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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虫纹,雌虫出生便拥有的独特证明。
他与虫种、血缘、能力息息相关,依据虫纹的颜色、图案、大小、生长地方,雌虫可以粗略判断一个孩子是否为自己的亲生子。
毕竟,在这社会中雄虫同时孵化数个虫蛋的情况不少见,中途恶意调换虫蛋的事情也不少见。雄虫可以用精神力确认虫蛋是否自己亲生,但雌虫不行。
虫纹是雌虫与雌虫之间最粗暴、最古早的认亲方式。
【虫纹不一致,不一定不是亲生孩子。】
【但,虫纹大小、颜色、图案、长得地方完全一样,肯定是三代内的直系亲属!】
郝誉不清楚伊瑟尔的具体年龄,便按照白宣良和哥哥的年龄稍微估算下:修克这个年龄绝不可能是伊瑟尔的孙子,同雄同雌的弟弟概率也不算大。
再联想到哥哥留下的助学名额中莫名其妙的限制条件:“助学名额必须要给一个蝎族雌虫。”
郝誉目光落在修克那根急促拍打地面的蝎尾上,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从小到大在军部长大,虽没有过上普通雄虫成年即结婚的生活,内心也完全认识到“在这社会想要二人长相厮守何其困难”。
他哥哥郝怿才不是地方雄虫协会宣传的“天下第一大圣子”。
郝誉认识中,自己的哥哥郝怿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雄虫,他会为告白熬夜写下长且苦闷的日记,会烦躁作业如何完成,会帮雄父整理书架时耐心听各类长辈推销雌侍,再一一拒绝。
“哥哥喜欢伊瑟尔。”年幼的郝誉其实并不理解哥哥为什么对一个雌虫如此执着。他趴在哥哥床上吃零食,仗着假期无所顾忌打游戏,“哥哥可以用积分和他约会,干嘛要管雌虫怎么想。”
郝怿心事重重。
他对郝誉道:“他不喜欢我。我不能勉强他。”
这很奇怪。至少在郝誉未成年时,在他还是个没有经历过情爱的孩子时,他并不理解为什么不能勉强。作为被哥哥养大的崽,郝誉只有一个想法:“我不想哥哥不开心。”
郝怿对郝誉笑笑,下楼给自己的弟弟拿了一大份水果和零食。作为军雄,郝誉回家也不能乱跑,甚至不能随便离开暗中军雌的注视。在这次假期结束前,他第一次见到让哥哥魂不守舍的雌虫。
伊瑟尔.南。
他并不安静,走到哪里都达到一种吵闹的程度,4岁的郝誉端着水果杯找哥哥,低下头,看见好几个雌虫站在一楼大厅与哥哥说这话。他们中也有白宣良,只是那雌虫完全淹没在伊瑟尔.南的光芒下,灰扑扑像碍事的煤炭,一番踢来踢去后,停靠在角落。
伊瑟尔.南则是用手撩拨他那一头闪烁的银灰色长发,露出柔美的耳廓。他没有回望楼上,郝誉却很清楚看见那树叶一样细长富有造物之美的唇瓣,开合开合直到离开都没有停下。
他的哥哥郝怿一直陪到伊瑟尔.南离开。
郝誉伸出手要哥哥抱抱,等哥哥把那些得到的上门礼物给自己拆开玩。他喝着果汁,“伊瑟尔真好看。”
“他是我们那一届最好的雌虫。”郝怿补充道:“联谊时很多雄虫都找他聊天。”
“哥哥可以用我的积分和他约会。”郝誉掰开手指算了下,抬起脸要夸夸,“我是军雄。现在已经开始攒积分了哦。等我再长大一点,上战场,就可以给哥哥赚军功了。”
郝怿苦笑下。
他蹲下身,和记忆里无数次所做一样,抚摸郝誉的脸与头发。
“誉誉。你喜欢他,可以攒着积分,以后找他约会。”
郝誉不会和哥哥抢雌虫,况且他才4岁,对雌虫毫无概念。他所说的“好看”,可以用在点心、玩具、武器、战斗上,也能用在雌虫身上。
“哥哥要结婚了。”郝怿对郝誉道:“哥哥会慢慢忘记伊瑟尔,不会再和他纠缠。除非日后,伊瑟尔来找哥哥。哥哥会和雌君商量后再做出决定。”
他招招手。
一直躲在走廊暗处的白宣良小跑过来,脸上是惊喜与尚未消失的怅然。郝怿牵住他的手,二人并肩蹲在地上,与嚼吧嚼吧吃果汁配料的幼崽郝誉对视。
“誉誉。”郝怿介绍道:“这是哥哥未来的雌君,白宣良。”
“他以后就是哥哥和誉誉的家人了。”
*
伊瑟尔.南已经是过去式。
是他自己先拒绝哥哥,是他自己亲手把哥哥推向白宣良。
同时,也是他在哥哥去世后,张着嘴巴,伸出舌头,和另外一个蝎族未成年雌虫展示给郝誉看,哥哥郝怿疑似婚内私生的证据。
修克19岁。
白岁安,他哥哥与白宣良的孩子,18岁。
“明天去做亲子鉴定。”郝誉手指用力,捏得两个雌虫涎水四溢。伊瑟尔试图强行闭上牙关,郝誉两根手指便由此用力,点住两处关节衔接处,发力下按,疼得伊瑟尔哼哼出声,泪眼婆娑。
修克则是被“亲子鉴定”吓得六神无主,发出小狗一样的呜咽,“不唔。唔不要呜呜呜不要做。”
他不要做亲子鉴定。
他不要做亲子鉴定!
一旦做了,他好不容易办下来的异地公民身份证明又要和伊瑟尔捆绑在一起。到那时候,修克唯恐自己连大学城报名都过不去。
早在看到军雌们提醒自己不能接受军部赞助时,修克便意识到自己能蒙混过关的就是些简单关卡。如果他运气足够好,哪怕考不上最心仪的几个专业,失去郝誉作保,也能找个不入流的区域大学读个普通专业,拥有一份能看过眼的文凭。
他好不容易从蝎族聚居地跑出来,仗着地方与地方消息不互通,重新办了一份异地身份证明。
再做亲子鉴定,可不就是在大学城等一众学校面前,把自己和犯了罪的生父再次链接再一起吗?
“不。啊。不呜呜。”修克努力挣扎,舌头为了说话胡乱打转起来,词句含糊。他微眯着眼,看向居高临下的郝誉,绝望看见军雄冷漠的神情。
一时间,修克恨极了自己的亲生雌父。
几分钟前才畅想过的专业、未来荡然无存,失去上位者的照拂。修克自己还是一个因身世污点屡屡受挫的孩子。
他张大嘴,也不管郝誉到底怎么想,痛哭起来,“不要去做。我不要去做。”
百般抗拒,百般抵赖,在郝誉眼中只能做实二人亲生父子的关系。他松开虎口,缓慢拔出手指,分别将手指上的黏腻擦拭在两个雌虫嘴角与脸颊上。
“为什么不要。”
郝誉一字一句,看上去已经没有什么不悦。脸上甚至呈现出孩子一样粲然的微笑,“修克。如果你是我哥的孩子,那份助学名额,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不是吗?
不然怎么解释那份昂贵的助学名额,偏偏加了一沓备注,又是蝎族雌虫,又是什么东西。
郝誉用力将最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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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水渍剐蹭到修克的鼻梁上,嬉笑道:“你难道不想和芋芋一样,成为我真正的侄子吗?”
他在笑,笑容却让修克恐慌起来,从半跪着向后仰去,一屁股摔在地上,嘴长大,发不出半点声音。
郝誉转身看向伊瑟尔,这个在他认知中最大的幕后真凶,“伊瑟尔,你怎么想?”
他走过来,脚步极轻,空气中剩下蝎尾挥舞留下的破空声。伊瑟尔在连续的干呕中感受到凉意,强烈的气流冲到鼻尖,再次抬头,他看见那根曾经折磨自己的蝎尾,呈现出一根冷意且细的毒针,聚焦,放大在瞳仁前。
“啊。啊啊啊。”伊瑟尔崩溃大叫起来,“不要。他不是我的孩子。”
郝誉快速甩开自己尾部的毒针,上面流窜出的粘稠汁液,与地板发出“嗤嗤”的化学反应,一股白烟与灼烧的恶臭味道刺得雄虫自己都哆嗦起来,用力拍拍脸颊。
“你说不是就不是?”
有点过激了。郝誉无奈地反省自己。难道真的要继续打基因库那种加药针吗?可是不打,万一情绪在崩溃怎么办?家里现在不是他一个人,还有白哥,还有芋芋。
想到那一大一小,郝誉的神色终于柔和起来。
他拍拍自己的肩膀与腰,扫去灰,果断做出决策,“明天做亲子鉴定。你们今天回去想想,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坦白。”
“对了。”临出门前,郝誉还是给了点忠告,“我最近自控能力不太好。你们最好说实话。”
门合上。
修克与伊瑟尔最后一点希望彻底消失。
二人瘫坐在地上,许久没有说话,房间内除了白宣良放置的除味香薰安静工作,就剩下彼此粗重的劫后余生的喘息。
他们的牙齿没有发出寒颤,是被郝誉打开到合不拢的程度;他们的舌头至今还半露在外面,也是因上面还残留着郝誉残暴的指印。修克小心翼翼吞咽口水,用手接住从嘴角流淌下的水渍,抽噎一声。
“都怪你。”
伊瑟尔能好到哪里去呢?郝誉对他永远是最凶最不留后路的一人,如果说修克还因未成年身份,稍微吃到点好果子。伊瑟尔是一丁点好果子都没迟到,他的两颊从内完全被掐出淤紫,全程没有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来。
他艰难抬起手,扶住自己的下巴,一点凑出声音。
“你。过来。”
不能让郝誉真的带他们去做亲子鉴定。
他们必须在今天晚上想出个办法来。
*
郝誉不关心屋内新出炉的父子两要做什么。
因为他知道,自己关心也阻止不了他们使用各种手段阻碍明天的亲子鉴定,至于明天这对父子狗嘴里能说出什么谎话,郝誉一点都不期待。
他想起自己上楼是为了找军校资料,懒得折返回屋子继续败坏心情,下楼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发呆,许久,最后眯眼睡去。
头疼。
今天和基因库研究员抗议药物的副作用,他们便上了一款新药物,服用方式也从注射改为口服。郝誉最开始还以为这是自己症状转好的迹象,现在迷迷糊糊中,反而揣测基因库是不是要自己吃点苦头,再回去品味注射服用的好?
副作用大就大吧,这点副作用对军雄来说就是开胃小菜。
郝誉抬起胳膊,掀开茶几上白宣良准备的急救药盒,从里面翻出好几款镇定注射剂,对准脖颈狠狠扎下去。
液体缓慢流动,冰冷让郝誉有一瞬间的刺痛感。但随后是更加强烈的转眼与干涸,两只眼球不受控制地快速翻动,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呼吸道中有什么存在正在涌上来。
郝誉打了两个干呕,找出今天基因库给的新药,干吞下一把。里面是七八个,还是九十个,都已经不重要了。
恶心感返上来,吃下去的药都没来得及消化,全部吐到地上。
“郝誉!”白宣良惊呼,快速下来。他脸上哭过的痕迹还没有擦去,鼻尖发红,还带着点抽噎,匆匆抽出纸巾,下意识喊家务机器人帮忙。“你怎么了?我去给你倒水,垃圾桶。家务机器人……”
郝誉摆摆手,示意收纳在台面上的老式喇叭。
白宣良这才想起来,在疗养院内没有家务机器人这一类高智能产品,在这个只能链接内网的地方,军雄们连一款智能通讯都没有,通讯全靠喇叭和附带的广播频道。
白宣良忙手忙脚,一时间没调准喊人的地方,无助拿着喇叭叫“有人吗?”“有人吗?”。他见郝誉吐得实在厉害,丢下喇叭,拿毛巾和温水来慌慌张张中,反而把郝誉安顿好了。
照顾人,特别是照顾病人,是白宣良简历上最多出现的字眼。
基因库留在疗养院的研究员与医生赶来时,都忍不住多看白宣良两眼,询问他是哪一个医护学校毕业。
“你把他照顾得很好。”
白宣良低下头,看着正在测颅压的郝誉没有说话。
医生继续道:“就是照顾得太好了。郝誉这么多年就没怎么吃好过,之前我们给他派来的勤务员,他全部丢出去。前几天还和亚萨喝了酒……这么折腾,再加上换新药,不出毛病才怪。”
“是肠胃问题吗?”白宣良忽然警觉,“喝了酒还吃了药,郝誉也肠胃不好吗?”
郝怿最开始也是肠胃不舒服,最初他没有放在心上,自己去协会附属的药店购买消食药品。吃了一段时间,郝怿觉得没有什么大碍,不再吃药,身体其他位置却频繁开始疼痛、乏力。
如此,他以为是长期孵蛋造成的身体疲倦,没有放在心上。
等到后续确诊,就诊,吃药,吃药,最后死去。
“医生,郝誉这是不是枯萎病。”
“你知道这个病?”医生比之前更加惊讶。他翻看之前几分档案,随后切入家庭病史那一块仔细查阅,回复白宣良,“这病挺少见的,属于慢性病。郝誉这还真不是,他纯粹是自己作的,出任务不好好吃饭,回来修养也不好好吃饭。”
郝誉躺着,对医生比一个蔑视的手指。
“闭……嘴。”
医生翻开下一页郝誉的赫赫病史,对白宣良道:“他前两次出任务,差不多十年内没吃什么好东西,饮食也不稳定。有次我们给他做手术,从他的肚子里清理出近750克的不能消化物。布料、泥土、钻石、塑料碎片、通讯器零件……”
“如果郝誉是雌虫,身体强壮,这么造作其实没关系。可他毕竟是雄虫,后天锻炼得再强,先天基因决定他的消化器官就不如雌虫强悍。”
郝誉正挨针抽血呢,闻言给自己正名,“放屁!我哪里不如嗷嗷嗷啊。”
研究员拔出血管,换了一根接血。
郝誉严重怀疑这群王八蛋逮住机会薅自己羊毛,他开始骂骂咧咧,试图把白宣良拽到自己身边来,不要听基因库下所有家伙的洗脑。
白宣良不为所动。
他经历了郝怿的重病,主持了郝怿的葬礼,他是绝不想要再重复一遍这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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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誉是郝怿的弟弟,是他与亲子未来生活的保障。
医生每一句话,白宣良都恨不得刻在脑子里。听到后半段,他已经找出本子和笔,一行一行手抄上去,表情严肃。
“……你不知道郝誉有多难搞。本来这次任务结束,他来疗养院,上面就想他好好养病。结果呢?我们给他找来照顾生活的勤务员,他全部轰出来,一个都不留。”
郝誉青筋暴起,“你们那是勤务员吗?你们那都是来和我上嗷嗷嗷。”
研究员面不改色拔掉针头,换了更粗的一根扎在郝誉胳膊上。七八个军雌早有准备,撩起袖子,按住郝誉翻滚狂吠的身体。
“嗷嗷嗷啊你们等着,王八蛋基因库,王八蛋。白哥你不要相信啊。”
医生翻过一页病历,细数郝誉的不良作风,“他不爱打扫卫生,家务能力约等于零。吃饭全部靠食堂和隔壁军雄,除此之外就是各种各样的零食。哦。白宣良先生,你也看到了,他这个臭脾气,油盐不进。”
白宣良想起自己第一天来这间屋子所看到的景象,完全相信医生所说的话。
郝誉的私生活不一定淫//乱,但一定过的不舒服。
白宣良第一天丢垃圾就专门找个小拖车,上上下下拉了三遍才算清爽。除此之外,郝誉那些贴身衣物,他是又泡又洗,碍于疗养院里不准使用智能家居,一些难搞定的污渍,白宣良脸红也是一件一件手搓过去。
现在窗明几净,心旷神怡的房间,厨房充沛的食材,每天都温着的水,日日不重复的菜品,下午固定的茶水与点心都是白宣良独自操持下来的。
他习惯做这些了。
“其实,郝誉这些天在家都挺好的。”
按时吃饭,按时睡觉。除了在家总不穿裤子外,白宣良找不出郝誉什么弱点。
“那是因为郝誉听你的话。”医生刷刷写下几行字,“上面我们内网的联系方式,下面是郝誉阁下一些忌口食物。明天我们也要再上门。到时候关于郝誉阁下详细的食疗养生计划,我会和您单独沟通。”
白宣良仔细将这张写了联系方式的纸,夹在本子中。
研究员心满意足地抽饱血,给郝誉打了之前老款的注射药,挨郝誉两个愤怒爆锤后,快步离开,卷起的风都哼唱小曲儿。
“白哥,你别听他们的。”郝誉哀嚎道:“他们都是坏人。啊呜呜呜他们抽我那么多血,王八蛋。迟早有一天我要带军雄拆了他们那个破研究室。”
白宣良没学过医。
他在枯萎病上有不少了解,甚至这类慢性病要做更多的基因分析才能确诊。郝誉挨了一针,精神反而好不少,撒泼打滚要白宣良把那张纸条丢掉也不成功。
“算了。你要收着就收着吧。”郝誉爬起来,喝点温水,感觉肚子饿了。他道:“白哥。我想吃油炸大禽腿和肉,再加上点黄油。”
白宣良打开本子,摇摇头。
“不可以。”
“白~哥~”
白宣良合上本子,坚定本心,“不可以。医生说,接下来三天,你都要吃素。”
郝誉:?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基因库是什么?
基因库是畜生!
郝誉才不管这群人是什么虫族医学领域的璀璨明珠,基因库是什么建国至今最大基因谱系保存基地、尖端生物科技第一发源地、永恒不朽的虫族医学殿堂。
不让他吃肉,这群玩意儿就是畜生!纯纯的畜生!
“我要吃肉。”
“不行。”白宣良系上围裙,打算给郝誉和孩子们做夜宵。
他第一天尚未驯化这间厨房,磕磕绊绊用上各类清洁道具,用刮刀将墙上长出的霉菌一一铲除,喷上除味剂,手搭收纳架子,全部垫布洗干净晒到发白,再铺到柜子里。
最后,按照虫族家庭的标准食量,白宣良购买了米粮油调料,各种肉、蔬菜、水果和零食分门别类。清洁战争以白宣良掏出郝怿最喜欢的烧水壶告终。他将那用了二十余年的烧水壶擦得蹭亮,端端正正放在厨房的角落,满意得难以言表。
郝誉在这里反而成了个外人,找个东西都找不到。
幸好,他之前那些武器没有丢失。白宣良得到他的许可后,将其去按照类目码在一处空房间里。
“白哥。”郝誉抽了血,路过玻璃感觉自己嘴唇都薄了一层,装腔作势扯着雌虫的衣摆哭诉道:“难道你真的要听那群王八蛋的意思吗?我还是个不过百岁的孩子,没有肉我会长不高的。”
白宣良甩不开郝誉。
他洗干净手,从冷藏柜里找出一块早上才购入的新鲜走地肉,找来各类调味配做酱汁,用锤棒打软肉后,上软毛小刷将酱汁一层接着一层刷到肉中。深红色的酱汁一根一根滴落,随着捶打出来的纹理,腌入深处。白宣良将他们铺开,手指抓捏拿提,反复往来,汁水飞溅中,郝誉哭得更大声了。
“哥。白哥。你是我唯一的哥。你不能不信我啊。”
白宣良有些为难。他在厨房走来走去,郝誉和小时候一样拽着他的衣摆,不拿到吃的不罢休,他去哪里,小短腿跟着走几步。
哦。白宣良低垂下眼,拒绝和答应在脑海里打架。半晌,却都是郝誉那赤条条的大长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荡来晃荡去,剩余那根黝黑蝎尾好不安分,时不时卷去台面上的调味勺子,弄弄这个弄弄那个。
“郝誉。我相信你。”白宣良才说完,郝誉就狂笑出声,扑过来抱住白宣良。他打完针,副作用飘忽不定,激素让情绪显得略显亢奋,居然举着白宣良先转了一圈,狠狠抱在怀里。
白宣良后半截话几乎要碾在其中。
郝誉恨不得狂亲白宣良好几口,盯着台面上的肉垂涎三尺,“今天吃什么肉。”
“芋芋想要吃烧肉面。”白宣良感觉呼吸不畅。他贴着郝誉,完全能听到雄虫飞快的心跳。比起前几分钟雄虫那要死不活的样子,现在生龙活虎的郝誉也非常不对劲,他脸颊开始泛红,呼吸急促,两瓣嘴唇上下飞扑,说话语速极快,呼出的气流长而滚烫。
白宣良还没有说完,就要被烫得哆嗦几下,面色仓皇。
郝誉却不以为然。他抱着白宣良,大脑随着药物快速燃烧,目光与那些肉搅拌成一团,口水吞咽,噼里啪啦拉满期待,“我要吃两碗。两大碗。上面打满肉。”
白宣良很想说不可以。
郝誉已经露出两排闪光的大牙,双眼瞪圆,显示出一种讨好的笑容。“白哥。”他的蝎尾微微摇晃,尾尖一度翘起来,讨好般哄着面前的雌虫,“我辛辛苦苦那么久,好不容易把您盼来了。啊,你不知道食堂过了点就没饭,每次我去隔壁要饭多遭人嫌弃。啊~~~基因库真是没有道德的存在。”
这种黏糊糊的撒娇口吻,白宣良很久没有听到了。
他的雌子白岁安长到两岁就不乐意这么撒娇。郝誉倒是很爱这么说话,每次好不容易回家,都缠着郝怿要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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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在白宣良记忆里,他们为数不多的相处中,郝誉也曾经这样对自己撒娇过。
也是因为馋。
4岁的军雄幼崽不方便外出,回家探亲也只能拘束在家里。郝怿不忍心让白宣良大半夜为了幼弟的口腹之欲跑一趟市区,百般劝阻。小军雄就抱着尾巴躺在床上打滚,假惺惺嚎叫,跑来拽白宣良的衣摆。
郝誉发育晚,4岁也是个小萝卜丁,要踮起脚才能勾到白宣良的衣摆,然后用力扯扯,大喊,“白哥。白哥。啊啊啊我想吃嘛。”
白宣良便坐车去市区,从深夜排到次日清晨,拿到刚出炉的美食匆匆赶回两个雄虫身边。
郝誉没能等到这份早餐。
4岁的他因用完假期,三个小时前启程回到残酷的军雄养育中心,开始另外一种生活。
白宣良和郝怿分食那一份早点。
这件事情能让白宣良记到现在,不全是郝誉当时太无理取闹,给人留下泼皮无赖幼崽的印象,而是郝怿在那日清晨以极慢地速度品尝这一美食,吃着吃着,他哭了。
他的眼泪掉在已经糊掉的汤面中,断断续续对白宣良说,“誉誉没吃到。”
誉誉没吃到。
誉誉,没吃到。
郝怿为这件事情哭了整整一天,他并非那种爱哭的敏感的雄虫,可郝誉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
白宣良记到现在。
他热锅,倒油,将切好的肉块放在烤盘上煎。滋滋声中油脂的香味弥漫开,酱汁的颜色逐渐浸染到锅中呈现出一种夕阳的颜色。
白宣良记得那天也是吃面,吃得就是烧肉面。他都不太记得味道,却记得那天自己精神奕奕,提着两份给雄虫们的食物,推开家门,郝怿呆坐在厨房,披着晨光,用一种恍然又通透的神采遥望着停放航空器的草坪。
他在晨曦中,匆匆从保温箱里拿出面食,拆开筷子,递给郝怿。
清晨的光与浮尘落在面碗中,白宣良真的记了很久。
久到,他忽然想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说一下。
“郝誉,还记得你4岁时,半夜不睡觉非要吃面吗?雄主头疼得不行,努力哄你睡觉,你不睡非要吃,还来抓我的衣服。”
郝誉盯着油锅发呆。时间并没有让药物的副作用衰退,相反,随着厨房温度的上身,郝誉的脖颈与背部已经出现细密的汗珠。
白宣良陷入到回忆中,他为煎肉翻面,用剪子剪开水果的表皮,将其一一放在烤盘中,吸油增香。水果的汁水沿着开口流淌到盘中,滋滋声音中多了水汽烘烤出的果香味,雌虫的面容因此变得模糊。
“我衣服都快给你抓坏了。最后坐夜班车去市区排队,一直到天亮……”
“哦。”郝誉平淡地回答,“我不记得了。”
*
郝誉得到了一份素食夜宵。
白岁安一边背密码学卡,一边坐在位置上,抄起筷子捞起面条上满当当的肉。他看向身边眼睛都绿了的郝誉,再看看雌父,难得困惑起来。
“雌父?”
白宣良有基因库医生的撑腰,底气很足。他道:“医生说了,你小叔接下来三天都要吃素。”
白岁安打量郝誉,看他面色通红,血气充沛,臂膀上青紫经脉膨胀,一股无处发泄的旺盛样子,万分理解。
“吃素养生。”
郝誉攥拳,把桌子哐哐砸了好几下,发泄副作用升起来的邪火。
他这举动把白岁安和白宣良都吓到了。白岁安放下筷子,不安看着雌父。白宣良也紧张地靠近,指尖堪堪碰到郝誉时,又猛地收回,转而哄起对方。
“那。我们不吃素。郝誉,医生也没说完全不吃。”白宣良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说辞,眼神慌乱,“我去给你做,你。你别生气,别把自己打坏了。”
郝誉呼出热气,手捂住眼睛,平复心情。
“没事。药打多了,副作用来了。”
他先在一身火气,不是食欲,就是性/欲。如今眼看食欲是满足不聊了,睁开眼不是白岁安那复杂又晦涩的神态,就是白宣良晃来晃去的围裙和系在腰间那短短一截细绳。
该死。
今天,他就是吐死在屋子里都不该打那破针!做做做!那破针副作用什么时候能下去?
去找伊瑟尔吗?郝誉想到糟心的父子相认桥段,一点都不想看到那张脸。他深深叹息,将脸埋在手里,胡乱梳到脑后。
“郝誉。”
白宣良还是撞着胆子上前。他那点心肝胆全用在厨房、家务、照顾人上了,面对正事一股小家子气,战战兢兢上不了台面,走两步风都能吓死他。可偏是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雌虫,抬起手,颤呼呼用手掌给郝誉当冰袋。
“你是不是不舒服。”
白宣良蹲下,像是小时候那样面对郝誉。
不过,不同于往日。郝誉早就不是4岁还要拉拽他衣摆的小萝卜丁了。他已经是个身强体撞,在战场厮杀过数千回的强大战士。他无论是站着、坐着都比白宣良所蹲的位置更高,更适合俯视。
从这个视角,轻而易举看到白宣良扬起的脸,放入自愿献祭的祭品一般,脆弱的脖颈下,是居家的常服因忙碌松开最上面两颗扣子,灯光幽暗中,常年无人光顾的胸膛不如军雌那么粗壮,却很符合婚恋论坛中对“居家雌侍”的描述:
适合哺育孩子的柔软身体。
“我叫医生过来。”白宣良轻声道歉,“对不起。可是我,我怕你……”
他欲言又止,暖色调的光落在脸上,令郝誉第一次发觉哥哥的雌君拥有一双黑且长的睫毛。
以及一双明明很有韵致,却隐藏在睫毛下的双眸。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白宣良在郝誉的回忆里没什么存在感。
他踏入家门时总低着头,除了皮肤白皙,肌肉不盛外,没有给郝誉留下任何强烈印象。郝誉全部目光都落在哥哥唯一的孩子白岁安身上,就连总嘴硬的伊瑟尔.南都比白宣良更耀眼更能给人深刻印象。
别的不说,郝誉能给找出记忆中伊瑟尔.南的样子,却死活想不起来白宣良就是个铁证。
更别提,哥哥郝怿结婚不久后,白宣良就前往偏远地区服役。年幼的郝誉每次回家都紧着哥哥雄父雌父那边,鲜少见到这位雌君。长大后,郝誉奔赴战场前的几次通讯,隔着电话只看见一道模糊且忙碌的身影。
那就是白宣良在郝誉回忆里的样子。
浅浅的,淡淡的,像是一层挥挥手就能散开的雾气。
偏偏,郝怿格外尊重对方。每次郝誉埋怨哥哥不找个更有钱财更能提供高端医疗资源的雌君,郝怿便插入其他话题,不让郝誉继续说。
他教育郝誉,“郝誉,白宣良也是你的亲人。”
“他是哥哥的雌君,又不是我的。”
那时,郝怿已有了病态的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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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誉则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死在任务里。他开始担忧自己死后,作为军雄提供给家人的福利也会一并消失。
第二期任务开始前,郝誉便催着哥哥找一个真正的强势的雌君,最好是军雌。
这样,他可以用自己的资源,在离开前为家族培养起一个新的庇护伞。
彼时,白宣良不在军部工作,就算能塞进去工作。郝誉也嫌弃对方资质太差了,没有培养的价值。
“哥哥又不是我。”郝誉低声道:“我不能结婚,连和一个雌虫长相厮守都做不到。哥哥需要人照顾。白宣良确实很好,可他忙起来顾不上哥哥。”
“他自己家里人不帮忙,我们雄父雌父也不帮他。我马上要去执行任务。他自己打拼,留哥哥一个人在家里吗?”
郝怿笑起来。
他确实与其他雄虫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在孵化郝誉前,他的性格便被少年爱慕与失落的恋情锤炼成脆片。两兄弟的雄父时常拉着郝讲述,他出生对哥哥的意义,将他哥哥是如何担忧郝誉的出生,又是如何亲手把郝誉拉扯到一岁大。
以及,哥哥郝怿又是如何看这自己养大的亲弟弟被军部带走。
“我一个人也挺好。”郝怿在雄虫协会有固定的单间。他不热衷社交,聊天镜头也固定在肩膀处,在一片明媚阳光中为自己的雌君辩解,“宣良毕竟是雌虫。雌虫没有事业很难在社会上立足……誉誉。他也是为我好,等他工作不忙,他会来找我。”
“可是。”
“誉誉。”郝怿道:“我不希望宣良成为家庭雌侍。我觉得他为工作打拼的样子比过去都有魅力。”
说完,他露出一些不适应的表情,拆开一份消食片吃下去。
“我可以养着哥哥。”郝誉提出个想法,“哥哥的雌君,我也可以养。他只需要照顾好哥哥,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郝怿头疼,为弟弟完全被带坏的军雄思想发愁。
他道:“誉誉。白宣良是我们的亲人。”
“他不是那种,要靠人养的随便雌虫。”
*
那时,兄弟二人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就是药打多了。”医生冷酷放下血压计,拿起针管,义正言辞,“具体情况,我再抽一针回去化验。”
郝誉闭眼,白宣良站在他身后,两只手揉捏耳侧穴位。他的手温凉,郝誉为医生激起的满腔血性硬生生冷下去半截,只憋出一个相对文明的“滚”。
“郝誉阁下,您这样不配合治疗我们也很苦恼。”
“滚滚滚。”郝誉怒得要站起来,意识到白宣良那双手还箍在脑门上,抬起的屁股“磅”摔回去,嗤嗤从牙缝里冒火气,和医生、研究员大吵一架,“你们给优卡的药怎么没这种副作用?是不是因为他是雄雄恋,你们就区别对待?”
“优卡阁下不过是断腿,怎么能和您的情况比呢?”
眼看军雄又要发癫,医生只好拿出另外一个病例安抚道:“您看。亚萨阁下和您一样伤到脑子,不也打这种药?不过他的药效比您稍微弱一点,每天多睡几个雌虫,什么副作用都没有。”
郝誉左顾右盼,真想拿什么东西摔上去。
白宣良赶快将桌子上的餐具、装饰统统撤下去,关切拿一次性杯子给客人和郝誉,低声询问病情和郝誉的感受。
“医生。郝誉能吃肉吗?”
“每天只能吃100克。”医生勉强松口,定了份额,继续劝说郝誉,“郝誉阁下。不是我们不给你吃,之前您如果按照我们的安排好好养病,早可以吃肉了。现在这个副作用,您真的不考虑一下?”
郝誉思考词库里有什么比“滚”更贴切的表达。
他一不想和基因库派来的雌虫做,二不想自己牵扯到已知的道德沦丧的实验里,三则是他内心始终不愿意和一个雌虫发生真正的灵肉交汇。
伊瑟尔?这是个例外。
从他出现在郝誉面前的那一刻,就已经算半个基因库的实验体。郝誉不会告诉伊瑟尔.南,就算有哥哥缴纳的雄虫积分,就算自己未来续上他的赎金。一旦自己去执行任务,伊瑟尔就必然得去基因库,参与“稀有变异种-军雄繁衍实验”计划,被主动成“实验体”。
基因库八成不会为一个罪犯减刑。
和军雄发生关系,本质上就不是什么好事情。
没有权势的犯了罪的保释犯,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这种情况下,做和不做没有本质差别,说不准做了,基因库还会更温柔对待伊瑟尔,将其视作一个新的利益体。
“我说了不考虑就是不考虑。医生,你该——”
“必须要和雌虫做吗?”白宣良犹豫道。他开口太突然,空气都安静一秒。
随着医生脸上绽放的笑容,郝誉脸黑下来。在他将手中一次性杯丢到这狗东西脸上前,医生站起来,抓住白宣良的手,亲昵万分。
“当然。这是最无害也最舒服的舒缓方式。”医生喋喋不休,“我们非常欢迎您这样有生育经验的雌虫参与其中,这样郝誉阁下完全躺着乖乖听我们的计划安排。”
郝誉暴起掀桌,“闭嘴!”
“您也看到了。郝誉阁下一直抗拒,那个保释犯来得太晚,目前郝誉阁下也不喜欢对方。所以火气越堆越多,脾气也臭得不行。”
郝誉上前,强势分开医生和白宣良的手,“你,给我,闭嘴!”
白宣良完全被镇住了。他瞪大的眼眸像秋日成熟的饱满果实,风一吹便微微摇晃,医生那些狡诈话术已叫他摇摇欲坠。郝誉匆匆上前,恨铁不成钢抓着白宣良的手,给其焊上一层铁笼。
“白哥。你别听他们乱说。这群家伙就想培养第二个我罢了。”
余下,就是郝誉单方面赶人。
白岁安早早被雌父安排到房间里吃饭。他端着吃空了的碗下来,无视小叔和医生的语言艺术,平静把碗筷放到厨房,寻找之前军雌留在茶几上的军校资料。
“雌父,他们没把军校资料留下来吗?”
白宣良思索片刻,告诉亲子,资料应该给修克带到楼上房间里了。白岁安正要上去,又被雌父叫住,“芋芋。你看见修克,问问他要不要吃……要吃,等会儿我再给他做。”
烧肉面,本就做了两份。
碍于医生那“吃素”的医嘱,两份烧肉面本就是给两孩子用。
不叫修克下来,还是怕白岁安不开心。白宣良深知自己亲生孩子心里有气,宁愿再热一遍面条,也不肯两孩子再碰到一起。
他在郝誉吵吵嚷嚷的轰人声中,叮嘱白岁安:“别和那孩子置气。他……万一他不是呢?”
白岁安面无表情抽出被握住的手,登登上楼。
他心思复杂,白宣良顿生一股挫败感。
郝誉“哐哐”摔门,锁门发出的巨响,也没能将白宣良从强烈的挫败感中拽出。雌虫低垂着头,去厨房热剩下的烧肉面,打算端出来给郝誉。
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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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能吃,那就吃一点吧。
白宣良挑着肉,想起郝誉扭曲发热的脸,滚烫的经脉,点着一般的皮肤,手下留情,多生下好大几块埋在面条和配菜下。
他端出去,郝誉早端着之前那份素菜夜宵,坐在沙发上挑挑拣拣,啃冷掉的蔬菜根,嚼吧嚼吧,嚼吧来,嚼吧去。
“郝誉。”白宣良殷切又关心,“医生说可以吃一点。”
面条拱起一大块,尖尖上的配菜塌下来,露出底下几分肉色。郝誉打眼看去,就知道这绝不止面上的100克。同样,他想这面一开始就不该是为自己做的,嘴巴更愤懑吃着菜根。
“不了。”
咔咔咔,嚼吧嚼吧。
郝誉怨气满满,“现在还克制得住,吃了还想吃,我就完了。”
“可你刚刚。”白宣良狼狈端着热面,手心发烫,呓语起来,肩膀都收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给你吃。”
他把原本做给修克的面热一热端给郝誉,似乎,本来就是对郝誉好。意识到这一点,白宣良恨不得落荒而逃,最好直接出现在修克那孩子面前,可他又刚刚让亲雌子去传话。
“这碗。”郝誉用力啃着菜根,面如菜色,“本来是做给修克的吧。”
白宣良几乎要把自己团成一个小球,滚到厨房角落里反省了。郝誉都把素菜啃成枯树叉子,白宣良脖子还维持着直角的姿势,拿发旋看人。
郝誉叹口气,真无法想象白宣良出门工作的样子。
“我明天让他们送保温餐具。”他起身,擦一把身上黏糊糊的汗,道:“你放修克房间门口。孩子们还要长身体,吃得比我好,没什么问题。”
白宣良没有动。
他僵硬在原地,像是等待一个确切的答案,又像是等待主人宣判死刑的奴隶,身体随着郝誉的接近,战战发抖。
郝誉不情愿看到这一幕。他随意照拂白宣良浓密柔软的碎发,又胡乱揉了揉,轻声道:“白哥,你别怕我。”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白宣良是哥哥认可的家人。
这就足够了。
郝誉相信自己临行前能够将白宣良父子安顿好。数年来,他与军部与基因库发生不少摩擦,可在数年中,他们是最好的合作对象,也是一手将郝誉培养成超强战争兵器的组织者。
它们是郝誉人格与意志的塑造者。
郝誉心甘情愿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们。
他只需要思考将白宣良、芋芋放在哪一个位置,给出什么级别的待遇和保护即可。退一万步说,郝誉随便说一个数字,军部和基因库都能匀一匀基层萝卜坑,找两个衣食无忧的清闲岗位把白宣良和白岁安父子安插其中。
郝誉这个级别的战争英雄,他所关心的现世亲属完全值得这种待遇。
“还得等地方雄虫协会传送来的病历。”郝誉走上楼,寻找到被自己锁上的浴室。他抽出镖头,几下砸开门锁,进去后用椅子和机械锁从内部锁死,才独自打开水龙头,感受冷水浇头的滋味。
明天。
他要做很多事情。
先让基因库的人上门做亲子检测,再让律师将哥哥留下的遗嘱等物拿出来,自己认真读一读。其次就是催促地方上把哥哥的病历、各类影像全部调查一遍,特别是哥哥决定保释伊瑟尔时的全部记录。
最后,是哥哥的雌君和唯一雌子。
郝誉猜测基因库抽空肯定要给白宣良做心理功课,自己得先把那群道德沦丧的研究员教育一顿,让他们别想搞出个小版本自己送去切片研究。
稀有变异种,同时还是千万分之一随机概率才会诞生的精神力变异军雄,郝誉的研究价值馋得那群研究狂魔流口水。
“……他们应该不会对芋芋下手才对。”郝誉蹲下来给自己擦肥皂。比起各种高科技沐浴,他们军雄都乐于亲自动手,以达到种古怪的安心感。他边给自己手指打满泡沫,想起另外一件秘闻。
他年幼时最好的朋友军雄温九一,据说是其亲生雄父与雌子意外乱/伦才生下。那位可怜的雌子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生父床上,见证雄父不堪伦理原因自杀后,生下虫蛋后自尽而终。
这不算重点。重点是温九一比他更加稀缺,是现世唯一的阴阳蝶,既拥有雌虫的异化能力,又拥有军雄攻击向的战斗力,除多年子嗣不丰外,几乎没有任何缺陷。
军雄中因此一直有流言传,温九一的出生就是基因库在其中插手,目的就是为测试直系亲属□□,是否能按照数据预测生出基因序列稀有的幼崽。
郝誉之前真是当笑话听听。
但看见亲侄子坐在基因库面前时,他忍不住激灵一下,不敢把安全概率赌在基因库的良心上。
“还是要把白哥和芋芋安排好。”
郝誉捏一团泡泡在浴室里吹来吹去。他忧愁又有一些无奈的笑意,“我也不能一直护着他们。”
为亲属推迟国家任务不现实。
同时,郝誉也不清楚自己下一次活着回来是何年。与其期盼别人的良心,不如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大把大把资源砸在芋芋身上,让芋芋考上一个好学校,认一个有权势有交情的好老师,有必要再给孩子匹配点实际资产。
白哥毕竟是成年雌虫了。
郝誉想起今日夜宵的种种,死活想不明白他哥早年为什么说“白宣良工作更有魅力”,他歪着脑袋,还是觉得自己数年前评价“白宣良不够强势”“不足以让自己资源砸下去培养”贴切。
白宣良适合在家里做全职雌侍。
难道要给白哥找一个雄虫吗?郝誉用手指在墙上列个朋友清单,看着一墙军雄名字,直接擦掉,头疼到噎住。
嫁给军雄有什么好下场。比起嫁给他那些私生活烂爆了的朋友,还不如自己一直养着白哥呢。
“这也不可以。”郝誉换块墙面,手点着写行业名,“给钱让白哥自己开公司吗?去军部后勤挂名工作?还是托人帮忙?”
良久,郝誉想不出一二三四。
他索性父子两打包到一块:统统给他去学校读书。
芋芋正常考大学,白宣良不出去也得出去找夜校、读进修班,必须得在自己执行任务前找到能为止奋斗一生的事业。
他不可能成为父子两一辈子的庇护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