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未落,几个人走到房间。
谢潇言没应付她,迈步往里面走。
是和风套间,床是榻榻米,西北角有下沉式沙发,长桌上水果鲜花一应俱全,扑面而来檀香之气很是典雅。木质的推拉门被白帘遮着,帘子一掀开,能看到外边小小的方形温泉。花园果真也有,日式风格,说得好听是雅致,说得不好听小家子气,院里就吝啬地种了几颗月季,陷在圆坛中,颜色很淡,有气无力几朵娇花。
“怎么样,谢老板还满意吗?”跟服务员道谢完,将人送走,苏弥跟到谢潇言的身后。
看着他环顾的眼神,苏弥莫名有种他好像在耍什么狐媚子心眼的感觉,颇有几分紧张。
谢潇言最终将视线收拢在后院的温泉池,抬一抬下巴:“就这点大?”
苏弥惭愧地挠挠下巴:“买家秀看起来要大一点。”
他哼笑了一声,轻嘲说:“你是真不怕出事。”
苏弥一时半会儿没理解他的意思,等到片刻后会意,登时红了脸,她想了个没办法的办法:“要不我们可以分开泡?你觉得呢?”
“你怎么不说分开度蜜月?”谢潇言说着往里面走,一边把外套脱下一边奚落道,“异想天开。”
“……”
没过多久,谢潇言还是通情达理地丢下一句:“你去吧,我看着你泡。”
“啊?为什么呀?”
“容易头晕。”
苏弥一边腹诽他真是个病秧子,一边又在心里乐开花,没人跟她抢占地盘。
半小时后,两人一前一后洗完澡,她换上一套杏色抹胸泳衣,后背是交叉的绑带,裙子有蕾丝边,堪堪遮住腿根。
苏弥出来时,谢潇言正裹着浴袍,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吃草莓,他瞥一眼旁边,她正抬手绑头发,后背的布料仅仅挡住半片腰身,脆弱白皙的骨骼随着她抬起手臂的动作而鲜明突出,像蝴蝶翅膀,灵巧而剔透。
半天才扎好一个满意的丸子头。
苏弥哼着歌,心情舒畅要推门出去。
谢潇言突然起了个念头,叫住她,声调懒散:“先别急着去,来开个小会。”
喉咙里的歌声戛然而止,苏弥闻言走过去,在沙发坐下。抢了一颗他的草莓吃:“你要说什么?”
“蒙眼抓人,玩过吗?”
情趣游戏是时候开启新篇章。
苏弥顿了下:“哎,我怎么感觉每次你出招都是你赢,好坏啊。这对我不公平吧?”
谢潇言侧过脸,看着她饱满得近在咫尺的额头,洗过的杏眼清澈诱人,正用一种求放过的可怜眼神直视着他。她腮帮子里鼓着一颗草莓。
他无视了她的认怂,“玩不玩?”
苏弥表现得不乐意,其实还是有点心痒痒,于是扭捏了一番,还是答应下来:“好吧,你来抓我?”
“可以。”
“如果你没抓到我怎么办?”
他不假思索:“我任你处置。”
听起来还不错的规则,但苏弥想到总做败将就不爽,笑意很快压下去,看着他运筹帷幄的眼,又忐忑地问:“抓到的话呢?”
他想了想,说:“你给我亲一口吧。”
苏弥怀疑有诈:“啊?就这么简单吗?”
“当然不是。”谢潇言笑了下,诚然道,“我打算、开发开发别的地方。”
听见开发这个词,她警觉起来:“哪里?”
谢潇言伸手搂了她一下,扶住她腰窝的中指稍稍一用力,点在她后腰的腰眼处。
“这儿吧。”他征询她的意见,“怎么样?”
苏弥被他按得打颤,下意识躲开,于是身子往前一缩,又狼狈得撞上他的胸口。
谢潇言收回手,他取来一颗草莓,正要放到口中,又停下动作,“或者——”
他说着,手中的草莓滑落,被他的腕力带出一道小小抛物线。
是扔向她的。
苏弥的思绪还没从他狡猾的视线里脱离,就觉得腿根一沉,有东西砸下来。她稍稍皱眉,低头看一眼最终滚落在她身侧的流氓草莓。
他面不改色看着她,没有任何逾矩的窥探。
而那颗草莓代替他完成越轨的挑逗。说不出的微妙,难以言喻的嚣张。
“这儿也行。”
===第69节===
谢潇言说完,嘴角笑出两道勾人的小括弧。
他说:“你选一个?”
“……”苏弥慌张地握住那颗沾了她的体温的草莓,藏到身后,她本可以落荒而逃,但娇艳欲滴的脸低垂半晌,只问他一句:“那要取决于你,具体是想怎么开发?”
他看着她,只淡定地说两个字:“亲肿。”
苏弥一愣:“什么,好夸张啊你。”
谢潇言别无二话:“选。”
苏弥不知不觉贴他很近,垂眸看着谢潇言下颌的青气,近到快亲上去,她明明想的是更为安全的腰,然而话到嘴边,鬼使神差变成了:“选,选……草莓吧。”
他笑意渐深:“可以,别反悔。”
苏弥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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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应:“不会的。”
谢潇言身侧是为她准备的,没用的上的浴袍。
他从衣服底下抽出那根腰带,交给苏弥:“你来绑,严实些。”
“好。”
苏弥说着,接过腰带蒙住了谢潇言的眼睛,而后缠到他的脑后,打了个不轻不重的结。
“好了,”她拉着他的手,走到房间中间位置,“这里开始吧。”
“嗯。”
“你不要偷看。”
“当然不会。”
“那我开始藏了。”
“OK."
苏弥环顾一圈,想到藏身的好去处。于是光着脚丫,蹑手蹑脚走到墙角,距他不远,三四米之隔,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很快,她在墙角站定。
谢潇言问:“藏好了吗?”
苏弥乖乖地嗯了一声:“藏好了。”
说完,她猛地意识到自己被炸了。
某人压根不用找,几步迈过来,精准定位,一把擒住她的手腕。
被捞进他的怀里,苏弥惊呼着挣扎:“你犯规!”
谢潇言把蒙眼的腰带摘下,看着她笑说:“谁犯规?我逼你出声了?”
苏弥摇着头:“不算不算,再来一次!”
她蛮横地将他眼睛蒙回去。谢潇言抱着手臂,懒散地倚在墙壁处,纵容道:“饶你一回,快去藏。”
苏弥:“你不要偷看!”
“不可能。”
……
半分钟后,苏弥蹲在四四方方的温泉池里,只露出一颗脑袋观察,准备等他找过来就随时埋进水中。夜风凉凉,水底下暖烘烘的。
谢潇言在里面问:“藏好了吗?”
还来这招!一个人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跌两次!
她捏住鼻子,戒备心十足地看着他从房屋里挪步往外走。
可恶的是,那腰带的布料明明严实得很,但蒙在他眼睛上,好像一点用也没有。
谢潇言走出房门,站在廊下,竖起耳朵浅浅地判断了一下。
苏弥见状,紧急地躲进水里。
又过半分钟,她从水下听见岸边一声闷闷沉沉,又温和含笑的呼唤:“乖宝,又输了啊。”
“……”
她诧异地?????探出脑袋,看着谢潇言站在池边,俯首冲着她,但他并没有摘下眼罩,嘴角噙着胸有成竹的笑。
苏弥气急,一下从水里钻出来,她噔噔两步迈到岸上,想越过他往外走,口中愤愤不平地说:“喊外号,没礼貌。”
“就要喊。”
谢潇言伸手截住她,腰带恰到好处地在此刻滑下,他睁开眼,凝视着她湿漉漉的眸。
苏弥湿透了,从头发到脚趾,很快就一滩水浸在地上,还掺杂着丝丝热气,好像是她的玉骨冰肌在缓缓融化。粘连的发丝在颈间弯成S线条,被他用手指勾开。
触碰到细柔而泥泞的衣衫一角,是他的手。
代替草莓再度划过那幽深的轨迹,是他的手。
他哑着声音,那双琥珀色的眼因她而漾着潋滟,问:“可以吗?”
苏弥的睫毛在淌水,纤细而轻软的睫被压得太重,重到她抬不起眼皮,只忐忑地看着地面那氤氲的热浪。视线因热气而模糊失焦。
她呼吸起伏,左脚的脚尖被动踮起,快要脱离地面,摇摇晃晃。
身体的重心被掌控,转移到他的掌心。
她说:“愿赌服输。”
谢潇言浅浅笑了下,吻她的耳垂:“乖宝,今天好漂亮。”
作者有话说:
感觉这俩开车可以详细一点(?我瞎说的哈哈哈开个不识好歹的玩笑^_^晋江爸爸放过我)
第39章
◎失控◎
苏弥会选这个地方是因为她觉得,谢潇言有恰到好处的分寸,会让对身体的试探变得有趣而刺激。是所谓越危险的越迷人。
人都有不乖的一面。只取决在何时、在何人跟前被激发出来罢了。
她擦干了身子,因为有人心急地在等,于是后面擦拭的动作十分浮皮潦草,发尾还在滴水,毛巾就很快被扯到旁边,苏弥尖叫一声,被扛到卧榻。
她躺下去一瞬又迅速坐起来,昂着脑袋提醒他:“只可以是腿。”
谢潇言:“我知道。”
蕾丝裙边里面是纤薄的裤,中规中矩款,没有利诱性的设计。但那浮白浅粉的肌理就是诱饵本身。
苏弥眼见他要倾身过来,按住他的胸口,又往下抚平裤腿的边角,说:“把灯关了。”
“……”他顿了下:“你确定?”
“怎么了吗?”
谢潇言不怀好意地一笑,声音轻佻:“开着灯我能看到腿,关了灯我可不知道哪儿是哪儿了。”
苏弥很坚持:“……我会知道,去关了。”
他嗯了声,去找开关。
随着一声拉闸的重音,头顶那盏别致的吊灯猝然熄灭,只剩下钨丝的细弱光晕,也在几秒之内很快消失殆尽。她的瞳仁彻底暗下。推门留了一道缝隙,浅浅的风把门帘往里推,一时鼓胀,一时又收缩。月光落在木质地板,呈现一种暗暗的厚重的蓝。
膝骨松弛地曲起。
皑皑的雪地,铺上一层粉霜。他用手慢慢丈量,一寸一寸往雪中迈步。不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坐标。深一步前一步踏在轻软的薄地上,落下深粉色的足迹印痕。
茫茫大地落了一场艳艳的花雨。
“我们好像在拍,那种电影。”苏弥看他一眼,不由感叹。
谢潇言扣住她的手指,摸到她掌心的滚烫:“没有人在看,别紧张。”
她讪讪地垂眸,“可是你在看。”
他抬眼对上她的视线:“我是你老公。”
很理直气壮的一句话。
“……”苏弥失策了,黑夜里的雪光仍然那么皎洁明亮。遮不住她丝毫羞怯,还放大那脆弱的神经感知。
一个绝妙的吻,濒临腹地。吻到她出了声,从浅到绵。
“好了吗?”苏弥催了一声,手指无意地绕住他的发梢。
他问:“嫌慢?”
“不是,我、我好像抽筋了。”
“哪儿抽了,我揉。”
“谢潇言。”
“又怎么?”
她弱弱的:“先别管了,你快一点呀。”
他笑了下:“不急,探路这事急不得。”
敌军扫荡,血流成河,青色的山峦和被渲染成深紫色的花瓣,交叠在这片狼藉的废墟。
终于,大获全胜的入侵者满意颔首:“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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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的手腕被按住,苏弥分明什么都没做,却觉得筋疲力尽,谢潇言俯视着她,得逞地浅笑。
“你怎么找到的?”
他用手指在她身上爬了两步,似笑非笑说:“因为走到那儿,声音最大。”
苏弥缓缓地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抿了抿唇,说:“不要说了,你亲我一下。”
谢潇言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唇角,“你好香啊。”
===第70节===
苏弥不好意思接话,她感觉身体很软,没有重心。像一滩水液瘫在床上。谢潇言只轻飘飘地吻了她两下,而后便站起来,压着声说:“去浴室。”
“干嘛呀,你不是洗过澡了吗?”
他声音沉哑:“你说呢。”
“……”
他比她先肿。
苏弥平静地躺着,觉得身上很热,尤其被他吻过的地方。
很快,一墙之隔的浴室传来水声,哗哗的很大,她听不到丝毫他的动静。
又过很久,谢潇言才出来。他洗过手,用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
苏弥往小篮筐里放着水果,准备去泡温泉了。看了眼在一侧吊儿郎当笑着的人,她不服气说:“你笑什么?”
谢潇言缓缓摇头,没接茬。
苏弥站起来,端着小篮子往外走。
谢潇言不知道从哪里拎来一个椅子,说是看她,就真坐在旁边围观,悠闲得很,端着高脚杯,因为胃还没修养好,杯子里面装的是橙汁,也被他这张祸国殃民的脸衬出了一番情调。
幸而隔了些距离,他坐在檐下,没过去弄她。落了片刻的安静,苏弥心无旁骛玩了会儿手机,她低头就看到被开发得乱七八糟的地盘,有点生气,也很无奈。
她看一眼谢潇言,跟他对上眼。而后收回充满敌意的视线,她找到他的对话框,打字——
我也想看看你失控的样子。
发出去。
很快后悔,一秒撤回。
等谢潇言听到消息传来的声音,再慢悠悠掏出手机,晚了一步,他举着屏幕冲着苏弥挑眉,意思是:发了什么?
她改口说:明天去天文台吧,好像去看星星。
谢潇言低头,不疾不徐地打字:可以-
天文台在雪落山庄的附近,这一带是个小型观光地,第二天出行两人乘坐了景点巴士。
苏弥穿了件版型成熟的束腰风衣,浅驼色。谢潇言今天一身不出挑的黑,但再朴素的底色也架不住他气场强、调子高,t台遗珠一枚,走哪都抢眼。
在最后排落座。
苏弥低着头处理手机消息。
是Cloud乐团群聊,几个老师在通知巡演消息,苏弥点开海报图片看了下,第一站是在南城,时间是下个月月初。
她回了一个收到,而后去翻日历。看着月份,突然想到什么,跟身侧的男人说:“我们结婚快四个月了哎。”
谢潇言闭目养神,闻言悠悠开口:“四个月了也没破处,始料未及。”
苏弥大惊,赶忙捂他的嘴巴:“你也不怕别人听见。”
环顾一周,幸好周边没几个人。
某人不以为意,继续叫苦不迭:“听听吧,让大家都来哀民生之多艰。”
“……”
苏弥给他另谋思路:“继续坚持,到六个月,你可以立地成佛了。”
谢潇言掀起眼皮,斜了她一眼,哂笑:“嚣张。”
苏弥现在学会了,要对他减少关怀和情绪上的照料,因为厚颜无耻的人不需要。
过了会儿,谢潇言又问:“今天经理回了?”
苏弥:“还没问呢,你等得不耐烦了?”
他诧异看她:“我什么时候对你不耐烦?”
好吧,确实没有。苏弥说:“今天晚上我问问,你不着急吧。”
他不以为意:“我都说了,你的事要紧。”
苏弥会心一笑,看一眼谢潇言叠在胸前的手臂,她伸手从他臂弯的空隙里钻进去,挽住,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谢谢,你真好。”
猝不及防的称赞让他一噎,声音还这么甜,实在可疑,谢潇言看着她,还在酝酿回一句什么为好。
前面正巧走过来两个小女生,看见后排的两人,其中一个人扯着她的姐妹就转头:“不要跟热恋期的小情侣坐一起。”
谢潇言:“……”
苏弥:“……”
她自己也被刚才的语气吓一跳,一经提醒赶紧收回手,心思紊乱地理了理腕袖。
谢潇言似笑非笑:“苏弥,你刚刚是在撒娇吗?”
“才没有。”
“没有?我都听见了。”他嘴角的弧扬起,声音幽幽的,“还连累到我,被别人误以为是热恋期,跳进黄河洗不清。”
苏弥听他这么说就不乐意了:“也差不多啊,说什么跳进黄河,你要洗脱什么?热恋期又怎么了,影响你什么声誉了吗?”
她一连串的质问脱口而出,气急到面红耳热看着他。
谢潇言声音低了低:“原来你觉得,我们是在热恋啊。”
“……”苏弥敛眸,“只是说差不多,也没什么好一?????惊一乍的吧。”
半晌,他应了一声:“行,是我一惊一乍了。”
苏弥还是不爽:“你昨天说爱我了。”
“是,说了。怎么?”
“是因为你表现得那么爱我,我才勉强决定配合你的节奏,懂吗?”
“懂,”他有点好笑地点头,转念又悠哉悠哉说:“这么说来,好感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
下一站就是天文馆了,苏弥没再理会他,走在前面。
楼层很高,两人一前一后站在电梯里,苏弥竭力想为刚才那一阵微妙的亲密做反证,谢潇言也没说什么,由着她忸怩的性子去。
到了楼顶,他率先一步迈出去,已经提前做过打点,西装笔挺的人员过来喊了声谢总,谢潇言淡淡“嗯”一声,跟着往前。
最终,在顶楼的天文望远镜前面站定,他问:“你要看什么?”
苏弥:“我想看看冥王星,可以吗?”
谢潇言低头摆弄设备,单反、导星镜、赤道仪,旁边还摆了一架电脑,他一边调机器一边说:“太远了,五十亿公里。有没有概念?”
苏弥这么一听,有点遗憾地说:“一点也看不到吗?”
“看不到,别执着了。”
设备繁杂,但他整理得井井有条,旁边的指导人员都插不上手。
谢潇言打开相机设置,逐一调模式。跟她说:“看看星云吧。”
苏弥同时说:“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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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看上辈子的普普和卡卡。”
闻言,他的手指顿了下,看向她:“你还记得?”
自从那两个英文名被她轻描淡写的抹去,这个寓意就因此变得模糊,普普卡卡喊多了,谢潇言也不会时时去想他们的来历。苏弥说:“Tidallocking嘛,我后来搜过。不是一生一世的意思,是一个跟天文学有关的,叫什么来着——”
“潮汐锁定。”
“对,就是这个。好浪漫。”
谢潇言笑了下,他想了想,“我在梵城建了一个天文站,那里有一架可以拍到冥王星。”
苏弥吸紧一口气:“你建了一个天文站啊?真的假的?”
“想看就建了,很奇怪?”
“没想到你还是天文发烧友。”
“算不上,”他说,“想家的时候就去看看星星。”
苏弥又好奇了:“你还会想家?”
谢潇言说:“我很想家。”
“我知道,每逢佳节倍思亲。”
他看着她,真挚地说:“不止逢年过节,是每时每刻。”
苏弥没太理解他的内在意思,也没再问。
一晚上,拍了些星云和星座的图片,出片很漂亮,谢潇言的审美不容置疑。
回去的路上,苏弥走在前面,编辑图片准备发朋友圈,谢潇言款款跟着。
苏弥发完图,收起手机,手插在兜里,跟他并肩往前。
“你现在会不会觉得这个蜜月不太蜜啊?”
谢潇言:“怎么说?”
“你给我拍了星星照片,你想不想要我给你留下一点什么。”
“比如?”
苏弥说:“都可以啊,就是以后回想起来会让你觉得弥足珍贵的,难忘的东西。”
“难忘的东西。”他想了会儿,只提了一个简单要求,“你给我唱首歌吧。”
苏弥大跌眼镜:“就这啊?”
谢潇言说:“我要求不高。”
“好吧,你想听什么?”
“随意。”
苏弥想了想,挑了一首:“下一个天亮怎么样。”
“都行。”
===第71节===
这是她曾经很喜欢的一首歌。
“等下一个天亮,去上次牵手赏花那里散步好吗?有些积雪会自己融化,你的肩膀是我豁达的天堂。”
她拉着谢潇言往前,歌声淡而温柔。
“等下一个天亮,把偷拍我看海的照片送我好吗?我喜欢我飞舞的头发,和飘着雨还是眺望的眼光。”
唱完,苏弥追忆一番,“还记得吗?我当年打算让你跟我一起唱这首歌,结果被你残忍拒绝。”
残忍两个字被她咬得重,苏弥满脸写着来找他算账的愤懑。
谢潇言愣了下,为她的记仇不满,曲起指关节敲敲她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的脑袋:“你能不能记点我的好?”
说到这个,谢潇言一直都知道,唱歌好听的男人对她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偏偏这是他的弱项。
某一年元旦,班里在搞活动,要出几个节目,苏弥作为文娱委员,需要妥善安排这一些事务,她自己也不得不上场,要找人合作,苦于人选。
最终她实在没辙,想到了一向吝啬歌喉的谢潇言。在一节物理课,她叫人往后排的男生传话,问他:想不想唱歌。
谢潇言前面的男生将话带到他耳边,他抵着额,转着笔做题,漫不经心地答了句:“唱什么歌,爷只会唱国歌。”
很快,他的回答被原封不动传回苏弥这儿。
苏弥回头瞪他一眼,那人没对上他的信号,火上浇油的无视,让她没忍住当场给他发消息:再也不理你了。[愤怒]
谢潇言摸出手机一看,这才恍然反应过来,那话是她传的,又改口说:唱,可以,唱什么。
苏弥:我去找韩舟,不劳烦您了。[微笑]
谢潇言:我学就是了,别去找他。
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到她的跟前和她说,别去找他。
可是打出这四个字,指尖停滞片刻,最终又缓缓删掉。
太过明显急躁、太过低微的心迹。是他,但也不能是他。
十几岁的年纪,人可以控制什么呢?
控制不了的唱歌音准,控制不了的情感走势,控制不了的喜欢与厌恶。都是压在心底翻不开的石头。
很多事情没有选择的余地,无法选择正中她取向的天赋,那是别人与生俱来的优势,无法对她的意志进行任何有用的指点。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才会有那么多无法释怀的遗憾。最后统统都成了作茧自缚的苦果。
于是连前面那一句“我学就是了”也被回收。
他最后的那一点骄傲凝聚在指尖,生硬地输入两个字:随你。
轻飘飘地按下发送,让一切凝重而灰霉的心事瞒天过海。
手机被烦躁地摔进书包夹层,他继续托着腮做题。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他丧失了一点积极的毅力,放弃了眼下这道算了三遍的大题,再也解不开了。
明恋和暗恋的纠葛之分,前者是和对方较劲,后者是与自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1000:00:00~2023-01-1500:0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each酥.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HEN-1780瓶;思璇、顾8瓶;无语枕凭欹、X、暴躁小许5瓶;小羊、剪一栀子、向大大撒个娇、mowww3瓶;Peach酥.2瓶;小苏睡不醒zZ、Petrichor66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干柴烈火◎
最后韩舟没有来,他的借口多如牛毛,她也总轻信。到底不是一个班级,她没办法像用对谢潇言的态度胁迫韩舟做什么。边界感、分寸感,只有在不够亲密的人身上,才需要谨小慎微地去丈量。
歌唱完了,苏弥接到了雪落山庄经理打来的电话,她对手机说了两声好的,回过头看谢潇言,“经理回来了,我们去领时光胶囊。”
他浅浅应声:“嗯。”
时光胶囊在经理的电脑里,实际就是一个视频合集,为三中学生保留的文件夹里,对方拖出填好了署名的文件,传到苏弥的手机上。
DV录像,年代久远。
回到房间,谢潇言对她的时光胶囊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他在一旁通话,处理工作上堆积的事。坐在沙发旁边的落地窗,他的身形在月光之下半明半昧。给她留一个没什么情绪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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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弥其实不介意跟他一起看,但是谢潇言兴致缺缺,她没强迫。
苏弥把视频点开。
当时是在她的房间,与隔壁的檐廊互通,隔壁有几个男同学女同学围在一起玩牌,环境里还有杂音,苏弥举着DV打算录一段,然而刚一开口,她头顶的钨丝灯忽然啪一声,炸了。
苏弥一惊。
DV被她随手往床上一搁,镜头扣在床单上,变成一片静止的白。
苏弥从阳台跑到隔壁去敲门,笃笃笃几声。
那一端的门被人拉开。
“我房间的灯坏了。你会不会修啊?”
两个人的脚步声一齐靠近。
尔后,听见一声无奈的——“你要不要看看这个屋顶多高?”
竟然是谢潇言的声音。
苏弥叹了一声气说:“好吧。”
窸窸窣窣又一阵躁动响声,视频中断许久,只剩零零碎碎的一些画外音。
白屏太长,苏弥没继续听下去,按着进度条往后拖动,直到画面重新出现,人回到镜头里。
她说:“刚才这个房间的灯坏了,今天电工没有在,条件简陋,我朋友去跟前台借了一盏台灯,就这样将就着录一?????下。”
说着,苏弥还是觉得不对劲,她又皱起眉,拎着相机笃笃笃跑到隔壁。
“谢潇言,你再过来一下。我……我这样自拍显得我的脸好大啊。你能不能帮我举一下。一会儿就好。”
他没二话,紧接着,画面一旋,少年的脸在慌乱的镜头里闪现了一秒。由此,苏弥终于想起那个冬天,他剪了很短的发。
谢潇言没在画面里逗留,他很快就把镜头调转过去,对着苏弥。
她清清嗓,开始侃侃而谈和28岁的自己对话。
因为他个子很高,这个角度拍她,尽管脸是不大了,但苏弥被他拍得像一米三,当下自然是没有发现,等她回看视频的时候相当愤慨,然而人家给她帮忙,她也不能挑三拣四。
于是这段不完美的影像就这样呈现在现在的她眼前。
她说起对往后人生的期待,提到韩舟时,眼里不自觉冒起粉红泡泡。
视频的核心部分大概录了三分多钟,直到她第五次提起韩舟的名字:“当然了,我希望等到我成为首席的那一天,韩舟也能看到——”
画外传来一道低沉的提示:“好没?”
苏弥愣了下,眼皮轻抬:“怎么了吗?”
“快没电了。”他的语调反常的冷淡和不耐。
“哦……哦好的。我看一下,谢谢你呀。”
“客气。”
DV被还过去,咚的一声,他的房门被关上。
苏弥还没仔细检查完一遍,房门又被打开。
谢潇言问她:“要不要换房?”
“嗯?”
“你的灯。”
苏弥说:“没事的,我用台灯就可以。”
说没电是真的没电,他不是故意打断。
因为下一秒,视频就猝然结束了。
苏弥看着定格在尽头黑幕的手机屏,心情复杂。
事实证明,录这种东西的时候,不要对他人抱有期待,否则一定会让将来的自己下不来台,羞愧想死。
突然之间,时光胶囊这个东西就变得没那么神圣了。
“你怎么骗人,你那天在的。还给我举了机器。”
苏弥见谢潇言挂了电话,在他旁边坐下。
他轻哂一声,没精打采地应:“是么,没印象了。”
“对的,我也差点忘了。太久远。”她说着,又浅浅笑着感叹:“不过好神奇啊,录的时候你在现场,拿出来的时候你也在现场。”
谢潇言淡淡地嗯了一声,还没发表意见,门铃响了。
餐车送来寿司。
是苏弥点的,她对日料不感冒,却唯独钟情寿司。
高中时候还动手做过,人对自己手下的美食通常带有滤镜,苏弥是从那时起自信自己有绝佳的厨艺。
遗憾的是,当时做了几个送给韩舟,但过后苏弥再去问,韩舟居然说他没有收到。
苏弥掰开筷子,又看向他:“谢潇言,我突然想起来,以前我做过一次寿司,让你给韩舟送,你为什么没给啊?”
又是韩舟。
闹心的名字。
刚才已经从她的视频文件里听过几遍了。
每次提到,可能是他嫉妒心作祟,总觉得她念这两个字时声音甜丝丝的。
“我说他没要你信吗?”
“怎么可能,有人投喂干嘛不要?”
===第72节===
谢潇言冷笑一声,“嗯。”
他坦然道:“我吃了。”
“果然是你吃了,你想吃我给你做一份就是了,干嘛偷偷吃了啊。你这样很不厚道哎。”
翻起老黄历,已经能够保持心情平静了。要是事发当下去质问,苏弥可能气个半死,少说绝交一个月吧。
谢潇言不以为意,“打完球饿肚子,想吃就吃了。”
“……你!”
他打断她的斥责,懒洋洋地数落她说:“况且你手艺那么烂,没准能把人毒死。我以身试毒,活雷锋一个。他应该给我颁一面锦旗,我都懒得要了。”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苏弥被气笑,也不计较了。骂了他一声:“有毛病。”
谢潇言看她鼓胀的腮帮子,缓缓闭上眼。
有一些残酷的真相到了嘴边,又被吞回去。不论多少年过去,被时间削弱过的残酷也是残酷。
他总不能真的告诉她,人家不要你的心意,早就扔在角落里等着被当做垃圾回收?
那么多的遗憾与无可奈何里,包含了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果一定有一个人受伤,只要不让她面对被冷落的真相,是他也无妨。反正已经遍体鳞伤,再多一道疤痕也不算什么。
这夜,苏弥洗漱完出来,谢潇言还坐在那,表现出一种借酒消愁的冷淡模样。他衣服没有更换,黑得幽深。
她打开视频,已经打算删了,并且不会再回看,又瞥向那边的人,她将手机递过去,“你要不要看一下我录的内容啊?一点都不好奇吗?”
好歹是夫妻,也算出了镜的。他的表现实在反常。
“看什么?看你说你要嫁给韩舟?”谢潇言掀起眼皮看向她,眼神变得有一点锐利,声音也沉冷,“苏弥,你过不过分?”
她稍稍一愣:“你不是都不记得了?”
指了一下她的手机,他说:“没办法,听力太好。”
“……”
话音刚落,苏弥就被捉紧手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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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被他夺走,草率地抛在沙发上。
谢潇言站在她跟前,捏住她的颊质又问一遍,嘴角携着冷笑:“过不过分?”
很显然,今天这个名字出现得频率超标了。
苏弥颤巍巍说:“你不愿意听,那我以后就——”
她没说完,嘴唇被重重堵住。他咬她的唇与舌,咬得她皱眉。
谢潇言睁着眼,看她鼻梁和眼皮的褶。
“唔……疼、疼。”
她含糊地喊疼,于是一个示威的吻很快结束。
他微不足道的愠怒又转瞬消失,将她轻轻拥住,覆在她腰际的手还在安抚似的轻拍。
苏弥伏在他肩头平复呼吸。
过了很久,谢潇言喊她:“苏弥。”
“……嗯。”
“喜欢喜欢我吧。”
他的眼神冷凝,平静而真诚。
这淡淡的语调竟然让她听出一点央求的意思,又带着无望的疲倦。
在这个回顾往昔的夜里,她隐隐约约看见,他的心里有根刺。
是她认为没有必要存在,但着实伤到他的一根刺。
或许时间太长,是她追随着那个人的时间太长,思念得太满。满到她的青春装不下任何多余的人。
是她太自私,艺考的那条路他陪她走。时光胶囊的DV,他为她拍。
到头来,他却成了一道给人做陪衬的影子。
苏弥抬头吻住他,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干柴烈火去回应-
去南城出差之前,苏弥回了一趟茶星的住处。
妈妈给她践行。
在谢家的帮助之下,几轮融资过后,苏振中的企业恢复了往日欣欣向荣之气。转折的年关过得很顺利,此前调查状态中被冻结的家产全部归还苏振中名下,这一年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新年新气象,叶总监也开始穿金戴银,捡起往日光彩面貌,胸口坠着一颗海蓝色的宝石项链。吃饭时,苏弥瞥过去几眼,叶欣蓝察觉到她的注目,把宝石托起来炫耀,问好不好看。
苏弥无奈一笑,她妈妈一向行事高调,显山露水,常把“富婆就要有富婆的气势”挂在嘴边。
苏弥这点不遗传她,她对钱财没有太大执念。
“小言没给你买过?”
买啊,怎么可能不买。
他送礼品一向出手大方,有好几回,苏弥都怀疑他是不是要把人家珠宝店搬空。情人节那天,他联络国外某品牌的设计总监,给她送了一颗价值两套房的好钻。
谢潇言真的不亏欠她什么,他力所能及给她最好,哪怕偶尔方式粗暴,也是在履行那一句“拿得出手”的承诺。
她说:“只是我不爱戴。”
叶欣蓝说:“虽然说谢家帮我们很大忙,但这跟婚姻毕竟还是两码事,你要是在别人家那里过得不开心,也要跟妈妈说,别因为这些恩惠就想着算了,到最后把事情憋在肚子里憋烂了,去年家里出事,没怎么兼顾到你。后来我跟老苏都挺愧疚,觉得你有一阵子很沉默,像是心里有事,我们又不敢问。”
苏弥笑了笑,捕捉到让她在意的词:“怎么会是别人家?那也是我自己的家。你放心好吧,我又不是软柿子,谢潇言敢对我怎么样,他不会有好果子吃。”
叶欣蓝说的那一阵出现在苏弥身上短暂的封闭,发生苏家出事的时候。
苏弥当时各地演出,听到家里传来混乱的消息,又看到网上和爸爸有关的种种流言,这样的打击无异于天塌,她想找人倾诉,首选自然是男友,隔着电话线,韩舟会安慰她几句,但不难听出他的敷衍跟走神,两三次碰壁后,苏弥就不再向他寻求帮助。
没有人能够跟她的境况感同身受。
千金小姐在一时腹背受敌,要面对各种指摘。除此之外,还有亲信倒戈,不分青红皂白给他们泼脏水,从前在苏家受惠的人,也忘记一时恩情,在人后踩上一脚,一堆脏事最终又传到他们的耳边。
这一些事让苏弥乱?????了阵脚,没有哪一本书教过她,面对人情冷暖要怎么做。
没有人能开导好她,所以她只能默默地为自己培养勇气。
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苏弥过得很不快乐。她对一切事物丧失了热情。
去年她在佛罗伦萨,计划好的一切都因为韩舟的失约而被打乱。说好来看她演出,说好在那里一起过生日,一起逛一逛博物馆。
都因为他一句“太忙了,体谅一下”而烟消云散。
真奇怪,明明不是单身,可是她在那时前所未有感到孤独。
幸好,那一天还有热情的酒店服务,让她在异乡也能吃到可爱的蛋糕。
她当时也想拍个照,发条朋友圈。但想到有人会给她点赞,会给她祝福,可是没有人能真正参与到她破碎的喜悦中来,于是作罢。
叶欣蓝说:“现在都好了,结了婚就不一样了。感觉得到你的心态转变很多,人都是互相治愈,你跟小言在一起是最舒服的,妈能看出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苏弥因为妈妈的话失神片刻,而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妈妈,我书房里的东西你没有碰过吧。”
“没有,你要找什么?”
“上次容老师说谢潇言画画的事,我想起来他给我送了一本画册。想不起来放在哪了,我想看一看。”
苏弥说着,放下吃好的碗筷就去书房翻找。
东西藏得不深,被在她放置高中课本的柜子里。苏弥按着书背取出来,掸了掸封面的灰。
画纸是零碎的,参差不齐,有时他突发奇想,可能就从笔记本上揪一页画起来。纸张大小不一,但他尽可能将这一些画纸叠得工整,装订成干净有序的一沓。
苏弥常常开玩笑,自称是他的廉价模特。坐在那里一下午不动弹让他来画,也是常有的事。她脾气很好,时间也多,让不动就不动,苏弥的耐力很强,她觉得谢潇言应该不会找到比她更好说话的同龄人。
除了速写那几张,还有一些他暗里偷摸给她画的,比如上课时的侧脸,甚至连侧脸都算不上,只有一个后脑勺,和堪堪可看见的五官轮廓,她从他的画中,看到自己耳后的那一刻小痣。
还有她拉琴的神态,她走在路上听听力的背影。
一共十五张,翻到最后,苏弥发现订书针上面有一枚被卡住的纸张碎屑。
她记得,谢潇言把画册交给她时,她就发现最后一页被他撕掉,问他原因,他说那张画得不好。
“这孩子果然有画画天赋,不过怎么缺了一页。”叶欣蓝凑过来看了两眼。
苏弥说:“肯定是订上去之后又后悔了,是他自己撕掉的。”
至于画的多么糟糕让他出此下策,苏弥就不得而知了。
这一些温柔的笔触不太像出自这样一个人之手,苏弥看着这些画,隐隐从中邂逅了那个专心涂描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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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文艺作品,观众不能看到创作者的长相、年纪。但这一笔一画之间,剖出来的全是心声。
谢潇言的心是柔的。
经年后再观画,翻开岁月的诗篇品鉴,这奇遇给她的感觉,就像坐在壁炉旁,听到柴火崩裂、灰屑飘扬的细微声响。
他遥远的心声也让她被牵连着变柔。
画册被收回去,苏弥冷不丁问:“妈妈,你认识谢潇言的生母对吧?很久以前和我说过。”
“那太久了,他妈妈去世也快二十年了。”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欣蓝侧着头,思索一番说:“人很瘦,气质很好。说话声音很轻,走路也很轻。我们两个差不多时间怀孕,肚子也是一起显的,那时候经常坐在一起晒太阳,就在茶星后面那条巷子。我记得她一直身子骨就不好,医生说她身体不方便生育,但她坚持想生,果然生了没多久就……哎。”
苏弥知道,谢潇言的生母是因病过世。
她问:“是不是很温柔?”
妈妈说:“比容栀还温柔,我都不好意思跟她大声说话。有句诗怎么说来着,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自古红颜多薄命,这话也算是在她身上体现了。人死如灯灭,可惜了小言。”
苏弥懂她的画外音。
如果妈妈还在,他不会这样半生颠沛。
不会回到这个冷面的父亲身边,更不会遇见苏弥。
===第73节===
这样想来,相遇真是一件神奇的事。
上天把天涯两端的人几次三番牵到一起,不知道会怎么样注解他们的故事,又会怎么指引他们走向已经写好的结局。
最后,苏弥问:“他妈妈叫什么名字?”
叶欣蓝绞尽脑汁想了想,还是给出遗憾的回答:“没印象了,只记得我们都喊她谢太。”
苏弥心里有了形象。
一个轻盈消瘦,从容妥帖的人,用血液孕育出来的生命会是什么样子?
谢潇言的画给她答案-
南城的春,雨水不断,冰冷砭骨。
苏弥没私自订酒店,听从乐团的安排,因为在南音的附属音乐厅表演,住店也临近。她站在房间里能看到校园的图书馆和操场。
在这里上学那几年,苏弥留下的东西不多,带走的就更是寥寥。对她的大学生活没有太大的感念,只觉得是弹指一挥的四年。
少了很多人在身边。
苏振中在这附近给她拿了一套别墅,方便她住得舒坦些,也安排几个阿姨过来,但只住了一个月,她又回到学校宿舍。
因为课不多,独居太孤独。
上下两场演出,间隔了一周,这安排显得奇怪,但也不是苏弥能做主的。
于是出差期间,大多数时间无所事事,江云拉着苏弥去附近到处探店,放松心情。
江云问她:“我每天早上都看到你的房间门口挂着花哎,我们团里有人在追你啊?”
苏弥愣了下:“……是谢潇言啦。”
虽然他人不在,但是承诺过的花不能少,于是她每天都能接收到他的隔空投送。
“天啊,好浪漫。”坐在一间本地餐馆,江云吞了一个小笼包,感叹说,“你们这样会让我很憧憬婚姻的。”
苏弥笑笑:“婚姻本身不值得憧憬,值得憧憬的是人。”
江云托着腮,听出些端倪,饶有兴致问:“感情有进展?”
苏弥抿了口茶,没回答,算是有吧。算是……喜欢吧?
可是喜欢什么呢?喜欢他的钱、喜欢他的花,还是他那张会调情的嘴?
林林总总细枝末节叠加在一起,让她的少女心时隔多年又有所动容。怎么确定是超越了友情的喜欢?想到他的时候,心脏会一抽一抽,会热切,会迫不及待。
苏弥四下看一眼,压着声问她:“江云,你和你的男友是在一起多久滚床单的啊?”
“多久?那我倒没算过诶。”江云想了想,说:“爱到浓烈的时候,自然而然就……”
苏弥:“热恋期?”
江云:“对啊,热恋。”
苏弥点点头,思索一番,半晌没吭声。
见她面红耳赤,江云笑说:“要不我给你出出主意?细节上的,要注意的。还有小玩具推荐。”
小、小玩具……苏弥咽了咽口水,点头说:“嗯,好。”
她紧张地又喝一口水,“那个,小玩具是?”
“增进感情的。”
“必须要有的吗?”
“你试试看就知道多美妙了。”
苏弥:“……嗯。”
回到住处,练完琴,苏弥无所事事地看了会儿电视,没什么意思。
看了看手机,没有消息。怪失落的。
她穿上外套,打算去学校走走。
下完一场雨,地上还湿漉漉的。
苏弥漫步在操场,可能雨季缘故,今天来逛操场的人很少,她踩在塑胶跑道,积水阵阵从脚下迸溅出来。
出差第四天,愈发浓烈地想念起一个人。
她又摸出手机看了看,谢潇言今天还没给她发消息,她点进他的主页,空空荡荡也看不出什么。
又退出来。
再翻一翻聊天记录。
她反复而机械地做着一些小女孩才会做的傻事。
已经八.九点了,应该不会这么早睡觉?在工作吗?
苏弥决定不猜了,于是一个电话拨过去。
嘟嘟两声,他很快接通。
她说:“我刚刚吃完饭,然后来操场走一走。你在干嘛呢?还在公司吗?”
谢潇言声音淡淡的:“没有,这两天闲,没那么多班要上。”
“嗯,那你无不无聊,是不是又带着小陈到处溜达?”
“是啊,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天天在外面玩,快乐得很。你就在那边好好工作,别太羡慕。”
还是那副欠欠的语气。
“……”
见她不吭声,他说:“有没有事?我要去溜达了。”
她赶忙叫住:“没有事,但你先别去。”
“嗯?”
她支支吾吾:“你,让我想想,我应该有点事。”
顿了下,谢潇言笑了声:“苏弥。”
“啊?”
他声音懒懒的,仍然那么狡黠:“想我这两个字是烫嘴?”
“……”略一沉吟,她终于羞赧地承认:“嗯,想你的。”
“有多想?”
她说:“想接吻。”
“吻多久?”
“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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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记账上了。”
“……”她心脏一揪,只不过随口一说,一个小时真的不会缺氧吗?
苏弥举着手机,没说话,谢潇言也安静了一会儿。操场雾气没散,在跑道的拐角都看不到另一端的终点。
他忽然问:“无不无聊?”
她说:“一点点。”
“找点东西玩玩。”
很熟悉的口吻。
她问:“玩什么呀?”
“你抬头看天上。”
苏弥照做。
但天空只漂浮了一团流动的云。
她盯了两三秒。
听见电话里的人说:“看好了,不要眨眼,变个魔术。”
“好。”
他话音刚落,像是在配合着他的安排,那片云流着流着就消散开,腾出一片深不见底的夜空。
陡然间,一团烟花在空中绽开。
砰!
苏弥定睛细看,不是一团,是两团!
两团白金色的火焰在空中绕成一个圆圈,拖着长长的尾巴。尾巴是散开的晶莹碎片,像微观的银河。
你追着我,我追着你,构成一朵完美的旋转烟花。在她的上空,不止不休地转动着。金色的光弧照亮整个夜空,一瞬之间亮如白昼。
隔着电话线,他微笑着说:“看不到星星,先看看烟花将就一下。”
“好漂亮,是飞机诶!”
苏弥这才看清楚,烟花并不是腾空飞上去的,而是由两架飞机在喷射。
远隔千里,也要不惜花重金哄媳妇儿高兴,大概只有谢潇言能做出这种事了。
他说:“这样烟花就不会熄灭了。”
“转到什么时候?”
“转到我想让它停为止。”
苏弥从没有见过不会熄灭也不会坠落的烟花,她为这震撼场面不自觉地热泪盈眶。操场上还有在亲热的小情侣也一同抬头看过来,感叹说太美了。
苏弥说:“可是烟花只是烟花,跟星星能一样吗?”
谢潇言:“形态是类似的。永远纠缠,永不分离。在宿命之下,一切的渴望和追逐都不会是无意义的。”
他的话有几分深奥,她看着烟花旋转的轨道细心体会,果真就像一个宿命的环。忽而想起书里所说,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第74节===
苏弥哽了哽,问谢潇言:“你很相信一生一世吗?”
“我相信有什么用?”他闲散地一笑,听起来很洒脱的语调,感叹说,“看看烟花泡泡妞,及时行乐就够了。”
稍作沉默,在细碎的烟花声中,她低下头,带点埋怨的意思:“可是你也没有来泡我啊。”
“你怎么知道没有?”
雾蒙蒙的春夜,灰蒙蒙的操场,被烟花笼罩得一片亮堂,苏弥诧异地抬起头,然而四下不见人。
他却说,“我一直都在。”
于是她往回看来时的路。
在操场的大门处,谢潇言果不其然出现在她身后。十米距离,他白衫西裤,松弛地站在雾气的外缘,面带微笑注视着她。像是从生意场上下来,在这恭候多时,云淡风轻,矜贵而从容。
他抬了下手臂,苏弥便轻盈地跑过去。
“你怎么会来?”她压制着惊喜,问。
他笑说:“我想你就来见你了,你想我却吝啬得不肯说。”
“也就几天呀,没有必要吧。”她说着,回头看看天上,指了指还在运转的烟花,“感觉经费在燃烧。”
谢潇言牵着她往外走:“让它转着吧,你老公最不缺的就是钱。”
苏弥笑得眼睛弯弯:“你特地来见我吗?”
他说:“除了你,也没别的事让我有闲心大晚上跑一趟。”
苏弥低下头,看他沾了一点水汽的皮鞋,忽然停下步子,提议说:“那个……我们去买点东西吧。”
谢潇言说:“买什么还亲自去?我叫个跑腿就行。”
“买点生活用品。”
他些微不解:“不是过两天就回了,你在这缺什么生活用品?”
她攥住他,挤挤眼睛,眼神真挚:“要用的。”
他愣了愣,很快会意,勾一下唇角:“酒店都有。”
苏弥脸色微微红:“真的吗?”
她好像孤陋寡闻了。
很意外的惊喜,让他急切了些,谢潇言没答,眉飞色舞说:“要不走快点儿,去确认一下?”
“嗯……好。”
苏弥被他拽着,往前跑起来。
她的手心泛潮,被他攥紧干燥的手掌。触感粘稠,像在手里握了一团若即若离的雾。
没几步,谢潇言又停下,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的短腿,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将人抱起:“还是这样快一些。”
苏弥卧在他的怀里,揪着他领口,她抬头恰好看到一片被烟花笼罩得敞亮的夜空。
不会熄灭的烟花映着他嘴角漂亮的弧,也照亮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念头。
苏弥心跳狂乱,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乘着风,闯进雨雾,披着灿烂的金光。好像在往春天的尽头私奔。
酒店很近,他抱着人跑回来没用十分钟。
她的房是单间,也不知道他住不住得惯,但看起来谢潇言并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他进门后手里松松地捏着一只盒子,向她走过来。
苏弥看一眼,里面装的什么不言而喻,她坐在床沿,垂着眸不做声,心不在焉地看手机。
盒子被抛在床头。
谢潇言单手解了两颗扣,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他站在苏弥面前,正对着他,距离近得很暧昧。她没抬眼,只看见他被雨打湿的西裤,紧贴着腿部的薄薄肌肉。
默不吭声地对峙了会儿,苏弥没主意,心里挺无措的。
谢潇言似笑非笑问:“准备好了?”
“……嗯。”
“我去洗个手。”
“好。”
余光见他转身去浴室,她才抬眼瞥了一下他的背影。
苏弥穿的是一条牛仔裤,腰带轻细,泛着冷光。衬衣被扎在裤腰之间,风衣一解,优质的曲线现了形。
很快,水龙头被关掉,水声戛然而止,某人从她身后出现。
谢潇言上下打量她一圈。
苏弥回过头来,正发愁怎么开始,想了想,提议说:“要不今天也玩个游戏?”
他笑了下,反驳掉:“善良点。”
而后闲庭信步地迫近过来,揽住她的细腰:“为了不让你老公憋死,我们还是直奔主题比较好。”
“你已经——”
“罚站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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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说的直奔主题,是字面意思。
很快,她被扣在棉被之上吻。
苏弥看着俯下来的人,感觉他的瞳色变得前所未有的深。
吻很热,她觉得自己快被融化。
苏弥的视线变朦胧,好像天花板的灯都在轻旋。
指腹划过粗粝的料子,不用开发就昭然的命门,被他精准地擒住。
她躺在床角,腿还自然垂落在床沿,一只脚踩在地上。被点住穴道,不自觉的腰背反躬。闷闷的一口气凝在胸腔,呼出来就带着绵长的声。
很快,俘虏的锁链被拆下,刺耳得让她想逃。但四肢被无形钉住,她不逃,也不求饶。任由支配。
冷光凛凛的锁扣跌落在她踝骨。未被开垦过的崭新基地,浸在暖色灯光之下,生机一片,也进入他深邃的眼。
……
也没多久。
苏弥屈膝,乏力地蜷进他怀中。
“怎么回事,好夸张。”
谢潇言嘴角噙着明知故问的笑,敛着双眸看向怀里的人。
“你看看?”
窗外雨声潺潺,穿林打叶,像他探险归来的指,只不过雨是凉的,手是热的。他被热流洗过的手悬在她的眼前,食指和中指,潮得粘而厚,跟其余干燥的部分对比鲜明。
攒聚的热雨蓄积在他指端,吸附力渐弱,终于,雨滴重重垂落在她滚烫的颊。
啪嗒一声,苏弥双眼紧闭,睫毛打颤。她抿着唇闷声不语,配合他顽劣的恶作剧。
第41章
◎第一次◎
苏弥抬手到床头柜,视线没跟过去,于是一通乱摸,半天在杂物之间找到一沓湿巾,她一手握着湿巾包装袋,一手拢过被子遮羞,而后捏住他的手,执意要帮他擦干净。
谢潇言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她从食指开始,因为怯意在脸上,苏弥擦得很快很潦草,只想尽快抹除这尴尬的痕迹。
谢潇言就撑着脑袋侧卧着,含笑看她。
手指擦完,她丢掉纸团,听见他又指挥:“手心。”
她瞧一眼,又抽一张,帮他擦浑浊的手心。
而后那只手稍稍翻转,继续给她示意:“手腕。”
“……”
一道细长的水线,像小小爬虫,还在往下淌,游过他冷感的腕骨和青筋。
苏弥看不下去,急匆匆将纸巾按上去,拭净。
她声小且哑然问:“这下擦干净了吧。”
他说:“还没。”
“?”
“裤子上也有。”
苏弥一惊:“裤子上怎么会有的?”
“是啊,裤子上怎么会有?”谢潇言悠哉地重复一遍,喉咙间溢出一丝笑:“这就要问你了。”
“……”
谢潇言说着,轻轻揪起西裤的膝盖往上一小撮布料,那果真有一处洇湿的痕,给她看。
苏弥感觉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她别开眼去,将纸团愤愤丢进垃圾桶:“不擦了,我赔你一条新的。”
他哂笑一声:“可以,你倒是挺阔。?????”
防止贼人的手再作祟,苏弥将被窝压得紧紧,她将方才被他解开的下面两颗扣系回去,又陡然意识到这个夜才刚刚开始,她这个行为未免多此一举,于是滞住动作,苏弥在想今天吃晚饭的时候,江云给她传授的经验。
听过再多经验,实操的时候也难免笨手笨脚。苏弥很快见到了罚站的小可怜,是她亲自开的门。见到他的瞬间愣了愣,下意识往后缩,紧接着她羞赧失措,将调侃原封不动还给他。
“好夸张啊谢潇言。”
被摸了摸头,谢潇言皱了下鼻子。
苏弥敏锐地察觉到,赶忙问:“怎么了?”
他质疑:“你是一点也不会?”
苏弥闻言,自觉失败,于是没再碰他,讪讪缩回手:“要不算——”
===第75节===
手腕又被紧紧捉回去。
他用凌厉的眼神给她示意:算什么算,做梦!
临阵脱逃不是个好主意,只会让她得到更惨痛的“教训”。一场酝酿了很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落在干涸的土地,春雷滚滚,雨水疏狂。
……
他流了汗,落在枕间。
“第一次?”谢潇言哑着声音问,稍稍皱眉。
苏弥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谢潇言嘴唇微启,很是诧异,而后嘴角溢出浅浅的笑,深深地看着她。
她不满问:“你笑什么。”
他懒声应:“没什么。”
对他的吊儿郎当姿态很不爽,苏弥瞪道:“有什么好笑的?”
他又问:“真的是第一次?”
“很得意吗?”
谢潇言抑制不住的喜悦,扬了扬眉:“有一点吧。”
苏弥想抬腿踢他,但蹬了个空:“我是不是应该让你把裤子穿上然后滚出去。”
“你忍心么。”
谢潇言捏住她的下巴,更用力地吻下来,腰间蓄上重重的力,他咬住她饱满的唇,声音哑着说:“我只是很高兴。”
苏弥这时才知道,一个小时的吻,在更为漫长的亲昵事件中,就可以发生得轻而易举了。甚至远不止一个小时,他们可以一直吻下去。
快到零点,雨水渐歇,空气里簇着暧昧昏沉的气流。
谢潇言看着身下的苏弥,眼神也淡,松松散散,浮着贤者时间的懒倦。看着看着,忽然他笑了下:“已经结束了,不用再脸红了。”
苏弥往上扯了扯被子,尽可能遮住自己的脸:“不是,你、你太帅了,你这样一直看我我有点不好意思。”
如果是以前,她这话多少带点讽刺。但是眼下苏弥的确被他美得不行的那双桃花眼看到发毛。没有什么时刻比眼下更能够激发出人的坦诚一面,迫近的深情让她想逃离,但一翻身,被人用臂弯接住。
苏弥心里同时在想,看来他们高中那一次同房也真的是很清白。
心底的小小谜团总算解开,这确确实实是她的第一次。
谢潇言说:“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太什么?”
“……我说你有毛病。”
他笑得很混蛋:“跟有病的帅哥睡觉是什么感觉?采访一下。”
苏弥:“……”
幸好还没等她回答,谢潇言的电话响了,及时解救了她。
他从苏弥后面搂着她,接通后,对那一端的质问戏谑地答了一句:“这个点,当然是在泡老婆了。”
应该是陈柏丛的来电,苏弥听出一点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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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对方说了句什么,谢潇言笑了下:“谁没有老婆?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苏弥:“……”
日常怀疑他会不会挨揍。
打趣完了,他说:“好了,说正事。”
这个时间打来电话,恐怕是真有急事。但苏弥听不见具体内容,只觉得人声很含糊,说了一大通,最后谢潇言只回了一句:“你安抚她一下,戏不拍就不拍了。”
三秒后,他又说:“没什么损失,公司兜着呢。”
寥寥几句说完,电话就被挂掉了。
苏弥有点好奇什么事,但她几乎不过问他的工作,她没那么喜欢听八卦。眼下又觉得身子很潮,于是她等他终于讲完电话,便急着起身下床。看一眼雪色布料上流动的暗红与浊白。
“……”
“怎么办啊这个床单?”她拧着眉问。
谢潇言不以为意,洒脱得很:“我找人换。”
苏弥也没什么经验,讷讷地问了句:“不会让我们赔吧。”
他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我要是告诉你,这酒店是我的呢。”
“……”苏弥一滞,这属实是没想到。
应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震惊归震惊,苏弥没再问下去。
她率先下床,把散落地毯的衣物逐一捡起,放好。准备去洗澡,找换洗衣物,虽然看起来很平静,但心潮还止不住在涌动。
她羞耻地想,如果有一个不离婚的绝对理由,那一定是它有魔力。苏弥为自己的矜持感到悔恨,竟然就这么生生蹉跎了四个月。
苏弥正要进浴室,门在快被关上时被一只手掰住。
谢潇言在腰间草率地绑了块毛巾,似笑非笑倚在门边看她:“苏小姐是不是在遗憾,怎么现在才睡到我这个绝世帅哥?”
苏弥难堪地噎了下……真是救命了,这人是会读心术吗?
被戳破心事,她恼羞成怒要赶人走。
推出去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谢潇言的眼睛算是含水量很高的那种,无论何时都盈盈润润的,隔着薄薄水汽看她,柔情满满,开口却让人错愕——“给你一次邀请我一起洗澡的机会。”
苏弥:?
给她什么机会?她没听错吧。
他笑一下,无赖地往里走,自说自话起来:“可以,帅哥勉为其难同意了。来吧。”
“……??”
砰一声,浴室门被阖上。
有些人根本不用演土匪,因为他就是土匪本人!-
巡演结束,回到燕城,苏弥有空闲时间是在半月之后了。
她的休息日在家中无所事事,下午练了会儿琴,看一眼时间,快到谢潇言下班的点。厨房阿姨来准备伙食,她习惯在这个落日的时刻数着时间等他回来。
今天苏弥突发奇想,她好像从来没去接过他。
念头上来就止不住了,她去地库挑了一辆车。
苏弥的车没有谢潇言的多,三辆,一辆爸爸送的,一辆自己买的,一辆是谢潇言送的。
她虽有驾照,不怎么开。起因是当年开车,还没上几次路,倒霉地碰到一个路怒症的大叔,被骂出后遗症了。
试一下。
苏弥开了谢潇言给她送的宝马。他很有心,还给她喷了淡粉色的漆,是他亲自动手,理由是公主座驾,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
他就这样劳劳碌碌完了,苏弥一直都没机会开上。
直到今天,给他一个面子。
从家到岭文,苏弥磨磨蹭蹭半个小时,总算开到。
到了楼下,苏弥抬头看去,一栋很豪华的银色写字楼,建筑高耸,玻璃层层反光,照出夕阳,显得巍峨亮堂,这都是谢家的产业。严格来说是谢崇安打下的江山,谢潇言只是负责接管。
他当时和父亲争执过后,对苏弥说不稀罕他爸什么,这话也不虚,如果不回来继承家业,谢潇言也能有自己的一番事业。眼下不过是将那一头搁置,前来帮衬。
有人迎过来要送她上去,苏弥拒绝了,她不喜欢虚张声势。
到了办公室门口,苏弥从窗户的百叶窗觑了一眼,办公室有人,幸好没贸然推门进去。
再定睛细看,是一个女孩子。
应该是岭文的艺人,苏弥对这个女生有点印象,是刚从电影学院刚毕业的小姑娘。
谢潇言坐在他的转椅上,女孩子站着,抽抽噎噎。
容易引人遐想的画面。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不就一部电影,推了就推了,怎么又哭上了。”
谢潇言正按着眉心,不难看出神色的苦恼。
“我就是觉得好可惜,浪费一个很好的机会。我爸爸妈妈也批评我说我太懦弱了,妈妈说在娱乐圈这是很正常的。”
“正常?”谢潇言哂笑一声,把手里文件丢桌上,“潜规则不管在哪里,都不可能是正常的。”
女孩子低着头,“呜呜”的哭了两声:“其实那个导演只是摸了一下我的手,我就吓得不行了。我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谢潇言站起来,走到小姑娘面前,温声地安慰起来:“不用反思,这事你没错。也没必要后悔,就一部戏而已。管他名气再大,不过是个老禽兽。如果你不说,我又从别处知道了,也得去跟他讨个说法。”
“你小题大做的地方是把这部戏看得太重要。人生呢就像是登山,起点不代表什么,就算不高也有可能在走上坡路,站得太高,可能今天你是最年轻影后,过一阵子就成了明日黄花。名利场就像是一个转盘,只有真正沉淀下来的人才不会被摔出去。
“只有你踏踏实实踩的每一个脚印才是属于你的。你到时再回看,不论是往高处走,或是往低处,你走过的路才是你的荣誉,而不是演了谁的片子,演了谁的女主角。”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愁资源,考虑能不能红,这些公司会为你打点。做好你的分内事,演好戏,也相信自己的能力,总而言之,损失的不是我们,是他们。”
“我们坦坦荡荡,无愧于心,是不是?”
女孩点头如捣蒜,眼泪更是刹不住,感激又忐忑地看着他:“老板,你能借我肩膀用用吗?”
谢潇言抬起手,给她展示一下自己的戒指。而后又看了眼手表说:“肩膀就算了,我办公室借你吧。”
他一边交代,一边牵起挂在一旁的西服往外走:“哭完把灯关了,早点回去。”
“……”
门被扯开。
谢潇言正准备打电话给陈柏丛问他去哪儿厮混了,一抬头,措手不及撞见个美人。
苏弥今天穿一条淡紫色连衣裙,头发温柔地拢在脑后,露出素净一张清汤挂面的小脸,只在唇上涂了点浅浅樱粉。
谢潇言愣了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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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苏弥给他解释说:“我来接你回家的。”
眼见谢潇言的得意小表情要藏不住了,她赶紧冲办公室里抬了抬下巴,把话题岔开过去:“什么事情啊?”
谢潇言也随之再看一眼里面的人,而后给她解释。
是这样的。
这个小女孩是谢潇言亲自签的,因为他觉得她很有演戏天分,因此第一部戏就给她介绍了某个名导的文艺片,事先也不知道这导演是人是鬼,老畜生几次下手未果,女生告状告到老板这里来。
谢潇言就让她从剧组撤了,违约金还是他垫的。
虽然很少问他工作事情,但苏弥一直知道,谢潇言对一切生意事务表现得很洒脱。他不是个谨小慎微、看人脸色的人。
有合作项目,艺人资源问题,谈不下来就谈不下来,他不会退让条件、不会妥协,原则坚定的同时,遵从着命里无时莫强求的规律,对很多纷争看得很淡,从不执着。
比如岭文的艺人可以演配角,但不能给人当跳板。再比如戏没了就没了,什么都不比人生安全更重要。
总之他很坦荡,从不做那些阴谋诡谲的事。
谢潇言一边往电梯走一边跟苏弥说:“我不会让我的艺人去冒这种险。”
老板难当,忙完自己的事还要忙艺人,忙完艺人还要给人当知心大哥哥。
苏弥无奈地摇头。
她先前还怀疑他在外面搞七捻三,有没有陷入潜规则纠纷,这下看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她没跟谢潇言说这个,怕他太得意,进电梯里,两个人并排站,苏弥冷不丁讲了句:“都哭得那么梨花带雨了,你怎么不把肩膀借给人家。好残忍。”
这话酸得冒泡。
谢潇言微微一顿,看着她故意端着笑的脸色,而后嘴角牵起:“啊,是。”
说着他便要伸手去按电梯:“现在借也不迟,撂人家一个人在那也不好,我再回去安慰安慰。”
以为他在说笑,结果他还真按回去了。
苏弥瞪大眼,差点鼻孔冒烟。
某人插着兜,为她这点明显的醋意吹了声口哨,那嘚瑟劲儿都快上天了。
就非得让她把话挑明了说吗!苏弥咬着牙:“你的肩膀只能我靠,听见没有。”
谢潇言笑着,躬身朝向她:“说什么?没听见?”
“我不说了,可恶死了。谢潇言!混蛋死了。你是天下第一大混蛋!”
苏弥抱起手臂,气急败坏,端庄尽毁。
到了一楼,她要出去,又被拎着胳膊拽回来,苏弥一个踉跄栽到他身上。
她一惊,不敢置信问:“干什么呀,你还真去?!”
谢潇言瞄她一眼,“不是,我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没视察工作。来都来了,再等我会儿。”
“……”
不知道他所谓的视察工作是什么环节,苏弥也没多问,来都来了,不急一时。
她拎了拎被他弄散乱的裙边,也松了松咬紧的牙关。
于是回到电梯,慢腾腾等它升上去。安静了会儿,苏弥又开口说:“说真的谢潇言,你要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
“你有时候做事情不懂得瞻前顾后,太随心所欲。我知道你有这个资本,但我就是怕你处在危险里自己都不知道。万一得罪了什么人,人家记恨你,给你使绊子怎么办?之前我爸爸就是,被人家栽赃。企业家的名声真的是很重要,一旦有舆情,很难洗清。”
苏家的事至今让她心有余悸。
苏弥不知道他是怎么拆了那个导演的台,但想象里的局面一定不会闹得好看。谢潇言不是巧言令色、虚与委蛇的人。
他直到去年还在校园读书,一身青年意气,又怎么会比她久经沙场的父亲更懂人心险恶?
有原则自然是好事,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的人多半还在很单纯的人生阶段。
谢潇言说:“记恨的人,不用我得罪,也会想办法来搞我。危险是防不胜防的。”
苏弥皱着眉,一脸不悦地看他。
他安抚地一笑,伸出一只手摸了下她的发顶:“懂你的意思,我会注意的。”
叮——
法务部的楼层到了。
没再提这事,二人走出电梯。谢潇言偏头看一眼苏弥,又看一眼自己手臂,给她示意:“手搭上来。”
苏弥:?
他理直气壮的:“能不能有点老板娘的气势?”
“……”
还怪讲究的。
她没二话,顺从地勾住他的手臂。
这个部门的办公室还有不少人在忙,谢潇言带着苏弥进去走了一圈,大家都停下手头工作,挺诧异地看过来:“谢总,您是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该下班下班。我随便看看。”
谢潇言懒懒散散地应了声,一副随和姿态,让人勉强放下心来,等众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侧的女人身上,他稍稍抬起下巴,自然地介绍说:“我太太苏弥。”
“苏小姐好。”
苏弥颔首,跟他们得体地一笑。
从法务部出来,继续往楼上去,财务部、行政部、挨个“视察”了个遍。在市场部,苏弥隐隐约约听见耳边传来某员工的窃窃私语:“那是谁啊。”
“我们的boss,你他吗。”
“草,好帅!”
“……”
苏弥困惑地看他一眼……为什么会有员工不认识他的?她压着声,好奇问:“你平时真的有视察工作吗?”
谢潇言不以为意,瞥她一眼,从容地应:“新来的,孤陋寡闻。”
“……好吧。”
谢潇言说着,又朝那边两个男士抬了抬下巴,贴心说:“忙完了就早点儿回去吧,别让太太等急了。”
说完后,话锋生硬地一转:“这是我太太。”
“……”
对方看过来,恭维道:“苏小姐气质真好。”
苏弥挤了一路的笑已经有点僵硬了,她点点头:“谢谢。”
在公司上上下下逛了一圈,最后,又回到法务部。很熟悉的场景,苏弥提醒一下:“这里好像来过了哎。”
“是么。”谢潇言置若罔闻,“再视察一遍也无妨。”
他是无妨,别人未必。法务部那几个人被他两次的巡查搞得胆战心惊。
“谢总,您是有什么事儿吗?”终于有人忍不住又问一遍,对方用“您有意见就直说,别这样折磨我们”的视线求饶般看着他。
谢潇言淡淡一笑:“别紧张,随便看看。”
“……”
“……”
就看看谁下班没有老婆来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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