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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誉抓住伊瑟尔做最后的工作。身下雌虫嗓子已完全哑,过去呈现在白宣良面前傲慢的贵族样子荡然无存,银色长发黏糊糊贴在郝誉身上,一缕一缕。

“慢。郝誉。郝誉。郝誉。”

郝誉迟疑下,没有停下动作,只抬起手捂住伊瑟尔的眼。他像抱着什么救命的存在,在伊瑟尔身上舒缓足够,低头埋在那该死的美丽长发中狠狠吸气。伊瑟尔的眼泪与呜咽从郝誉指缝流淌过,不管是生理性还是心理性的,郝誉必须承认这一回自己稍微过分了。

“好了好了。不哭啊。我不做了,真的不做了。”

伊瑟尔不顾,将郝誉的手掌当做支撑,整个头靠在上面,由对方摆动颈椎,最终缓缓靠在郝誉胸口。

白宣良像是自己的位置再次被夺走,警惕又不甘,想摆出真正的雌君姿态上前,又苦于郝誉早晨的果断,停在这一步。

“多做有利于您的恢复。”研究员大言不惭道:“您看,要不是我们针打得快,您又要拆房子了。疗养院哪里那么多房子给您拆啊。”

“您啊,就要多做,多睡,多放松点。”

“局势说不定哪天就坏下来了。”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是的,说不定哪天局势就坏下来了。

郝誉抱着这种心态,搂着伊瑟尔躺在沙发上。雌虫被折腾狠了,梦里抽噎几下,靠在郝誉身上掉下几滴眼泪。郝誉除短暂几秒的内疚外,没有任何感觉。

他与伊瑟尔躺在沙发上,白宣良坐在他们脚边的沙发座上。郝誉的脚稍微深直些,就能触碰到寡雌的臀肉,以及放在膝盖边长长一卷草本植物。

“这是什么?”

“慢慢草。”白宣良的指头掐住草本植物的一头,沿着筋脉中一道黑线用力挤压,一些半透明的块状颗粒从开口滚落出来。郝誉越看越觉得熟悉,听白宣良继续说,才明白这东西是做什么的。

这是蝎族原生星球的草药,据说对青少年发育极佳。

同时,这也是蝎族古药方里治疗枯萎病的主药材。

郝誉十几岁去看望哥哥时,还被哥哥郝怿压着灌了好几口慢慢草草汁。那苦涩的滋味到今天,依旧让郝誉难以忘怀,收脚,坐直,严肃抗议。

“这东西难喝死了,又没什么用。”

“芋芋每次都能喝完。”白宣良低低说道:“他说,良药苦口。”

郝誉不再说什么。他对修克和伊瑟尔张牙舞爪,对白岁安连连教育,但对白宣良没办法——特别是白宣良有主意后,郝誉更不能拿对方怎么办。

“你榨好给他喝吗?”郝誉放好伊瑟尔,蹲下身观察地上长长的慢慢草。他第一次发觉这草晒干的样子,拿过一个小桶,帮白宣良剥开草皮,压出里面的颗粒物。

“是的。”白宣良补充道:“我想多做一些,给修克也送点。”

郝誉自己不喝就行。

他自告奋勇帮白宣良完成榨汁等体力活,端着盘子上楼看望两个孩子。修克早上只进行了基础热身和训练,被郝誉哄到楼上背体术准则、刷卷子。看见郝誉端着草汁上来,他明显喜悦起来。

“郝誉叔叔。这是什么?”

“专门给你做的草汁。”郝誉催促道:“快喝吧。”

坏心眼军雄看着小蝎子毫无戒备的一口闷掉慢慢草汁,腮帮子猛地鼓成两个圆球,嘴唇缩成一个小圈,牙齿互相咬着,提防着,踢翻椅子四处寻找垃圾桶的臭样子,发出愉悦的笑声。

“哈哈哈哈,不能吐。这个对身体好。全部喝下去哈哈哈哈。”

可怜的未成年脸已经埋在垃圾桶里了,听到郝誉这番话硬抬起头,用手托住两腮,捂住嘴唇,哽咽数下,脸色难堪。

“唔。”

“不可以。”郝誉今日就要欺负小孩,吓唬修克道:“全部吃下去,一滴都不可以漏出来。”

修克两眼泪汪汪,显然被这草汁苦透了。他像个膨胀的气球,自觉用手一点一点挤压掉内在的空间,每次吞咽水都从眼角和额角渗透出来,正达到另外意义上的水分平衡。

郝誉满意看着修克全部吃下去,苦得伸舌头,舌苔到舌根上的虫纹都带着草汁的颜色。

“一点都不好吃。”修克用手背擦拭眼角泪花,抗议道:“我不要喝。”

郝誉:“这是补品。”

“什么补品。”修克嘀嘀咕咕,嘴巴不饶人,态度明显软化下来,显然是相信郝誉的鬼话,乖乖回到书桌前继续磨卷子。

郝誉乐得小孩如此乖,从药碟下摸出一块糖放在修克手中,“说补品就是补品。来,尝尝糖。”

修克抓抓糖纸,翻眼看着郝誉,似乎正怀疑这是不是新的苦东西。郝誉直接端起杯子跑下楼,预计拿另外一份去找亲侄子再演一出。

“白哥。白哥哈哈哈。小孩果然被苦到了。哈哈哈,我来端去给芋芋。”

修克把糖果握在手心,躲在楼梯口往下看。发觉郝誉把从自己身上得到乐趣分享给另外一个雌虫,掌心黏呼呼,心里也黏糊糊——明明说好今天要训练自己,却什么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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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白岁安大闹一场,又是基因库和军雌上门,然后是和雌父……修克走回房间,摊开卷子。

哪怕没看见现场,他也能猜到大致发生什么事情。

无非是雌父一次又一次的乱叫,双脚被蝎尾纠缠住,郝誉叔叔的双手会从脖颈开始往下慢慢攀爬。他和其他家伙的抚摸完全不一样,修克因亲身体会过,很嫩分辨出郝誉的特色。

一些冰冷的指尖,修正整齐的指甲,粗糙充满伤疤的指腹。

沿着自己的脊椎,跳舞一样点在最突出的那几块骨头上,接着随意又精准切入,打断声音,透过厚厚的骨肉翻过来扼住嗓子——修克自己尝试摸过。他在浴室光着身体,对镜子尝试复刻郝誉的手与抚摸。可他是个笨小孩,怎么挥舞蝎尾,怎么撅起屁股,都寻找不到正确的感觉。

似乎必须是郝誉叔叔才行,换一个雄虫都做不到。

“放/荡的雄虫。”修克胡乱写几行分析,一口气划掉,“和什么雌虫都能睡的大色魔。”

他长得也不比雌父差。

修克彻底跑偏内容,他托着下巴,摇晃小腿,努力不和成年雌虫攀比这种东西。

有过诈雄虫的前车之鉴,修克确信郝誉不会对自己下手。他在身边寻找一圈竞争对手,很不想承认,又必须承认同龄雌虫中没有什么谁可以和自己想比拟……

“白岁安是郝誉叔叔的亲侄子。”

修克趴在桌子上,用指尖把糖果滚来滚去。

他单纯地想,依照郝誉的行为准则是绝对不可能和白岁安发生什么,相反,自己再长大一点,未尝不可以再试试看让郝誉抚摸脊椎骨,寻找那种前所未有的刺激。

“况且我现在算是郝誉叔叔的徒弟吧。”修克满怀期待,抓住糖果,翻来覆去,最终不舍得吃,专门找个小盒子装起来,塞到桌柜里,“我比白岁安的关系还更近一点呢。”

白岁安是不可能超越自己的,自己只需要努力再努力,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可惜。

修克算漏了,白岁安是什么家伙。

*

白岁安房间里。

“慢慢草草汁?”白岁安看着面前打碎的半透明汁液,面不改色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没给郝誉留下任何看乐子的机会。

郝誉早就准备好的一大包果干蜜饯毫无用武之地。

军雄啪嗒下,焉了。

“小叔想看我笑话吗?”白岁安清醒过来,没有费多少力气掀开床,换上裤子。他脱得太快,都不等郝誉闭眼,一双大白腿连带偏瘦的上半身都露出来。

“我早上那一拳怎么样?”

郝誉半眯着眼,心口如一,“很不错。”

白岁安翻找出深空机甲模拟仓专用的训练服,呲呲往身上套。这款训练服是最贴合身体的款式,穿起来费劲不少,后背的拉链要白岁安吸气才能拉上去。他边说话,边把胸口、屁股等地方的布料拉上去,到最后穿不上才求助郝誉,道:“小叔。今天我也要训练。”

郝誉打小孩的手又一次蠢蠢欲动。

“不可以。”

“为什么?”白岁安背对着郝誉,满脸愤懑,“我努力有什么错吗?”

“努力把身体努力废掉吗?”郝誉看着面前白花花的背,双目紧闭,抗拒道:“你今日的功课完成了,现在,给我上床睡觉。”

白岁安不依不饶。

他更把身体凑到郝誉跟前,因背对着,横冲直撞倒在郝誉手里,贴着军雄放肆,“我不要。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小叔,你是不是要带着修克吃独食。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是我小叔。我才是你亲侄子!”

幼崽撒娇,对郝誉这种冷酷军雄来说有些不合时宜。

主要是,这个幼崽年十八岁。

换做任何一个军雄崽,郝誉大嘴巴子直接抽上去,把皮实小崽子教育得服服帖帖。可面前是他哥哥唯一的孩子,以前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的唯一一个亲生孩子。

郝誉真怕自己再一巴掌下去,又把白岁安打昏过去,双手虚虚环在他身边,连连打含糊,“什么吃独食?我对修克好,还是对你好。你自己没感觉吗?”

“他天赋好,是帝王蝎种,和小叔你一个虫种。”白岁安最在意这件事情。他的焦虑不光来源自己,还来源上一场摸底考,军雄们的交流,当然最重要的一击永远来自他死去的雄父。

白岁安道:“雄父还承认他是他的孩子了。”

郝誉头疼:“你担心我会对你不好?芋芋,你到底哪里觉得我对他好?对你不好?”

他堂堂国家英雄,为这两个未成年鞍前马后,又是去看考场又是去安顿他们两的雌父,又是找来难得的模拟机,还认真研读考学各种细节。现在两孩子都在干什么?窝在屋里对自己拈酸吃醋吗?

郝誉觉得孩子们还是不够了解军雄。

军雄这种烂黄瓜群体,有什么好稀罕的?外面的居家好雄虫一抓一大把,要权势哪个不比军雄安全还活得长?

“你雄父的事情,我没办法解释什么。”郝誉坦白道:“芋芋。我只能对你坦白我自己的想法。”

“——只要我活着一天,你永远是我最亲的侄子。”

“我的资源。我的财产。我所能照拂到的范围,你想要什么,我便能给你什么。”

“你是我哥唯一的孩子。你是无法被撼动的存在。”

白岁安站着,聆听这段动人的承诺。

他不相信承诺的有效性,因他的雄父生前也是个极会承诺的存在。白岁安需要更多、更多比叔侄更加亲密,更加有威慑性的关系维持他对郝誉的信任。他挺起背,隐形拉链在股/沟摇晃许久,随动作往下又打开一截。

“小叔。”白岁安扭过头,微笑道:“你说我是无法被撼动的存在。”

“那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我?”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啊——”

白宣良听到孩子在惨叫。

他赶快放下手里的食物,跑到二楼看看到底发生什么。入目,郝誉反手按住白岁安不安分的两只手,将他整个压在自己膝盖上,宛若对待更年幼幼崽那般,巴掌高高扬起,“啪”!

“小叔啊。啊。”白岁安努力摇晃脑袋,劣势让他惊慌起来,两条腿胡乱蹬地,“等等啊——啊。啊啊雌父。等等。不要。啊。”

他叫一声,郝誉就打一巴掌。

那巴掌又狠又准,专门挑屁股尖下手,反反复复在一块地方折腾。白宣良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子泛白的屁股上鼓起一块肿红,孩子眼泪扑朔掉下来,还不忘倒吸鼻涕,用肩膀擦拭脸颊。

啪!

“我让你乱说话。”

郝誉又一巴掌,后背到臀部的连体衣拉链高高蹦起,冰冷的金属扣敲打在被敲打滚热的身体上,白岁安不适应地扑腾几下,在意识到根本逃离不出小叔毒打后,埋头到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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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呜呜咽咽抽噎起来。

“那、也。也不能这么打我。”

他八岁后,再也没有被谁这么打过。眼泪流淌到下巴尖,汇成小水珠,一颗一颗掉在地上,“小叔。小叔太坏了。”

郝誉冷酷看着孩子的泪水,抬起手重重给他屁股再来一下。

在白岁安更惨烈的哭声里,郝誉反问,“所以,你知错了吗?”

鸦雀无声。

白岁安将脸垂下来,正好贴在郝誉的小腿上。借着白宣良上前的功夫,这坏孩子刻意用哭湿的面颊刺激郝誉。他温柔又带着调皮,猫一样在郝誉裤子上乱蹭,擦干净后,乖乖低头用发帘遮住双眼。

可把白宣良心疼坏了。

老实一辈子的雌虫也就昨天晚上起点歹心,如果郝誉和白岁安真的起冲突,他必然维护自己的孩子。因此,在郝誉忍耐逐渐潮湿的裤腿时,白宣良温温劝说道:“郝誉。芋芋毕竟还小,有什么事,你和我说就行了。”

郝誉转头望着白宣良,实在没办法说出口。

他才见证过面前雌虫令人心碎的一面,眼下不希望对方为孩子更伤心,含糊道:“我也是芋芋的长辈。教孩子这种事情。”

说着话,郝誉松开白岁安的双手。白岁安已麻木到无法做出太大动作,他将两只手放在眼前,红的白的紫的像一对乱色镯子从掌根一直蔓延到腕中部。

似凌/虐,似告诫,又似某种不可言说的情义。

白岁安脸上泪痕还模糊,嘴角勾了下,任由雌父把自己从小叔身上抱起,软绵绵倒在其中,上半个身子在雌父怀里,下半个身子侧躺在小叔膝上,乱七八糟没眼看。

之前那件连体训练服好不容易拉好的褶皱,全部滑下来,挨打挣扎产生的汗水随衣物剥落,形成一层新鲜的雾气的白挥发出来。

“好疼。”白岁安埋在雌父身上,哭戚戚道:“雌父。我走不动路。”

白宣良想扶,又扶不动,求助地看向郝誉。

郝誉沉脸,先环抱住这臭崽子的膝窝,再环抱住咯吱窝,轻轻将他侧放在床上,中途摩擦到屁股肿胀的部分,白岁安能嚷嚷多大声就是多大声,非得听到白宣良半责怪小叔的话才满意。

“小叔。”

郝誉臭脸看向这死孩子。

白岁安趴在被褥里,连体衣脱个干净丢给雌父洗。他自己趴着,脚勾出被子,故意抬起头,“小叔帮我拿一下作业吧。”

“不可以。”郝誉眯起眼,发觉床上崽什么都没穿,幽暗被窝里是一段雪白中带点殷红色的身体。他狠狠挥舞拳头,要打又不知道打哪里,威胁道:“还想被打屁股吗?”

“都要被打烂了。”白岁安一把抱住枕头,察觉自己回到郝誉的安全区后,继续肆无忌惮蹦跶起来,“小叔。我屁股手感好吗?”

“……”

“不好。你干嘛打那么多下。”白岁安别过脸,小声抱怨道:“小叔都不打修克。啊~我知道小叔会给修克做软开测试,那也很刺激嘛。”

郝誉微笑,一巴掌把崽按在枕头里,按得他呜呜乱叫,喘不上气才松开。再抬头,白岁安头发都乱成一团,一撮撮到处乱飞。

“小叔,你是不是急了。”

郝誉抬头,认真思考,“我在思考,怎么操练你。”

“……怎么操练修克,就怎么操练我吧。”白岁安要求道:“小叔是故意打我屁股吗?”

“嗯。”

“为什么。”

郝誉道:“打烂屁股,你就没办法偷偷训练了。”

“我才不相信。”白岁安更嘀咕起来。他还想继续说什么,郝誉已起身走向门口,留下几句寒暄后离开。白宣良与其擦肩而过,得到一管皮肉伤特效药,兴致勃勃拿来给孩子用。

不料,白岁安对药不在乎。比起什么时候好起来,他更想抓紧时间复习功课,在文化、战术、实战上全面压制修克。

“雌父。帮我把桌上三本书全拿来吧。”白岁安打个哈欠,一顿体力劳动后,他终于感觉到疲倦,脸埋在枕头上昏沉沉发声,“我再看一会儿书。”

白宣良不敢打扰他,帮忙上完药后,转到前面赫然发现孩子陷入熟睡。

毕竟是孩子。

白宣良纯良地想着,抽走白岁安正在看的几页书,悄悄退出房间,“郝誉为什么要打芋芋呢?”白宣良来到厨房,看向户外被郝誉揪出来泄愤的修克,压下询问的心思,专心处理食材。

*

户外。

修克得知不用作业,蝎尾就没有停下来过。郝誉每扫过去,都能看见那根灵活蝎尾上下打转、绕圈打转、比划心心打转……总之就是各种打转。转得郝誉都腾出三秒思考自己小时候有没有这么外露的开心时刻。

不记得了。

郝誉进军雄养育中心上得第一课就是管理自己的心态和身体。自那之后,郝誉除了见哥哥总破功外,一直很克制,高兴也不尽兴,时刻提防敌人出现。

如此想想,郝誉看修克那快活似小狗的尾巴怎么看都不爽。

他上前一把揪住修克乱来的尾巴,不等孩子反应,强行拽着来到训练场。修克短促叫几声发现没效果后,眼巴巴跟着郝誉,就怕自己的尾巴被拽疼了。

到目的地,松开蝎尾。郝誉严肃道:“有学到什么吗?”

修克:“啊?”

拽尾巴?学到什么吗?修克转过身,摸摸屁股,察觉这样有些太愚蠢后,绷紧脸,严肃思考起来,“感觉蝎尾很不舒服……嗯。屁股也会疼。然后。那个。然后。”

居然能学到东西吗?

拽蝎尾居然是教学之一吗?

修克开始啃指头,眼珠乱转,“不应该不想写作业?”

郝誉忽然怀念白岁安举一反三的能力。他承认白岁安叛逆期非常不好管教,肉眼可见喜欢挑战自己的道德底线。但作为一个学生,白岁安能给老师带来最大的成就感。

不然,大家怎么都爱教聪明学生呢?

“第一课,管理好自己身体每一个部分。”郝誉用脚踢下身边一个大麻袋。这是军雌临走前留下的“教学道具”,郝誉嫌太多,让他们直接丢在训练场。他道:“雄虫孵化虫蛋,破壳的雌虫幼崽到一定年龄,家里都会寻找同虫种长辈帮忙进行教养。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修克没想过。

因为他恰恰好没有被同虫种的长辈教养过。他是各种意义上的私生子,雌父也非蝎族,身边没有可靠的大人,蝎尾也是懵懵懂懂用着,到上学才被老师教育不能成天晃尾巴。

他并没有经历过同虫种教养,也无法理解同虫种教养背后的意义。

“……我。”

“不知道就说不知道。”郝誉宽容道:“没什么好丢脸的。你才十九岁,可以慢慢学。”

“虫族大类繁多,小类数不胜数。每一个虫种在结构与基因上都有细微差别,了解身体,应用身体,有同虫种长辈带领会更方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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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蝎族和其他虫种最大的区别就是蝎尾。”

郝誉露出自己的蝎尾。其他蝎族雄虫不常用蝎尾,已趋于大流将身体部分遮掩起来——郝誉大概是厮杀管了,他管什么大流主流,杀个血流成河!黑峻峻的蝎尾像另外长了一双眼睛,鳞甲上两处枪弹般的凹槽,闪烁白光。

日光毒辣。

修克已被注视到汗毛直立。他下意识后退一步,脚下却不知何时被郝誉的蝎尾纠缠住,向后摔个屁股蹲。

“了解自己的身体,学会使用自己的身体。这才是实战的基本功。”

郝誉双手抱胸,任由自己的蝎尾缠紧修克的小腿,沿着腿肉向上,狠狠把孩子拽到自己眼皮下。

“你看,到了这个地步。你的蝎尾在做什么呢?”郝誉摸摸下巴,抬脚轻踩下修克焉巴巴的蝎尾,奚落道:“我好像听到它在哭。嗯……修克?”

修克确实要哭了。

和寻常冰冷的鳞甲不同,虽面上和郝誉一样冷冰冰,缝隙里却无一不彰显个事实:军雄今天火气很大。

“我知道。”修克摇晃脑袋从地上爬起来,尝试用蝎尾戳戳郝誉的蝎尾。他不敢抽,也不敢打,控制尾巴擦一下,缩回来,弹出尾巴尖看看,再狗狗祟祟过去擦一下。

郝誉没火气都要被擦出火气了。

他上前把修克从地上揪起来,站稳,将那一麻袋训练用绳镖丢过去,命令道:“用这个,先甩两回给我看看。你想怎么甩都可以,用你对绳镖的理解去用。”

修克接过,站稳,深呼吸,余光打量郝誉。他发觉郝誉忽然站到自己十米外的地方,对自己比划个“开始”的动作。

嗯。这个范围,郝誉叔叔的蝎尾应该不能干扰自己了。修克认真起来,脑海里复刻郝誉使用绳镖的几个瞬间,头、肩、腰、膝各自所处的位置与角度清晰存在眼前,随几次细微的调整后,修克腰部发力,肩膀连带手臂,力量汇聚指尖——

磅!

强烈的破风声,肉眼可见一圈小爆破环环绕在修克手掌处。

郝誉慢悠悠招待看乐子的亚萨师徒二人。三个军雄各自端一份甜茶边品边看。

“好厉害。”军雄雅格夸奖道:“这是他第一次学习绳镖吗?这天赋也太。”他到底是三位中最年轻的一个,话音未落,修克那尚未脱手的绳镖快速绕个圈,先缠住蝎尾,硅胶制的镖头螺旋般连连打在修克后背。

惨叫声中,郝誉和亚萨心平气和喝茶。

“哦~多么熟悉的场景再现。”亚萨道:“我当年就是不想挨自己的打,才不学这玩意。”

郝誉?郝誉没得选,他天赋太好,被一群大人按头学。

“知难而退,也是件好事。”郝誉平静围观修克与缠住蝎尾的训练用品做斗争,点评道:“我总不能从怎么合理使用蝎尾开始教他吧。”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绳镖与其他暗器不同。

从形态上,它属于长武器、软武器。战斗中使用绳的摔劲,发镖而出,可以快速回收,也可利用缠、绕、抡、击、抛、扫、摆、收等动作牵制敌手。

代价是瞄准度。

郝誉都不指望修克练习什么瞄准度,他悠哉悠哉和亚萨喝茶回忆心酸训练史,围观修克一下午都和绳索做斗争,前两条绳子完全打成死结,孩子只能用牙一点一点啃掉麻绳索,解救可怜的蝎尾。

亚萨欣赏新人愚蠢运动,想起自己不争气的徒弟,侃侃而谈,“郝誉。你不能这么想。教徒弟还是很有趣的,你看雅格——最后教出来很有成就感!你不要这么快下定论,最起码教他点基本功。”

郝誉无语地看过去,满脑子都是亚萨当年收徒对自己大吐苦水,一口气爆出“刀柄打崽”“没天赋就不要祸害我”等诸多金句的样子。

“你说话不看看自己以前的样子吗?”

亚萨不看。他在为人师表上已经熬出头了,对郝誉频频输出“做师傅的道理”,“你要给孩子成长的空间,不要逼他们那么紧呀。你看雅格。”

“少放屁了,雅格3岁就跟你启蒙了。中间你还跟我去下任务,就纯纯放养崽。你也就前几年又带他一会。”郝誉指着大马路中间持续和绳镖斗争的修克,叹气道:“修克又不是6岁。”

这孩子怎么还不来问自己绳镖的基本功。

他难道真以为自己琢磨能琢磨出什么技巧吗?

巧了。

修克还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以为这是郝誉布置下来的作业,勤勤恳恳研究如何协调绳镖和自己的蝎尾——过去修克多用蝎尾在攀爬和勾取上,他可以短暂的一心二用,四肢和蝎尾同步行动。可要两个地方一块发力,同时保持高注意力,修克不太行。

他咬断第三根绳索,已经明白如何让武器配合身体了。

先将绳的末端缠绕在左手腕上,确定末端不会脱力后。修克低下头,模仿郝誉手上两个装甲,紧紧抓握后,握紧镖头下三尺的位置。他从未近距离看过郝誉释放绳镖,也没有白岁安那类视力异化能力,可以慢速回看郝誉的动作。

在修克眼中,郝誉所做的一切格外轻描淡写。

眨眼,诸事成定局。

他无法想象郝誉在战场的样子,自然也无法想象绳镖这样武器真正的攻击力——而一个孩子最超脱的能力就是他的想象力。

叮当!

随着一声细微的碰撞声,郝誉和亚萨双双抬头。两人都看到一道白虹乍出,佛如疾风,散落在训练用的道路上。而先前掌握在修克手中的软硅胶镖头,镖头一寸深深没入水泥地中。

修克依旧保持射出的姿势,站在原地。

两指因这一次成功射出微微颤动,手臂与肩膀正呼吸着,轻微起伏着。腰则稍微欠缺些,散发出火燎燎的酥麻感。他目光在确定绳镖甩出去,而非和之前打一个回旋后,雀跃起来,看向郝誉发出声音。

“叔!是不是这样用。”

他直接把“郝誉叔叔”四个字缩写成一个“叔”,无视郝誉抽搐的嘴角,凑上前,快语连珠,“绳镖原来是这样的武器吗?是这样用吗?”

有趣。

非常的有趣。

这件小小的武器,从两指间甩出时,绳索带来的摩擦感正给修克带来种别样的喜悦。他像是寻找到一样更有趣,比深空机甲更加具象化的爱好。

修克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具备钻研绳镖的潜能。

他只能确定自己对绳镖感兴趣。

“……你这么兴奋干什么?”郝誉端起茶杯,一口闷压压惊。他没有阻止修克靠近自己,也没有继续出口打击修克学习绳镖的热情,只是默默把头别开,看向远处。

“刚刚就是。”修克阔别多年的自信,随着这一发成功重回身体。他语速有些超标,语序发生颠倒,唯有脸蛋红扑扑,热汗不断冒出,“没有打到尾巴。我射出去了。手感,很好。特别刺激。”

亚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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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出惊天大笑。

郝誉直接把这个黄色废料踹出二里地。

“你合格了。”郝誉对修克道:“希望在接下来的地狱里,你还能保持这种心态。”

*

基因库在郝誉这道德水准相当低,属于纯纯负面组织。

当然,他们在郝誉心理同时是科研能力第一的专业组织,甚至有道德水准和专业水平呈反比的倾向:道德越低,专业越强。

因此,基因库告知郝誉,修克上限很高后。郝誉真的是把小蝎子往死里操练。

“再加三十圈,负重再加一倍。”

“放心,你死不掉。”

“你的文化课?你不会一边跑一边背书吗?大脑和身体要同步活跃起来,才是最高效率的学习啊。”

修克:“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边背书边跑步?”

“为什么不可能?”郝誉比修克更惊讶。他现身说法道:“我就能做到这一点。我的室友、朋友、挚友甚至能边完成运动项目,边在脑子里做高数题。修克,你看看你的文化课,你这个分数我说出去都丢人。”

“到了战场上,你连联络器都不会装,地形图会看吗?星图会看吗?电信联络码会分析吗?你不学好数学,和寄生体有什么区别!”

亚萨在边上凉飕飕补刀:“可以混入寄生体里当卧底。哈哈哈郝誉,你知道优卡前段时间是怎么分辨寄生体和普通雌虫的吗?哈哈哈他给他们做高数题,做不出来全部送到基因库做下一步分析。”

寄生体可以寄生雌虫。

他们可以读取雌虫的记忆、一部分能力,但不能读取智商和经验。之前就有寄生体试图混入基因库,寄生某研究员盗取绝密档案。结果拿到手,一群中高层面面相觑,整个族群没有任何一位看得懂档案里写什么。

绝望的天书,莫过于此。

能算高数,可以理解深度科学知识的寄生体凤毛麟角。

修克理解这一点后,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后。直到他发现亚萨的徒弟雅格,也遭受两位前辈的羞辱后,小蝎子恢复了战斗力,开始试图找雅格聊天排解情绪。

“当老师的军雄都这样吗?”

雅格:“可能吧。”

不同于修克被嘲讽的文化成绩,雅格的感情史正处于亚萨和郝誉恨铁不成钢的阶段,两个军雄每日就过着看着孩子八卦嗑瓜子的生活。

“为什么这么容易被军雌骗啊。”郝誉大吐苦水,“亚萨,你们两到底要在我这里蹭吃蹭喝多久。”

亚萨:“不知道。来,雅格细说你这次被雌虫骗钱的经历。让我开开眼,你又怎么人财两空。”

年轻军雄雅格在恋爱上磕磕碰碰,不是遇到坏心眼的白嫖雌虫,就是遇到爱而不得道德感太高的雌虫,好不容易碰到个道德底线不算高的,但又因为底线不高,把雅格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小钱钱一卷而空。

“呜呜呜,他还不如白嫖我呢。”年轻军雄雅格吃够了爱情的苦,在两位老师的谆谆教诲下,逐渐铁石心肠,发誓日后要努力白嫖雌虫,做一个不负责的军雄。

白岁安听完全程,对军雄的私生活有了全新的认知。

这几周的时间,他和修克陆陆续续参加了几场院校的考试。郝誉特地打招呼让系统后台把两孩子划分到不同的考场,白岁安再也没有成功狙击过修克。

他们两真实的成绩也逐渐显露出来。

白岁安,文化课成绩从没有掉出院校单独考试的前10名。

修克,基本就没有出现在文化课前300名里。

但与实战分数折算后,两人的最终名次实现了前后颠倒。

修克,是院校单独考试综合名单前10名的常客。

白岁安,从没有没有出现在综合名单前300名里。

负责各大院校安全事宜的军雄优卡,悄悄把修克和白岁安在各类考试里的分数摘出来,用系统校正后,转交给郝誉。

“基因库很少在基因分析上出错。”军雄优卡双腿完全恢复了。他指着名单上高歌猛进的曲线,道:“听说你一直在给小蝎子特训,感觉如何?好几个军校听说你在培育他,都询问我相关的事宜。”

郝誉扫一眼修克的曲线,翻页,观察白岁安的成绩。

“你别说太多。”

“都是老熟人,有什么不好说的。”优卡道:“小蝎子基本确定要进入我们这一行,日后那些校长、主任都会关照他——你有没有中意的专业?我记得你还有个助学名额?”

“指挥系,或者靠近战术、战略的专业。”郝誉叹口气,心中有了定数。他对修克的未来并不做多想,对方没有他,也会有其他军雄持续关注。

芋芋不一样。

芋芋这个实战成绩、模拟机成绩,实在是不适合深空机甲专业。

郝誉折中考虑下孩子的志愿,道:“偏技术类的专业,机甲设计?深空测量?也应该不错。我记得军部有专门的技术部。”

十年后,他要是没死,应该可以麻烦人把芋芋安排个不错的岗位,再帮忙相看雄虫,让芋芋和白哥彻底安定下来。

有些东西不适合,就不要强求了。

“我听基因库说,你侄子好像是阿莱席德亚式人才?”优卡有点印象,回忆道:“挺可惜的,错过了‘优才培育计划’,人才库那边又没收录,只登记在册。你还把保密级别拉到最高……除了我们三军雄,外人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郝誉。郝誉。你要不要我透露出去一点,阿莱席德亚式人才不管怎么说,也是个人才,那些军校会很喜。”

“不要。”郝誉断然拒绝。

他看着手上属于白岁安的成绩动态表,沉声道:“他,真的不适合去战场。别把他硬拽进来。”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郝誉想给白岁安平安的一生。

而白岁安不想要这样的一生。

在修克跟着郝誉训练的第二天,他也加入到训练队伍中,喜提肌肉损伤,在床上又躺了两天,身体和效率彻底跟不上修克的节奏。通宵熬夜钻研体术也没有任何效果,如果说白岁安花费八个小时可以掌握一个小章节的技术点,那么修克只需要两个小时就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再加上身体素质、虫种、异化能力上的不同,白岁安基本被踢出绳镖训练中。

他最开始还会缠着郝誉闹一下,后续发现这并非闹一下可以解决的情况时,修克已经和他拉开了一定的差距。

白宣良因此十分担心亲子的心理状态,频频寻找郝誉,希望对方在这件事情上不要让两个孩子差别太大。

“芋芋心理毕竟……会有点不舒服。”白宣良委婉道:“我不是拖修克后腿的意思。不要让芋芋再看着你们训练了。能不能让他也忙起来。”

郝誉想想也是,大手一挥腾出时间,专门教授白岁安射击与近身搏斗。

严格来说,他在教育两孩子的过程中,充分展现自己不是个好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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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那摆烂一样的教学法,怎么说都说不明白的逻辑,最后只能上手用肌肉酸疼和挨揍让孩子明白“如何暴揍敌人”。

“不可以学我的起势。”郝誉长长的蝎尾甩来甩去,将草地飞长的草一一剃干净,新鲜的草汁和草叶沾满全身。他浑然不在意,抬脚压在白岁安膝盖上,将对方的重心再压低两份,“我的身体状况和你们不一样。”

白岁安咬牙坚持。

接连的打击让他身心俱疲,十根手指都缠上细密的绷带,上午一换,中午一换,下午一换,每次换下来都能撕下一层薄薄的皮肉和血渍。白宣良随时准备将温水和药物洒在上面。白岁安泡在最好的疗愈药水中,看着皮破开又长好,最后生出蹭厚且狰狞的茧子。

他并不嫌弃这一切的丑陋。

丑陋如果能变强,白岁安会毫不犹豫地接受。他最害怕的是努力无法兑现成实力,是自己寻找前进的方向,最终被告知“一切早就命中注定”。

磅!

他被郝誉毫不留情地打倒在地,抽疼片刻,扶着草地站起来。不远处的大马路上,修克正对着移动靶练习绳镖。因疗养院总共只住三位军雄,马路常年长草,郝誉叫军雌把靶子全放在马路上,做成修克的专属训练场。

白岁安体质不好,就在柔软的草地上训练。

“芋芋。”郝誉双手抱胸,蝎尾心不在焉卷起一朵小花,用尾勾轻戳花蕊许久,“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其他专。”

“不要。”白岁安站起来,重新摆起姿势,“小叔。再来。”

他用近乎偏执的意志,频频打断郝誉的话。到最后真没有什么办法时,郝誉气得找伊瑟尔发泄一顿,睡完带着满身水雾找白宣良说话。

“分数好又不能代表全部。找到适合自己的专业不好吗?白哥,你帮我劝劝芋芋这孩子。”

白宣良也无奈,他很难想象孩子听自己话的样子。

“芋芋一时间想不明白。”白宣良愣神,等他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时,已经晚了,话摔在地上再也捡不起来。“毕竟,修克在他前面。”

修克。

只要修克存在一天,白岁安的心结便无法解开。他自虐式地磨砺自己,到最后已经分不清是为成绩而报考深空机甲,还是为修克报考深空机甲。

白宣良作为雌父,每天晚上都给两孩子做夜宵。他对修克并没有过多执着,一旦知道修克并非郝怿亲生孩子后,他柔软的心毫无戒备,甚至想到郝怿生前曾对这孩子释放出善意,肉食都放一样的数量。

他当然不敢把这种事和自己的孩子说,每次为掩盖心虚,两份都按照芋芋喜欢的口味做,食物都挑芋芋喜欢的煮。

郝誉是轮不到吃夜宵啦。

他大晚上三成概率在伊瑟尔床上,三成概率在屋顶睡觉,三成概念去亚萨或优卡家打牌喝茶,最后一成是睡在沙发上。自从家里多了好几个雌虫后,他除做之外,基本不会过多留在家里,避嫌一样游荡在整个疗养院和屋顶上,沐浴日月精华,偶尔发癫。

他知道白岁安对修克的不爽利,恼怒对方为什么不放着更舒服、轻松、安全的人生轨迹前进,非要和修克一样走上危险、致命、随时会死掉的职业道路。

“我想,要不要把修克送走。”郝誉思考许久,给出这个提议,“我有个朋友在给各大院校当安全监督,他认识不少院校校长和主任。修克该学的基本功都学了,剩下就是练。他换个地方也不会怎么样。”

修克天赋更好,那些院校成员会时刻关注他。

军雄也会时刻关注他。

郝誉确定这孩子现阶段不需要自己盯着,放心把崽丢出去,关心自己兄长留下的唯一雌子。正如他之前所说,他会把最好的资源留给白岁安。

白岁安会一直活在他的庇护下。

直到郝誉死亡。

“送走的话,伊瑟尔……”

“不用管他。”郝誉道:“他们父子关系很差。白哥,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修克十九了,不是九岁幼崽,他完全可以单独出去住。这样芋芋眼不见为净。”

白宣良犹豫,还是没抵挡住雄虫全身心为他们父子着想的诱惑,收起下巴,点了头。

“郝誉。”白宣良手拂过郝誉肩头,扫去一些碎发和奇怪的花草屑,“我想给你也弄一张床,这样你可以睡得好一点。”

“不。”郝誉坚决道:“我睡伊瑟尔那边就好了。”

“伊瑟尔那边也没有床。”白宣良说的很含蓄。自从上次郝誉发狂把折叠床干塌,伊瑟尔房间再也没有添加一点家具。白宣良可以不往里面添加家具,用一点暗戳戳的小绊子试探郝誉与伊瑟尔的关系。

令他欣喜若狂的是,郝誉并没有因伊瑟尔没有床指责白宣良苛责对方。

令他伤感不已的是,郝誉也没有因伊瑟尔没有床不在对方那里过夜。

雄虫对床的需求匮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白宣良躺在自己柔软单人床上的夜晚,辗转反侧,假想郝誉只纯粹在伊瑟尔房间过夜。可他数次抱着为郝誉添衣加被的想法走到走廊尽头那扇门前,都能听到甜腻粘稠的属于伊瑟尔的沙哑调。

白宣良站着听了许多次。

他感觉自己的心在这几周里遭到了种凌迟,正如他的孩子在面对伊瑟尔的孩子遭受的打击那样——只是他的打击更加隐晦,更加难以启齿,更令白宣良煎熬。他将双手放在烈火上烘烤,即畏惧火舌舔抵双手,燎伤皮肤,又不舍得高温气焰带来的温度,只能小心地靠近,再仓皇离开。

“郝誉。”白宣良用手梳起雄虫耳后一把发,“我给你买了几件日常服。你要不要试试看。”

“白哥知道我的尺寸。”郝誉素来不爱管这种琐事。按照他这臭脾气,有衣服也不爱穿,去执行任务,再滚到寄生体地盘上也要光着,索性早早习惯。“白哥帮我安排这种事就好。我和我哥一样,纯色就好了。”

白宣良的手停住。

“我买的,就是纯色。”

“那太好了。”郝誉道:“是黑色吗?黑色耐脏。”

“嗯。”

其实白宣良买的是郝怿最喜欢的纯白色。

而这颜色并不适合郝誉这种整日胡作非为,上跳下窜的军雄。按照白宣良最初所想,郝誉就该穿一身耐脏的黑色,可以随意活动,怎么也不怕脏。

可真到挑选衣服的时候,白宣良满脑子都是穿着纯白常服的郝誉。他甚至挑选郝怿最常穿的蝎族雄虫传统服饰和五十年前流行的外罩。

这种后背整个覆盖住的设计,在蝎族领地可以遮挡强烈的阳光,却在最底部裁剪出一个“v”字形的深口,随走路让雄虫露出蝎尾。

郝怿是个保守又温和的雄虫。在白宣良的印象中,对方就连欢愉也不会过度使用蝎尾。他的蝎尾比起一种示威和圈地的工具,更像示爱的草蔓,温柔固定住位置,任由自己抓住鳞甲与尾尖。

绝不是郝誉杀器一般的蝎尾。

“到货的话,白哥放沙发上吧,我看见就会穿。”郝誉捂住隐隐作疼的针孔,脖颈处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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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跳。他前一天又被基因库拉去挨针,浑身上下的火气还没有完全散去,着急找伊瑟尔处理。

同时,他计划把对修克的安排和伊瑟尔说一声。

不管再怎么说,这两个都是父子。

郝誉自认为不是冷面无情,不通血亲情义的家伙。他灌一大口冷水,不忘再叮嘱白宣良,如果发现给自己的快递千万别拆开,直接放在沙发底下,由他自己打开。

“我知道了。”白宣良看着郝誉转身,那条强有力的黑峻峻长尾,啪嗒啪嗒随着步伐正鞭笞他的心。月光下,油光水亮的外壳与粗壮的鳞甲,裹挟着一个战士呼之欲出的血与欲,吹出燥热。

“郝誉。”白宣良还是忍不住轻呼数声,“郝誉。”

他有一刹那渴望郝誉转身奔向自己,又不是那么希望对方转身奔来——是以什么身份向他走来呢?一个军雄?一个弟弟?是郝誉,还是郝怿?他竭力控制自己不要上前,要赶快把那些到家的白色传统蝎族服饰,换成更适合郝誉的黑色运动常服。

不。

其实,再买一份就好了。

白宣良想着,将已拆开熨烫好的白罩衣取出,铺在床上,轻轻靠上去。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如果说,白宣良的胆子终于长到敢幻想点不该想的程度。那么伊瑟尔的胆子始终在幻想点不该想的东西。他才从浴室回来,浴巾还没有扯下来,郝誉突袭一般抱住他,刺得雌虫一阵战栗。

伊瑟尔从最开始的反抗、嘴硬,到现在习惯随时打开接受郝誉,他适应太快,甚至适应出“苦中作乐”的情趣,做着做着会和郝誉提起减刑之类的畅享,用手狠狠揪住郝誉的头发。

郝誉对此只做出闷头苦工的姿态。

伊瑟尔说一个字,他凿一下,二人仿佛进入什么艺术创作环节,叮叮当当一顿乱敲打后,伊瑟尔这块顽石软趴趴依偎在郝誉怀里,再也说不出半点坏话和讨厌话。

到这个时候,郝誉才会正儿八经和伊瑟尔说正经事——这也是之前吃到的苦头。对伊瑟尔这种刺头般又坏又蠢的雌虫,郝誉说什么事情都会被对方拽到一个暧昧的氛围里。郝誉吃过几次亏后,索性在开场前把对方收拾服帖,再开口聊正事。

今日,照旧如此。

“我打算让修克搬出去。”

“什么?你。”伊瑟尔果然有所反应。在家里的四个雌虫中,他与郝誉身体接触最多,心灵交流最少。虽然其他雌虫也没有多到哪里去,但在郝誉心里,伊瑟尔比其他三个都要低一个档次。

犯罪,就是犯罪。

郝誉始终坚定这一点,再加上深信伊瑟尔诈骗哥哥,对伊瑟尔没什么额外的好脸色,“我说,我要让修克搬出去。他可以住在军校腾出来的考生宿舍。”

“不!不可以。”伊瑟尔应激般跳起来,作势要打郝誉的头。他手都没有伸出去,被郝誉整个抱住,腰和臀猛然一阵,接着是触电般的疼痛,连连哀嚎,“你故意的,你故意在事后说这个事情。”

失去力气,声音都哑了的雌虫在郝誉面前没有任何挣扎余地。

他思来想去,在自己过去的经验中拿出最柔软最受雄虫把玩炫耀的一幕,挤出几滴眼泪,趴在郝誉胸口,气如雾花,“郝誉。修克做错了什么吗?他是不听话嘛,你别和孩子计较——折腾我就好了。别把他赶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慈父姿态,真让郝誉惊讶。

不过修克和白岁安相比,显然是后者分量更重。郝誉从不掩饰自己的偏心,这也是他在哥哥身上得到最多偏爱的结果,在外人和亲侄子中,郝誉就要偏爱亲侄子。

“我又不是不供他读书。”

“是不是那个小白……孩子说了什么。”伊瑟尔不怎么下楼,和白岁安的交流实在不多。这不多的几次,就足以然他看清楚白岁安是条怎样稚嫩的毒蛇。先前在郝怿面前,没有完全打垮对方,留到现在,毒蛇便蠢蠢欲动起来。

“孩子能说什么。”郝誉累了,微眯起眼。

伊瑟尔却还在喋喋不休,抱怨起来,“你不要以为孩子什么都不懂。他。你知道他之前看到我们那个了吗?”

郝誉假寐,故意不接这个话题。

他内心当然知道那次失误,也很清楚是自己犯了错,不太想再提起。伊瑟尔偏偏要撕开这一层伤疤,添油加醋道:“你知道他拿着你的浴巾在澡堂做那种事情吗?”

好了。

这些再假寐也不成了。郝誉睁开眼,冷冰冰看着伊瑟尔。

伊瑟尔却话题一转,哈气可怜起来,“可能是我看错了。郝誉。郝誉。今晚留在我这里好不好。我最近总感觉门外有其他家伙。你出去我这里也冷死了。”

他说归说,总要动手,见郝誉没有反应,快速把雄虫纠缠到自己在地上的床铺,碎碎抱怨白宣良。

“他好小气,不给我买一张床。”

“郝誉。他不给我买就算了。他明知道你在这里,怎么也不给你买。”伊瑟尔见风使舵,吹耳边风的水准格外厉害。郝誉听着甜蜜蜜的话,都要想不起来伊瑟尔第一天对自己趾高气昂的样子。

“再废话一句,我就继续干你。”

伊瑟尔不甘地闭嘴。他躺在郝誉身边,试图翻到郝誉胳膊肘里,每动作一次都被郝誉推出来。最终只能找到郝誉手臂外,可怜兮兮用脑袋依靠着,喃喃抱怨道:“你话好少。”

“……”

“郝誉,我一个人在房间好无聊。你多陪陪我吧。”

“……”郝誉翻身。伊瑟尔跟过来,几乎是覆在郝誉耳朵上低语,“修克最近怎样。他要是做错了,你别罚他。你来……罚我就好了。”他下半身没有什么遮蔽的东西,蹭一蹭后,暗示明显,“郝誉。郝誉。”

郝誉忍无可忍,抬手把伊瑟尔按在枕头上,“睡你的觉!”

这个犯罪雌虫,没事尽说些花言巧语。

要不是今晚下雨+亚萨优卡都在疯狂做,自己高低得出去晃荡一圈。郝誉给自己的耳朵增加一圈精神力阻断,揽住伊瑟尔,倒头就睡。

*

依旧是梦境。

郝誉回到熟悉的地方。

地面粘稠的鲜血和远处浑身坦诚的雄虫们,无一不在复刻他第二次任务途中最惨烈的一幕。而他也和过去一样,娴熟地举起枪械,对那些雄虫展开扫射,老少雄虫与破裂的雄虫蛋在他耳朵里组成高低起伏不同的组合曲。

郝誉加快了开枪的速度。

如果白岁安在这里机会发现,郝誉的发枪速度几乎超过了枪械本身的承载能力,一圈淡色的弧光包裹住枪管,等最后一缕青烟散开,子弹停止,枪管也炸开成花。郝誉拿着炸裂的枪管碎片,走入尸体群中,对没有死透的雄虫们展开补刀。

是的。

寄生体们以雌虫为寄生躯体,以雄虫为生存食物。在大多数军雄的战斗里,被寄生的雌虫才是他们的第一敌人,多数雄虫都会被好好保护,直到得救,回归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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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誉是唯一一个无差别对雄虫展开大灭杀的军雄。

理由非常简单。

在无法确保这批从小被寄生体养大的雄虫站在虫族前,全部按照【寄生体的食物与养料】统计。而郝誉,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给寄生体饱餐和变强的机会。确认这群雄虫没有一个愿意和他走,郝誉单方面展开了屠杀。

他是战争机器。

他为这件事情上了内部法庭,军雄、军雌、军事法庭吵了一架。他们都不敢叫基因库和雄虫协会插手。直到后续,事情小范围扩散,在造成实质性恶劣影响前被掐灭,郝誉也吃了好几个处分,挨了批评。

但,梦境无论重演多少次。

郝誉都选择无差别绞杀这群被敌军养大的雄虫。

他根本不会留给敌方变强的任何可能性,他是战争机器,一切思考方式都以整个种族和国家优先——性别?优待?那在种族议题面前不值一提,那在见过初恋与孩子与战友们死在面前,见过惨绝人寰的战争后算什么?

以雄虫为食,以雌虫为躯体存活下来的寄生体。

这个种族从创生之处,就是郝誉、军雄、所有虫族的死敌。他们是生物链上的上下关系,是共存又无法共存的存在。

【郝誉】

【郝誉】

【你杀了我的食物。】睡梦中无数次,有存在呼唤郝誉的名字,沙哑与稚嫩混合响起。他们像弹药倾斜下雄虫们的惨叫,属于同族的声线与温热的□□中弹的身体,令郝誉在漆黑的梦境中缓缓回首。

他的初恋,抱着他肉团似的第一个孩子,发出不属于他们的声音。

它们的身体融化在一起,几乎薄得接近荒诞,在那双纸透色的嘴唇说出更多前,郝誉毫不犹豫抽出手,枪管碎片化为镖头,细长半透明的精神力汇聚成绳索,抽向对方。

【我会杀了你身边所有人】

【我要你痛苦。你杀了我所有的食物。我要你也成为。】

【我的食物】

磅!

郝誉睁开眼。警惕让他第一时间用精神力包裹整个别墅。胳膊上睡得流口水的伊瑟尔;抱着一件白罩衣的白宣良;躺在床上四仰八叉露出半个屁股的修克;以及护具完备,对练习计数桩不断出招的白岁安。

郝誉弹射式起床,衣服都顾不上穿,连滚带爬爬下楼梯。他像一道残影,尾勾快速钉住墙面,四肢协调尾巴,白岁安抬拳-挥拳,半个呼吸不到的功夫。郝誉已从二楼最角落的房间,蹿到别墅大门前的草坪。

少年的拳,直直的打出一击。

电子音响,“97。”计数器上显示力度的条形码从零迅速涨到37,白岁安没有着急出下一招,定势,收招,回味一样认真再走一遍刚刚出拳的角度,从裤口袋掏出个小本子,写下一串数据。

他做这一切很慢。

郝誉却看得很仔细。

他眼瞳放大,无形的精神力从上至下将白岁安扫描个透。最后还是不放心,快语连珠报出三道数学题,听到白岁安心算答案后,放下心来。

“吓死我了。”郝誉拍胸脯,“天还没亮,就看到你起来练拳。你过去每天都这么早吗?”

白岁安严肃、认真、一丝不苟。

在郝誉看不到的地方,他撇去所有嫉妒与愤懑,像哥哥描述中的那个孩子一样,刻板认真地完成作业,高兴举着本子要雄父夸夸。

“如果誉誉有了孩子,他们兄弟就可以一起写作业。”哥哥郝怿在信中无比期待描述兄友弟恭的那一幕,“陶德是个好孩子,也会是个好哥哥。”

只可惜。

郝誉到现在,都无法忘记那个被自己亲手砍成肉块丢入火中的孩子。

他无法想象,寄生体如梦中一样寻找到身边,寻找到芋芋。而自己要亲手结束眼前孩子的生命。

“小叔?”白岁安用白毛巾擦拭脸颊,困惑道:“您不回去再睡一会儿吗?”

郝誉摇摇头,“芋芋。”

白岁安抬起头,听到一个没曾想过的问题。

郝誉:“能抱一下小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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