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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第七军校地面步兵考试总共考三天。

第一天上午笔试,下午核验考生装备与身体状况,当天晚上把所有考生投放到第七军校专用的战争模拟废墟星,按地区展开为其两天的生存考试。

诚然,第七军校在军部教育系统里排不上什么名号,但架不住他们的王牌专业金融学,每几十年都能培养出一个富豪榜前十选手,阔绰捐星球给母校当实战模拟基地。

第七军校除了自用,考学大潮来临前,都默默收回废弃星球提前组织考试,然后再出租给别的学校当考场,两头吃得满嘴流油。

郝誉听到这消息时,正在仔细阅读他哥留下的遗产。

打探消息回来的亚萨格外不满意郝誉的表现,拱他的手臂,“喂。你好歹给点反应啊。不给你的好侄子们准备点杀招吗?”

“三天,练坏了身体怎么办。”郝誉伸懒腰道:“我带他们两多磨下地面用枪械和近战武器,一些基本常识,没了。”

未成年可不能过度操练。

亚萨望向别墅墙面,两个孩子正徒手爬上墙面。白岁安手脚并用,气息平稳,始终没有展开能力;修克则使用自己的蝎尾,呈现“s”状快速向上流动。他总能找到墙面的凸点,轻盈而迅猛地上去、下来。

白岁安爬上楼顶时,修克已经开始第二趟往返。

“小蝎子身体素质也不错。”亚萨评价道:“勉强比得上你的十分之一。郝誉,你真不考虑培养小蝎子?据我说知,助学名额换来不容易,给亲侄子不如给小蝎子。”

郝誉举着遗嘱,踹亚萨一脚。

他懒得说什么,在哥哥留下的只言片语中寻找修克亲生雄父的消息——和军部雌虫、律师所言有些偏差,这份遗嘱能够称得上遗嘱,却也不完全是哥哥临终前一字一句写出来的。

律师将经过公证、有见证人的部分做了标记,一部分在郝怿过世后发现的书信整理到另外一边,双方合订成一沓“所谓遗嘱”。

这中间,修克是哥哥亲口承认的“孩子”,他歪歪扭扭显然是在病重中回忆过去:

【誉誉。我曾经有个孩子。】

【我这一生孵化很多虫蛋,但真正的孩子不算多。很多虫蛋在破壳后,会被新的家庭收养,会被送入相应虫种的抚养院,希望他们不会记得我,这样他们也能早早开始自己的人生。】

【但我一直记得一个孩子。伊瑟尔抱着他找上我。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心软,可是伊瑟尔说——】

这一段被划掉,不,准确说是被撕掉了。

郝誉站起来,用喇叭附带的频道和军雌、律师沟通。他得知这份遗嘱中一些片段找到时就是残缺的,正是这些残缺让它们合订成一本。

军部和基因库从不会干扰郝誉的家事。

就算察觉到郝誉兄长的死亡和生平存在蹊跷,判断没有违法违规的存在后,他们只把所有能找到的资料合订成一本,组成“遗嘱”递给郝誉。

如何对待哥哥留下的遗产。

郝誉才有决定权。

“伊瑟尔.南?”亚萨凑上来,半天没想起来郝誉家有这个存在。他贱兮兮笑道:“郝誉,你哥哥的桃花还真。”

郝誉推开这家伙的脸,“帮我看着孩子。”

亚萨:“哎?”

“看着别让他们出事。”郝誉起身,眉宇压低,“我去解决点私事。”

伊瑟尔.南。

阳光明媚的天气,阳光却晒不透尽头的屋子。伊瑟尔.南正坐在里面打理自己那头银灰色长发。他和热衷家务的白宣良不一样,更热衷打扮自己。在这空无一物的房间里,他推开窗,任由带着暖意的熏风吹开自己的头发,用一点从公共浴室拿来的护发素,从发根一直顺到发尾。

他手细长,骨节明显,监狱生活里也没有让上面增加疤痕与茧子,穿梭在长发中,像是拨弄琴弦,又像是爱/抚织物。

郝誉第一眼总能看到那头银灰色的长发。

他敲门,伊瑟尔.南也没有答应。雌虫只露出半截面容,用眼尾扫过郝誉,继续坐在窗户前。

“把你和我哥的故事讲一遍。”

伊瑟尔.南动了。他转过身,郝誉才发觉这雌虫身上一件衣物都没有。那头银灰色的长发披散之余,遮掩住一切能遮住的东西,露出两截玉色的手臂与膝头。伊瑟尔.南的嘴唇与眼珠居然成为纯色中唯一燃烧的鲜明火光。

他道:“你想听什么。”

郝誉冷笑起来,他坐到伊瑟尔所在的折叠床上,铁架吱呀吱呀乱动起来。伊瑟尔.南的头发浮开几分,银灰色缎带下的身躯影影绰绰。

“修克的亲生雄父是谁?不,我要听你当时拿着蛋为什么会找到我哥。”郝誉推敲出一个结论,“你最好不是和别的雄虫上床后,故意找我哥示弱,欺骗我哥为你孵蛋。”

伊瑟尔承认道:“是这样。怎么了?”

他用脚掌抵住郝誉的小腿,吹气倒出一个秘密,“你哥对我一直念念不忘。是他求着我把孩子给他孵的。”

你看,他哪怕死了,也不忘在遗嘱里提到修克。

他称呼修克是他的孩子。

郝誉抬手将伊瑟尔.南推到床上。两个成年体的重量让折叠床发出短促的尖啸,伊瑟尔却顾不上其他,双腿盘起勾住郝誉的腰,将雄虫死死固定在自己身上。他带着种胜券在握的狡诈,终于发现郝誉的死穴。

“你知道郝怿死前一直在说什么吗?”

伊瑟尔双手抱住郝誉的脖颈,将他完全拽入银灰色地狱中,层层叠叠的护发素香味包裹郝誉,绸缎一样柔滑,也如绸缎一般令人窒息。

“誉誉。芋芋。誉誉……”

伊瑟尔缠绕着郝誉,低声重复这个名字,“那孩子一直抓着他雄父的手。天啊,哭得可惨了。可是呢?”

你猜他在喊哪一个誉誉。

伊瑟尔抬起手,试图骚弄郝誉的耳廓。他曾触碰郝怿的身体,得到那个雄虫有些恐惧又有些抗拒的触碰。他自然不认为这是郝怿不喜欢他,也不认为郝怿要为楼下那个乏味雌虫守身如玉。

他以为这是郝怿病了,郝怿病得没办法再承受这些。

但这并不妨碍,伊瑟尔知道郝怿的敏感点是耳朵。他认为兄弟之间有某种相似的关联,指腹虚虚刮过郝誉的耳廓,从软骨向下。

郝誉抓住他的手。

伊瑟尔露出得逞的笑容。他将自己往前送,郝誉却一把按住彼此的双臂,带着伊瑟尔从折叠床滚到地上,伊瑟尔尽心设计的姿态狼狈展开,银灰色头发洋洋洒洒铺开一地,在阳光下折射出荧光。

“他在喊芋……郝陶德。”郝誉直起上半身。雄虫坚毅不容半分拒绝,他之前从没朝着令白岁安心碎的方向思考,因他没有参与白岁安出生后的日子,一直以为“芋芋”存在,“誉誉”便消失。

他哥哥自打白岁安出生后,便极少用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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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信件里的称呼,郝誉看不到。不论是“芋芋”还是“誉誉”,全都给保密组织打上厚厚的黑框,做了保密处理。

“我相信哥哥可能爱着你。”郝誉对伊瑟尔道:“但我必须得让你知道。”

“你是我哥人生中唯一的耻辱。”

“他爱过你,在我看来,不是他不配,是你不配。”

他站起来,越过哪些美丽的头发。伊瑟尔彻底慌了神,对付郝怿的手段,高傲、自满、贵族式的傲慢在郝誉身上似乎统统不做数。可伊瑟尔又确信,郝誉对自己是有欲望的。

“等一下。”伊瑟尔摸着自己的脸,剧烈的动作让他完全坦白身体。他站在日光中,接近白玉。郝誉却没有回头。

他是个果断的军雄。

“别让修克掺和军雄的事情。”伊瑟尔哀求道:“你有办法的吧。别让那孩子陷入危险,郝怿和我说过你的一些事情,我知道很危险……我不想失去修克。他是我唯一的孩子。”

郝誉停下脚步。

他扶着门框,不去想哥哥曾经对伊瑟尔说过多少自己的事情,也不去想伊瑟尔到底用什么手段让哥哥孵蛋,他甚至疲倦了去想哥哥到底有多少爱分给自己、芋芋、修克、两个雌虫。

哥哥已经死了。

死去便什么都没有,争论一个死者的爱是徒劳的。

“我不会对孩子下手。”郝誉只能做出这种保证,他顺直自己的衣物,下达最后通牒,“三天后,我会找你。”

“好好想想,你只有一次和我坦白的机会。”

郝誉离开了。

短短的楼梯,不过十五个台阶,他却想到很多:已经不算清晰的蛋里的记忆,哥哥温暖的手抚摸脸颊;来到养育中心因想家抱着被褥哭泣,与同期的小雄虫互相依偎着安慰彼此;阳光下,他的带教军雌、他的初恋、他第一个孩子的生父笑着对他打招呼。

眨眼间。

他们又都是病床上的哥哥;被敌军吃到只剩下半截的朋友;在地上蠕动的未成形的幼崽,远处躺在地上破开腹部奄奄一息的军雌。

都死了。

郝誉奔向阳光,他听到修克大声嚷嚷,白岁安也在吵什么。亚萨看乐子一样大笑起来,他那个笨蛋学生雅格反而在不断“啊”来“啊”去。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开水咕噜咕噜响,给一切敷上层烟白光泽。

“郝誉?”白宣良穿着围裙,端着熬制好的大骨汤站在玄关处。浓厚的肉香被太阳一烤,完全挥发出来。郝誉深吸一口气,白宣良赶快放下骨汤,摘掉手套赶来。

“我问了医生,汤还是可以喝的。”白宣良安慰道:“肯定不会少你的份。”

郝誉张开手,一把将白宣良抱在怀里。

他抱得那般紧密,像才从自己的回忆里挣脱出来,重回世间,“白哥。”

“辛苦你了。”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郝誉和白宣良送两个孩子去考场,参加第一天上午的笔试。考试铃响起的那一刻,白宣良便没有停下脚步,反复在考场外踱步。郝誉反而继续观看哥哥留下的一沓“遗嘱”,看着看着靠在墙边睡过去。

中午,他们一起带两孩子去吃饭。

郝誉中途被军校负责人叫过去,进行一段毫无意义的寒暄,见到个并不想见到的同僚。

雄性恋军雄优卡,同时也是被邀请来做第七军校地面步兵考试的安全官。

和其他军雌为学生安全负责不一样,军雄优卡只负责对付寄生体。在猎杀寄生体这一敌人上,军雄拥有无与伦比的优势,自然会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郝誉。”优卡的轮椅变成拐杖,他甩开那些军雌,摸了摸郝誉的手。

郝誉冷漠拍掉登徒子的狗爪,对他亮出自己手腕上的装甲镖。

优卡只能哀怨地叹口气,“唉。我们军雄就是这么无趣。亚萨和我说了,你家两个孩子都参加考试,要我帮你看看考场吗?”

“不用。”这就是一次模拟考。郝誉知道白岁安是个有规划的孩子,他参加考试就是试试看自己的水准。

试试水准,也不需要郝誉做什么过多的干涉。

“那好。”军雄优卡还是给郝誉留了个后门,记下两孩子的名字,挥手告别,“到时候我帮你提前看成绩。你去吧,你雌虫叫你呢。”

郝誉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解释白宣良的身份,白宣良已到来。

“郝誉。”白宣良道:“芋芋和修克去准备下午体测。我们两回家还是……”

他拿不定主意,想提前看看什么滋补品回家提前炖好,又想去雄虫专区给郝誉看看衣服。可话到嘴边,白宣良总能想到这些东西得花郝誉的钱,他作为雌虫本就不多的自尊,到此刻干涸得掉不出一个字。

“先逛逛。”郝誉来都来到大学城了,看一眼身后盯梢自己的军雌们,冷酷使唤起来,“芋芋少什么就买吧。白哥你也自己买一点。”

白宣良观察雄虫脸色,确定他真是这么想,在商店里采购点东西,悄悄拿两盒雄虫内裤塞在购物篮最底下。

郝誉对自己在家人心中的形象有了深刻认知。

他反思自己在家是不是得多穿条裤子。

“我穿,伊瑟尔也得穿。”郝誉顺手拿了几件一模一样的睡衣放在购物篮里。他们结账后,郝誉直奔那群盯梢自己的军雌让他们兵分两路。一路把东西送去疗养院,一路跟着自己去考察附近几所学校的夜校、进修班。

“白哥也跟着。”

白宣良正校对账单上的物品,闻言惊讶抬起头指着自己,“我?”

“对。”郝誉爬上地面车,拍拍位子招呼道:“白哥大学读的什么专业。”

“……园艺学。主修园艺植物栽培。”

在军部体系内长大的郝誉没想到世界还有这专业。他一边感叹原来地方大学都学这些,一边查阅大学城里有没有园艺相关的专业与工作。

“我哥生病前,白哥在做什么?”

“我。”白宣良犹豫下还是说道:“我做一些育种工作。主要给当地政府培育一些稀有品类花卉。”

因此,赚得不多,来钱速度也不快,每一批花卉从播种到盛开都按“年”来计算。白宣良当时和大学同学一起合伙创业,事业刚刚有点气色,便遭遇家庭重创,犹豫下放弃工作,后续又把股份换成钱,做一些照顾人的临时工。

“植物育种?”郝誉问军雌,“军部有什么相关的学校和企业吗?”

他想塞个白哥进去。

白宣良吓得连连说不用,郝誉面上嬉笑一会儿,眼睛却给军雌使眼色。没一会儿,最基础的名单就到郝誉手里,全都是边边角角不重要的应聘岗位、付费进修班、夜校名额。

就那种塞人进去无伤大雅的名单。

又不是保密机构和重要利益机构,军部在这里相当纵容。郝誉便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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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白宣良逛一逛,白宣良脸都白了。

“白哥不喜欢吗?”

“不。”白宣良低着头,脖子酸疼,“是我最近做错了什么吗?”

郝誉要赶他出去?那芋芋呢?芋芋也会被赶出去吗?白宣良回忆起出门前的事情,最后联想到郝誉拥抱自己那天似乎正从伊瑟尔的房间里出来。联想到之前雄主郝怿的种种事项,白宣良内心一直潜伏着的危机感再次出头。

伊瑟尔从小就长得好。

是的,从小。

他、郝怿、伊瑟尔是同一批次的学生,不过郝怿上雄虫学校,最开始只有在联谊上才能与之相见。白宣良则是天天张开眼到学校就能看到伊瑟尔那张脸,他清楚这张脸在不少雌虫面前也吃得开,每次联谊伊瑟尔身边永远不缺人。

“宣良。”那时候,他们还是学生。白宣良作为邻家哥哥被赋予照顾郝怿的责任。他给郝怿端来茶水和点心,二人寻找座位休息。舞池中心,伊瑟尔沐浴灯光,随着灯光闪烁,他胸口的花束不断增加,全身被鲜花与爱淹没。

“宣良。他是谁?”郝怿挪不开眼,他嘴角还沾着糕点碎,用手指胡乱沾掉维持仪态,“他长得真好看。”

白宣良呆呆看着郝怿。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郝怿,眼神里闪烁的似乎不是凌乱的灯光。

是星星。

“他。”好可爱。郝怿真的,很可爱。白宣良捏住杯子,用冷意叫自己清醒,爆出另外一个雌虫的名字,“他叫,伊瑟尔.南。”

他亲手把自己喜欢的雄虫推向另外一个雌虫。

因为伊瑟尔出生好,长得好看,听说在家里很受宠,长大后也会得到更多资源,他是个很适合的雌君人选。

最重要的是:郝怿喜欢。

郝怿喜欢。

喜欢。

“郝誉。”白宣良鼓起勇气,却只敢用小拇指勾住郝誉的指腹。他实在不会勾人,但没关系,轻微又胆怯的摩擦就是他的风格,“如果我做错了,我会改。你能不能不要赶我出去。”

郝誉实在是头疼。

他与哥哥长得相似,托起白宣良的下巴的手更有力量,几乎让白宣良误以为健康的郝怿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可下一秒,他就意识到郝誉拥有和郝怿完全不同的出身、思路,受过完全不一样的教育。

“你和芋芋肯定要自己出去住。”郝誉残忍道:“白哥。我不可能一辈子待在你们身边,芋芋也不会那么快毕业。你得立起来。”

他照旧捧着,专注的眼神让白宣良误以为他捧着一颗珠宝。

天啊。

意识到这一点的白宣良羞愧异常。他再次垂下眼,不去看郝誉的眉目,却听一件熟悉又陌生的往事。

“我曾想让白哥放弃事业,乖乖照顾哥哥。”郝誉口吻平静,像是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当时我太小,被哥哥教育一顿。哥哥告诉我,他很高兴看到白哥有自己的事业。他觉得为事业努力的白哥很有魅力。”

白宣良别过头,将自己从郝誉手中拿开。

他可以面对郝誉,却不愿意郝誉顶着那张脸说着郝怿说过的话。

“我不擅长打拼。”白宣良想象自己身上是一件围裙,擦又擦,“我觉得在家里照顾芋芋,就很好。”

“芋芋不一定这么想。”

“我是他雌父。我。我已经习惯这种生活。”白宣良太害怕郝誉再说出那种话。他闭上眼,克制眼泪别掉下来,“我这么多年都没上过班,出去也找不到工作。”

“所以我带你来看看学校。”郝誉绕到白宣良面前。他蹲下,仰起头,白宣良的眼泪正落在他的脸上,顺着面颊落到衣领里。

“白哥,我还有半年时间能陪在你们身边。”

郝誉尝试用一种新话术让白宣良走出哥哥生病的阴影。他明白自己这个从没有真正参与哥哥生活的弟弟,对白宣良来说到底是陌生人。他竭力释放出自己的善意,像面对哥哥那样,用亲昵的姿态,面对白宣良与芋芋。

哥哥已经不在了。

他可以暂时接替“哥哥”的位置,送芋芋上大学,送白宣良重新进入社会,甚至是满足哥哥遗嘱中的愿望:找到伊瑟尔抱来给他孵化的虫蛋,他认可的第二个孩子,照顾那孩子到能够独立。

【修克】

【伊瑟尔不太喜欢这个名字。我也不知道他给孩子登记了什么名字。因为同样在一岁时,修克也离开了我。】

【我很想那孩子。他和你一样是帝王蝎种。】

【太痛苦了。我开始感觉到一种无法舒缓的痛苦。】

“白哥。”

郝誉没有擦掉那些泪水。他平静接受这些存在,过去他的脸飞溅上血、肉沫与残肢断臂,却鲜少有泪水。

其余军雌想要递上纸巾的举动全部被郝誉阻止。

他默默纵容白宣良在他的脸上宣泄泪水,一声一声呼唤对方睁开眼看看他是谁,而现在又要做什么。

“现在做不出决定也没关系。”

白宣良微微睁开眼,泪水从细碎的绵针变为豆大的颗粒,一颗一颗砸在郝誉脸上。他羞愧地捂住面颊,感受身体宣泄出来的恐惧和不安,以及无法诉说的让他仓皇的刺疼感。

“对不起。对不起。我。”

“没必要说对不起。”郝誉站起来,扶住白宣良,一点一点将对方拥抱在自己怀里。他清楚白宣良这样的雌虫不是社会的主流,但没关系,他这样的军雄也不是社会主流眼中的雄虫。

只要拥有力量,就行了。

“对不起。对不起。”白宣良说不出口。他知道自己在对不起什么,那模糊的对不起的内容无法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郝誉与郝怿越说着相似的话,他内心越是千疮百孔。

郝誉紧紧扶住他的手。

和面对伊瑟尔不一样,郝誉唯恐自己的力量伤害到白宣良,像棵树坚定站着,同时纵容弱者缠绕自己而生。

“没必要说对不起。”郝誉犹豫良久,还是用手轻轻将白宣良按在自己怀中,如自己过去所见哥哥安慰人那般,安慰着白宣良,“宣良,是我和哥哥的家人。”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亲密关系是大部分军雄的死穴。

他们从小被迫离开原生家庭,和最亲密的家人分别,加入养育中心和无数同样特殊的小雄虫一起长大。他们从哭泣开始熟悉彼此,在搭建属于雄虫之间的情义后,目睹友人在一次一次任务中死无葬身之地,最终走向军雌的怀抱。

他们开始变得淫/乱。

他们的精神世界逐渐走向崩溃,在无数雌虫的怀抱中亲吻、疯狂、抚摸彼此充满汗水的躯体,抬手看见自己血淋淋的双手和爱人的尸体。

然后,彻底疯狂。

这就是大部分军雄的宿命。他们从被检测出精神力具备攻击性的那一刻,一生的悲欢都注定好了。

郝誉在返程的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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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上昏昏睡过去。白宣良本想再看看孩子们的情况,得知进入检测场所后不能随意外出后,还是打消这念头。两人随便看了几个进修班宣传册,打道回府。

“郝誉阁下最近脾气好了不少。”驾驶座上的军雌对白宣良道:“之前怎么劝他都不乐意,房子拆过四次,裤子也不穿。”

他们说话声音极低。

郝誉靠在座椅上,发出轻微的呼吸声,似乎睡沉了。白宣良也有勇气打探郝誉不肯说的一些事情。

“他生了什么病?”

“伤到脑袋。”军雌道:“基因库那有四个研究组为他的康复努力。”

再多就不能说了。

白宣良心悸一瞬,他看向郝誉发现雄虫脖颈到锁骨处,尚未长好的针孔与已愈合的针孔密密麻麻呈蜂窝状,似乎被室内的换气孔吹到,郝誉不舒服地扭了扭脖颈。

白宣良捧着手借助郝誉。

他依稀感觉郝誉怕冷,喜欢太阳,扶着雄虫的脑袋向太阳那一侧窗户,脱下自己的外衣盖住雄虫的膝盖和肚子。

“郝誉。”白宣良喊这一声后,也闭上眼。

不知道芋芋现在怎么样?那孩子……不会为难修克吧。

“郝怿。”白宣良在心里念到这个名字,百般不是滋味。

为什么,你要孵化伊瑟尔的孩子呢?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呢?

*

体测现场。

白岁安和修克按照说明脱掉外衣,露出自家准备的体测运动服。他们按照种族大类去了不同的军医做基本筛选,再汇总到体育场进行一次体质综测。

速度、力量、闪躲、反应、对抗、防御。

“身体素质稍微有点差。”

“先天因素嘛。”

“似织螽虫种还是很凶的好吗?”

“哈哈那就是家庭原因了。不愿意孵蛋的雄虫,生出来的孩子肯定孱弱。”

修克沿着这群人的对话,看向对抗场一眼,发现白岁安正在中心苦苦对战。而与他对抗的雌虫同样为似织螽虫种,体格却比白岁安高大足足一圈,虫纹蔓延整个脊背,移动过程中,脚下爆破声呼呼传出,带出一阵阵有形之风。

“异化能力也很强。”

“变异种吧。他对手挺惨的,这场对抗不知道能拿多少分。”

“体测而已,大头在实战。”

他们轻描淡写,在一声轰然破风声中,白宣良倒地大口吸气。修克推开人群,想要登上台。白岁安却擦着嘴角,朝掌心吐出一口血痰,攥紧,下场。

修克真怕他出什么事情,追上去。

“白岁……”

“郝陶德。”检测人员带着医护上前,扶住白岁安摇摇欲坠的身体,“没事吧。还撑得住吗?”

白岁安摇摇头,两次要推开医护,都没能成功,被扶着灌了水,坐在边上休息。检测人员则指责出手过分的考生,“冬织考生,为什么不提前申请变异种级别的考试?你知不知道个体之间是有差距的吗?”

他们说话的声音逐渐模糊。修克捏着自己的体测单,手指竭力遮盖住上面“稀有种-普通(轻微变异待观察)”的字样。他张开口试图再次安慰白岁安,又不知道自己要以什么角度去安慰白岁安。

“想笑就笑吧。”

白岁安用冰袋敷住伤口。他听说某些体测中考生会恶意打退对手,达到减少竞争对手的目的。可他没想到自己第一场考试就遇到这种性质恶劣的考生,看到检测人员追上去扣对方分数,内心盘旋的恶气却怎么都无法舒缓。

离开故乡,登上更大的舞台,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在区域学校那拿得出手的成绩,在更多天才面前不值一提。

更优质的基因,更良好的教育,更细致的规划,在那短短几拳中教白岁安认清楚“考试”的本质:

优胜劣汰。

“没什么好丢脸的。”白岁安对修克道:“你考完了吗?”

“啊。我。我还没有。”修克彻底将检测单藏起来。他询问道:“你没事吧。”

“小伤。”白岁安再次催促道:“你去考你的。”

修克只能一步三回头,直到号次排到自己才小跑着离开。

他不太确信白岁安没事,甚至想找通讯工具联系郝誉。可找到通讯渠道,修克也想不起来郝誉的联系方式——哦,郝誉根本没有对外的联系方式。

“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白岁安不耐烦穿戴实战考试用器具,“管好你自己。”

修克看着白岁安脸上的膏药,却怎么都不觉得没事。他反复强调道:“等会实战,我们一起组队吧。我再怎么样都不会……”

白岁安往枪械里装橡胶彩弹,“你想说什么。”

他说一个字,手动调整机械组细节,咔咔声像是野兽咀嚼,咬得修克讪讪回答,“我也是好心。”

“少来恶心我。”白岁安最后提醒道:“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修克终于无话可说,他愤愤整理自己的装备,发誓白岁安被其他考生追杀自己也绝不会去救他。

这个家伙实在是太讨厌了,自己还尝试缓和彼此的关系。修克生气一小会儿,深呼吸调整身体状况,和其余考生一起静静等待空投。

电子合成音响起。

“所有考生请注意,第174届第七军校地面步兵考试正式考试。本次考试为生存考验,请保护好自己代表‘生命’的目标靶,连续三次被击中目标靶,视为生命清空,本次考试失败。”

“各位考生请检查目标靶佩戴位置。佩戴不准确,视为考试作弊,一经发现,自动取消考试成绩。”

修克、白岁安、其余考生最后一次检查自己胸口和背部的目标靶。

那是两个巴掌大的目标靶,以任何形式攻击靶心,只要达到规定力量数,都将视作一击必杀。

而靶心只有一截指节大小,几乎没有任何颜色上的分别,五米外便只能凭借直觉去攻击。

“所有考生请注意,考试即将开始。”

“到达空投安全区,目前高度地面五十米,急速降落时3.21秒。”

“请各位考生注意安全。倒计时开始:三、二、一。”

“考试愉快。”

金属地面撤离,本星舰三万七千名考生同步降落,全星球一千余同款星舰同步释放考生。

风吹在修克脸上,他身体感觉到一阵暖意,未来似乎正拥抱着着他。

磅!一声子弹穿透正降落的考生群体,一千米外发出声暴躁的咒骂。修克依稀感觉到那声音有些熟悉,但他更熟悉的是爆裂一样的枪械点射声。

3.21秒。

白岁安身体还处于凌空状态,眼却钉在远处。他严肃,任由风吹乱头发,并快速降落。无数弹壳环绕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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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并坠落到地面,无数考生的咒骂影响不了他。

点射。

精准的点射,横扫向千米外的某个考生。这中间有被误伤者,也有被干扰者,但都不重要。白岁安手中的枪械用完弹药,迅速拿出一把新的枪械进行第二轮点射。

他的射击就是和滞空抢夺时间,就是在和更强者进行一场豪赌。

“靠。”

“神经病。”

“疯子!疯子!”随着千米外吵杂的咒骂,考生中的群情激奋。白岁安更在意耳麦里传来的名字。

“考生-冬织,淘汰。”

白岁安露出一丝笑意。接着他毫不犹豫掉转枪口,对准修克。苍天大树已进入战斗范围,部分考生借助树枝与灌木卸掉身上力,仓皇收拾行李,开始向各个隐蔽地点逃窜。

修克却不可以。

他听到急促的枪声,强烈的冲击擦破皮肤,白岁安凌乱的脚步与呼吸越来越近,两发破空声中,背部传来刺痛感。

“考生-修克,失去一次生命。”

咔。磅——

“考生-修克,失去一次生命。”

还剩下一次。

白岁安握住滚烫的枪管,数着剩余的子弹,压住枪管追逐中开枪。而在两次攻击后,修克终于明白了。

白岁安从没有放过他。

如果这是真实战场,白岁安绝对会杀了他。

“该死。该死。”修克扒开树枝,甩出蝎尾,快速攀爬在树木向着城市废墟移动。

他怎么可能倒在这里?考试第一天都没有过去。

他怎么可以倒在这里?他好不容易得到机会考大学。

他怎么可以倒在这里?万一、万一军雄们看到成绩,觉得自己不值得——

白岁安没有动。他举起枪械,眼睛环绕出一道光芒,属于他的异化能力终于发动。

【中级-视力锐化】,在这异化能力下,一切细微的存在、移动都有迹可循。

修克的奔跑不过是将他的前进途径更具象化,在白岁安眼中,一切花草树木废墟碎石正化为线条,最终汇总到修克身上。

他扣动扳机,露出微笑。

死吧!

磅——

*

“精彩!”监视室内,军雄优卡看得笑哈哈。他指着监控中打生打死的两个孩子,道:“这段一定要拷下来,我要放给郝誉看哈哈。”

“太精彩了。”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同为军雄,郝誉算其他两位的前辈。

诚然,他们年龄相近,差不多是养育中心同一批次培养出的军雄。但在针对“斩首”计划这类超重大任务中,亚萨和优卡都得朝郝誉取经。

在他们成年前,军部便联合诸多势力试图启动“斩首”行动,绞杀寄生体中最强大的七大存在。郝誉便被选为第一批深入敌军巢穴,展开“斩首”的第一人选。

事实证明,军部没有看错人。

不过他们也远远低估了最高级别寄生体的复生能力。郝誉拼出性命、所有同伴的生命,却眼睁睁看着对方吞噬同伴的尸体与圈养的雄虫,重塑身体。

——去了十三个军雄,近百位军雌,只活下郝誉一个。

相比起来,第二期“斩首”计划改变策略,更注意“探明”敌手底盘,八个军雄带领团队花费十数年潜伏在敌方,执行各自的任务,互相协助,到全员撤离时,活下来一半。

亚萨和优卡就是一半中的幸运儿。

他们一个失去左眼,一个彻底转变性向。

不过,两位与郝誉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面对出任务前后都打不过的郝誉,他们热衷在无伤大雅的事情上开郝誉笑话。

而郝誉在体验丢脸前,要解决下家里的私事。

他在军雌的呼喊声中睁开眼,下半身发麻,几乎无法动弹。大脑缺氧带来的眩晕感,让郝誉下意识寻找太阳确定方位。他感受到脸压着块柔软的肉,微微抬头,“怎么不喊我。”

一路靠在白宣良肩膀上,郝誉觉得白宣良肯定累坏了。

白宣良收拾衣服,犹豫许久,低声道:“看你睡得这么好。”

我不想叫醒你。

白宣良已经发现这栋别墅,名义上是郝誉的疗养别墅,却没有留下一间属于郝誉的屋子,更没有郝誉的床。他不清楚这是郝誉有意为之还是其他原因,每次起夜,穿过廊道,走下楼梯,白宣良都能在大厅沙发看到郝誉。

军雄盖着一件军改行动制服,微眯着眼,靠在沙发上,双脚离地,发出压抑的呼吸声。

他无数次以为郝誉睡着了,出门一瞥,沙发处恍惚燃烧两束发白的火焰,随着门灯飘逸,看得人身体发冷,像是被夜兽盯上的猎物般瑟瑟发抖。

郝誉不会在晚上发出声音。

不去伊瑟尔那里做到过夜,他便枯坐在沙发上直到天亮才睡。

“常年睡沙发也不好。”白宣良将衣物收回来,看着郝誉活动手脚,走下航空器。他尝试劝说道:“二楼三楼房间也很多,放一张床很方便。”

“不要。”

“难得今天睡得这么好。”

“因为有白哥在。”郝誉冷静道:“和床没有关系。给我床,我也只会在上面做。大做特做。”

他总能在任何话题里顺滑插入虎狼之词。白宣良半天说不出话,讪讪跟在郝誉身后,不再劝说床不床的问题。

“这个月过半了吗?”

“早过了。”军雌反应过来,对郝誉道:“这次也是直接拿给您吗?”

“嗯。”郝誉又在什么东西上签字,他速度快,进门前想起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对白宣良强调道:“过段时间会有包裹送过来。千万不要拆开,也不要拿到厨房和你们的浴室。你放在……沙发底下吧。我自己掏。”

这件事情格外重要。

郝誉重复三次,说到累才停下。

余下的时间,白宣良询问能否改造花园,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翻出花园铲,勤勤恳恳开始大改造。郝誉拆开两包水果干,把试图劝说自己少吃点的军雌全部轰出去,挖了一勺奶粉到果干里,捏紧开口胡乱摇晃,等每一块果干都裹上奶粉后,一口气倒入嘴里嚼吧嚼吧。

伊瑟尔下楼看到这一幕,百般不理解。

“这好吃吗?”

“你想好了。”郝誉含糊道:“没想好回去继续想。别和我说话。”

过去三天,伊瑟尔不是没想过找郝誉说话。他赤着双脚,阳光照在皮肤上,透出中可爱的肉感,像一块养肥的裸玉。他用各种手段勾引郝誉,试图再颠鸾倒凤中让郝誉忘记给自己的军令状。

“郝誉……郝誉……你好厉害。”伊瑟尔脸上黏得到处是头发,他嘴唇吃紧自己一截碎发,用舌头将其弄出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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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喜欢。”

“哦。”

“所以,之前的事情就算了吧。”

郝誉提起裤子,翻脸不认人。

他把床上床下分得太清楚了。一副“我的事情是我的事情,我哥的事情是我哥的事情。”态度,还和伊瑟尔三申五令,强调“三天后,你说不出来,我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伊瑟尔最初是不相信的。他想郝誉和大部分雄虫是一样的,基因决定大部分虫族一生的命运,高贵者生来高贵,低贱者再努力也改变不了基因带来的劣势。

郝誉在床上的姿态,标明他与他哥哥就是一类的存在,丝毫不含糊地爱上,爱得明明白白,一点都藏不住。

“你明明爽到了。”伊瑟尔亲昵道,哄着雄虫,“之前说三天都不找我。一天都没有结束,你还是找我了。”

郝誉平静道:“基因库又来催我。”

伊瑟尔茫然起来。

郝誉继续道:“他们真的很烦。你理解我的意思吧。我也想清静点。”

伊瑟尔整张脸扭曲起来,不顾自己才是地位和体位上的下位者,胡乱把郝誉轰出去——当然,轰出去后,他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慌慌张张要把郝誉再找回来。

郝誉已经麻利收拾自己,去隔壁亚萨家蹭夜宵吃了。

让伊瑟尔沮丧的事情也正式开始了。他发觉自己勾搭郝誉,实在是太容易了。郝誉这种随便的雄虫,似乎任何雌虫对他发起约会,他都会接受。睡到他就和新手任务一样简单。

可真要这种雄虫交付出心意,就像面对锁血挂的boss,半天招式也擦不去一点皮。

伊瑟尔想半天,发现除了按照郝誉所说的“坦白”外,自己并无办法。他尽心在一柜子破烂衣服中找出能穿的,竭力把头发打理顺畅,昂起头颅慢慢地从楼上下来。

郝誉坐在沙发上吃奶粉拌水果干。

“郝誉。”

郝誉抬起头,嘴角还有一些奶粉。这些粉白色的奶粉令他显得有些可爱,郝誉用指腹擦点后,舔着吃掉它们。

“这好吃吗?”

“你想好了。”郝誉含糊道:“没想好回去继续想。别和我说话。”

伊瑟尔坐下,和在床上一样肉贴着肉,依偎着郝誉,“我当然想好了。不过这个故事稍微长,我得从我和郝怿认识开始谈。”

他口吻用得暧昧又温柔,像诉说一段绵绵情意,清新的气息流淌到郝誉鼻息间。随着伊瑟尔不断接近,他的长发自然披在郝誉肩膀上。

“我和郝怿第一次见面,是在两校共同举办的竞技赛上。当时我参加学校一万米越野打破区记录,郝怿就在……”

郝誉粗鲁打断回忆加载。他道:“直接生下修克开始说,说重点。”

郝誉不想听哥哥追求伊瑟尔的蠢事。

他言简意赅,给出三个重点,命令伊瑟尔在500字内概述故事,“一,修克的亲生雄父是谁?二,我哥为什么会给你孵蛋?三,我哥怎么保释你?”

伊瑟尔目瞪口呆。

随即,他为这个不解风情的雄虫气得跳脚,“你这个没有情趣的家伙。你就不懂,你不懂……我和郝怿之间的情义吗?”

郝誉面无表情看着雌虫发癫。

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伊瑟尔会觉得自己想听哥哥的悲惨初恋故事?

“情义是双方都有感情。伊瑟尔,你对我哥有感情吗?”郝誉列举自己所知的桥段,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你不喜欢我哥,那就干干脆脆拒绝他,不要让他伤心。”

“我拒绝他了。”伊瑟尔强撑着,大声道:“你哥非要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

“那你为什么要当众朗读他的表白信,还当众丢弃?你拒绝他事后却又给他发宴会邀请,你要是拒绝,就做的坚决一些。事后……你还来参加我哥哥的成年礼宴。你还送给他礼物对不对。”

郝誉年龄小,养在哥哥身边,哥哥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他的。

他会乱翻哥哥的东西,拿起一张张漂亮请柬,翻来翻去,偶尔碰到什么,哈被哥哥抱起来轻声教育许久,“不可以碰那个玻璃礼物哦。”

幼崽誉誉哪里管这么多,手舞足蹈啊啊乱叫,非要拿到那个标志爱心、鲜花、刻上求爱诗歌的玻璃雕刻。哥哥郝怿劝了半天都都没用,只能一边叮嘱小心,一边把礼物拿到弟弟手里。

“这是哥哥喜欢的雌虫送的。”郝怿温和笑道:“是不是很好看。”

幼崽誉玩了一个下午,蝎尾不慎把礼物扫到床下,摔成碎片,挨了哥哥几滴眼泪。

“你送礼物就送了。你还送那么有歧义的求爱礼物。”郝誉指责道:“伊瑟尔。你不是个老实的雌虫,我没有那么多功夫听你编故事。你最好现在,一五一十把所有事情交代清楚。”

伊瑟尔有口难辩。

他真想不起来自己送给郝怿什么有歧义的礼物,准确说,他都不记得自己给郝怿送去礼物。甚至再生下虫蛋前,伊瑟尔对郝怿这个普通雄虫毫不上心,只将其归类到数量庞大的“求爱者”列表中。

他那些礼物,不过是贵族参加宴会时礼节性送出的存在。这只存在超级贵族中的大手笔,伊瑟尔见过一次便再难忘其阔绰。他返回自己的老家,看着自己那一屋子雄虫追求者赠送的礼物,想出个不花钱又阔气的主意。

“我。我没……好吧。我。”

难以启齿。

伊瑟尔难以想象郝誉知道,自己送给郝怿所谓的“求爱礼物”其实是其他雄虫赠送给自己的“礼物”时,会露出什么凶态。

“我。郝怿。实际上……”伊瑟尔编造了一个新谎言,“其实我一直爱着他。”

门外,修整好草地的白宣良停下脚步。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我的家族不会允许我低嫁。我长得这么好看,肯定要加入一个更有权势家族……郝怿.克洛普。你们克洛普家完全、完全就没有……”

“没有钱也没有权。”郝誉补充后半段。笑出声,“我不想听你废话这么多啊。伊瑟尔。你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麻烦你在我还能控制住自己前,老老实实交代一切。”

伊瑟尔身体战栗,快速呼吸让他整个躯干如同狂风中的树木颤动起来。他两颊的肉一呼一缩,嘴唇上下触碰,字句艰难挤出来,“我真的很爱郝怿。曾经,不然我不会想到找他孵蛋。郝誉,我真的爱过你哥哥。真的。”

“哦。”

郝誉关心这个吗?

不。他一点都不关心哥哥郝怿到底有没有爱过伊瑟尔。正如他过去所言,伊瑟尔就是他哥生命中唯一的污点。除非伊瑟尔可以让哥哥原地复活,否则郝誉根本不在乎这家伙说得任何浓情蜜意。

喜欢也好,爱也好,哥哥都死了,说个屁。

“所以,修克的亲生雄父是谁?”

“他是……”

“你不说,我也不是很在乎。”郝誉换个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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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最后一点奶粉倒入口中。他含糊道:“多配合基因库多做点实验。他们自然会帮我这点忙。匹配有权有势家雄虫的基因,或者沿着修克目前的血脉谱系慢慢查,总能查到。”

伊瑟尔脸色骤白。

如果说之前他是狂风中的树,此刻他就是一面摇摇欲坠的旗帜,期盼一阵东风吹起自己,避免和污垢泥土接触。他试图贴着郝誉,用一切温柔与低头让郝誉放弃这可怕的想法。

“不要。不要去查求求你了。我不想这样。”他整个人匍匐在郝誉膝盖上,咬着牙不甘心,又强忍着用脸蹭郝誉的裤子。他伸出舌头,极为隐晦吃掉郝誉不慎掉在裤子上的奶粉碎屑,粉末落在舌尖,便成为黏糊糊白花花的粘稠物。

“拜托——”

郝誉看着伊瑟尔吃下那些奶粉糊糊,动动膝盖。伊瑟尔立刻跟着走,势必要让自己完全赖在郝誉身上。

“我也是为郝怿着想。如果让对方知道郝怿私自藏蛋,我怕郝怿受到伤害。”伊瑟尔挤出眼泪,声音已经带着哭腔,“郝誉。郝誉,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不要这样。”

郝誉点点头,反问道:“所以到底是谁?”

伊瑟尔气得脸都扭曲了。

他还是不够了解军雄。作为继承军部上下各类不良风气的战争武器,不管他们是什么虫种,来自什么家庭,年龄多少,军雄们对外都拥有相当冲的脾气和相当烂的私誉口碑。

只能说,军部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培养他们执行任务外的社交行为。

郝誉也完全不在意伊瑟尔装哭、装可怜等一系列行为。他看不看不出来不重要,他就一句话问到底。

“修克的生父到底是谁?”

“啊!你。你。”伊瑟尔快要被逼疯了。他一把站起来,内心那把火越烧越旺,都顾不上擦拭嘴角溢出的口水。

“他是——他是蝎族长老会第七席——”

郝誉稍微严肃下。

“雄子的雄子,亚岱尔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者。”

郝誉放下神经。

他想,还以为是多大的人物呢。要是真是蝎族长老会第七席、亚岱尔家族的掌权者,郝誉还得多动动脑子,思考基因库怎么这么会废物利用?

至于现在让伊瑟尔洋洋得意的“三代亲属”,“第一顺位继承者”。

那算什么?

伊瑟尔能出现在郝誉的床上,就说明他是个弃子,是个完全被抛弃的家伙。郝誉发话要为哥哥讨回公道云云,那什么亚岱尔家族都不用军部催促,眼巴巴赶上来赔笑讨好送礼物。

说不准,亚岱尔家族还开心一颗废子可以和郝誉加深关系呢。

“你这个脑子是怎么挪用过亿资金的?”郝誉忍不住提出另外一个令人深思的问题,“你真是蠢到我了。”

“我。”

“除了脸,就只剩下*还能用。”郝誉大放厥词,眉骨戳戳疼。他按住自己的额头,努力克制冒出来的药物副作用,“你要是再不努力点,可能*都不好用了。”

伊瑟尔整个脸气得涨红。

他不知道庆幸白宣良出去,还是该恼怒郝誉居然这么看自己,“你不会又发/情了吧。你是什么野兽吗?”

郝誉身体力行给伊瑟尔展示了什么叫做野兽。

他脱掉身上的外套,扒掉裤子,连最后一块布都不留下。门外的白宣良屏住呼吸,闪躲到厚厚的铁门一侧,却忍不住透过断裂的缝隙悄悄往里看。

军部严格把控所诞生的最适合战斗的躯体,呈现出完全的力量感。药物作用下,每一块肌肉正随着呼吸散发出浓郁热气。而随着伊瑟尔的后退,郝誉向前迈出一步。

他的脸由阴影步入阳光中。

白宣良几乎是贪婪地看着那张与郝怿相似,却又不是那么相似的脸:这对兄弟共享一份干净的脸、一双眼尾微翘的长眼。

不同是郝怿不喜动,好读书,他总看各类读本,看迷糊也要瞪大眼看,时间一久长眼都瞪大了几分。郝誉却更爱好晒太阳,他不光晒还总是眯起眼看太阳,兄弟两因此在眼睛上做出点细微但不多的区分。

但最像的地方,还属嘴唇。

白宣良已经记不清上一次亲吻郝怿的滋味。他不愿意将郝怿枯萎的唇色,将自己单方面的啜饮称为亲吻。一直以来,他渴望的是热烈的带着生命力的呈现出嫩红色的唇。

因为,亲吻是爱最纯粹的表现之一。

白宣良目光落在郝誉不断张合,呼出白雾的唇瓣上。他听不见郝誉说什么话,也不在意郝誉说什么话,甚至伊瑟尔这一刻是否得到惩罚都不重要。白宣良完全贴在缝隙上,双膝抵住门,阻止自己前进的动作。

他照顾郝怿生病的十数年,无怨无悔。

非要说憾事,白宣良只遗憾自己没有多抽出时间陪一陪郝怿,亲一亲郝怿。

他看到屋子里郝誉朝着伊瑟尔走去,短促的尖啸声传出。伊瑟尔半抗拒半迎合倒在地上,骂骂咧咧捶打郝誉,说些不痛不痒的恶毒话。

“和狗一样。你就会发情吗?该死。不要再这里!啊——”

声音变弱,接着拦断成喘息与琐碎的俚语。

白宣良挪不开眼。他看着郝誉那宽大的与其他雄虫迥异的胸背在阳光中泛滥出珠母色的光晕。无数伤口与疤赖,像长短不一的鱼群横冲直撞入他的身体。伊瑟尔狂叫与闷哼,一声接着一声叫他摇摇欲坠。

白宣良舍不得逃跑。

阳光如同一只温暖的大手,拥抱他,温暖他,点燃他并不现实也并不准确的妄想。

“你嘴真硬。”郝誉对身下的雌虫埋怨道:“还有两个问题。”

伊瑟尔抬脚踹郝誉,被郝誉一把抓住抬起来。

他气得捶地,又哭又叫又爽得根本松不开,“滚。走开。滚开啊。”

郝誉遵循内心让自己爽到了。他用最后一点良心拿来外套给伊瑟尔遮羞,教育对方,“白哥还在外面,你叫得太的大声了。”

伊瑟尔才不管白宣良那个废物。

他伸出手让郝誉把这次也算在他那可笑的基因库任务中。郝誉蹲下身继续商量。他说,让伊瑟尔现在去洗澡,自己可以偷偷给伊瑟尔多算一次。

伊瑟尔懒得动。他道:“你能不能抱我去。”

“不能。”郝誉逻辑严谨,“我抱你出去,白哥在外面肯定会看到。伊瑟尔,我不想白哥想多。”

伊瑟尔:“你滚吧,让我躺一会儿。”

郝誉捡起条内裤,穿上。他看看自己被伊瑟尔抓得不堪入目的肌肉,啧啧称奇,决定绕过前院去亚萨家。

不过片刻,他返回来嘱咐伊瑟尔,“你别躺太久。躺一会就去把自己洗了。”

伊瑟尔真是受够了,他用尽全身力气对郝誉数中指,得到雄虫愉悦的笑声后,自己把自己气个半死。

索性,不管了。

伊瑟尔躺在地上,半眯着休息。

他回忆自己到底是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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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思来想去,伊瑟尔想起导致自己进来的那一笔巨款。说实在他并没有拿到那笔钱,枷具套在身上的那一刻,伊瑟尔才意识到自己成为弃子。

可他不甘心就这样成为弃子,努力奔走,听到一些口风对未来重新燃起希望。

“我蠢。哼,那郝怿也是蠢。”伊瑟尔盖着郝誉的衣服。军雄只穿了半天,在衣物上留下的汗味并不大,伊瑟尔想想自己那匮乏的衣柜,自作主张把这件也算进去。

他贴着地板,听到极轻微的脚步声,“你怎么又来了。烦不烦啊。”

“我说了我会去洗,你天天就知道白哥白哥白哥的。你又不是小……哈?”

伊瑟尔抓起衣服,遮掩住狼狈的身体。他仰视着白宣良,被对方身后的阳光所刺痛,一时间看不清对方阴影下的脸。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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