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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年的惯性让雌虫忽视异常,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先看不起白宣良,恼怒对方以这样的高位俯视自己,昂起脑袋瞪回去——

风吹云来,阳光淡去。

白宣良被太阳光芒遮住的脸完全暴露在伊瑟尔面前。他抓着衣领,胸口揉烂了揉破了全是皱褶。常年做家务和体力活的手血脉膨胀,从指节到手背再到臂膀,最后汇集到脖颈处。

吐出。

白宣良发热似地喘息,眼睑张开,大片眼白与边缘的血丝只写满一件事情。

“你不应该在这里。”白宣良缓慢开口道。伊瑟尔习惯性地“哈”一声,刚要嘲讽。白宣良继续道:“你应该带他去床上。”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郝誉不爱睡床,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产生这破习惯。

亚萨一贯看不上这点,数次劝说郝誉,该放松就放松,不要太委屈自己。

“说不定哪天咱两就死了。死前还过得苦巴巴,我死都死不安心。”亚萨卷起一大块肉肠送入嘴中啃啃,以弥补自己上次任务连续八年吃素的苦日子。

郝誉看着那油滋滋的烤盘,想到医嘱,还是强忍着没去碰,拿了点干果和素菜坐在边上吃。

“雅格呢?”

“接优卡的班”亚萨慢悠悠打补丁,“放心,他不会被优卡艹的。我们要对同僚的私德有点自信。”

郝誉觉得还是别那么自信比较好。

“优卡又不是不能通宵。他伤的是腿,又不是脑子。”

“年龄大了,想要休息吧。”亚萨根本没放在心上。他拍拍郝誉的肩膀,安慰到:“坐下吃点啊,你家那几个怎么样。”

郝誉想起正事,拜托亚萨查一下“蝎族的亚岱尔家族”。

军雄是个很小众的群体,郝誉那一批有几个贵族出身的雄虫幼崽,活到现在的只有亚萨一个人。他本家是蝶族中等偏上的家族,具体家族名没有对外明说。

“亚岱尔家不是很有名吗?”亚萨扫了眼郝誉的蝎尾,介绍道:“初代大帝雌父,就出自蝎族亚岱尔。他们家历史上最出名的就是几位帝王蝎种,喏。你家追溯到源头,也是亚岱尔血统。”

郝誉看着自己摇曳的蝎尾,不说话。

他的犹豫与不开心太明显。亚萨不理会也不劝说,继续吃肉肠和烤新的肉排,最多给郝誉满上白开

水,让对方在自己这里放空大脑。

“亚萨。”

亚萨抬起头,满嘴流油。

郝誉嫌弃抽纸巾给他,询问道:“你还记得你身边那个蜉蝣种雌虫吗?”

“记得。”

“他叫什么。”

“不能告诉你。因为他还有一个孩子活在世上。”亚萨遵循保密原则,告诉郝誉能告诉的一切,“他的代号就是【蜉蝣】。郝誉,你也别伤心,蜉蝣种只有短短五十年的寿命……对【蜉蝣】来说,能够选择自己想要的一生就很幸运了。”

“五十岁……他也没活到五十岁。”郝誉笑起来,对亚萨道:“真可怜。我连谈论喜欢雌虫的名字的机会都没有。”

他是不可以对外说出他的初恋,他第一个孩子雌父的名字。

因为对方还有雌虫兄弟活在世界上。

他也没有机会知道他第二次心动对象的名字。

因为对方在出征前留下一个孩子。

为了保护那个从没有见过面的孩子,郝誉一生都不可能知道一见钟情者的名字。

亚萨劝说道:“把他们都忘了吧。生者永远比死者重要。”

郝誉没有直接回答亚萨的问题。他睡在亚萨家的沙发上,半眯着眼,目视月光倾入房间。远处,他依稀能看到自己所住别墅温暖亮着灯光。在光芒中,一道剪影正做着很多,在窗户前走来走去。

是白哥吗?

郝誉蛰回沙发,勾来被子,昏沉沉闭上眼。狂放的爱事结束后,他的身体从药物副作用中抽离出来,重新变得冰冷可憎。漆黑深夜赋予的庄重,一层一层叠加到郝誉身上,他听到楼上的亚萨发出一声痛苦的呐喊,开始寻找雌虫的慰藉,制造出碰撞与欢愉。

这就是军雄。

这就是军雄的生活。

郝誉翻过身,他彻底闭上眼,回忆起自己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情与爱。而一切的开始,永远是他的哥哥。

*

“郝誉。你的信。”

同宿舍的小军雄叫做温九一。他因体质特殊,比寻常小军雄拥有更多外出机会。郝誉看上这点,缠着对方玩,叫对方偷偷给自己捎一点收发室的信件。

“为什么不等军部检查。”温九一不太明白郝誉执着原版信的理念。他道:“军部又不会曲解意思。”

两岁的郝誉还不太懂“曲解”是什么玩意儿。

他只知道这是哥哥给自己的东西,看不懂也不要紧,他就是想看到哥哥给自己的东西——军部收发室每次都抄来抄去,还要涂改掉很多内容。郝誉拿到信都要大闹一顿,弄得带教军雄很不开心。

“这是哥哥给我的。”郝誉有点想家,他甩着蝎尾,强调道:“虽然雄父雌父也很好。不过,哥哥会给我写信。”

温九一万分困惑。他道:“你才认识几个字。”

郝誉气得卷起被子,抱着那份信件睡大觉。他在枕头下藏了一把小手电筒,用蝎尾卷起来当台灯,自己琢磨哥哥写的内容,半天只看清楚“很想……誉誉”,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埋在枕头里抽抽噎噎哭起来。

誉誉也很想哥哥。

这样哭了一晚上,第二天,两岁的郝誉发烧翘掉早训。带教军雄当天出紧急任务,找了军雌和一群医护看孩子。郝誉朦朦胧胧睁开眼,看见乌泱泱一群人,又是哭起来,闹着说要哥哥。

“要不把他送出去?让他见见哥哥。”

“不行。他这个年龄还没办法管好自己的精神力,万一出事情谁负责。”

“可总不能让他哥哥过来。他哥哥是普通雄虫,要是被盯上死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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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顶上军雄拍案决定让郝誉与他的哥哥见上一面。

这是极为隐秘的一面。

两岁的郝誉行车途中无数次想摘下眼罩,都被抱着的军雌阻止。他听到对方温柔吓唬自己,摘了就见不到哥哥了。年幼的郝誉根本不敢动,他连蝎尾都不敢甩开,随着地面车颠簸小心晃晃,一路上仔细不碰到其他人。

——然后,他在一间黑暗的小房间里和哥哥打了视频。

“啊。我要哥哥。真的哥哥。”郝誉生气刨地,坐在地上掉小泪珠。他想要放声大哭,又怕哭得眼泪花花,看不清小屏幕里的哥哥,一边打哭嗝一边闹,“哥哥。哥哥。”

没有什么理由,这个年龄的幼崽,可能某一刻特别想家里人,就各种闹情绪要家里人抱抱安慰。

“誉誉。我们誉誉不哭啊。”视频里的哥哥看上去也红了眼。郝誉已经记不清太多细节,他模糊记得哥哥喊了好多声誉誉,然后亲昵叫他要听老师的话,要听带教军雌的话。

“他们会和哥哥一样爱誉誉。”哥哥在小屏幕里说道:“誉誉想哥哥的话,跟老师和军雌说,就,就好了。哥哥知道誉誉想哥哥。”

接下来,说话次序开始混乱,郝誉根本没办法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他两岁的小脑袋也有点无法理解哥哥的悲伤。

他跑到小屏幕前,用自己的手用力拍打屏幕,试图把里面的哥哥叫唤出来。

“哥哥。哥哥。哥哥哥。”

带教军雌将郝誉抱起来,挨了幼崽一嘴口水。还是带教军雄,他未来的老师阻止军雌继续抱着郝誉。

他道:“让他们兄弟好好哭一下吧。”

以后,兄弟两相处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郝誉最开始还能站在屏幕前,后来直接抱着屏幕,试图和屏幕里的哥哥贴贴。他在军雄养育中心很少见高科技电子产品,断断续续说了许多想念哥哥的话,讲两句总穿插“哥哥什么时候来看我”“哥哥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慢慢地,郝誉发现这些话除了让哥哥哭得更厉害外,没有什么作用。

他闭上嘴,和过去一样,瞪大双眼委屈地看着哥哥,“哥哥。”

屏幕里的哥哥没有动,反而是下巴积蓄一滩亮晶晶的水。郝誉踮起脚,用手反复擦拭屏幕,他已经理解屏幕里的哥哥和过去拥抱自己的哥哥不一样。他道:“哥哥不要哭。”

他好像,不能再和过去一年一样,偶尔见到哥哥,被哥哥抱着哄了。

“哥哥,不要哭。我会好好读书。”郝誉轻声道:“我会,认识很多字。”

这样,他就不会被同宿舍的温九一笑话不认识哥哥的信了。

“我还会,变得很厉害。”郝誉张开双手试图哄哥哥,他道:“我会打架。磅磅,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郝誉确实在基地学会如何自保、运用自己特殊的精神力。

他炫耀一样的和哥哥展示自己长大的蝎尾,“我还会扎人。”

哥哥边哭边笑,在结束这场对话前,哥哥对郝誉说了一段僵硬的照本宣科的话,“你要好好听老师的话。”

郝誉扒拉屏幕,乖乖点头。

“你要听,带教军雌的话。他们会比哥哥对你还要亲……不准再和今天一样想哥哥了,知道吗?”

郝誉不太理解,还是乖乖点头。

他任由带教军雌抱起自己,趴在对方硬邦邦的肌肉上,回看装着哥哥的小屏幕黑下去,眼泪鼻涕完全绷不住了,“哇呜呜呜哥哥。哥哥。”

他还是可以看一看哥哥。不过从两岁前的数月一次,到一年一次、两年一次、数十年一次,到最后再也见不到。

当年抱着郝誉见哥哥的带教军雌,成了郝誉的初恋,死在郝誉面前。

促成那次兄弟对谈的军雄老师,死在对敌战争里。

最后,哥哥也死了。

郝誉做不到把他们都忘了。他自己无法做到将生者看得比死者更重,对他而言,正是这些死去的人才锻造他的生命、人格、信念和思念。

他睁开眼,不知道过了几天。亚萨家乱七八糟的军雌来来往往,面前除去各类食物与酒水与药外,还放着一张轮椅。

军雄优卡幸灾乐祸等着郝誉醒来呢。

“醒啦。”军雄优卡摊开手,“郝誉,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郝誉真是服了这个大早上,不,大中午。

他伸懒腰,道:“好消息。”

“你的亲侄子成绩比私生子好。”军雄优卡快语连珠,“坏消息就是,他们两个自相残杀,在落地15分钟后被人包抄踢出局啦哈哈哈哈。”

郝誉睡意全无,一个激灵爬起来,“多少?15分钟?”

这两孩子,原来菜得这么离谱吗?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郝誉是他哥郝怿孵出来的第一枚虫蛋。

修克和白岁安也是他哥郝怿孵出来的虫蛋。

四舍五入,他们三人是薛定谔的手足兄弟,铁板钉钉的叔侄关系。当然再抽象点,也可以是实验组和对照组、强者组和弱者组的关系。

郝誉无法接受哥哥最关心的两个孩子菜成这幅模样。

考试一结束,他冲进去把这两小废物揪到面前,扛着同僚们没心没肺的噗嗤大笑,冷脸看着两孩子。

白宣良别开脸,没有心情说话。

修克夹紧腿,蝎尾战战兢兢贴着大腿根,尾尖垂向地面。

郝誉气笑了,“现在知道怕了?”

他走过去,按住两孩子脑袋,拖他们看成绩,“摸底考摸底考。你们就是这样给我考试的?嗯?私仇都带到考场上。芋芋你先说,凌空开枪,还用上自己的异化能力?你知不知道自己一下子吸引多少目光。”

半空中突突突点射别人,不知道多少考生被白岁安吸引目光,落地快速锁定白岁安的位置,上前呈包抄之势。

郝誉看着考试录像,一时间都不知道感叹侄子这个枪法,还是感叹未成年还是太嫩了点——按照他们老家那个教育质量,肯定没机会提供大范围的生存模拟考。

嗯,一定是这样。芋芋肯定是考试经验不足。自己日后要多看着点孩子,找机会多教教芋芋。

郝誉目光扫过白岁安几乎满分的文化课成绩,心中总算有块地是踏实的。他翻开下一页,视线落在煎熬的修克身上,反复校对三四次确认不是打印错误后,郝誉发出一声倒吸凉气声。

军雄亚萨和军雄优卡试图过来看乐子,被郝誉两手推出去老远。

“考得很差吗?”

“能有多差。”军雄亚萨满不在乎说道:“雅格当年考59分,我都没揍他。雌虫还能比这个分数低吗?”

当然能。

郝誉看着卷面白纸黑字的“23分”,努力回忆自己人生最差劲的几次考试。哦,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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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一个厚积薄发的军雄,郝誉最耻辱的文化课成绩都在他3岁以前。那会儿他还不太认识字,非要跟卷王室友做四位数的实验算术题,被按在地上摩擦到怀疑人生。

至此,郝誉确信自己不是什么搞科研的料子。

那他也没拿过23分!23分啊!满分250分的卷子,怎么能考出23分这种稀烂的成绩呢?

“修克。你读到几年级?”

修克不说话,他抓着衣角羞于启齿。有他这稀烂的文化课在前,败给白岁安也显得不那么打眼。

“十五岁后,就没读了。”

十五岁时,伊瑟尔.南因为经济犯罪入狱。修克从私立学校转入其他免费院校,半年都没读完,保存学籍草草进入社会。他确实带了电子教材,试图在打黑工时自学……

结果一目了然。

学得一塌糊涂。

郝誉大致了解下这孩子糟糕的求学生涯,感觉自己接受了两个大篓子。他转身按住两个笑得嘎嘎乱颤的同僚,一人一脚把他们踹出门,才温柔对两孩子道:“没关系。不就是突击性训练嘛。这种事情我们军雄最擅长了。”

军雄,什么都要学。

每一个军雄都在童年接受过惨无人道的填鸭式教育。更别提郝誉幼崽时期,日日夜夜与一位卷王同吃同住,他可太明白怎么有效率卷死其他人了。

“芋芋。小叔给你安排一些战术课程。嗯。小叔还会给你找个陪练。”郝誉欣慰道:“你不需要打赢他。你只需要在两栋别墅中躲过对方一次攻击就可以了。”

当天晚上。

年轻军雄雅格被郝誉拉来做壮丁。他才从前辈优卡的奴役中逃脱,被迫加入郝誉组织的“冲刺班”里当老师。亚萨和郝誉才打开果汁,气泡都没冒干净,战斗就结束了。

“啊?”郝誉错愕道:“你没放水吗?”

年轻军雄雅格更错愕,“啊?我已经放水了。”

郝誉和亚萨坐下喝着没有气泡的果汁汽水,对普通雌虫的格斗水准有了全新认识。

“都是孩子。不能和我们这种从小培养起来的武器相比。”郝誉若有所指,“服役后的雌虫稍微能打些。芋芋和修克最起码得经过二十年磨砺,才能成长起来。”

军雄亚萨微笑,“这可不好说。优卡这次监考就是去挖掘好苗子。”

“他们两都太小了。”郝誉说的是两个,实际上只有一个,“你们别打他们主意。”

小年轻雅格坐下喝点水,吃点东西,开始抓着修克进行同样的训练。

两个军雄不约而同放出精神力,居高临下俯瞰全局。他们依旧坐在原地喝果汁,无形之物却纷纷笼罩天穹。修克骤然感觉胸口发闷,挨了雅格刀柄一击,手臂泛起青紫。

“专心。”军雄雅格停下步伐,目视修克逃窜入灌木丛,才缓慢走上前完成长辈们的任务。

——得亏是他来给这两位当陪练,换做郝誉或亚萨,这场陪练会相当无趣。

修克甩动蝎尾,快速倒挂在树干上,四肢并用附着在密叶中。他屏住呼吸,手指不慎捏碎树皮,而就在断裂声传出的瞬间,光芒逼近!

一把双开刃的蝴蝶刀擦着修克的指缝钉在树干里,刀柄没入其中。修克顿时放松蝎尾,整个后仰摔下树去。刀的主人却比修克更快,鞭腿抽上前,几乎是从中劈开修克腰。

“不是让他放水吗?”郝誉苦恼站起来,正要出手,“打上头了吗?”

亚萨笑笑,正要跟着起来。

战局骤变!

修克凌空的肢体自胯部爆发出强大的扭力。雅格呆滞零点几秒,很快寻找到这力道的源头:蝎尾。

对方的蝎尾不知道何时勾住草根,完全发挥出种族的优势,轻巧将自己从滞空的劣势中摆脱出来,四肢灵巧抓住更高处的树木,爬行着快速重新影藏身影。他像是种担心受怕惯的小动物,越是强大的对手越能激发他的求生欲。

郝誉和亚萨用精神力将一切感知得清清楚楚。

“哈哈哈,看来他在体术上也有很大的开发潜力。”亚萨再次对郝誉勾肩搭背,“你看两孩子是不是很有默契。让他加入雅格的小队,又不是……唔。”

“不行。”

“行吧。那之前的助学名额,你给小蝎子吧。”秉持投资潜力股的想法,亚萨怂恿郝誉,“你看,比起给平庸者,最好的资源肯定要给天才。每一个名额都不便宜。”

郝誉一巴掌盖住这老登西。

“闭嘴。”

没看见这里还有一个孩子吗?

不同于可以使用精神力的军雄们,白岁安看不到修克的近况,他从两个军雄欢喜的神色中足以得知一个坏消息:修克的天赋比他想得还要好。

雄父孵化他,果然没有孵化修克那般用心。

再次认清这一现实,白岁安内心的火焰却出奇地平静。愤怒到达一定极致,大脑反而冷静下来,漠视无法改变的事实。

【雄父也许没有那么爱我。】

白岁安如此想着,目光落在小叔郝誉身上。他扫过郝誉坦陈的身/体,沿着肌肉纹理,落在对方有些过分可怕的蝎尾上。

【因为我不是帝王蝎种吗?】

雄父在遗书里亲昵称呼的“誉誉”明显是面前的小叔。这和“芋芋”相近的称呼,让白岁安捕捉到一种超越兄弟关系的感情,他情愿将其称为“父子”,甚至比“父子”一系列血脉更庞大的情愫。

因为我不是帝王蝎种,因为我没有达到雄父的期望,所以才没有被雄父更用心对待吗?不,那都不重要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

雄父没有那么爱我。已经变成一个既定的事实。

白岁安强忍着,再次告诫自己不要为过去的事情感觉到难过,还是低下头忍住差点涌出来的眼泪

——他脑海里浮现出雄父坐在床上,欢喜看着自己的那一幕。他始终记得雄父教自己读书,亲昵亲吻自己的额头,称呼自己是“芋芋”的岁月。

他们一家三口不方便出去逛街,却也并不缺少生活的乐趣。雄父会带他拼图、画画,雌父永远在忙碌家务,疲倦却又安心地趴在雄父的病床前。更小的时候,白岁安还可以赖在雄父与雌父之间,一家三口盖着被子小声说话,发出窸窸窣窣的笑声。

在伊瑟尔.南出现前,他与雌父与雄父三个人的小家清苦却温馨。

现在,全都显得那么可笑。

白岁安动动手指,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僵硬。但还是稍晚了点,郝誉发觉不对劲,连续喊好几声“芋芋”,上前抱住孩子的肩膀。

“怎么了?别听老家伙瞎说。”

“小叔我没事。”白岁安飞快擦拭眼角的泪水,让自己看上去像是为成绩哭泣。他道:“我想要加大训练。”

天赋。

修克确实比自己更强一些,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可真正的强者从不会只论天赋。

没有天赋?靠自己努力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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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我知道错了。”白岁安低头诚恳道:“我不应该逞一时之快,在开局暴露自己的能力,还狙击修克。下一场考试,我会拿出更好的成绩。请您教导我体术和战术意识吧。”

“我想要变强。”

雄父不爱我也没关系。现在最重要的是变强,是从自己身边的强者身上汲取养分,掠夺资源,然后独立起来。

修克。

修克。

这个帝王蝎种的贱虫,一生都要被自己踩在脚底下!他别想得到军雄的青睐,更别想得到小叔郝誉的认可和赞助!

这一切都是他白岁安的,都是他白岁安应该得到的东西。

雄父不给,小叔不给,那他就自己上去抢过来!

“小叔。”白岁安蠕动嘴唇,低下头,睫毛遮掩住眼眸,看上去清纯又无辜,“我知道错了。请您教我吧。”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拿了一个糟糕的摸底考成绩,白岁安与修克的差距彻底显露出来。郝誉最多将这成绩当两人的保底,往最坏的方向去思考怎么提高他们的成绩。但真正拉开双方差距的是心理素质和家庭环境。

面对白宣良,白岁安掌握绝对的主动权。他从小足够独立,什么事情都能自己做主意,对白宣良知会一声自己下次会考好,安抚雌父几句话,敷衍过自己在考场暴打修克的细节。整个事情就过去了。

修克不一样。

郝誉提溜两孩子回家,当天晚上就听到这对父子爆发十级震感的大争吵。

“你怎么考成这样。”

这是伊瑟尔.南在咆哮。郝誉坐在楼下朝脖颈上打针,顶灯都扑朔闪烁两下。

“我说过让你不要去丢人现眼。你那么久没有上学,自己对自己的成绩没有数吗?你不要想考军部类的专业……或者,你让军雄直接报送你好了。”

郝誉感觉伊瑟尔挨艹那么久,一点长进都没有。他拔出针管,疲倦坐在沙发里,等待药物初期第一波热潮过去。

楼上依旧是大声嚷嚷,不过这次换成修克破口大骂。

“我没读书还不是因为你。”

“要不是你莫名其妙要挪用公款,我会变成这样子吗?我本应该有更好的未来——如果有的选,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子吗?”

白宣良用冰毛巾给郝誉降温。他指尖冻得通红,毛巾轻柔覆在郝誉脖颈和热脉上,略有些担心看向楼上,对郝誉道:“真的没事吗?”

听白岁安说,修克的成绩更差。

白宣良对伊瑟尔抱有怨气,但面对修克,他的怨恨远不如前者。有时候他看见修克,也会理解郝怿对这孩子的偏爱:比起白岁安,修克作为蝎种雌虫更像是克洛普家两兄弟。可一想到这么像雄主和郝誉的孩子,是伊瑟尔.南的孩子,白宣良又无法完全的释怀。

他煎熬着,像端着水走在崎岖之路上,又不舍那几乎破败的碗完全摔落在地上。

那碗里都没有水了,也不差那么点偏心。白宣良偶尔会这么想,多给修克那孩子留出一份多余的夜宵、衣物和关心。

他这种过分心软和带有投资性质的讨好,没有躲过郝誉的眉目。军雄懒得计较这些琐碎小事,等身体稍微冷一些,甩下冰毛巾,蹬蹬跑上楼踹开房门,一手一个把扭打在一起的父子拽开。

“吵什么吵。”

郝誉抬起手狠狠揍大的屁股数下。伊瑟尔顿时失去力气,疼得扭曲面容,躺在折叠床上。修克还没反应过来,郝誉将他一并按在伊瑟尔身上,抬手稍轻点揍了几下屁股。

修克宕机片刻,疼得和他雌父贴在一块。

郝誉则甩甩手,漫不经心教育这对父子,“我打个针都听到了。不就是考砸一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吵什么吵。”

修克张开嘴,想要为自己辩驳几句,话到嘴边听见雌父倒吸凉气的声音,硬生生咽回去,垂手听郝誉教训。

“我说别让他和那小……小白放在一起考试。”伊瑟尔.南捂着屁股,嘴硬极了。他之前和修克吵得多凶,在郝誉面前就有多护着修克,“要不是那个小白故意使坏,修克怎么可能只考这点分数。”

郝誉听他废话。

伊瑟尔道:“我早知道那个小白。白岁安对我不满意。郝誉,修克这么好的天赋,万一被对方使坏弄糟了该怎么办。郝誉~不如让孩子直接拿到保送名额好不好。你看,其他军雄都说他天赋好。”

郝誉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他道:“保送考试早结束了。助学名额又不是保送名额。”

想上大学,还得两个孩子自己考。

反倒是伊瑟尔.南在修克受教育这件事情上的反复无常,令郝誉感觉到古怪。他坐在父子中间,捏着伊瑟尔.南的脸仔细瞧瞧,又转过去对比修克那张脸——他们两分开来看,实在是不像。可贴在一起看,嘴唇的弧度,眼角的阴影、耳朵的弧度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修克,你怎么想的?”郝誉慢悠悠问道:“我不是不给你做选择。你要正常考大学,按照你现在的成绩,上个普通军校的普通专业都够呛。也确实浪费你的天赋。”

修克犹豫在原地。伊瑟尔拼命眨眼,试图越过郝誉去掐修克的肉,被郝誉一巴掌打下来,手背红了一大片。

“我想考军雄相关专业。”

“没有这种专业。”

修克当即拿出之前看过的军校资料,“我知道有。”

郝誉道:“那专业就开了一届。现在不对你们这种没经验的未成年开放。你要想和军雄待在一起,等成年联系军部特殊部门,说是我推荐你过来就行了。他们会带你做测试,给你安排手术。”

不过那时候,郝誉已经出任务了。

修克自然不会到郝誉的队伍里。

修克依稀感觉到这一点,试探再问,“我想进您的队伍。”

“不可以。”郝誉咬死不松口,直接了当道:“你计划考什么学校的专业。我给你们两分别罗列突击补习计划吧。”

全方面补习肯定来不及了,抓尖补差说不定还能赶上。

修克想也不想,说出自己最心仪的专业,“我想报深空机甲专业。”

郝誉记下,把修克和伊瑟尔彻底分到两个房间里,叮嘱白宣良看着点伊瑟尔,“孩子们都在备考关键期。不要让伊瑟尔影响到他们。”

对此。

白宣良满脸不敢置信。他似乎把这句话当成一句有意思的玩笑话,郝誉再重复一遍,白宣良也没有改变脸上任何表情。他拿着抹布,支支吾吾,低头将台面擦得抛光,对郝誉道:“我不太适合做雌君。”

“你是我哥唯一的雌君。”

白宣良头更低了。下巴顶着胸口,声音自发低沉下去,“我没有什么魄力。本来就不该成为雌君。”

郝誉只能蹲下来,仰望着白宣良。

他道:“白哥。你是我哥唯一的雌君,从你们结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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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该管家。明白吗?把头抬起来,有我在谁也没办法欺负你。”

军雄不理解雌虫为争夺家族财产控制权做出的种种举动,他们也不会理解雌虫们照顾雄主委婉争风吃醋的样子。作为一群根本没有家庭与婚姻概念的王八蛋,军雄们只会用战争模式解决一切问题。

包括家庭权利问题。

第二天一早上,郝誉在餐桌上掏出一个新玩意儿丢给白宣良,“喏。伊瑟尔的控制器。”

小小的金属手环,没有任何美感可言,两根附带的电锁指环上刻有不同数字的标轴。

白宣良一脸茫然地收下,听郝誉用最简单的语言介绍最炸裂的“管家利器”。

“伊瑟尔虽然被保释出来了,暂时住在家里,但他的犯罪身份没有改变。这是监狱原来用来监控他行踪的控制器。”

郝誉道:“发现犯罪要逃跑时,可以开启电击模式。嗯,可能还有其他功能,你自己探索吧。”

军雄冷酷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将盘子里的素菜吃完。

“白哥,有包裹不要拆开。修克你去刷题,先把文化分提上来。芋芋,你按照锻炼表先做训练。”郝誉在厨房放好餐盘,在玄关处穿鞋,他今天人模人样,蝎尾也收敛到裤子里,“我给你们两找点训练器械。中午回来吃饭。下午检查你们两功课。”

关门声响起。

接着是军雌和郝誉简单寒暄,双方快速离开别墅。

热气腾腾的餐桌,徒留下白宣良呆呆看着手里的控制器。他尚未消化郝誉交代的诸多事情,白岁安站起来拿过控制器,待在自己手上,玩闹一般拧动上面的数值。

“啊——啊啊。”

楼上骤然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修克握在手中的餐具陡然掉在地上,他慌忙蹲下身,压低脑袋,抑制住内心的恐惧。

“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岁安不为所动,像摆弄一件有趣的玩意,残忍地将数轴拧到最大,听楼上声音癫狂到极致,再骤然关掉。

他对这件东西很满意,牢牢控制住这份郝誉赠与的“雌君象征”。

“雌父。”白岁安对白宣良道:“原来还有这种好东西。”

原来还有这种好东西,可以完全碾压伊瑟尔。

为什么雄父过去不给他们呢?反而要随意纵容伊瑟尔在暗处欺负他们呢?白岁安想不明白,不过没关系。他默认这是小叔给雌父的权柄,得到权利的滋味如此美妙,一切怒气似乎都有了宣泄的口子。

白宣良隐约感觉到不对劲,可在他开口之前。白岁安平静关掉控制器权柄,将其当做一件饰品摘下,递给白宣良。

“芋芋。”

“我已经吃饱了。”白岁安玩弄后,重回一个孩子的天真与纯良。那些惨叫与冷漠潮水一样从他身上褪去,只留下坚如磐石的理智。

不能破坏自己在小叔心里的形象。

不过……小叔给雌父的东西,和给自己有什么差别?雌父永远会站在自己身边。

和之前在蝎族聚集地不一样,伊瑟尔不足为惧,能对自己造成影响的家伙是“天才”修克。

“雌父。你要保管好这东西。”白岁安若有所指,暗示道:“千万不要让手脚不干净的家伙拿走控制器。”他卡顿话语,俯下身,盛情邀请目睹全程的修克,“修克。我们一起复习吧。”

修克手搭在餐具上,刘海遮住眼帘,维持这个动作足足十几分钟。

直到白岁安的邀请泼在脸上,他才擦除诸多油彩,露出属于一个孩子的不安与敏感,将餐具搁在桌上,沉默不语。

“听说,你也想考深空机甲专业。”白岁安微笑鼓励道:“太好了。我们的目标专业居然一样。”

“修克。怎么不说话。你该不会还想着你的雌父吧。”白岁安杀人诛心,快刀斩乱麻。

“枉费小叔看重你的天赋。”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修克无法反驳白岁安说的话。

他发现在处处不如白岁安的现在,自己能拿来压住对方的东西只有看不见摸不着的“天赋”。

虽然,修克到现在都不清楚“精神力”到底是什么类型的天赋,与自己的基因、异化能力有什么关系。

他面对白岁安产生的隐晦怨气,随着身体恢复直立,上窜到头顶。雌父楼房上尖锐的叫喊,更是加剧这一过程。修克快步走到白岁安面前,压低声音,“你刚刚。”

“试了一下。”白岁安别嘴,“你不会以为小叔那么没分寸吧。”

伊瑟尔的刑期是无期,而非死刑。

根据白岁安的观察,郝誉完全没有续费继续保释伊瑟尔的想法,但也没有弄死伊瑟尔的想法。他对他们来说,就是亲缘关系上哥哥的雌君和哥哥的孩子。

仅此而已。

再多的想法,小叔郝誉也不会实行,也不会为白岁安和白宣良实行。

“对于小叔来说,我和雌父更像是打秋风的亲戚吗?”白岁安偶尔也会在心理默念,不甘之余。脸上表情又十分镇定,如同现在,他带着几分惊讶调笑修克,“你还真关心你的雌父,怎么?刚刚被吓傻了。”

修克很想说谁才关心伊瑟尔。

可他到底想到雌父做出的孽事,又想起对方过去确实对自己好。整个人拧巴成一团,被白岁安完全盘住,动弹不得。

“我去复习。”

“来我房间吧。”白岁安邀请道:“我还可以帮你辅导功课。”

修克跑得更快,身体每一处都抗拒和白岁安接触。他目光呆滞坐在书桌前,用着白岁安用过的课本,脖颈冰凉。新课本还没有买来,郝誉也不知道要复习什么,让他们互相将就一下。

这次出去,郝誉肯定会带给他新的复习资料。

修克定神,拿笔将题目录入到断网的电子课板上,硬着头皮,沿着白岁安的痕迹再书写一遍。他笔若草蛇,一开始潦草,后续完全不成样子,身子僵硬,脸贴着书桌,最后整个埋在桌上,哽咽出声。

*

优卡别墅。

郝誉双手掰开果子,半个半个塞到嘴里,果核果皮一块咀嚼。他对两个军雄同伴道:“两个孩子。反而是白岁安的性格更适合做军雌。”

“小蝎子呢?”

在他们这一行,天赋决定能走多远,性格决定能活多久。

二者合二为一,才是上上选。

“他不太行。”郝誉掰开第二个果子,散漫点评,“精神力天赋强,与开颅手术成功没有百分百的关系。他的天赋要在成年做完手术后才能显现。体术我也看了,确实很好,非常适合跟我学绳镖。”

优卡正是做出推荐的人。他闻言对亚萨炫耀,“终于,绳镖那么难学的武器,也有继承者了。”

亚萨附和,“目前军部用绳镖最好的人就是郝誉。这不是天作之合嘛。”

郝誉继续掰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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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吧唧吧唧吃。

他们三个轮番到各家接受治疗,避免反复糟蹋谁的屋子。郝誉已经出去解决好训练器械和复习资料的事情,如今只等今日基因库的治疗。

“你们真是想的太好了。”

郝誉抬起手,手腕处武器匣弹出一把开刃镖头,轻抖腕将绳镖抓在手心,“绳镖这种长武器,最忌讳优柔寡断的人练。”

镖头短有指甲大,长有小臂长,郝誉可以轻松驾驭任何尺度和长度的绳镖。他正规出任务的战斗服由无数线索构成,任何一枚纽扣都能牵连出两米以上的金属丝,瞬间绞杀敌人。

一切为了杀戮与战争服务。

郝誉十指耍弄开刃镖头,触及指尖只短短一贴,玩弄数十秒,指尖不光没有被金属冷意所冻,反而将镖头尖擦出摩擦热。

“普通练练也得练个十年。孩子忙着考学呢,怎么好让他们浪费时间学这个。”郝誉随手一甩,绳镖寒光骤出钉在门把手中。伴随优卡暴怒的指责,郝誉转腕,镖头与手中极细微的一线亮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有这个功夫不如去练练短刀近战。有些学校还是会考白刃战。”郝誉勾起小指,拉动细绳。

门吱呀拉开,利刃终于从雄虫罗狄蒂鼻尖上挪开。

“还有枪械战。我不知道那些深空机甲专业怎么想的,要考这么多武器。”郝誉长叹口气,过足忧虑长辈的瘾,甩动手臂,绳蟒飞舞,一番盘踞掌心,冰鳞簌簌。

镖头两点血槽,目色森森,直勾勾望着罗狄蒂。

郝誉道:“我和你说过,不要在这里随便释放精神力吧。”

雄虫罗狄蒂脸色苍白,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吓坏了,控制不住才漏了底,连声道歉。三个军雄这才收起严肃表情,用各自精神力把罗狄蒂露出的内容清扫干净一一坐下,其余基因库成员鱼贯而入。

“我和基因库说过,我不需要心理辅导。”郝誉平静道:“我觉得军雄的事情不该让普通雄虫掺和进来。”

甚至,雌虫也不该掺和进来。

“可您确实有一些……您看上去比上次好多了。”罗狄蒂自知失言,话题一转,温和地拉近两人距离,“听说,您和您的家属住在一起。”

想起家里大的小的安分的不安分的,郝誉难以启齿。

他最先想到白哥,也最乐意谈起对方,“嗯。是我哥哥的雌君,还有他们唯一的孩子。”他简单聊起白哥来之后生活的变化,生活上的整洁,每日三餐上的用心。

在聊到一些非常细小的内容时,郝誉会放松全身,完全瘫痪在沙发上,“我确实会喜欢弱一些的雌虫,居家型。我以前和我哥开玩笑,我一个可以把他和他雌君全部养了。”

罗狄蒂记在纸上。

他没有遵循任何心理学、社会学、军雄精神研究学的田野调查方法,转而采取一种拉家常的方式,和郝誉顺势聊起一些生活上的细节,例如雌虫可能更喜欢什么,家务型雌侍可能更需要什么。罗狄蒂会分享自己三十余人的大家庭每日吃饭吃什么,雌侍会更需要什么大型厨具。他甚至推荐给郝誉一款据说雌虫非常喜欢的口味酱。

“全职雌侍通常没有自己的事业。但他们也很辛苦,一个人照顾雄主、孩子和其他外出打拼的雌虫们。我家里也有位这样的雌侍,每次他独自在家吃饭,都随便拿各种酱料应付过去。”

郝誉记下来酱料的名字,还有推荐不同虫种食用的口味。

对他来说,这是种非常新奇的体验。

“你结婚了?”郝誉反问道:“我可以问问,你都怎么教育孩子吗?”

这可有点难坏了罗狄蒂。他在虫族三百岁寿命面前还是个孩子,但在雄虫成年即结婚的环境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晚婚者,“我还没有结婚,这些年一直在缴纳不婚罚款。”

罗狄蒂解释道:“我还住在雄父家里。”

之前说的“我家雌侍”,本意只是罗狄蒂雄父的雌侍。

优卡和郝誉都对罗狄蒂产生了不一样的兴趣。区别在于,优卡是想睡这个雄虫。郝誉是想起哥哥。

试图晚婚,最后还是选择白宣良结婚的哥哥。

“罚款很重吧。”郝誉对这些琐碎事情记得很清楚,“我哥当年快被催婚烦死了。我那么小都记得……现在不去相亲还会被教育吗?”

罗狄蒂无奈极了,“会的。现在都是我雄父雌父帮忙拦下。”

“你雄父雌父真宠你。”优卡羡慕极了,直接抛弃裤衩,“漂亮的学者~你对雄虫感兴趣吗?”

郝誉拿来果子,用优卡的脑壳开壳,双方陷入一顿混战,不出意料以郝誉乱拳打懵优卡结束。

在此期间,基因库已经给亚萨检查好身体,重新调整配方。亚萨打完等待副作用挥发,快速勾搭自己的老相好们,连滚带爬上优卡房间放肆起来。

郝誉的品行在同僚的衬托下熠熠生辉!

“我真是一个坚守贞操的军雄。”郝誉赤身*体,在罗狄蒂和军雌们面前发表获奖感言。优卡那嘲笑他不穿衣服的屁话,全部被郝誉丢在脑后。

罗狄蒂翻开新一页记录。

他提出早就记录在案的问题,“郝誉阁下。您为什么那么喜欢脱衣服?”

“因为我作战后期,就没有衣服了。”郝誉自然解释道:“我在寄生体世界,天天都是这个样子。后期有条裤衩就不错了,天杀的寄生体他们是真学不会纺织技术吗?整个‘藏宝库’一条能穿的,都找不出来。”

“我要吸引他们,都不用发言嘲讽几句。我就这样往任何一个地方,一站!什么妖魔鬼怪都向我看齐,藏宝库,寄生体是真的畜生啊。”

罗狄蒂笔走龙蛇,“您喜欢晒太阳,也和‘藏宝库’有关吗?”

“哦~漂亮学者~您问得太多了~~”优卡眼疾手快爬起来捂住罗狄蒂的嘴巴。他低声笑道:“不要对‘藏宝库’太好奇,涉密就不好了。郝誉!郝誉!这个小漂亮借我一下。”

郝誉懒洋洋躺在沙发上,对同僚颔首。

这次,他没有阻止优卡带走罗狄蒂。目送那二位拉拉扯扯到另外一处后,郝誉任由基因库给他做体测,注射新的药剂。

“最近好平静。‘藏宝库’都能说出来了吗?

“阁下。深呼吸。平静。平静。”

郝誉闭上眼,陷入一片黑暗中,他数次奔涌其中,对纵横穿梭的道路熟悉无比。而天空,恰如闭目后直视太阳所看见的颜色:肉色又带着一点透亮,最中间的圆圈模糊散发出橙红与橘黄。

“阁下。”基因库研究员安慰郝誉,“最近什么都没发生。”

郝誉呼吸。他宛若一粒山果落入草窠,从一种根系遗落到另外一种根系上,他平躺在大地、鲜血与数不尽同伴的尸体上遥遥望着天空。

晴日,发白的边缘,裂开。

一枚眼球贪婪地看向郝誉,对他发出那熟悉的困扰数十年的呼唤。

【郝誉】

【郝誉】

【我会,摧毁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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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誉太熟悉对方了。熟悉到这位老对手出现在面前,他也没有任何惊讶,睁开眼,平躺,等待幻象或现实悄然散去,在心里默念数次“斩首行动”的第一目标,自己成年开始便被赋予的第一使命。

击杀寄生体最强七位将军之一的“守财奴”。

要将对方挫骨扬灰,让其一脉永世不能再现。

对方杀死了他的初恋,他第一个孩子,他未曾告白的一见钟情。他生命中所剩无几的美好都因此离开,而他也将最后一点关于亲情的念想被死死封存。

——如果。

——如果。

——不!没有如果。

“好慢。”郝誉对基因库催促道:“我哥的资料什么时候能到?”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郝怿的相关资料又多又杂,涉及范围又大又广,原本说好一周时间给郝誉整理好送到,现在一周又过了三天,才慢吞吞启程。

自古以来,跨地域跨种族跨部门的协调就没有快过。虫族上下,只有不对外打仗,内部扯头花就能闹数千年,打得有滋有味。郝誉心理一时半会也不强求第二天就看到资料,他宁可这群家伙弄得全一些,也不要和上次一般,折腾到中途忽冷背刺自己一把。

“郝誉阁下。那次纯粹是您自己没看。”军雌提醒道:“不要把错全怪在别人身上。”

郝誉不听不听,在优卡别墅里躺到大中午。

他慢悠悠在军雌陪同下找裤子,没找到,一脚踹开亚萨翻云倒雾的房间大门,捡起对方一条不知道什么裤子,套着滚出房门。

郝誉的面子挺看碟下菜的。

因在屋外锻炼的白岁安第一眼看到郝誉那迎风飘扬的大红花裤衩,实在难以想象这是小叔对自己和雌父的尊重——可郝誉真做到了极限,他不是非要穿这种大红花裤衩。谁让亚萨今天就穿了这条呢?

“训练怎么样?”郝誉咳嗽两声掩饰尴尬,用手指捏住白岁安一块肌肉。孩子当即发出倒吸凉气声,“小叔。小叔我都完成了。”

郝誉掂量手里的少年肌肉,上下左右一顿摸,嗤之以鼻,“保量不保质。你是不是这么训练的?”

他说完,松手,站稳。目光骤然锐利,对准虚空一处焦点,快速出拳,上下左右,四处破空声急性至一处,发出尖锐的共鸣:

轰——

白岁安感觉小叔可能对自己的水准有些误区。他已按照菜单和范例视频训练一早上,四肢脱力,汗水黏糊大半个背,且不说这种状态下能做到小叔的三分之一。白岁安全力状态下,也未必能完成小叔郝誉这种训练效果。

郝誉也看出来了。

他收拳,近距离给白岁安展示头、肩、腰、臀、腿的姿势,“打开你的能力,现在是降速版本。这也是我老师定的标准,一组上下左右两两空响,共计四响。每组做4次。”

话语间,定。

拳出,明明没有任何靶子,白岁安却看见一个虚空的圆点伫立在郝誉面前。中级视力锐化的协助下,郝誉动作的形态进一步满放,臂展勾勒出干净利落的直线,上下左右四方直线组成标准的空间透视图。

轰——轰——

不存在的圆点静止在四方透视图正中心。空气残留下的白痕,状若切面,侧以螺旋状落入圆点中。

轰——轰——

分毫不差,四声空响。

上下左右四个方位四种勾拳,最后却精准打中一个位置。

郝誉草草松手,身体还没热起来,第一个去问白岁安的感受,“看明白了吗?”

“我……我不明白。”白岁安的世界观都被重铸了。他结巴起来,试图将招式视频里的东西和小叔演示的东西合二为一,“这个速度和精准度,太。”

太令人着迷了!

小叔,不愧是小叔。

白岁安情不自禁落在郝誉舒的身体上,两套简单动作让郝誉忘记长辈颜面,回归到吊儿郎当的状态。肌肉自然舒展,像是到了季节盛开的花瓣,每一瓣都是它最应该的位置,无惧于任何归属。

强盛,自然,野蛮到极致的力量。

这已经超越了“健康”的范围,步入一种更接近雌虫欣赏价值里的“力量”范畴。而再联想到面前雄虫的性别与身份,强烈的违和感与被碾压感共同组成白岁安辛辣又仰慕的心思。

他更小心维持自己在郝誉面前的形象。

和家里其余三个雌虫相比,他也更明白自己最原始的姿态,就是郝誉最心上的。

“我想学这个。”

郝誉就等这句呢。

他进屋穿条外裤,□□上身出来,重新摆好架势,随便白岁安感受每一个部位的发力点。白岁安欣喜若狂,一路小跑,扑到郝誉身上,两只胳膊乱甩,哪里都下手,像两根杨柳枝吹得郝誉满脸都是。

“这里可以摸吗?这里呢?”

他最开始在肩膀,郝誉认真讲两句。没一会儿,他的手就到了郝誉腰侧,在几块伤口上细细擦过,发出点孩子的感叹,“腰侧好多伤口,发力不会伤到吗?”

“不会。”郝誉抓住白岁安的手,将他拽到腰腹前侧。那几块腹肌被郝誉控制着呈现出最饱满的状态,“因为发力点在这里。看到了吗?呼吸。呼吸。这一块硬的,力气全部攒在这里。发拳时,这块肌肉带动上半身,送——出去——芋芋?”

白岁安转回目光。

过去他还会嘲笑雌父对小叔发愣。可到自己上前肌肤相贴,雄虫面容不断凑近,那副五官映入眼帘,白岁安很难不将其联想为雄父。

他那病弱的雄父。

他无数次渴望雄父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都没有一次大胆想象到今天的样子。年轻的小叔仿佛知道一切,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统一了白岁安幻梦中健康雄父与强大雌父的全部样子,握着他的手,从牙牙学语开始带着他重走体术基础。

“专心。”

郝誉轻声提醒道:“芋芋。你走神了。”

他唤回了白岁安,更唤回其他东西。带新人比郝誉想象中更费力气,他手把手纠正白岁安一些不正确的发力细节,用手掌覆盖孩子的小腹,让他一遍又一遍对着自己发力。

“臀不要发力。”郝誉用蝎尾轻拍下孩子的尾椎,点醒他,“你不是蝎族。这一块发力会失去平衡。动作不要散,支撑住。”

白岁安脸上泛起久久不散的红晕,苍白的额上突出的青筋越发明显,汗水沿着他咬紧的牙关渗透到口腔中,目光飘忽在郝誉曾打出的虚空原点中,每每即将脱力,用余光飞快扫过郝誉,装作无事发生。

郝誉次次用手调整白岁安的姿势,一些动态姿势,他握住孩子的手,贴着孩子的背,带他一遍一遍打过。两个人汗津津黏一团,太阳晒得郝誉动了隐侧之心,在白宣良第四次出现在门口时,他宣布这场教学暂时结束。

白岁安累得坐在地上,脱掉身上的运动贴身服,露出大片肌肤。他和白宣良一样显白,但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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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几天训练,手臂与大腿出现浅褐色的分层。

他浑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靠在白宣良怀里,将白宣良的围裙都濡湿了。

“渴……我快……渴。”

郝誉的汗风一吹就冷了。他看着白岁安,看着看着笑起来,觉得这孩子还是有些像哥哥,但更多像是白宣良,“下午就别练了。好好消化。”

白岁安还要逞强,一接触到郝誉意味深长的目光,心又感觉到迫切与不安。他大口喝水,胸口亮晶晶一片,阳光下仿佛海与白沙滩。白宣良又拍背,又擦汗,等白岁安缓过来后,去郝誉身边,虚虚握住对方的手,将今早才拿到的东西还回去。

“白哥?”

“我不太喜欢。”白宣良想着白岁安早饭餐桌上的举动,以及他与修克的对话,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一是觉得芋芋这么做会惹郝誉不快,二是觉得自己不忍心对郝誉欺骗,三是他做不出斥责自己唯一的孩子。

白宣良不热衷冲突。

他想这种危险东西还是还给郝誉比较好。

他宁可郝誉讨厌自己,也不愿意郝誉讨厌芋芋。

“我下不去手。”白宣良低眉顺眼道:“你偷偷拿着,芋芋看见我还回来会生气。”

他们两压低声音,眉来眼去,反而像是眉目传情。楼上的伊瑟尔一早上才从电击又麻又酥的痛觉缓过来,站窗边冷冷看着近似合家欢的一幕,“白宣良。哼。”

修克把能量棒包装纸收敛起来。

他还是没忍住,偷偷拿白宣良准备给孩子们的小零嘴找伊瑟尔。听见这埋汰的怨声,张开顶回去,“又不是他做的。”

“父子一体,谁做的有差别吗?”

这话本是打击白宣良与白岁安父子的,回旋镖却扎在修克身上。孩子脸色一白,将包装纸等杂物收在口袋里,“对。父子一体。这话说的真好。”

“修克。停下!”伊瑟尔追两步,光在原地喊。他对修克道:“你嫌弃我给你丢人,那你倒是认个不丢脸的。郝誉。你还要我怎么教你吗?”

修克不说话。

伊瑟尔蛊惑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雄父是谁吗?我告诉你,你印象里孵化过你的雄虫,就是郝怿。你从小惦记他,现在倒是去认啊。”

修克不说话。

“郝誉就是你小叔。你别管白岁安怎么亲昵,想想郝怿以前对你多好。他抱过你,哄你睡觉,亲自把你孵化出来。”

修克不说话。

伊瑟尔便放上最后一块筹码,“你看。你和白岁安的天赋,还不够说明问题吗?郝怿将你当做亲生孩子,你为什么不能把郝誉当做亲小叔。你。唉。你怎么这么不懂得变通呢?”

修克扭头走,他穿过廊道,下楼梯略抬头,正好看到大门开口处,白宣良亲昵靠在郝誉手臂上,仰面微笑说着什么。白宣良大汗淋漓,休息够了爬起来占据郝誉另外一只手臂,父子二人如他所想:一家三口幸福美满。

不过,之前在他们中间的雄虫是郝怿。

现在,是郝誉。

修克将脸埋在阴暗中,四肢一阵微微颤抖,他的胃感受不到饥饿。爬行上台阶,重走那一段路后,修克躺在床上卷着被褥,蝎尾焉巴垂着。

“为什么我不是郝怿真正的孩子。”修克在心中默默念叨,“为什么我不是郝怿真正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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