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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土匪的做法◎
苏弥看出了他的作秀意图,早就对这人一切骚里骚气的行为免疫了,还端着笑配合他的面子。
回去的路上她专心驾驶,谢潇言坐在副驾,戴了个眼罩挡挡光,苏弥知道他没睡觉,因为余光注意到他的嘴角就没压下去过。
那句“你的肩膀只能我靠”形成了流动弹幕在他额前反复徘徊,谢潇言指骨抵着额,笑意阑珊。
终于她忍不住,问:“你笑够了吗?”
“嗯?”他揭下眼罩,慢悠悠看过来,矢口否认,“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笑了?”
苏弥也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自我高兴的小举动,都懒得说了,反正她也共情不到他的愉悦。她说:“话说回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么循循善诱跟人家讲道理哎。”
在她心目里,谢潇言可就是个做什么都不正经的小混蛋。
他说:“小孩没什么阅历,一点小事就觉得天塌了。”
叫人家小孩,自己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
果然正经不过三秒,谢潇言说:“我说,也不至于这点事都要计较吧?”
苏弥嘟哝:“我可没计较。”
“你想听道理也可以,”对她的辩解置若罔闻,他说,“不过对老婆呢,还是到床上去循循善诱比较合适。”
苏弥:“……谢潇言,我开车的时候你最好别惹我。”
他浅浅笑着,点一点头,懂事地闭麦。
晚餐让阿姨做了两份。
因为他的胃不好,苏弥跟他分食,是怕他为了她迁就,忍气吞声不作响。于是干脆做两顿饭,每天提前问好他喜欢的口味,她吃她的,他吃他的。两个挑剔的人?????凑在一起,餐桌就少了些碰撞的烟火气。
各坐在餐桌一侧,她偷偷瞄过去。
他吃洋餐,优雅的很,衬衣的袖口在手腕处叠得工整,银色的表盘在夕阳的浸润下变成温暖的浅橙。
男人低眉安静进食的时候有那么几分斯文败类的味道,然而察觉到被注视,凌厉的视线抬起瞥向苏弥,一开口,自恋拽王的属性就暴露了:“不用这么废寝忘食地关注我。”
“……”
苏弥才发现她拎着筷子的手已经有半分钟没动了,讪讪收回视线,怕再被揶揄,她找了个话题聊:“我把你的画带了回来。”
===第77节===
谢潇言问:“什么画?”
“就是你之前给我的。”
之前?
想了半天,大概她所说的之前是六年前吧。时间飞逝,距中学毕业其实快七年了。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不看了,本来就是给你的。”
苏弥也闷闷的:“嗯。”
好奇的话一直踌躇在嘴边,撕掉的一张画内容是什么?
让他犹豫不决终又铩羽而归的心事是什么?
时隔多年,苏弥的好奇姗姗来迟,她鲜少忸怩,想问又迟钝,跟自己周旋半天,最后将话吞回腹中。
喜欢就是忸怩的。
她想的是,这么久了,他大概也早就不记得。
饭后,谢潇言给他的宠物们喂食。苏弥是过完年把普普和卡卡接过来的,谢潇言给他们的龟缸亲自做设计,用心地摆了水草和爬架。
乌龟是苏弥唯一可以接受的宠物,她很抗拒毛茸茸的那些东西,包括但不限于猫狗。
其次乌龟存活年限足够久,不用经历死别之痛。这是苏弥买来它们回来的初衷。
她没问过谢潇言喜欢不喜欢乌龟,苏弥自知爱好很特别,不过他不说讨厌,她就没深入了解。就好像她喜欢的,他都喜欢,这种接纳和爱屋及乌发生得很自然。
巴掌大小的玩意被他呵护有加,养得很有生机,在热闹地互动。
谢潇言手撑在缸前,微微俯身看在攀爬的两只小龟。
“今天容老师来了,给我送了一株这个。”
苏弥捧着一束植物过来,根茎插在花瓶里,枝叶四散,叶间嵌着鲜艳的色。问他:“你知不知道这个?”
谢潇言看过来:“南天竹。”
“对,这个果果很好看。”她说着,将叶片中间的红色果子托在指尖给他看,说,“是准备送给你的。”
“送给我?”他露出些微诧异,“为什么?”
苏弥说:“因为它的寓意蛮好的,大概是祝你福寿安康的意思,还有一串小灯笼,这是我给你挑拣的。”
谢潇言顺着她的指点看去,灯笼上面写着岁岁平安。他浅浅勾唇:“那你知不知道,这果子是有毒的?”
苏弥脸色一青:“天啊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因为你每一天给我送花,我也想送你一点。”
虽然对比起来,她的念头显得很古板……
“你要是不喜欢……”
然而花瓶被他接过去,谢潇言捏了捏那红色的果,说:“越美丽的东西越不可碰,不过既然是老婆送的,就是送到我嘴边也得咽下去啊。”
“……”
他悦纳,笑道:“牡丹花下死,可以去做风流的鬼了。”
苏弥没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忐忑问:“那你喜不喜欢啊?”
谢潇言点头:“喜欢,挺特别的。”
她稍稍松下一口气,微笑说:“你喜欢就好。”
他倒是透过花枝,略显紧张地打量起她的神色。
又是接他下班,又是送花。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般什么情况会让某一方突然变得殷勤?听人提起过,因为产生了愧疚,所以需要弥补。
谢潇言有那么一两个瞬间在想她是不是惹了什么事,下一秒又更荒谬地想,这是遇到真爱要把他甩了的讯号?
这花儿总不会是最后的补偿吧?
谢潇言迟疑地看了会儿苏弥,很快不再多疑下去,他把花瓶搁在一侧的瓶架,问她:“容栀今天来了?”
“嗯,她来待了一会儿,跟我说你小时候的事。”
他挺意外:“说我小时候什么?”
“就说教你学画,还有教你说中文。”
谢潇言想了想,不是什么特殊的记忆。
而后她又忽然想起什么,灵光一现说:“对了,她问我记不记得你说的第一句中文,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一句话。”
闻言,谢潇言敛了敛眸,并没有体现出诧异,想必这件事让他印象挺深,他没多问便说:“我跟你说过。”
“啊?真的吗?”
“不记得?”
苏弥摇头:“当然不记得,都多久了。”
他笑了下,用手指敲敲她的额:“你这脑子,能记得什么?”
“……”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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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言语气慢悠悠,不留情面:“就记得和逝者的前世今生。”
他一边拿她开涮,一边迈步往客厅走。
苏弥愣了愣,跟上他脚步:“不要耿耿于怀呀。”
他分明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谢潇言没接茬,他在沙发坐下,把电脑搁在腿上,随后打开刚刚收到的邮件,很快,全英文的页面跳出来。
苏弥也跟着落座,探头看了一眼,“你还有国外的客户啊?”
“不是客户,是同学。”他一边划着屏幕,一边给她解释,“当时回国之前,一个项目快落地,缺点儿资金,现在又重启了,我想把它做完。”
苏弥见他不介意,又瞅了两眼,她看见附带的文件里有几张画稿,在他滑动触屏的过程中很快流过去了。
她点点头:“嗯。”
又问:“做到什么时候啊?”
谢潇言:“不一定。”
“好,那我陪陪你。”
“……”
苏弥手里举着一个按.摩棒槌,小兔子款式的,往他肩上敲一敲,松松筋骨。
他徐徐侧眸看过来。
苏弥手里动作一顿,眼睛睁得浑圆,对他的逼视表现得无辜而欲言又止。
就,是不是她表达喜欢的方式有点奇怪啊……
怎么感觉他并没有接收到她的信号?
谢潇言眼神凛冽,没有温情,只有质疑,困惑,纳闷。
二人异口同声:
“你——”
“你——”
苏弥坐直身子,没再看他,抓起手机慢悠悠玩起来,嘴上说着:“你不要拖拖拉拉的,能快就快点。”
谢潇言没有收回视线,继续盯着她,“你今天很奇怪。”
“……没有奇怪呀,陪你工作还不好。”
他说:“有什么想法?说一说。”
“……”
谢潇言不依不饶地抓住她闪躲的眼神,非要弄清楚她这是怎么了。
过了会儿,苏弥做完心理斗争,才支支吾吾开口,她声音很小:“就是我想。”
见她讲不下去,他又问:“你想什么?”
“我想今天那个……夜宵做久一点。”
苏弥说着说着声音减弱,脑袋深深埋下去。有好半天没听见他接话,她迅速抬起眼皮,捕捉到他的浅浅笑意。
“夜宵?”
“对呀。”
他意味深长“嗯”了一声:“是,夜宵是个好东西。”
“……笑什么啊,不许笑。”苏弥又手足无措地拿起按.摩棒槌,心虚不已往自己身上笃笃笃一通乱敲,把他的笑声盖了过去。
破案了,果真是有备而来。不过是很让人意想不到的目的。
谢潇言气定神闲地架着腿,问道:“久一点是多久?”
苏弥鼓了鼓嘴巴,嘀咕说:“久一点就是久一点,哪有那么具体的?”
“好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到时候你记得卖力一点,不要虚度这个夜。”
她声音轻细得像碎片:“那你也卖力一点。”
他的声线慵懒,扬着语调说:“用不着你提醒我也会的。”
她点头,“嗯。”
又问:“对了,你上次角色扮演的剧情想好了吗?”
他想了想:“还是演土匪?”
“好。”
谢潇言睨她,淡笑说:“土匪有土匪的做法,可以接受?”
苏弥又埋下头,抱住膝盖:“具体是什么呢?”
看她蜷得像只鸵鸟,谢潇言凑近一些,在她耳侧虚声地说了四个“更”。
===第78节===
他语气悠悠含笑,苏弥实在佩服他把这种事讲得面不改色,她捂了下发痒发胀的耳朵,含糊说道:“……可以试一试的。”
说完立刻头也不回地逃走:“总之你快一点,我去等你。”
第43章
◎青春的执念◎
谢潇言在洗澡的时候,苏弥给江云发去了求助消息:我今天给他送了花花,不过好像献得有点尴尬。
江云:什么呀?他不喜欢?
苏弥:没有说不喜欢,我给你看看。
她把下午拍好的南天竹照片发过去:[图片]就是这个。
江云:sos这也能叫花?这是草吧。
苏弥:主要是好看的花都被他送过一遍了,我也没辙了。
江云:非得送花啊?
苏弥:我不知道。
她郁郁寡欢地打字:喜欢……
这两个字刚打出来,她又难为情地删掉。
想了想,过后还是讲出口:哎,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想给他送东西嘛。
怪就怪谢潇言这个人清心寡欲,什么也不缺。她根本无从下手。
江?????云:[笑]给他送玩具吧,铁定喜欢。
苏弥摸了摸燥热的颊,心想玩具是个好主意。不过会影响到她的淑女人设。
今天说那话已经够open了,万一再给他留下一个她很如狼似虎的印象多不好?
隔着屏幕,江云心有灵犀地猜测到她迟疑这几秒的想法,跟苏弥说:人之常情,不要害羞。
苏弥:嗯嗯好的,我想一想。
谢潇言推开门出来,他没穿上衣,洗过的头发坠在额前,带着三四分潮气,那双落拓慧黠的桃花眼半明半昧,谢潇言举起手里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发。
苏弥隐隐看见,他出来时口中叼了一个东西。
等到谢潇言走近,她才发现那是什么,一个小小的包装袋。
谢潇言径直到她身前,将坐在床沿的苏弥勾住腰,而后他俯身往下压,便轻而易举将她禁锢在怀。
他嘴巴凑近,把包装袋的另一角送到她唇边。
苏弥似懂非懂地咬住。
谢潇言说:“撕。”
她听话照做,稍稍用力撕扯,里面微凉的环状物不轻不重跌落在她的唇角,很快又自然下滑,滚到她的颈窝里。
谢潇言的手箍住她的侧腰,低头将其衔住,又送过来到她嘴边。
苏弥:“是……要我、来?”
咬着东西,他讲话模糊而沉重:“不然?”
“……噢。”她正要用手去接,而刚一抬起,手腕被粗鲁地按住在枕边。
谢潇言按着她手腕,手心慢慢往上,扣紧她的指骨。他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提示道:“手被绑起来了啊,小娘子。”
“……”
“无实物表演,配合一下?”
他敛眸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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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用舌尖轻轻把东西推过去,苏弥没处躲,只能启唇咬住另一边。
看她迟疑,怕是不乐意,谢潇言捏一下她的脸:“怎么,上次不是亲过了?”
“嗯……亲是亲过了。”
怕有些规则讲不清,容易伤害感情,他又强调:“不愿意就说,我不会逼你,你跟我可别忍气吞声的。”
苏弥把东西吐出去,掉在她颊边,她腾出嘴巴说:“可是你刚刚还说要更强硬呢,快一点入戏好不好?我可以接受的,就是觉得……好难呀,好像看的电影里也没有这样演的。”
他翻了个身,问她:“什么电影?还背着我偷偷看?”
果然很会抓重点,苏弥不予理睬,她重新咬住工具,很怀疑能不能成功,在心里想,是真的有点高难度,压寨夫人可不是好当的。
谢潇言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恶劣地笑起来,懒声说:“熟能生巧,多练练。”
“……”
于是艰难又笨拙的尝试,持续好久,好不容易结束,苏弥揉了揉酸涩的腮帮,却听见他说了句:“反了,祖宗。”
苏弥气得瞪过去:“……刚才为什么不说?!”
他轻抬眼皮,虹膜的色泽变深且浑浊,对上她剜过来的眼:“头发挡着,我什么也看不见啊。”
苏弥将信将疑:“谢潇言,你最好不要是在故意耍我。”
他说:“你要是知道我有多煎熬,就不会用上故意这个词。”
“……”
灯没关,接下来的时间,在如水的夜里酣然交流,久未停歇。苏弥感觉要断了骨、散了架,才觉得那句试一试讲得还是大言不惭了。前所未有,两种极端的感觉交织。想要推开,又想紧拥。害怕受伤,又对他产生依赖,捏着他肩骨喊了几声快停。
得到一声戏谑的回应:“没喊咔呢,怎么停?敬业一点啊苏女士。”
苏弥觉得自己快摔了,她睁开眼,清晰地看到他紧缩的瞳孔缓缓散开,她在床角欲坠,长发发梢碰着地毯,是让人托着颈捞回枕间,最终停靠在他结实的胸膛。
她的额头和脸颊烫得夸张,用手抚着。
沉默了很久。
“手上怎么有道疤痕?”谢潇言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其实早一些时候他就有注意到。
因为他的话,苏弥在探额头的手顿住,她抬起小臂看了一眼:“是摔的。”
“以前没有。”谢潇言侧眸看她,神色狐疑。
她轻轻淡淡地嗯了一声,“没事的,快好了。已经淡了很多了。”
他没再问。
谢潇言默了默,抬手轻轻勾住苏弥的手指,两人戒指碰在一起,若隐若现地合并成同一种光痕。
他在回想,第一句中文是什么呢?
当时,明明在学会的一瞬间,就立刻带着这句话特地跑到她家里去敲门,专程讲给她听。
又不是年纪小到不记事,怎么会有笨蛋毫无印象?
谢潇言看着她总是冒傻气的脸,又不忍心怪。
苏弥的手心有点潮,谢潇言将她手松开,用湿巾帮她细心地擦手。
苏弥注视着他时,眼里簇着罕见的柔情。
他见过这双眼,在看向韩舟的时候,眼里的情意是层层铺开的,如晴空下的水波,潋滟而灿烂。
只是此刻出现得突兀,不知道是对他付出的报答,对他帮忙擦手的感动,还是为了刚才那一瞬间的愉悦呢?
她的心事是最难解,又最容易让他慌乱的题。
苏弥突发奇想,声线轻细,温温和和地问他:“哎,你的人生里有没有对你来说特别重要的瞬间?”
“没想过。”
“你现在想一想嘛。”
谢潇言想了很久,为她擦拭的动作也稍作停留,陷入遥远的回忆,他说:“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
“你说说看。”
“十八岁的冬天,我开车去隔壁城市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了,那天下了一场暴雪,积雪很厚,开到一个郊区的时候车子突然抛锚了,那地方很荒凉,在山后面,半天也没一辆车过来,我当时很困,就想着第二天再找人来拖车得了,先去找个地方住下再说。”
“跟着导航找了一家酒店,走了快有三公里,结果快到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丢了个东西,也不知道是落车上了还是掉雪里了。我只好又原路返回,很不幸的是雪越下越大,手机关机开不了,我立刻回去还能找到回酒店的路,但那时就是一根筋想把东西找到,继续往前走啊。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有惊无险,那天差点冻死在雪里,还好有个路过的老汉发现我,把我带回他家去。意识恢复过来那个瞬间,对我来说是难以言喻的,很奇妙,我能感受到爱在复苏,生命在一点一点流回我的身体。差点就失去的一切又失而复得,那是我迄今为止最宝贵的一个瞬间。”
“从那之后就看淡了一些事。如果再有执迷不悔,就想一想那天晚上鬼门关的经历。没有什么不能释怀和接受。”
苏弥没料到,一个随口的问题牵扯出他这段惊心动魄的历险记,她稍稍惊讶:“比如呢?”
谢潇言说:“比如认清了,想要得到的东西注定不属于我,那就洒脱地祝福,不得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如果爱不能宣之于口,安安静静地祈祷也是一种另类而稳妥的表达。
真正刻在骨子里的爱,不必去计较她知不知道,也不该去谈论拥不拥有,因为爱人这件事,本身就能够令自我意志变得丰盈,是自救的解药。
苏弥听得一知半解,点点头又问:“那你丢了什么东西啊?找没找到?”
他说:“找到了。”
她感叹说:“还好还好,不然白受罪了。”
谢潇言平静地看她,淡淡地一笑,没有说什么。
苏弥又问起他在外面生活的种种见闻。
过得还算潇洒。玩过很多运动,走过很多的路,历经过不一样的繁华,遇到一些志同道合的人。热闹一时,孤独一时。是他尝试着放手的六年。
她又八卦起来:“那你怎么不交女朋友?”
“因为我知道我不会爱上别人,我不想有人为我受伤。”
苏弥闻言,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这话令她感到奇怪,如果他讲真话,那么在他的心底,他们这段拼拼凑凑的婚姻又算什么呢?
她尚未问出口,谢潇言的问题已经丢出来:“你呢?”
苏弥:“我什么?”
他提醒:“瞬间。”
已经想不到问这个问题的本意,苏弥没有他这么浓墨重彩的故事,她也不能杜撰,于是想了想,给了一个官方又草率的答案:“一定要有的话,那就是现在吧。”
===第79节===
谢潇言又摸不透她的想法,只能浅浅一笑问:“那如果以后有人问起一样的问题,你会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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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容这个瞬间?”
苏弥略一沉吟,在心里酝酿的答案:大概就是,和喜欢的人,做了喜欢的事,之后感到沉甸甸的满足。
但碍于他们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还不能够坦率到将这话脱口而出。
于是她说:“听了一个人,讲了一个故事和一个道理。受益匪浅。”
谢潇言都懒得问她受什么益,轻嗤一声:“敷衍死了,你不如不要回答。”
“……”她有些时候真的不懂怎么就惹到他。
后脑勺沾枕,他闭上眼?????。
苏弥以为他睡了,但过半晌,谢潇言又淡声开口说:“你签了那个节目。”
她说:“嗯,签了。”
“他也去。”
苏弥稍稍一愣,反应了几秒他在说谁,而后点头道:“对。”
谢潇言“哦”了一声,没再讲。
她不安地问:“你又要生气?”
“又、要、生、气?”谢潇言气笑,撩起眼皮看她,“我有那么狭隘?”
“那你说嘛,你有没有不开心,不高兴?你不愿意我去我就不去,反正违约金不高,你又不是拿不出手。”
没有任何阻止她做什么事的意图,他坦然道:“我没有不高兴。”
硬要说的话,可能是有一点担心的情绪。甚至不止是节目,为他们之间所有接近的契机,他都担心,这种担心都快把人折磨出慢性病了,时刻将他裹挟,远非一朝一夕。
谢潇言比谁都要清楚,青春的执念有多么难以消解。他没有不相信苏弥,他只是不相信自己。
“苏弥。”
“嗯?”
关了灯,他的声音沉寂落寞,“以后要是遇到真爱,你能不能别忘了我?”
在黑暗里,她的回响平平,但给他一点心安的抚慰:“我不会忘了你。”
第44章
◎白月光◎
苏弥后知后觉,一个关于生死的话题就这样轻飘飘掠了过去,她给出的反应未免过于平淡。是不是该宽慰一句什么?可是时隔多年,这场事故的创伤对他而言兴许已经无足挂齿。
矛盾的心理推着她看向他。然而看再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苏弥就是这样嘴巴迟钝,信号总是慢一拍的人。
包括他说的这沉重的话,她也是到了夜的更深处才想,怎么突然这样感性?
她没细问,一夜酣眠。但在梦境里,下了一场密密沉沉的雪持续了很久。到翌日醒来第一件事,她看向窗外判断时节。
这一天仍旧休息,苏弥抽空去跟简笙约会逛街。
在餐厅见面,简笙一见到苏弥就过来勾着她肩膀抱怨说:“最近跟谢少如胶似漆了?都不找我聊天。”
苏弥波澜不惊地答:“有一点吧。”
简笙用震惊的眼神看着她,居然把重色轻友表现得这么明目张胆,好歹也辩解一下吧?!
于是苏弥讪讪笑了下:“主要还是练琴啦。”
“……”
在西餐厅,刀叉叮叮当当碰着碗的声音中,夹杂着简笙有一搭没一搭的气馁语气:“以前我们可是每个礼拜都要见的,自从某人回来之后,你眼里可就只有老公了。”
苏弥无奈地笑:“没有,早吃过苦头了,眼里可以装一点男人,但也只能是一点点。”
说到谢潇言的话题,苏弥就想起昨晚他讲的事,于是随口问简笙:“你知不知道他当年出过一次事故,在雪里迷路差点冻死。”
苏弥是抱着跟她转述这件事的想法问的,但没想到简笙却真应了一句:“我知道啊。”
“嗯?”苏弥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简潮跟我说过,是为了捡一个东西是吧?”
她点头:“对的。”
简笙说:“谢潇言什么人呐,他可出不了事儿,我深深地记得以前小时候观音菩萨给咱们看相,说他福大命大,能活到98。鸡瑟斯,这叫什么?祸害遗千年啊。”
苏弥皱了皱眉,嘀咕说:“他蛮好的啊,才不是祸害。”
简笙:“靠,这话还是你说的!得,你俩转头一家人,坏人我当。”
怕她生气,苏弥赶紧赔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想了想,她解释:“我以前不喜欢他是因为他的个性太嚣张了,我总觉得跟我八字不合,还天天拌嘴,把人气得牙痒痒。不过现在我对他的看法已经有所改观了。他其实还蛮心思细腻的,会做饭,会照顾人的情绪,还知道我喜欢什么花,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沟通。”
简笙说:“你就直说你俩睡出感情来了。”
苏弥用手掌托住腮,喃喃说:“也不全是睡出来的吧。”
想到什么,她又问:“还有一个事,你知道不知道谢潇言喜欢的人是谁啊?”
简笙说:“你问过我了啊。”
苏弥说:“对,但是昨晚他又提到这个,我感觉他对那个人——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的话,感情应该还挺深刻的。”
她说着,眉目里浮出郁郁寡欢的迹象,愁眉苦脸说:“我倒不是说想抓出来对方是谁,大概率是我不认识的,我就是很想知道他心里怎么想这个事,到底是初恋还是暗恋,还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余情未了。好歹我现在也是他的正妻,我从前那些烂事都没藏着掖着,他不说就显得很不公平。”
简笙手指点着桌面,帮她斟酌一番,“谢潇言啊,他能有什么暗恋的人?”
想了半天没有答案,她说:“应该不会吧,要不我帮你问问黎狗。”
苏弥“嗷”了一声:“那你现在问吧。”
以为她会发消息,没想到简笙这个直肠子直接一通电话拨了过去。
二十秒后,通话开始。这头开了免提。
“黎映寒,问你个事儿呗。”
对方环境音很嘈杂,一听就是在风月场所,黎映寒接了电话往静处走,讲话声音懒洋洋的:“昂,你问。”
“谢潇言喜欢谁啊?”
黎映寒对这个问题不可思议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啊?”
而后不假思索答:“苏弥啊。”
“……”
“……”
简笙跟苏弥面面相觑两秒。
苏弥不敢置信地睁圆眼睛,唇线抿得都发白。
简笙:“你说真的假的啊?”
黎映寒有点纳闷:“不是,他不喜欢他老婆喜欢谁?你少在这给我挖坑。”
“……”
简笙:“煞笔,当然是问你高中的时候。”
“高中?那我特么哪儿知道。”
“天天跟他厮混你不知道?”
苏弥清声、发言:“就是他有一段时间跟丁楚楚他们一起玩嘛,有没有接触过别的我们不认识的美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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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映寒:“海了去了,你想打听哪个?”
“就、”打听哪个?她被问蒙,默了默,换了个问法,“那些女生是不是跟学校里的女生挺不一样的啊?”
“跟学校的妞儿肯定不一样啊。个个盘靓条顺,性感貌美,跳舞又辣。新鲜得要死。”
“……”苏弥垂着目,听起他那段声色浮华的过去,总觉得稍稍黯然,她声音压得很轻,“那你觉得谢潇言有没有可能暗恋哪个啊?或者对哪个女孩子比较特别?”
“暗恋?别逗了。”黎映寒浅浅哂笑一下。
“那谢少爷多能耐啊,他那双眼瞅谁就跟谁抛媚眼似的,夜场走一圈,就把人美女魂都勾跑了,还不是看上谁就把谁领回去。他用得着暗恋谁啊,都是等着人来投怀送抱。就这样谁还玩儿学校里暗恋来暗恋去那一套,吃过满汉全席谁还吃大白菜啊。也就你们小女生成天正事儿不干,搞这些莫名其妙的幻想。”
苏弥被他一通似是而非的话说得头晕,怒气稍稍上脸,但她忍了忍,稍微整理了一下信息,追问道:“可是他说他给别人写情书呢。”
黎映寒:“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没有男人碰到喜欢的妞不会打直球去追,写情书?三年级写的吧?写什么内容啊你倒是问问?是不是ILoveyou?Ilikeyou?Kisskiss?”
苏弥蹙眉:“黎映寒,你别吊儿郎当乱讲话。”
那头在笑:“嘿嘿,我编的我编的,他爱你,他最爱你。”
“用不着你说,去死。”
气死个人!
苏弥连拜拜都没说,将电话一把挂掉了。
可能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苏弥竟然觉得黎映寒讲的是有道理的。他有一些形容词脱口而出,她的眼前就有了形象与画面。一个个性浓烈,玩得开的公子哥,从花丛间往返,岂还能片叶不沾,给人留纯情的书信?
将信将疑地维持了困惑,她决心如果再有强烈好奇,该去问他本人,道听途说也太不靠谱了-
几天后,谢潇言带苏弥去一个饭局。
是《盛夏》这部小网剧的杀青宴,开在燕城。苏弥对这种聚会没太大兴趣,但也没必要扫他的兴,答应去就去了,只不过没花太大时间打扮,清清柔柔一身杏色长裙,裙边荡在小腿部位。她挽着头发,坐在宾利的后座。没有什么话,独自听音乐。
余光里是谢潇言慵懒落拓的坐姿,和他挽起的衬衣衣袖。
这件衣服有些花俏,颜色零碎妖冶,他好像把整个春天都穿在身上。很具有冲击力的视觉效果,被他穿得好看的要死。像个猖狂的男花妖。
他语气自得地问陈柏丛:“今天长得怎么样?”
陈柏丛腾出手给他竖起大拇指:“无敌。”
谢潇言得意地挑眉,假意谦虚,“过奖。”
苏弥闭着眼没看他,轻飘飘地嘟囔:“你也没必要每天强迫别人说你帅吧?”
===第80节===
“我强迫什么了?都是肺腑之言。”谢潇言瞧她一眼,又扬着?????声问陈柏丛:“是不是?”
“那当然,我老板的帅气可不是夸出来的。”
他眉飞色舞,抬起下巴:“听听。”
“……”
瞥一眼他恣意傲慢,悠然自得的神情。
苏弥脑海里浮出黎映寒那一句:吃过满汉全席谁还吃大白菜啊?
她冷不丁问他:“大白菜好吃吗?”
谢潇言:“不合口味,怎么了?”
咬了咬牙,苏弥说:“禽兽。”
“?”
“没什么,就是想骂骂你。别还嘴。”
他愣了下,失笑:“我是你的出气筒是吧?”
“你当然是。”
“我这个人呢,还是蛮小肚鸡肠的。所以我就此决定,以后你骂我一次,我就记一次仇。”
她警觉地睁开眼:“你想怎么样?”
谢潇言轻笑着,觉得有些事不宜在这说,于是卖了关子,但对他的“打击报复”之策一脸势在必得,转而问她:“跟黎映寒打听我什么了?”
苏弥:“……”消息流通之快。
她说:“就问问你的风流韵事。”
谢潇言不以为意,语气玩味:“怎么说的?我也想听听我的风流韵事。”
她本来也没想着一而再再而三提,他自己往枪口上撞,苏弥干脆问:“就是蛮好奇,你跟那个女生有没有告白啊?”
他还没答,她又问道:“还是抛抛媚眼就把人家睡了?”
对她的措辞感到好笑,谢潇言答:“没有睡,也没有告白。”
“为什么呢?”
他想了想,笑意变浅,语气跟着也有那么几分正经:“因为是白月光啊。”
苏弥眉头蹙得更紧了。
白月光?这个词有点过分了吧……
听得她有点心烦,懒得再问,下一秒就把耳机戴上,别开眼去。
谢潇言神色渐敛,看她凝重的侧脸。
为什么呢?
其实也发生过许多,心事快要跑到嘴边的时刻。
比如那天下午。
谢潇言打完球在教学楼底下等苏弥,等了半天没见她人,那天也不是她做值日,他回到教室,看见班上只剩她一个人,苏弥闷闷不乐坐在位置上,捏着笔写字。
他拎了张凳子,在她座位旁的过道大喇喇地坐下,问她:“怎么回事儿?”
苏弥低落的心情写在脸上,但见到他,还是生硬地挤出一点友好的笑意,对他说:“你先回去吧,我今天想晚一点走。”
他没走,反而说:“有不痛快就说,没什么问题是我解决不了的,没什么事是我办不到的。”
她低着头,好半天,憋出来一句:“爸爸妈妈吵架了,要闹离婚。”
谢潇言也默了默,问她:“因为这个?”
苏弥点头。
他后仰在别人桌侧的坐姿,更换到托住腮在她桌前,似笑非笑说:“虽然我没有妈妈,不过呢——”
苏弥怔怔地抬起眸。
谢潇言笑起来,弯着眼睛看她,忽而口气一变:“哎,你有没有觉得我讲这句话的时候,你就已经赢了?”
苏弥微微诧异,一脸百感交集,要哭不哭的样子,好一会儿她调整好情绪,压下去的嘴角又慢慢收回,低低地问他:“你伤不伤心啊?”
“说不伤心你信吗?”
她忽然伸出手,将手掌心贴在他的心口,隔着校服和内衬,煞有其事地按压旋转了两下,傻里傻气地说了句:“那我给你揉揉。”
揉揉就不疼了,是真的不疼了。
所有的蜜意攒聚在她的手心,在那个四下无人的教室里,夕阳都那么恰到好处地烘托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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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好想吻她。
然而苏弥给他揉好了心脏,眼里盈了一点水液,声音轻柔地说:“谢潇言,我真想永远跟你做好朋友。”
他脱口而出:“可是我不想。”
她稍稍一滞,刚才的温情荡然无存,苏弥皱着眉教训他:“你应该说一句我也想啊,然后我们就在这里当场拜把子,义结金兰!非要说煞风景的话,好讨厌,冷战一天!”
苏弥说完,别扭地挪开脸去,托着腮不理人。给他留一个后脑勺的样子幼稚死了。
“有没有可能……”
这句话还有另一种意思?
谢潇言看着她的后脑,视线很快越过苏弥,定格在她另一侧窗口上的一束玫瑰上。
“哪儿的花?”他挺惊喜地夺过去,无赖地说,“归我了。”
她说:“你要就拿去吧。是隔壁班的xx送的,我今天好尴尬,早读课下课我在拖地,他突然拎着这个花跑过来告白,让我当他女朋友。太可怕了,我当时愣在那里好久不知道怎么回,哎,估计我以后看到他都要绕道了。”
谢潇言抚着花瓣的手顿住。
沉默许久,苏弥看一眼他:“你怎么不说话?”
花他没拿走,被搁在了桌上,孤孤零零的样子。
谢潇言笑了下,站起来敛眸看她说:“绕道可以啊,我给你打掩护。以后他走到哪儿我就给你通风报信,不让你碰见,可以?”
苏弥嘀咕说:“算你还有点良心。”
明明笑着,心脏却一丝一缕在抽痛。
他很贪心,不想做朋友。但他没有办法,只能做朋友。
否则最后那一点温存也会很快从掌心流逝,到那时他就真的什么也抓不住了。
……
到了酒店门口,看苏弥没什么精气神,不知道是为他哪句话耿耿于怀。
谢潇言抬手轻碰了一下她的耳垂:“骗你呢。”
苏弥瞪过来一眼。
他笑说:“别吃飞醋了,哥现在白月光只有你,行不行?”
苏弥微笑:“随便你,爱谁谁。关我什么事?”
她下车,把车门摔得震天响。
第45章
◎往日秘密◎
45.
谢潇言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身影,他稍稍扬起下颌,不明所以地觑着她:“什么意思啊苏弥,车都被你抡散了。”
她顿住步子,回过头来,腮帮还气得鼓鼓:“所以呢,我要给你的车道歉吗?”
声音很轻细,怨气倒是重得不行。
陈柏丛从车上下来,也看向苏弥,没搞懂状况。谢潇言看他一眼,问:“她什么意思?”
陈柏丛摸摸下巴揣摩:“我觉得可能是,她……不想给你的车道歉?”
谢潇言用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着他,笑一声:“榆木脑袋。”
又抬手敲一敲他的榆木脑袋,挖苦道:“你这样怎么找老婆?”
陈柏丛愣了一愣,抓抓头发没想明白怎么就被数落了。又看一眼谢潇言闲庭悠步的背影已经走远,速速跟过去。
谢潇言走到电梯口时,两架电梯恰好同时降落。
苏弥对侧后方的来人视而不见,闷头往里面走。
等电梯的人不多,谢潇言给陈柏丛使了个眼色,陈柏丛得令,眼疾手快把其余几个人往另一个电梯厢揽——“来来,这边空,大家往这儿走。”
谢潇言款步跟在苏弥后面进去。
只有二人的空旷电梯,门缓缓阖上,他背对着门站,松弛着双腿,稍稍偏着头,似笑非笑打量她:“不是吧,真生气?”
苏弥装大度,挤出一点悦色,但笑不及眼底,声音语调还是明显从咬紧的齿缝里流出来:“怎么可能,我开心的很,劝你别来扫兴。”
这么说着,脸色却是青的。小姐脾气犯起来,还怪难哄的。谢潇言勾唇轻笑,又见她没什么攻击性,得寸进尺迈进一步,将苏弥看前方的视野整个罩住。
“故意气你的,上当了这不是?”
苏弥将信将疑地瞄他一眼。一个嘴欠、悠闲,吊儿郎当的人,嘴里讲的多半都是好话,眼里装的永远都是柔情。
骗她的?气她的?哪句真哪句假?苏弥根本拿不定主意,她还当真狐疑问了句:“真的假的啊?”
“真的,根本就没这么号人。”
谢潇言接着用嘲弄的语气说:“你也是,怎么那么容易掉进男人的陷阱?”
她怒目而视:“谁叫你那么坏?”
“不喜欢我坏?”
“……”
===第81节===
“给你咬一口,别愁眉苦脸了。”
谢潇言说着,插在裤兜里的手抬起来,送到她眼前。真给她发泄机会。
苏弥也没客气,一口咬住他虎口的位置。总算有点解气,但没料到一抬眸对上他笑意微澜的眼,她先蹙起眉,瞧一瞧他白皙的手背上慢慢浮肿起来的齿痕,清晰深刻,但又丝毫伤不到他的样子,她讶异说:“你怎么不喊疼?”
谢潇言还能笑得出来:“不疼啊,软绵绵一下,牙口跟小猫似的。”
真是谢谢他,她又成功地被气到了。
她牙都疼,他手不疼?!
他笑着,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松松地将人带到身前,把她脑袋按到一边肩侧,好言好地安抚道:“不瞪我了乖乖。一会儿好好吃饭,今天我做东,你得给我把本吃回来,知不知道?”
见他态度还算可以,苏弥正要点头说行,转念又想到什么,睚眦必究道:“我只吃你不吃的白菜。”
什么白菜不白菜?
谢潇言一头雾水,也不知道碎嘴的黎映寒跟她说了什么,摊子留给他收拾也就罢了,也不说清楚该从哪儿下手。
很快,叮一声,电梯到了顶层餐厅。
门敞?????开一瞬,外边热闹的人声流了进来。苏弥本被迫侧靠在他身上,见状赶紧把谢潇言推开,只不过反应动作过于强烈,反而吸引了几双视线看过来。
好像是剧组的演员。
在一群够着脑袋来看热闹的演员中间,苏弥认出了立刻闪开眼神的樊嘉玉。
出了电梯,苏弥走在前面,给谢潇言留了一个“我不认识你”的冷酷后脑。
她步伐很快,跟进那几个女演员中间,走到樊嘉玉身侧,苏弥很自来熟地问了句:“你们的剧什么时候上?”
“啊?”女生诧异地抬眼看她,在确定是不是跟自己说话。
苏弥也看向她薄薄的眼皮,又问一遍:“剧什么时候上。”
小姑娘有点怯怯在闪躲,只看她一眼,视线又迅速压下去:“应该、应该是下半年吧。还没有送审呢。”
苏弥会对这个女孩有印象,之前电视剧官宣的时候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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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她的微博,就顺势滑了下去多留意了会儿,微博主页的文字和画风是很浓烈的文青调调。
一是觉得她拍照很好看,二是她的气质在演员这一群体里很独树一帜,苏弥就关注了她一段时间。
没想到本人居然这么腼腆。
苏弥不太知道怎么亲近这样沉默的女孩,于是想法子夸了她一下:“你拍照片很好看哎。”
樊嘉玉的眸子里果然挤出一点受宠若惊的笑意,但淡淡的,被尽可能压制着,她抿了抿唇,害羞地说:“谢谢。”
谢潇言远远看见苏弥在演员这一桌坐下,他给她眼神示意,问要不要过来?苏弥也给他眼神示意:走开。
她残酷地碾碎了他秀恩爱的梦。谢潇言站在桌前环视一圈一个比一个殷勤的乙方,最终也犹豫一番,没强行让苏弥过来。
只不过人是坐那桌了,眼睛却长在了这桌。
苏弥坐这桌,余光又总往旁边瞄。
她想要坐定,但耳朵是听不懂拒绝的。越是想着不要看他、不要想他。思绪就越是不受控地飞过去。
咬了口菜,苏弥愤愤地嚼,使出吃奶的劲,嚼碎某人的白月光!
樊嘉玉在她身侧,她很沉闷,也一直在吃东西,歇下来就玩会儿手机,很少跟旁边机灵的女孩子们打趣,有也只是生硬地接几句茬。十几分钟过去,就偷偷和苏弥评价过两三句菜品的口味。
苏弥倒是受了好几杯敬酒,大家都心知肚明,她的身份很难低调。有人特地过来想跟她认识,跟她碰杯说:“谢太好,有机会认识一下。”
苏弥礼貌地微笑回应:“我叫苏弥。”
酒过三巡,恍惚间,听见旁边人开口讲了句什么,那一道浅薄的声音像是飘在这热闹的尘寰之外,淡雅而平和:“我们是一个学校的。”
苏弥一愣:“什么?”她指指自己,“是说我吗?”
“嗯,你是三中的学姐。”
她惊讶道:“真的吗?你也是三中的?怪不得我觉得你很眼熟!”
樊嘉玉点点头,微微笑说:“是真的,有一次元旦晚会我表演跳舞,你的节目在我后面一个,我的裙子被踩脏了,是你帮我擦干净。”
虽然苏弥不太记得这件事了,但樊嘉玉的脸确实让她有熟悉感,且她又讲得那么真诚,眼睛炯亮看着苏弥,好像是鼓足了很大勇气才将这段往事翻回来讲。
一定不是杜撰的细节。
可惜很惭愧,她是真的没有印象。
在对方略一迟钝后,樊嘉玉又在给双方台阶下似的迅速接话:“如果你想拍照,我可以给你拍。”
苏弥:“好啊,那加个联系方式吧?”
微信加上,苏弥才知道她就是那个给谢潇言新年祝福的“嘉鱼”。
那时他还忘了回复人家消息,见小姑娘平静又内向的样子,苏弥更觉得他可恶了。
苏弥问她:“你有没有出过摄影作品集啊什么的?”
樊嘉玉讷讷地摇头,自嘲地一笑说:“我还没有到那个水平呢,可能会被人家说割粉丝韭菜吧——不过我有自己建了一个博客,里面存了这些年我拍照片,也有在学校里拍的,你想看的话可以看一看。”
“你博客是什么?”
“我发给你。”
很快一个网址传过来,苏弥点进去,页面已经显得很有年代感了。
主页的名为Jiayu’blog,她的头像是一只麦兜。
苏弥惊讶问:“哇,你喜欢麦兜啊?我一个朋友也——”
她说到一半,戛然停住,余光又弯弯绕绕折到某人身上,谢潇言侧坐着,视线平平投在她的身上。苏弥没有回看他,托着一边脸挡住,听樊嘉玉讲话。
她点头:“对啊,很感人的。”
“有这么好看吗?”
樊嘉玉说:“我觉得很好看的,里面有很多的道理,有一些动画片是给小朋友看的,但是麦兜的故事是给大人看的。看完能够得到很多关于人生的启发,我每年都会全部看一遍。”
有好长一段时间,苏弥对这个猪猪的动画形象有偏见。一看到麦兜就想起她跟谢潇言为了动画片争抢遥控器的光景。
她以为这个喜好够小众了,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听局外人提起。
苏弥突然产生了好奇,想去看一看。
她话还没接,下一秒,霍然一个人影欠身过来。
他莽撞随性得没有预警、不着痕迹,一下挡在她眼前,霸占她视线。
苏弥要对别人讲的话霎时间咽回去,她愕然抬头看他。
谢潇言横在苏弥跟樊嘉玉之间,抚着苏弥的后脑将她往身前按了按,到距他腹部一尺距,他稍稍折下身,戏谑悠闲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那边那个,穿红衣服的李总,看见没?”
苏弥循声看过去,点点头。
“喝大了要跟我谈生意,上赶着给爷送钱呢。我去会会,你先回,我让陈柏丛送你。”
“……哦,你去呗。”
碍于还有旁人在场,苏弥得体笑了下,没拂他面子。
谢潇言留下一句“走了,回去等我”,而后揉了揉苏弥的发顶便撤了。
苏弥再去看樊嘉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觉得她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插曲,又往后缩远了很多。
方才她手前满满一杯橙汁,转眼就空了。喝得不像她性子的急。
樊嘉玉放下玻璃杯,笑得有点别扭。苏弥还在想刚才讲到哪里了,就听见她说:“你是不是要回家了?那下次有机会再聊吧?”
苏弥点头:“……哦,好啊。”
于是也没多逗留,回去的车上清净多了,缺少了一些极度自恋的声音,但这份安静倒是又让她有些不习惯。
苏弥撑着脑袋,做什么都漫不经心,总还因为一些琐碎事在闷闷不乐。
回到家中,苏弥点开樊嘉玉的博客看了看。
上学的时候,苏弥也跟着时尚的大部队注册过博客,但她鲜少经营,没有那么多时间停留在互联网上,因而也遗憾地丢失了很多鲜活的瞬间。
樊嘉玉的博客内容很饱满,苏弥能想象到有一些寡言的人,会更为善于运用文字与艺术。
苏弥点进日志这一栏,颇为空旷。
仅有一篇,名为《枯草、浪潮》,发表时间有六七年了。
她点进去看了看,居然是一首诗:
我是枯草/你是浪潮
是我日夜渴望又触碰不到的汹涌
我是影子/你是月亮
是我竭力迫近却只能遥遥相望的彼岸
你是张扬火焰里的明净山水
是这颗星球的统领者/是土地衰竭与茂盛轮转的开关
是我与执念旷日持久的战役
是永垂不朽的诗/永隔万里的思念
——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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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艺。
苏弥非常佩服一切会写情诗、情书的人,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表达能力不好。想得多,说得笨。
粗略地扫一遍这些潮湿、低潮的文字,剔透而晦涩,像是女孩把自己装进了一个喊不出回声的盒子,再在里面写下字句。
时隔多年的她误入这个盒子的瞬间,仿佛隔了一道遥远的濛濛的泪,因而真相就在眼前,却又若隐若现。
苏弥退出,又点进blog相册。
相册大概有十几个,按时间排列,从校园到工作,樊嘉玉把她的摄影作品分门别类,做得工整精细,苏弥扫过去一眼,看到最后一个锁定的相册,被命名为“他”。
她手指悬在屏幕上好一会儿,好奇心作祟,很想点进这个明知进不去的相册,又迟钝了一下。
苏弥皱着眉,忽然想起刚刚那首诗,怎么觉得在哪儿看过?
明净山水,好熟悉的词组。
想到这儿,她退回去,再点开日志的标。
===第82节===
苏弥一愕。
那篇日记没有了。
她再刷新,是真没了。
紧迫的删除,就发生在这一分钟之内。
大概是博客的主人在回头检查的时候,也大惊失色地发现了她泄露了往日的秘密。
苏弥也没多想。
算了,看照片吧,研究人家的心事干什么?-
谢潇言回来是搭了那位李总助理的便车。
他自知酒量不行,怕跟这些蠢货似的漏了财,因此谈事务不喝酒,一路只有李总在副驾折过身来,没完?????没了对他夸夸其谈,没有体统。
早就听惯了恭维,什么青年才俊,年少有为。谢潇言实在懒得应付他,跷着腿忙自己的事儿,手机划一划,看刚刚收到的匿名邮件。
邮件的内容是三张照片。
今天聚餐,狗仔拍的他和苏弥,从车上下来到酒店门口这一段路。两人一前一后,隔了三五米距离。
有点好笑,谢潇言勾了勾唇。
为什么收到这图呢?
事出有因。
半个月前,谢潇言被人敲竹杠,某娱记拍到岭文的男演员和其他家的女艺人吃饭,照片被传到公司信箱,对方意图明显,来讨要公关费。
谢潇言不疾不徐,问来对方电话,气定神闲给人家呛回去。
“乔记啊,我说人演员聚餐你成天跟着去干嘛?那假的也不能让你说成真的,您要是闲得没事儿还不如来拍拍我,拍我老婆接我下班,版头就写:世界知名帅气逼人的总裁与貌美如花的可爱妻子共赴爱巢——什么没爆点?老子的脸就是爆点。这点儿悟性也没有怎么进的狗仔圈?业绩活该让人抢没了。”
舍身取义行为实在伟大。纵观业内各老板,这护短的架势,谢潇言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直至眼下,看着发来三张图,谢潇言冷笑:“我总算知道狗仔为什么叫狗仔了。”
真是条让干嘛就干嘛的狗。
下了车,他又给对方拨了通电话:“硬要发的话,给我宝贝打个码,她不喜欢抛头露面,懂?”
狗仔狗得很:“明白明白。”
讲完,他没多余的话,手机被揣兜里,疾步往家门走。
房子太大,他前前后后找了十分钟才找着他宝贝在哪儿。
次卧,苏弥刚来时住的那一间屋子里,飘窗前,她端着牛奶杯,举头望月。姿态优雅又落寞。
看着她钟情的抱枕被搁在床头,又扫一眼已经被睡出痕迹的绵软卧榻,一切都是冷战预警。
谢潇言若有所思扬扬眉梢,手指曲起,在门板轻敲两下:“发什么呆呢?”
“我在看月光啊。”
苏弥没给他眼神,煞有其事说:“白月光真好看,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美死啦。”
他憋着笑,迈步过去。蛮横地夺走苏弥手里的玻璃杯,搁在一旁。
苏弥骂他的话没说出口,谢潇言已经掐紧她的腰,迫使她站起来。
苏弥被抵着,后背顶墙,她抬眼惊慌地问:“你干嘛?”
“干嘛?亲你!”
谢潇言挑她下巴,苏弥今天演起了不折不扣路的刚烈,脸往旁边歪。
他亲左边,她就歪右边。亲右边,她就歪左边。眼里一片宁死不屈、不畏强权的正直,恶狠狠瞪他。
于是他没再霸王硬上弓,轻轻笑一声:“不给亲是吧?可以。”
说着,谢潇言双手捧住她的脸,苏弥被迫仰头看他。
他握着她两边颊,动作不重,两只拇指稍稍往前推,很快按紧她的鼻孔。
苏弥大受震撼地瞪圆眼睛。
靠,居然玩这一招……!
谢潇言笑得狡黠,狭长的眼轻弯,略带挑衅,不疾不徐等她就范。
苏弥还维持着一身刚烈,嘴巴紧闭,就不呼吸!
胸腔内团聚着上不来也下不去的一口气,心跳在鼓膜激烈地震。
她闭着唇,眼睛都瞪湿了,就不……呼吸!
十秒、二十秒……
谢潇言堵紧她的鼻子,将人往床上轻推,她瞬间倒在他身下,感觉脑内一片混胀。
苏弥清清视线,谢潇言正自上而下看着她,笑一下说:“能耐,接着憋。”
“……”
三十秒、四十秒……一分钟。
时间流得好慢。
苏弥皱着鼻子,也皱着眼皮,感觉眼前都变得昏黑,不知道又坚持多久,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口,吐出憋闷的气息。
急需新鲜空气,她张着唇大口呼吸起来。
同时,被他压下来的唇舌轻而易举地入侵,谢潇言睁着眼看她,吻得激烈又深入,重重捣毁她严防死守的城池。扫荡一空,毁掉她的刚烈。
苏弥为自己轻而易举的缴械感到耻辱,喉间溢出唔唔的声音,胡乱地咬他:“你无……无……耻。”
咬归咬,她又舍不得真下重口,于是她这报复的小动作反倒成了唇齿厮磨的情趣。
被骗来的一个吻,进行了约莫三分钟,他吻得太用力,苏弥当真觉得有点缺氧了,于是用胳膊肘顶着谢潇言的胸,将他猛力撞开。
也终于腾出嘴来咒骂一声:“混蛋!”
男人没起身,胳膊撑在她身侧,脸上带着顽劣恣意的笑,俯首看她一会儿。
而后抿了抿唇边水渍,又用指腹抚一抚自己唇畔的齿痕,一双倜傥的桃花眼半明半昧。
“怎么一股醋味儿,酸死我了。”
作者有话说:
捏鼻子强吻是跟电影里学的,长得不帅的不建议模仿,容易被殴^-^
感谢在2023-01-15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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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天选情种◎
苏弥正要呛回去:谁吃你的醋?下一秒,谢潇言手臂稍稍往下一折,手肘便撑在她耳边,又倏然拉近他们眼睛的距离。
“看来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在意我。”
“呵呵,我在意你?”苏弥冷笑,“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非常的虚伪,一点都不真诚,讲话轻浮得要命。”
“轻浮?”谢潇言向下睨着她,慢悠悠地笑,“世上的好男人本就不多,像我这样的天选情种,更是掰着手指都数得过来。怎么会有人觉得我虚伪?”
真的以为她没有见过情种?根本与他这副样子毫无关联。苏弥给他白眼:“你就演吧!”
谢潇言没再计较,他牵过一边被角,举起来问她:“这什么意思?”
她表明决心:“看不出来嘛,我今晚就睡这里,不止今晚,明天、后天也一样。”
谢潇言置若罔闻:“知道我想换个床找找新鲜感是吧?”
“……?”
他闷闷地笑:“太周到了老婆,怎么报答你?”
“……???”
“今天想几次?”
苏弥匪夷所思看向他。
他说:“瞪我几秒就几次。”
“?”
谢潇言突然发号施令,而后迅速抓住她的视线,“一、二。”
苏弥还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的倒计时就开始了。
“三、四、五……”
等迟钝地恢复意识,苏弥没顾得上跟他吵,为了面子重重地歪过脑袋,挪开眼去,用悲壮的动作表明自己冷战的决心。
但某人还是自顾自地把话题进行了下去,指关节在她额角轻扣,嘴上也悠闲地敲定答案:“行,六次。”
苏弥闻言,又转过头看他,眉头不自觉拧成川字,实在忍不住要跟他怄气。
谢潇言:“再瞪加码。”
“……”
戏弄完她,他终于起身,顺便把苏弥拦腰抱起,她还没问这是要干嘛,就听见他慵懒的语调在问:“好像还没问过你,喜欢温柔点还是喜欢坏一点?”
苏弥被抗在他肩上,用力锤一下他的后背:“都不喜欢!”
他伸手轻轻拍她一下,纤柔的裙边因为她的瑟缩而轻颤。
“快说。”
===第83节===
苏弥闷葫芦半天,弱弱地承认:“……坏一点好了。”
谢潇言把人扛进浴室,咔哒一声锁上门,再将她放下,苏弥逮着机会打算跑,他手臂一截,让她无所遁形。低头看她,笑得有几分诧异:“早说啊,知不知道我每天忍得很辛苦的。”
“……神经。”
浴室的暖光被打开,下一秒,他又顺手抬起花洒的开关,水浇下来,苏弥说:“但是不要那么多了,弄到好晚,我明天还要上班的。”
他从容地应:“听你的。”
灼热的吻落在她纤白的肩头。
谢潇言托住她两侧的胯骨,将人往上一提,苏弥惊呼一声:“不行,我会摔下来。”
“不会,你搂住我。”
她嘴上应声,却还是觉得没有安全感,试着勾住他脖子,但很快又将手伸出去撑在墙面:“不行,你抱不动。”
他说:“我抱得动,宝贝你别撑墙,搂着我。”
“……嗯。”
她紧绷的四肢在他一声一声“没事,别怕”的安慰声中渐渐松软下来,没过多久便戒备全无,单薄而脆弱的背骨在毛玻璃上一深一浅地碰着,并不疼,也不觉得凉,一切的感知流向更为纵情的方向。
那一天她才知道?????,他不仅抱得动她,还能抱着她干点别的。
苏弥觉得他的肩膀和腰异常有力,在氤氲的潮气里,水流落在颊面,她看着他迷人的深邃的眼,很鲜见的暴露了一点委屈:“讨厌的幼稚鬼谢潇言,你能不能不要再气我了。怎么非要长这么一张让人不放心的脸,感觉随时会被你抛弃。”
他声音沙哑:“只要你不说结束,我永远随叫随到。这么多年,我辜负过你什么?”
“可是你也有六年没有联系我啊。”
“那是因为你不需要我了。”
苏弥鼻子酸酸的:“我从没有这样说过……”
话没讲完,谢潇言屏住呼吸,眉心一紧。苏弥抬起头抒出一口气,而后歪倒在他肩膀,有气无力,抬头亲他的喉结。
这一刻,或轻或重,人像踩在泥潭里,落下去时轻,拔.出脚时重,再挣扎两下,就无形中往深处陷落。难逃一劫,她真的喜欢上他。
因为喜欢一个人,不止只有开心愉悦,同时也伴有酸涩。
苏弥很明白这是多么危险的信号。
不是作为朋友的必不可少,也不只是想延续肌肤之亲的欢乐。这一份喜欢,除了心动之外,还会产生更深的依赖和难以言说的不舍。
朋友是可以被替代的,但心底有一个位置,只能有这么一个位置,她腾了出来,小心翼翼填上他的名字,让这个姗姗来迟的人坐了进去-
苏弥下一站巡演的城市是棠市。
该市地处中部偏南,她去的那一天已隐隐有初夏的时节征兆。樟树郁郁蒸蒸,翠翠的色。苏弥在这里第二次见到了樊嘉玉。
樊嘉玉给她留的博客地址,苏弥时不时会点进去看一看,但照片多,她走马观花半个月,也才堪堪看完两三个相册。
拍摄时间最早的那部分,还是胶片风,内容都是关于樊嘉玉的老家,也就是棠市。樊嘉玉在这里读到初中毕业,过后便转学去了燕城。
见面是因为苏弥在朋友圈发了巡演的消息,那时樊嘉玉正好在老家探亲,主动提出说想去看一看苏弥的演奏会,苏弥欣然欢迎。
演出前一天,樊嘉玉发过来的地址在一家巷子里的大排档,苏弥在门口等了五分钟左右,樊嘉玉从出租车上下来,她戴口罩和一顶白色鸭舌帽,看见苏弥,加快步子匆匆跑过来,急促得差点在阶梯处崴了脚,苏弥赶忙上前搀扶一下:“别急,我也刚到。”
樊嘉玉有话要说、但迟疑着,等二人走进去,她怕苏弥多心,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句:“这一家店是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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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我感觉手艺还是不错的。学姐是不是很少来这种地方吃饭啊?”
苏弥说:“三中门口的苍蝇小馆也挺多的,我经常去。你叫我苏弥就好。”
“好。”
开饭时间不晚,座还很空,苏弥找了个靠窗位置即将坐下,樊嘉玉却拉着老板娘问有没有干净的桌子。
于是老板娘又带他们去二楼包间。
樊嘉玉介绍说:“这里的大闸蟹是招牌,可以点一份尝一尝。”
苏弥不太吃蟹,但点头说:“可以啊。”
埋头点菜的樊嘉玉,气质很文弱,苏弥借机打量,觉得这女孩放自己身边都是少见的闷性子,苏弥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在演艺圈混,于是直白地问:“你为什么会走上拍戏这条路啊?”
樊嘉玉说起她自己的事:“我的家境不是很好,我爸爸是修水电的,妈妈是普通的公司文员,因为妈妈有一点野心,能力也比爸爸强些,高中的时候妈妈就带我去了燕城发展。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妈妈检查出尿毒症,我就一边上课一边做兼职,想多攒钱,就很巧,在一个剧组送餐的时候,被一个导演抓过去演了一个路人甲的戏,我本科是学会计的,对表演一点都不懂。不过当时演完了,那个导演给我的评价还可以,他说我很有灵气,所以就让我留在那个组里,再后来又给我介绍他认识的影视行业的老板,就这样误打误撞地当上演员了。有朋友说我不太适合这样行业,其实我只是想多赚一点钱而已。”
苏弥问:“那你妈妈?”
樊嘉玉说:“还在治疗呢。”
“你的运气很好,碰到了贵人。”
“对,那个导演和我现在的老板都对我很好。尤其是我老板,她很看好我,一心想把我捧红。但是观众都说我长得太苦相了,没有红的命。”
苏弥莫名想到了谢潇言说的一句话,原封不动送给她:“名利场就是一个转速很高的转盘,浮躁的人是留不久的,你只有在里面沉淀了,才不会被甩出去。所以先不要想着红不红,我一直觉得带着功利心去做任何事都只会事倍功半。稳扎稳打很重要。”
樊嘉玉抿了抿唇,不无感激地看她:“谢谢学姐。”
苏弥想了想,还是说:“你妈妈的事,如果我能帮得上忙,你就开口。我爸爸可以联系到业内最好的医生,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问一问。”
樊嘉玉低头,半晌才微微颔首应道:“谢谢……”
话音刚落,服务员端上来两只蟹。
樊嘉玉戴上一次性手套,抓过去一只说:“我给你剔肉。”
给她剔肉?苏弥一惊:“诶,别别别!我自己可以。”
樊嘉玉轻轻地“嗯?”了一声:“你会吗?”
“我……我平时不怎么吃螃蟹。”
“啊?”樊嘉玉惊讶看着苏弥,好像这是多大事情,又或者,是某种长久以来的认知被打破,她表现出的惊讶有些出奇,稍愣片刻,又说,“还是我来吧,这个有技巧的。我很会剥螃蟹。”
苏弥怎么可能让人家给她做这事,眼疾手快抢过去一个:“有什么技巧,你教我就好。”
于是苏弥跟着学。
樊嘉玉又试探地问:“你从来不吃螃蟹吗?”
苏弥想起往事,说:“也不是从来不吃,以前到了秋天,三中食堂的螃蟹上的挺多的。那时候谢——嗯,就是我先生,他会帮我剔蟹肉,我不是不喜欢吃,是确实觉得吃螃蟹挺费事的。所以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不会吃,因为没有人帮我剥。”
樊嘉玉听完,默了默,而后莞尔一笑:“我知道了。”
苏弥笑容讪讪,辩解一句:“你不要误会啊,我没有逼迫他,是因为他有秘诀,手法很快很干脆的,所以才会帮忙。”
“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我猜的。”
樊嘉玉垂下头去。
过了会儿,她又抬起眸谨慎地看向苏弥,略显迟疑地问道:“他喜欢你的吧?”
苏弥:“不是的,我们是互帮互助的关系。他有什么难题,我也会帮他解决。不过他比较神通广大啦,而且他的心态很好,不是什么难题都想着去克服,所以多半还是他给我帮助。”
樊嘉玉听着,若有所思点头。
一个螃蟹还没剥完,简笙的电话打过来。
苏弥接起来,问:“怎么了呀?”
简笙的声音挺急的:“你跟谢潇言怎么了?不会要闹离婚吧?”
苏弥脸一皱:“你在说什么?”
简笙:“快看我给你发的。”
说着,苏弥紧急打开聊天记录。
一个网页新闻链接,赫然几个字横在眼前——
岭文太子爷和苏氏千金疑似不合,聚会全程无交流,或婚变在即。
苏弥:“……??”
她一头雾水点进去,一张照片。她从宾利车上摔门下来后,气势汹汹走在前面,谢潇言手插兜里,站在原地昂首看她,也没急着追上,两人这一前一后的架势,确实让她看出了那么几分“婚变在即”的意思。
第二张,聚会现场,拍摄者在对面大楼,两人的桌被框在两个窗格中。
相隔甚远,又有那么一点素不相识的味道。
不过狗仔很贴心地给苏弥的脸打上了马赛克,还算有良心。
樊嘉玉看苏弥变了脸色,于是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苏弥起身说:“不好意思,我去旁边打个电话。”
“好。”
到包间外面的空旷甬道,苏弥握着手机拨通谢潇言的电话,不到三秒他就接了。
她还没开口,他沉厚的声音传过来,带着压不住的戾气:“说了老子不想听解释,赶紧下岗吧你,草。”
苏弥愣了下,在他挂断之前开了口:“好粗鲁,你在骂谁呢。”
谢潇言一滞,语气旋即轻柔下来:“sorry,我还以为是狗仔——你也看到了?”
她说:“嗯,看到了。”
平复了一下心绪,他问:“有人说我们不合,不生气?”
苏弥本来想问他怎么一回事,见他这样怒气冲冲,只好反过来安慰说:“有一点点吧,不过外面风言风语多呢。不要看就好了。”
“我可以不看,架不住有人爱凑过来看热闹啊。”也就暴躁了两秒,他转而又语气戏谑地问,“你要不要证明一下你很爱我?”
苏弥不解:“证明,怎么证明?”
沉吟了一会儿,?????那头传来点烟的声音,像是经过一通深思熟虑,谢潇言给她出了个主意:“这样吧,你想个剧本,爱得死去活来那种。比如你在车里抓着我强吻,或者分别的时候恋恋不舍抱着我哭、说什么也不肯撒手这一类的——我到时候找人摆拍,力破传闻,如何?”
“……”苏弥难以置信地皱起眉:“你没事吧?”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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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说:
大家新年好!
第47章
===第84节===
◎苦命的小娇夫◎
苏弥实在无语:“你自己都安排得一套一套还要问我干什么?”
他语气轻飘飘:“你要是能按我的想法来,那当然是最好。”
她觉得有点好笑:“谢潇言,你别告诉我你是认真的。”
“你玩不起?”
苏弥不想配合他:“你赶紧把新闻压一压,别想什么歪点子了,恩爱也不是这么秀的。”
谢潇言啧了一声:“现在全国人民都见到了你对我横眉冷对,你不会以为,把新闻压下去就能安抚好我伤透的心吧?”
听筒里沉默到只剩下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良久,没听见她吭声,他气馁地说:“薄情女子痴情郎。我就是个苦命的小娇夫,我明白。”
苏弥皱眉:“你别茶里茶气的,我不跟你说了,还在饭局呢。”
“在哪儿吃呢,发个定位给我。”
听他这个意思:“你来棠市了?”
他说:“到了。”
……
苏弥给谢潇言发完消息,回到包间。
樊嘉玉的座位背对房门,她听见动静便转过身来看一眼苏弥,手肘不经意擦到挂在椅背上的包,包带一松,哐一下掉落。
两人都稍稍一惊,苏弥赶忙蹲下去帮忙收拾从包里洒落的物件,东西不多,钥匙口红护手霜,还有她一个工作用的记事本,三两下拾好。
然而尽数放回去后,樊嘉玉却仍然埋头在包里,焦急地翻找着什么。
苏弥问:“还差什么?”
樊嘉玉把包放下,撩起桌布看向地面:“我的佛牌……”
“佛牌?”
苏弥闻言,也用目光替她在地上寻了一圈,“那个是不是?”
她指着门后的夹角,有个深铜色的小玩意掉落在那,形状和大小类似古钱币。
樊嘉玉将东西捡回来,用纸巾擦一擦几不可见的灰尘,如释重负舒了一口气。
苏弥问:“是给你妈妈求的吗?”
樊嘉玉目光稍稍一顿,摇头说:“我妈妈的已经给她了,这一枚不是。”
“那是喜欢的人?”
被戳穿心事的怔愣,出现在对方的眼中。
苏弥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越界了,正要讲别的把话题岔开,樊嘉玉点了头,轻轻的:“嗯。有一年听说他出事,我去求了菩萨,保佑他平安。这是开过光的,很有用。”
苏弥问:“那你没给他?怎么自己带着?”
“因为,他……”
“分手了?”
她摇头:“没有在一起。”
苏弥忽然想起她不小心看到樊嘉玉的那首诗,她登时了然这是一对什么样的关系。
小小佛牌被视若珍宝地放回背包的夹层。
苏弥说:“你可以戴在身上啊,这样就不会丢了。”
樊嘉玉说:“不行,我要拍戏,而且上面有他的名字,我怕被粉丝或者狗仔看到。”
演员个个都得有八百个心眼子,苏弥:“这倒也是。”
说到这个,苏弥又不放心地点开简笙发给她的那则报道。
这时再点进去,就已经404notfound了。悬置的心事落地,谢潇言的办事效率不容置疑。
苏弥将这衰事抛之脑后,而后问樊嘉玉:“我还挺好奇的,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樊嘉玉被问住,回忆一番,视线往下飘:“就是上一次说的演出的时候你帮我擦了裙子,我觉得你很漂亮,就关注到了。”
苏弥对自己的相貌有清晰认知,她是属于五官清秀的小美女,但棱角、眼神和气场都不算锐利,没有抓人的点,外貌条件全凭自身气质在撑着,放在美女堆里称不上出众,三中贴吧以前的校花楼里,她偶尔上榜,大概十次占三次的概率。
有人形容她像雨、像雪,有一种朦胧的润物的感觉,但雪雨清冽,转瞬消逝,丝毫不会给人留下任何浓墨重彩的印象。
不至于让一个没有交集的小学妹念念不忘这么多年吧?
这边正纳闷着,樊嘉玉又补充说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
“是你高三过生日的时候,当时我正好路过,就……感觉挺声势浩大的。”
高三生日。
说到这个,苏弥记忆犹新。当年觉得感动的经历,放在当下追忆就让人哭笑不得了。
“是我爸妈那段时间关系很僵硬,经常吵架,加上我文化课学得有点吃力,我数学成绩超烂,我们班那个老师又是属于快节奏教学,根本不会为慢一拍的学生抠细节,就搞得我每次考试都很狼狈——说出来你不要笑,我以前真的没有受过什么挫折,那段时间就因为这一些小事感觉特别心力交瘁,有的时候还偷偷掉眼泪,我身边有几个朋友为了让我开心,送了我一份很特别的礼物。”
很多的麻烦事垒在心底,让苏弥晚归的步伐变沉重。
那几天她还跟谢潇言吵架,因为他成天成天不来上课,苏弥跟他磨破嘴皮也没用,她自己的生活兵荒马乱,自顾不暇,于是决心跟他冷战到底。
路过九层楼的图书馆,明明已经闭馆,但馆内明亮的灯还是照到她的脸上。
苏弥抬头看去,有人用图书馆的灯光为她亮起了一个偌大的“苏”字。
下一秒,灯又灭掉,再亮起时,变成一个简易的蛋糕形状。
随着一声烟筒炸响的声音,从碎裂的火光里走过来的人是黎映寒、简笙,还有一些当时玩得很好的同学。
他们为她请来了米奇。
一个很高的米奇,被黎映寒推着屁股走过来。
苏弥昂首看着它圆滚滚的脑袋和耳朵,终于绽开一个笑容:“好可爱,里面是谁?”
她说着就想伸手去摘头套,被一旁的简笙拉住:“诶诶别,还没到揭晓的时候,留点神秘感。”
苏弥转头问简笙:“是不是韩舟?”
她注意到,米奇的裤脚吊得很高,因为里面那个人的腿太长了。指着露出来的那一节白白净净的脚踝说:“男孩子。”
在场几个人面面相觑,默然下来。
苏弥微笑着,眼含期待看着人偶,不自觉也被感染得很愉悦:“是你吧?我昨天才跟你说的我喜欢米老鼠。”
黎映寒说:“别猜,你就当它是美国来的朋友,它准备了一段舞跳给你看,来来,谁放一下music。”
很快,伴奏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但是站在眼前的人偶却纹丝不动。
旁人在催促:
“跳啊,别愣着。”
“你不是准备了好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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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弥愣愣地看着这个好像被点了穴似的不动弹的大高个米奇,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怎么不跳啊。”
他没有回应,只是走上前将她抱住。苏弥的脸颊瞬间贴紧在人偶硬邦邦的肚皮上,她诧异地抻开手臂,而后缓缓回抱住他。
米奇伸出宽大的手掌,按住她的后脑勺,轻轻抚了两下。
苏弥再抬起脸,这个头套仍然带着一成不变的笑脸,但她猜不到他的心中所想,也看不透他此刻真实的神情。
这一份笑意只会让她被快乐感染,好的心情从被“喜欢的人”拥抱开始。
人偶会有心跳吗?
贴着冷冰冰的服饰,她好像听见了一些热忱而振奋的声音。
苏弥没有看到米奇为她准备好的舞蹈,抱了她半分钟不到,他将人放开,便潇洒地转身离去。
背影还有几分令她熟稔的拽,但眼见他从光中走到暗处,又不可避免带有退场的落寞。
苏弥觉得那是一个很好的夜晚,她没有去问韩舟那天人偶服里的人是不是他。
就真如黎映寒所说,她就当他是特地赶过来为她庆生的老朋友。
在那个夜里,她做了一个最真实完整的童话的梦。
只不过这个梦境里没有谢潇言。
这样回想起来,苏弥最孤单的两次生日,他居然都不在。
“那一天我路过,有拍了图书馆的照片,你看了吗?”
樊嘉玉的声音打断苏弥的回忆。
“没有,是在三中的那个相册吗?”
樊嘉玉说:“对,那是我存的最满的一个相册,高中的美好回忆真的很多,学姐一定要去看一看,很美的。”
隐约领会到她话里的一点用意,那双一贯低垂收敛的眉眼忽而变得亮晶晶,凝眸看着她。对上她的视线,苏弥没多想,点头说:“好。”-
这一晚,谢潇言是开车过来的,苏弥结束时,他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骚气的迈凯伦停在街尾,在一盏坏掉的路灯底下,他的车出现在烟火气满满的街道,带来一种突兀的昏庸之感。
太惹眼,苏弥一眼就看到了。
她提议顺路送一程樊嘉玉。樊嘉玉说:“不用啦,我在这里等朋友,一会儿?????要去喝酒。”
而后便不容她客气,抬手和苏弥挥别。
“好,拜拜。”
谢潇言稍稍把车窗降下一些,他从罅隙间去看模糊夜雾里往巷子深处走的人,问刚刚上车的苏弥:“你和谁吃饭?”
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上次那个剧组的演员,你有印象吗?”
“樊嘉玉,是吧?”
===第85节===
“原来你记得啊,我还以为这种小项目你都不上心。”
他说:“好歹是女一号,当然要适当地探探底。”
她解释说:“对,她拍照很好看,说有机会帮我拍,就认识了。”
从车前的挡风玻璃外走过的人,视线无一不在他们身上逗留,苏弥话音刚落,又心神不宁地说:“你这个车真的很骚包,居然还开到这里来。招摇死了。”
谢潇言说:“这不是急着见你?120码就飚过来了,像我这样思妻心切,还有谁?”
说完,他投过来一双等夸的热切眼神。
他确实是对心底热情能够付诸行动的人,但此刻她只觉得无语:“我只希望你注意安全。”
谢潇言笑了笑:“老婆真好,会疼人了。”
“……”她不满地嘀咕:“我一直都很疼你的好不好。”
他没吭声,扬唇浅笑。神情里有几分洋洋得意,苏弥没有扑灭他的气焰,她低头看一眼放在脚边的打包盒,里面装着两只新煮熟的螃蟹,蟹壳散发着很健康营养的橘红。
是她特地问老板要的。
“你不用每一场都赶过来吧?你工作那么多,万一下次被人揪到,又被乱写说不务正业怎么办?”
苏弥是有点后怕的。
“你倒是提醒了我,”谢潇言悠哉说,“下回应该喊一帮专业的来跟拍,就拍我千里寻妻也行,给这帮酸葡萄看看,我们可是早晚要上模范夫妻榜的人。”
苏弥听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你好傻啊,总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斤斤计较。”
这就像什么呢?
长得丑的男人被说丑会跳脚,长得帅的男人被说丑自然心态平和。
塑料的夫妻别拍到塑料现场,于是有人就稳不住了。力图证明自己被爱包围的人,其实是最缺爱的。正所谓缺什么秀什么的原理。
莫名联想到这一些,苏弥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给他的东西太少了。
不论他们之间这份缝缝补补的感情会是何走势,圆圆满满,抑或再度碎裂、烟消云散。无关结果,在这个过程中,谢潇言仁至义尽。他给足她最起码的周到和非必要的柔情。
苏弥不会像他那样信手拈来一点暧昧,她在表达情感这件事上的能力远远落后于人。
晚上回到酒店,谢潇言打了通很长的电话,谈项目。
苏弥坐在沙发剥螃蟹,刚刚学会手法,还不那么熟练,笨拙得差点划到手。好在在他结束之前,她摆好盘,姜末添进醋里,小小一碟摆在长几中间,紧张忐忑地等他过来。
苏弥头一次发现,这么多蟹肉自己剔出来,舍得拱手让人,也是一种深藏不露的大方。
他坐下,看着碟子里的肉屑,难以置信地问:“自己剥的?”
“嗯,”她闷闷点头,又用期待赞许的眼神看他,“是不是很惊讶?我长大了。”
谢潇言不置可否:“怎么不吃?”
“给你的。”
“给我?”他眼里的惊讶值拉满,“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就是想给你吃呀。”
说着,苏弥略显着急心切,她执起筷子,夹上一口送到他唇边。
他愣住。
垂眸看着那一片完整的蟹腿肉,光润鲜美,蘸一点摇摇欲滴的醋,被送在他的唇边。
“放心,没有毒。”苏弥找了个借口说,“你不是说要摆拍?就当是演……演习吧。”
谢潇言把筷子推过去:“不演这段,还是留给自己吧。”
苏弥:“为什么?”
他笑了下:“你亲手剥的,我怎么舍得吃?”
第48章
◎水落石出◎
苏弥觉得他的想法不对劲,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说不上来。但她确信自己不会因为这份谦让而感到愉悦。筷子被架回碗上,她问他:“你为我做这些事的时候会觉得辛苦吗?”
谢潇言瞧她一眼:“辛苦?我可是爷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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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我也不会。”
苏弥顿了一顿,接着说:“所以我不会吝啬这几块肉,你也不用因为猜测我的吝啬、猜测我的辛苦,从而觉得你不应该得到这一些。当我带着目的去做某件事的时候,我唯一所想就是达成目的。现在我的目的就是给你剥好一只螃蟹,让你吃下去,我就会觉得满足。”
像石子投河,他眼底的清潭微漾。
良久,谢潇言缓缓扬起唇角,手枕在脑后:“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勉为其难吃点儿吧。”
苏弥点头,指了下筷子:“快吃,不喂你了。”
谢潇言听着她这句变冷的话,又有点遗憾错失了被投喂的机会,正踌躇着要不要动筷,苏弥又说:“还有啊,你不要说舍不得,又不是全世界只剩这一只螃蟹,假设你下次又想吃了,我可以再给你剥。当然了,对别人我可不会这样,只有你可以,只有你能配得上我的好意。知不知道?”
“知道了,这话也能让你说得面不改色。”他扶着眉骨,得意又轻慢地笑一声,一字一顿说,“悠着点儿啊苏小早,别太爱我。”
“……”
苏弥还有点事,没跟他争,她看眼时间:“你电脑能不能借我用用?我要开个会。”
谢潇言很大度:“在卧室。”
“那你吃着,我先进去了。”
苏弥应了一声,刚走进卧室,门还没关上,就又听见谢潇言那嚣张恣意的声音。
是在打电话——
“乔记,晚上好啊。先恭喜你,从爷的黑名单出来了,现在呢,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老婆今天给我剥了只螃蟹,你想办法在这上面做做文章,没问题吧?”
“……”
“怎么,只有螃蟹就写不出了?看图写话你不是牛逼得很?——算了,还是去黑名单待着吧。废物玩意儿。”
苏弥:“……”
她没再听下去,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而后把门关上,找到他的电脑。
晚上有一个视频会议要参加,是丁起组织的,因为《夏日歌谣》这个节目刚刚立项,在筹备阶段,丁起约了一部分嘉宾聊一聊启动流程和节目基本策划。
嘉宾只到了一半。
谢烺没来,韩舟到了。
小窗口里,韩舟戴副框架眼镜,还是那副斯文消瘦的模样。他清清冷冷不讲话的时候,是有那么几分书卷气的。跟很多脂粉感很重的艺人不同,韩舟赢在这一点。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倒着推也成立,看起来很文气的人,即便没什么墨水,也胜在长了一张让人误以为很有内涵的脸。
然而这位哥似乎不太懂得利用自己这为数不多的优势。
不知道是不是动了刀子,苏弥盯过去看,隐隐感觉他的下巴和鼻梁有点异样。
不确定,她又定睛细看几眼。
应该是真的。这样看起来,确实脸型饱满立体了一些,但这行为还是让她有点哭笑不得。
韩舟长得不算难看的,虽然贴吧的投票数寥寥,但是输给其他几位校草不是丢脸的事,起码他有了和他们齐名的条件。
尤其是谢潇言。
苏弥讲良心话,她没见过几张比谢潇言还好看的皮囊,她一个女生都自愧不如他精致,所以她不理解为什么韩舟对这事表现得很在意。
——也没有很,他的在意总是那么不动声色。
比如说他试探问苏弥有没有给他投票,苏弥说当然投了。等她再讲宽慰的话,韩舟又说:“好了不要再说了,长相是天生的,不是吗?”
他的语气很平和,但字里行间的较劲意味又那么汹涌。不服气写了满脸。
是啊。
苏弥是想说长相是天生的,没有必要和别人比。
她还想说能力虽然不是天生的,但也没有必要和别人比。
今天他的假想敌是谢潇言,明天可能又变成更强的人。比较的意义何在?不停地让自己输和陷入难堪,因而变得刻薄且阴暗。
韩舟这个人给苏弥的整体印象,就是太过于着急。
如果他还是个高中生,这些表现姑且还有这个年纪都虚荣的理由可以推脱。但他争强好胜的心时至今日一点没变,眼下这份着急放到脸上,便显得更为突兀。
会议进行得很快,丁起没有讲太多关键性的东西,不到一刻钟就结束了。
苏弥关掉了页面,看到微信上有消息进来。
点进一看。
谢潇言:晚饭吃什么?
谢潇言:老婆剥的,你的呢?
谢潇言:[图片]
图片是那只壳被扒得稀碎的螃蟹。
……一看就是群发,也不仔细筛一下,还发到她这里来了。
好想把他的孔雀毛给拔光啊!
懒得回他。
苏弥刚退出微信,会议软件的消息又此起彼伏地被发过来。
竟然是韩舟。
各个联络渠道被?????拉黑,他居然想到这个主意,无孔不入地骚扰到她。
韩舟:要离婚了?
不难猜到,他看到了网络流言。苏弥回道:在你入土之前我们没有分开的打算。
===第86节===
韩舟:?
苏弥:?
韩舟:抱歉,是我越界了。
苏弥:知道就好。
她正要关闭,韩舟又来:在棠市演出?我看到了你们乐团的行程图,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苏弥:跟我老公在一块呢,他会照顾好我的,用得着你关心?
苏弥:[图片]
她不假思索把谢潇言的那张照片转发给韩舟。
苏弥:看,我刚给他剥了只螃蟹[耶][耶]你有吗?
韩舟:怎么回事,没有阿姨吗?为什么要自己动手?
苏弥:自己的老公就要自己宠啊,别太羡慕了哦。
韩舟:……
苏弥发完消息,感觉她潜移默化被谢潇言传染了说话方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被自己恶心到,她触电一般颤了颤身子,手忙脚乱退出界面,眼不见为净。
正要关机时,苏弥瞥到桌面左下角的一个软件,她看着软件的标识,隐约在哪里见过,这好像是个动画软件。
他在做动画片吗?
她好奇地拧了一下眉头,不过是的话也不奇怪,他本来就是学这行。
苏弥没偷看别人的东西,也没想太多。把电脑放回去,打算出去看看他的螃蟹吃得怎么样了。
然而。
她走出去见到的一幕,谢潇言松弛地站在茶几前,委实一副纨绔公子哥的不拘姿态,然而举动让人大跌眼镜,他正拿着手机,用摄像头对准那碗纹丝没动的螃蟹肉,找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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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弥大为震撼:“你别告诉我你拍到现在。”
谢潇言闻声,撩起眼皮看她一眼,而后才把手机揣兜里,慢悠悠走回沙发坐下,漫不经心说:“很稀奇?”
“……”
见她一脸不理解,他理直气壮:“吃东西前拍照不是必备流程?不然怎么对得起食物的牺牲?”
“嗯,没事,”苏弥实在无言,笑得讪讪,“我建议你还是,平时多吃点好的吧。”
“……嘁。”
谢潇言准备抬手拿筷子,瞥一眼在玩手机的苏弥,煞有其事地说:“举了半天手机,胳膊好像有点儿酸了。”
苏弥头都没抬:“别装。”
谢潇言似笑非笑说:“好人做到底,都到这份上了,你就、再疼疼我不行?”
“……”
“老婆?”
怎么还让她听出一点撒娇的意思?苏弥睨他一眼:“干嘛呀。”
“手没力气。”
听见她拿起筷子的声音,谢潇言含笑闭上眼。
“别笑。”
“没笑。”
很快,一块肉被塞进他口中。
苏弥问:“好吃吗?”
谢潇言:“这醋也太酸了,你别蘸了。”
他这张嘴诚然是挑剔得很。
苏弥说:“太酸了啊?那我想想办法。”
她把筷子放回去,忽然攀着他的肩膀,在他脸颊“啵唧”亲了一口,问:“这样呢,甜了吗?”
谢潇言眼皮掀开,稍有诧异看她,对上她笑意盈盈的眼,也跟着勾唇:“还不够,再来一点。”
苏弥又凑到另一侧,对称地落下一吻:“甜不甜。”
而后她被搂着腰,收紧在他怀里。
谢潇言笑说:“继续,多多益善。”
苏弥埋首在他颈间,一边亲他脖子,一边笑得花枝乱颤-
第二天的演出在晚上,但苏弥要排练一整天。
谢潇言上午没有来,他公务繁忙,可以理解。苏弥是在中午休息期间,收到谢烺发来的消息。
谢烺:姐姐姐姐,我昨天出去玩了没赶上开会,丁老板说啥了。
苏弥:没有说什么,讲了一下赛制。
谢烺:到时候你跟我组队好吗?
苏弥:这个是要抽签吧?
谢烺:我哥那么厉害,让他暗箱操作一下,小case!
苏弥:这样好吗?
谢烺:组队而已,又不是做票当冠军。我主要怕被分到不喜欢的艺人,万一是你前任那种,sos我要抹脖子了!
苏弥失笑:好吧。
没想到的是,原来个个都对韩舟这么有意见。
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都把人情世故经营到哪里去了。
苏弥下午排练之前,舞台一盏灯忽然坏掉,排练中止,只能等人来修。
她坐在台上,感受着灯光半明半昧的诡谲氛围。没一会儿,余光里有了动静。
谢潇言就是在这时来的,音乐厅的负责人特地领他上前,从狭长的甬道尽头,往乐厅的侧门处款步而来。他穿一身凛凛的黑色衬衣,步子迈得大,跨进门槛便抬头,一秒抓住苏弥的视线。
苏弥指一指观众席,是让他坐着等的意思。
谢潇言起初没有动,只是抬头凝神看她片刻,而后才迈步往座位处走。
找到vip席位的最中间坐下,在红色软椅之间,跳跃的灯光之下,他一身黑衣黑裤,气派与贵气参半。夫妻之间朝夕相处的默契让苏弥看出,他此刻好像陷入回到家中一般的心境,慵懒闲适,云淡风轻。有着如释重负又岁月静好的平和,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在静静地看着她。
胡思乱想之间,苏弥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樊嘉玉的消息:我拿到票啦,没想到还挺难抢的。
苏弥:不会是在黄牛那儿买的吧?你没买到怎么不跟我说。
樊嘉玉:不用啦,走后门不太好。期待你的表演哦。[可爱]
苏弥微笑着打字:不会让你失望的。
接下来,就这么百无聊赖等着灯光复现的几分钟内,苏弥实在闲适,看着樊嘉玉的聊天框,又想起昨晚她提到的三中相册,鬼使神差,她往回翻了翻聊天记录,找到那个博客链接。
再点进去,找到被分类为[三中]的相册。
全是胶片,黄绿相间的色调,噪点满满,有着扑面而来老旧的青春气息。
苏弥在缩略图界面浏览了一圈,直到眼前闪过一个“苏”字,她停下滑动的手指。
这想必就是樊嘉玉那一天拍下的照片。
点开大图。
在照片的中央,是高耸的图书馆,灯光在狭小的窗格里,被安排成一份精美的礼品。
天台高处的避雷针,顶着那一枚朦朦的弯月。
太过黑暗的环境,差点没有让她看得完整。险些要退出时,苏弥的视线锁定在角落。笨重的米奇人偶服被卸下,没有什么能够再罩住那个身躯疲惫的少年。
谢潇言倚着一面墙坐。
他闭着眼,稍稍抬起头,可能是有点缺氧,仰着头在呼吸,只是做出休憩的姿态,又难掩眉目里的伤感和倦意。精致的侧脸,下颌与喉结构成的曲线很利落。
苏弥放大看了看,又将图片缩回去。
她继续往后滑动,速度渐快,像试图从这些照片里找寻着什么。
第二段蛛丝马迹,出现在一张体育馆的照片。
不难看出当时夜已经很深,灯火敞亮的体育馆也熄了一大半的灯。
樊嘉玉是在举起相机拍天上的月。
镜头扫到了坐在看台的韩舟,他手里拿着一份寿司盒,正静静地垂眸看着手里的东西,盒子的结绳打得过于精美,而韩舟却面露进退两难的犹豫。
恍然之间,苏弥鼻子一酸。
韩舟骗了她,他明明就收到了。
谢潇言也骗了她,他明明就送出去了。
她被两个骗子各怀鬼胎的谎蒙在鼓里,变成最天真的存在。经年的误会猝不及防在这一刻被解除。
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
比如她心里很清楚,谢潇言不会是平白无故偷吃东西的人。
比如生日那天突如其来的拥抱,拥抱过后就不可以摘下头套的关系,太过谨慎、太过微妙,会发生在谁和谁之间,她都有暗暗揣测。
只不过苏弥不想放任自己往那个方向去想。
琴弦就该调整到最合适的位置,手指也要懂得分寸,太过用力或者紧绷,稍稍一拉扯就会断了。
有朝一日,水落石出的谜底突兀地呈现在她眼前。
苏弥抬起酸胀的眼看向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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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节===
谢潇言仍然安逸地坐着看她,不过坐姿松散了些,手撑着额,但见苏弥望过来,他直起背,稍往前倾,眼神像在询问她有什么需要。他一只手握住手机,一通电话打过来,苏弥接起来,听见他问了句:“怎么了?”
她一个眼神都能令他察觉出蹊跷。这到底是天赋异禀的敏锐,还是对某一个具体的人、关怀过度的惯性?
我一直在。这或许不是一句简单的应答,而是在漫长岁月的见证之下,他始终在坚守的承诺。只不过有人不走心,听不出其中的动人与坚定。
第49章
◎一直都是你◎
在他的声音落下之前,舞台的灯光被修好。苏弥浅浅皱眉,那一束顶光罩在她身上,将她圈入其中。
光照下来,明暗就有了界限,她的眼再往下探,目之所及就只剩一片深潭般的黑暗。人影也融进了夜色里。
苏弥在学琴方面不算有天赋的,这份工作坚持到今天,纯粹靠的是一腔热爱。她的老师都是国际顶尖大提琴家,即便如此,苏弥也没能很轻松像他们?????一样如鱼得水地操纵手上的弦。她是笨鸟,靠的是以勤补拙。
中考在即的周末,她在家里练琴,坐在琴房的窗口,遥遥就听见某人混球的声音——
“大小姐又在锯木头了啊。”
这能忍吗?!苏弥哐一下把窗推开:“你才锯木头,等我以后站上国际舞台,亮瞎你的狗眼。”
谢潇言站在她家院中,抬头看着她笑,早春季节,他穿件纯白色的套头毛衣,薄薄线衫。整个人的线条与姿态都很柔和,少了些往日惹是生非的架势,但讲的话还是那么欠扁:“算了吧,还想丢人丢出国门。”
她找了根手边的火腿肠“啪”一下就丢出去。
而后愤愤不平把窗户锁上。
隔着玻璃,他的声音就变得闷闷沉沉有了距离感:“不是约好去打球?怎么又练起琴来了。”
说到这个,苏弥才想起来,她之前缠着谢潇言教她玩斯诺克,看一眼日期,约定的时间真是今天,她说:“去的,等我练完。”
“练吧,我等着。”
他找了个花架之下的竹藤椅落座,安逸地欣赏起春色。没催她,就静静待着。
窗帘缝隙里,苏弥偷偷瞄下去,少年坐在辛夷花下,像漂在一片粉色云朵之间,花把他这张脸衬出祸国殃民的绝色风范。人比花娇,其实也可以用来形容男孩子。
苏弥拉一下琴,就瞄一眼人,他倒是闲适自在得很,苏弥坐不住,玩兴一起,她心里就有点热锅上蚂蚁的急躁了。
再没心思练,她把火气撒给谢潇言。
“别待这里好不好?你坐在这里就是诱惑我,干扰我练琴。”
谢潇言慢悠悠睁开眼:“我知道我长挺帅,也不至于坐这儿就诱惑到你了吧?”
“……”
三分钟后,苏弥下了楼。
谢潇言嘲讽她:“就你这点毅力,还想走上国际舞台?”
“又不缺这一两个小时,你闭嘴!”
他笑她,伸手把人一拽:“走吧,及时行乐!”
于是乘着大好春光,她跟着他溜出去玩。
带着亏欠感在外面浪,苏弥更是心神不定,怕被老师发现偷懒,加上打球的天分更低,屡屡把白球推进袋里,她终于气馁地摔了杆:“谢潇言,哎,我真的太差劲了,你说得对,就这点毅力,我还想走上国际舞台呢。”
谢潇言用巧粉擦着杆头,顿下动作,平静地看向她,他改口说:“谁说不行?你可以。”
“你相信我还是在安慰我?”
“我相信你。”
苏弥为好朋友的鼓励而感动:“那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你一定要来看我好不好?”
他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呢,该玩就好好玩,快乐至上懂不懂?别再愁眉苦脸了。”
谢潇言散漫地笑着,刮一下她的鼻尖:“也别为未来忧愁。”
那时候讲的未来,转眼就成了现在。
那时候还没有韩舟这么一号人物,苏弥大展宏图的热情都是对着谢潇言展开的。她说她需要更大的舞台和更多的灯光去施展自己的才华。
没上高中的时候,苏弥还没有觉得他有那么可恶。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那么可恶,只不过受到外界的影响,眼睛给身边的人带上了一层滤镜,无论好的坏的,都看不真切了。
后来她真去了国际舞台,去了许多许多新鲜有趣的国家,却遗憾地没有机会让他见识到她破茧成蝶的那些时刻。
如果现在还不算晚的话,苏弥得拼尽力气给他最货真价实的回答。让他亲眼看到,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锯木头的小姑娘了。
……
表演结束,谢幕后,苏弥到后台收整乐器,忽而想起樊嘉玉,打算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夜宵,等她打开手机,对方的消息已经先一步传达。
樊嘉玉发了两张她在观众席拍的苏弥的照片:今天没有带相机,手机效果也还可以。
苏弥回道:谢谢。一起吃饭吗?
樊嘉玉:不了,我明天还要回去拍戏,赶今晚的飞机。
苏弥想留住她,在踌躇着怎么回复。
走到音乐厅的一楼大厅,碰巧一抬头就看见低头在门口候车的人。
苏弥赶过去拍一下她的肩膀:“真的今天走啊?”
樊嘉玉戴着口罩,抬眼看她,露出一双微微讶异的眸,而后那双眼弯了下:“嗯,已经买好了票。”
苏弥看一眼时间:“几点的?我请你吃个夜宵还来得及吧?”
“不吃了,我……”
见她言辞闪烁,苏弥问:“什么?”
“我刚刚在里面,看到谢总了,你们要过二人世界嘛,我就不当电灯泡啦。”樊嘉玉生硬地挤出一点笑意,努力地在制造不符合她个性的甜,“改天一起吧,回燕城还有很多机会。”
苏弥想到谢潇言,也觉得不大方便安排,于是没再勉强,点头说:“好。”
她陪着她等了会儿车,也等着谢潇言把车从停车场开过来。
沉默着,苏弥在想博客相册的事。有没有必要和她说些什么?但樊嘉玉终究是局外人,苏弥用八卦语气和她说,从她的照片里发现“惊天秘密”,听起来也不合适。
樊嘉玉不知道在想什么,但过了会儿她先开口,语气渐弱:“学姐,还是很谢谢你的好意。”
“嗯?”苏弥不明所以看向她。
她说:“今天医生给我打了电话,说我妈妈情况很危险,没有多少时间了。”
苏弥稍怔。
樊嘉玉接着说:“再好的医生、再好的医疗条件也无力回天,我知道人都有自己的命数,该她阳寿尽了,就算我求了佛牌也没有用。很多事情就像生老病死,无法预知,大多的时间人都在徒劳无功,只是为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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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的可能在不停祈求。不过到现在我不遗憾了,妈妈应该也没有遗憾了。我跟大多数人比起来还是幸运的,起码我现在有条件能送她体面地走。”
苏弥说:“红尘炼心,这是家里长辈和我说的。就把每一个坎坷当做成长的路标,有失必有得,时间会给你反馈。”
樊嘉玉酸酸地笑了下:“嗯。”
苏弥觉得这个女孩像一阵风,轻盈神秘,让人抓不住,掠过时不动声色,拂面后无影无踪。
但她确确实实留下了一点东西,没有夸张的痕迹,就像洇湿在裙角的雨雾。薄薄的、凉凉的。
“助理来了,我先走啦拜拜。”
苏弥挥手说:“拜拜。”
樊嘉玉走了大概两分钟,谢潇言的车紧跟着开了过来。天气渐热,他衬衣的领就系不紧了,半遮半掩地叠在身前,又浪又轻佻。等苏弥走近才发觉原来他锁骨上是有一处草莓,这心机半堆的衣领为的就是将那块艳色露出。
苏弥上了车,忍不住伸手帮他拎拎衣襟,遮回原处。
谢潇言又不以为意地扒开。
苏弥:“……你平时在客户面前也这样吗?”
“主要呢,好东西也不是天天都有,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
苏弥懂了他的意思,她不是天天都要在他的身上留印子。
谢潇言开着车,又说:“所以说,得在它消失之前物尽其用。可不能让老婆白费力气了。”
见她面红耳赤别过脸去,他笑了下。问:“饿不饿?”
她摇头:“我不吃了。”
“那回去睡觉。”
“嗯。”
酒店到这里有些路程,车子开得不疾不徐。氛围有点安静,他今天也出奇的沉默,陪她排练一整天,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给对方留有休息的空间。
又过一会儿,苏弥才问:“你为什么每场都来看啊?”
“看看你也不行?”谢潇言对她这个突然的问题略感好奇,“你不想见我?”
“不是……”
“嫌我粘人了?”
“没有,我以为你会觉得很枯燥。”
他说:“枯燥不至于,确实听不太懂。”
她点着头,又说:“昨天晚上韩舟找我了。”
谢潇言警觉地瞄一眼:“然后?”
“没什么,我把他骂回去了。”
倒是新鲜,他笑了一声,挺想知道:“怎么骂的?”
苏弥想了一想,又闷闷地说:“没事,这不重要。”
“那重要的是什么?”
“重要的是……可能是,”她稍稍一顿,语气低下去,几不可闻说,“我现在有了骂他的底气吧。”
奇奇怪怪一段对话,莫名的开始,意味深长的结束。
因为要泊车,谢潇言没接上她的话。
回到酒店房间。一路上行没有人,谢潇言在电梯里用手指轻轻挑开衣领,对着反光镜、美滋滋欣赏“爱的痕迹”,不怀好意地打着主意让她今晚再印个轴对称的,成双成对的多好,爽死强迫症。
===第88节===
他自顾自想着,勾起唇角。
身侧的苏弥不动声色,平静打量他日常过度脑补的喜悦神色。
进了房门,苏弥跟在他身后,将门关上,谢潇言走在玄关处,还没几步,忽然被她上前搂住。
灯没全亮,只留一盏在头顶。像是突发奇想的宣泄,苏弥从身后抱住他,脸颊撞在他的肩胛骨。谢潇言皱着眉,都生怕她被撞疼,但苏弥没出?????声。
他不明所以地转身,她仍不依不饶地贴住。像借机粘人,但又远非粘人这么轻松。
“累了?”谢潇言握住苏弥的肩膀。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而后在他手掌之下,那只肩被内部的情绪推动,轻轻地、轻轻地瑟缩起来。
她说:“我有几次起床的时候你不在,我就突然会觉得害怕,还以为我回到了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们的婚姻是我做的一场梦。看到你我才会心安。”
“我不知道,如果你没有回来,我现在会是什么样,爸爸现在会是什么样,可能谁都可以来踢一脚,谁都可以翻我一个白眼,可能谁都可以来欺负我一下。就像丁楚楚那样。”
谢潇言渐渐松开紧皱的眉,揽住她的肩背,能感受到她眼角的湿热,融进他质地单薄的衬衣布料里:“苏弥……”
她说:“谢潇言,我过得不快乐。在你回来之前,我没有人可以依靠。”
许多的悲戚,她憋在心底,直到有了倾诉的对象,才变成委屈,变成眼泪。像开了闸的山洪,一发不可收拾地涌向目的地。
苏弥吸了吸鼻子,声音轻颤嘶哑,继续往下说:“是我错怪了你,其实一直都是你。他对我明明一点都不好,我还鬼迷心窍想把他留住。”
她本来哭得平静,说着说着忽而抽噎起来,话讲得断断续续,哽咽得说不下去。谢潇言只听了个零碎,轻抚住她湿漉漉的颊:“你在说什么?”
苏弥抬起泪眼看向他,泪痕印在通红的颊面,她委屈地压下唇角:“我想说,我知道了,他没有吃我的寿司,陪我过生日的人也不是韩舟。他才是世上最坏的人,你不是。”
谢潇言愣了愣,而后为她的措辞无可奈何地笑起来:“就为这个掉眼泪?”
没问她从何知晓,谢潇言只是摸摸她的头安抚,就像那一年在她最脆弱低潮的时候抱住她的米奇。他说:“过去就过去了,别总惦记着。”
他说:往前看吧苏弥,别让自己不快乐。
他说:你现在是我媳妇儿知不知道?可别为别的男人哭。
苏弥轻轻淡淡地“嗯”了一声,捉住他的手腕,咬在他虎口的位置。牙口软绵绵像小猫,轻轻啃了两下发泄,这回连牙印都没落下,而后她又抬起泪汪汪的眼问:“可以续约吗?”
“什么?”
不知道谢潇言把她当成什么,好友、知己,总不能是知心爱人吧?但不论如何,苏弥贪婪了,她说:“再陪我久一点好不好?”
第50章
◎公主殿下◎
续约?
提到这个,谢潇言可就来精神了。
他去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替苏弥擦一擦脸:“展开说说,打算续多久?”
“续……”
续多久?
她噎了下,没有想到这么具体的。
苏弥只不过是觉得做他妻子的感觉很好,谢潇言不会伤害她,是她选择结婚的理由,到如今变成他能够保护她,又成了她想要续约的关键。
“一年、两年?你觉得呢?”
苏弥擦干脸,又贴心地替他擦一擦洇透的衬衣。
谢潇言有点好笑,抓住她的腕:“一年两年,这就是你跟我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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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诚意?”
苏弥眨掉两滴煽情的泪,吸吸鼻子:“那你……”
“我是应该惊喜地觉得,聊胜于无,还是生气地质问你,这和拖着不离有什么区别?”
“……”她稍显心虚地垂下眼,“那你想要多久呢,我们可以商量。”
他不假思索:“一生一世,你敢吗?”
他开的筹码太大,苏弥愣了下,下意识往后退。
谢潇言趁机往前一步,又逼退她,苏弥撞在玄关处的墙面。他折下身子,压在她半身一片阴影:“苏弥,你看着我。”
她抬起眼。
听见他说——“要续就续一辈子,意思是你以后永远跟我在一起。我们做一辈子恩爱夫妻,你只能有我一个男人。
“你得确保,今后不会再遇到唱歌好听的哥哥把你的魂勾走,你也得给我承诺,对我的感情是爱而不是感动。不是因为我拦住了你的伤心事,不是因为我恰好出现你的人生低谷,拯救了你一回,更不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年友情的积累,从而觉得我很适合过日子,能够做好一个体贴的好丈夫,才想出这么个续约的念头。而仅仅是因为你爱我,所以你才想跟我在一起一辈子。”
“等一等,”苏弥摇着头,抬手捂住他的唇:“好复杂,你让我想一想。”
谢潇言说:“你犹豫了。”
“不是的,你让我想一想……”
“苏弥。”
谢潇言勾住她的下巴,让她抬眼看自己:“一辈子听起来很可怕对吧?对相爱的人来说是甜蜜,对不爱的人来说是枷锁。”
“我没有说不爱你。”
“那你爱我吗?”
他直勾勾看着她,抛出这样一个沉重又犀利的问题。
苏弥怔了怔,低语道:“我应该是爱你的,我很需要你。”
在这样极佳的氛围之下,她千不该万不该用了“应该”这个词,而将一切的暧昧与动情打破。她无法笃定地说爱。
谢潇言问:“吊桥效应知不知道?”
苏弥听说过,人在过吊桥时,因为深处险地而导致心跳加速,从而误把这种心动,当成对恰好此刻在身边的人产生的爱情。
“你不觉得和你现在的想法很像吗?”
她的需要是什么呢?
是安全感,是抵御侵害的盾,是避风的港。而他担当的就是这样的角色,正中下怀地满足她所有的渴求。
他恰到好处的出现,忍辱负重地背负罪名,为的又是什么?难道一切真的都是那么的正正好,他能那么有效地对她的人生做出力挽狂澜地转动?
玩过十八猜,也试探过白月光,没问出个所以然。关于他心底的那一个人。
然而在她凝视的眼中,谢潇言的高深莫测,在这一夜,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缝。
苏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问他什么,如释重负地露出一点笑意说:“你是上天派来的骑士对吧?”
“骑士?”谢潇言闻言,嚼了嚼这两个字,散漫地笑了笑,“好头衔,以后公主殿下再掉眼泪,就是我的失职了。”
苏弥破涕为笑,低低地应声。
她的迟疑让续约又成了一个悬而未决的关卡。
到晚上没有再提。
谢潇言给她发了两张照片,是今夜演出时的苏弥,她想起樊嘉玉临走前也发过来两张。
两个人的照相水平不相上下,但因为拍摄方位有所区别,他在正中间,她买到的位置濒临山顶。
他的相机像是一双目不转睛凝视着她的眼,她的视角则是来自人山人海之外一抹努力的眺望。
苏弥怕第二天眼睛肿,睡前细心热敷。除了自己,没有人会为她矫情的泪买单。
她闭眼休憩时,听见谢潇言从浴室出来的动静,又听见他款款迈进的脚步声,最终听见窸窸窣窣摇晃盒子的声响,苏弥咽了下口水,把眼罩掀起来,瞥一眼他夹在指缝的东西。
她小声问:“要那个吗?”
谢潇言俯首,用带着潮气的手指碰了碰她的眼皮:“你哭成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动,趁人之危听起来是不是不太好?”
“那今天……?”
“你来上我。”
“……??”
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看她发愣,他问:“有意见?”
苏弥想了想:“能关灯吗?”
“关灯干嘛,你不会一边做一边哭吧?”
“……”她稍稍一窘,“你就当是吧,反正我要关灯。”
谢潇言笑得挺坏:“那就更不能关了,我就爱看这一出。”
苏弥目瞪口呆:“谢潇言,你真的是很变态!”
“不是早就认证我变态了?”
亏她还在心底给他安排人设剧情,什么浪子男主,深情男二,都不如流氓贴他的本色!偏偏这人还流氓得很坦荡,对她的谩骂他一向照单全收。害她丧失了占理的气势,不然怎么说,人至贱则无敌呢?
苏弥把眼罩摘到一侧,见谢潇言在衣架前一件一件拨她衣服,像是在挑拣,她好奇问:“你在找什么啊?”
“我在想,”他又回眸扫她一眼,“是穿还是不穿,是穿多点还是穿少点。穿上面还是穿下——”
苏弥对他的虎狼之词赶忙做了个stop的手势:“用得着那么讲究嘛?”
他理多的很:“老婆睡我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当然要好好利用起来。”
然而谢潇言翻找了一阵,没有找到能配合他使坏的衣服,他把目光转向苏弥,将手指穿插进她刚刚洗过的干燥蓬松的发,低声问道:“把头发扎起来怎么样?”
苏弥问:“怎么扎?”
“马尾。”
“……”
好奇怪的主意。
也不是不能满足。
一分钟后,苏弥的最后一圈发绳绑好,扯着两股辫将圈收紧。抬起一双莹润的眸看他。额头光洁,眼底清澈。
===第89节===
紧接着,她被推至床头、层层剥开。
他的吻从她的嘴唇出发,缓缓下落?????。
以前上学的时候谢潇言有一记绝活,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那时他表演完,苏弥恰好路过他的座位发卷子,她清楚听见旁边一群男生发出似是而非的起哄声,说他未来老婆有福气。
谢潇言没给好脸色,抄了块橡皮就砸过去:“福你大爷的气,没看到有女孩儿在?”
当时苏弥不懂,蒙蒙地看着他。现在、她又恨自己太懂。
唇瓣干涩,她抿了抿。抻开腿,试图驾驭狡黠的人,低头看一眼,却又惶惶不安。
“会、会骨折吗?”
话音刚落,谢潇言的扶着她腰窝给了一击猝不及防的反攻,苏弥一口气提紧在胸腔,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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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着五官、缓缓释出。
“笨蛋,”某人却在笑着揶揄她,捏捏雪球,“又娇又笨。”
“……”-
回到燕城后,没过几天,苏弥和谢烺在他的排练室见了一面。
因为节目需要碰头排练,也因为、她有事情急需向他求证。
谢烺的乐队是高中时组建的,加上他一共四个人,只有一个贝斯是女孩。苏弥去时,几个小年轻在练歌。谢烺正经情况下喊不惯嫂子,还是叫她姐姐,那些人就跟着他喊。
乐队名叫Highmoon,直译过来是霄月,高空晚月。这个形容词很符合谢烺的声线,与他模样个性不符的清冷、磁沉,又像是蒙住月色的一道灰烟。很适合唱那种丧到姥姥家的曲。
见面之前,出于礼貌,她了解过这个乐团,也听了听他们的新专辑。复古的英伦摇滚风,封面上的谢烺看向镜头,被高领的青灰色毛衣裹住下半张脸,露出一对窄而锋利的薄薄眉眼,眼尾微挑、上扬,充斥着一股地下音乐人的乖戾跟诡谲风。
谁能想到这样霸气侧漏的男人会在家被他哥宣判,端着碗去门口罚站呢?
谢烺练了两首歌,期间抽了三根烟。整个密不透风的排练室,狂躁的乐声撞上墙又弹回来,苏弥有好一阵,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贝斯的重音,像粘稠的粗粝浓浆在她耳膜上流淌。
两首歌练完,鼓声落下。
谢烺看一边弹贝斯的小妞盛灵,喊她:“宝宝,再给我根烟。”
盛灵大眼、公主切,是谢烺谈了三四年的初恋女友。她在台上弹琴时很酷,人的气质倒是甜丝丝的。到桌前捻了一颗樱桃,迎过去:“来了,贝贝。”
这宝宝贝贝的……
苏弥简直头皮发麻。
谢烺:“怎么是樱桃,我让你给我烟。”
“烟抽多了不好。”盛灵把樱桃塞进谢烺的嘴巴,他却之不恭地叼走了。
谢烺走到沙发处,在苏弥旁边的另一个空位坐下,而后便没别的位置,盛灵只好顺理成章坐在他腿上,她转了转手里细小的梗,突发奇想问道:“哎,你会不会给樱桃梗打结啊,用舌头。”
苏弥虎躯一震。
“不会啊,”谢烺说:“我不会,我哥会。”
“那你哥舌头很灵活咯。”
“……!”
苏弥虎躯二震。
谢烺:“这我哪知道?!我又没跟他舌吻过!”
盛灵哈哈一笑:“那你也练练吧贝贝,有好处。”
谢烺当然听懂她的意思,嗤了一声:“嫌弃我了是吧?”
苏弥:“……”
谢烺品尝完樱桃,这才瞄一眼苏弥:“姐姐,我刚问了一圈,今天可能借不到大提琴。你要不今天就在这随便听听吧,改天咱们再商量怎么排。”
苏弥说:“ok我没问题。”
谢烺说:“不过你别跟我哥说啊,耽误你白跑一趟,我真担心他踹死我。”
苏弥“嗯”了一声,忍着没笑出声。
盛灵又往谢烺嘴里塞了个樱桃,两分钟没从他身上下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失礼,跟苏弥说:“哎姐姐,你吃不吃樱桃,我再去洗一点。”
苏弥无所谓吃不吃,但她有事想跟谢烺说,于是点点头,微笑说:“好的,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去了。”盛灵说着,就积极地去给嫂子洗樱桃了。
等人走了,苏弥的目光回到谢烺身上,他确实听话地把蓝毛换了,好家伙现在又变成粉毛了。嚣张得不行。
她半调侃地问:“你小名叫贝贝啊?”
谢烺:“嗯哼,不过只给我女朋友喊。”
“你跟你女朋友一直宝宝来贝贝去么。”
“你跟我哥没这样啊?”他收起看手机的眼,抬眸瞥一眼苏弥。
苏弥愣了下:“我们平时不会。”
谢烺笑着:“哦,懂了,只在床上喊。”
“……你正经一点。”
谢烺:“你说要问我什么事,问吧。”
“就是……”苏弥四下瞄一眼,确认乐团剩下的几个人都在各忙各的,于是凑他近一些,压低声音,“你之前说,你哥哥的卧室有放我的照片?”
谢烺眉一皱:“嗯?我说过吗?”
“嗯,是真的吗?”
“我没进过他卧室,我怎么知道?”
“……”苏弥一时有点恼火,“那你为什么信口开河?!”
谢烺抓抓头发,想了半天:“哦,那个呀——嗐,那不是照片,我瞎说的。其实是一幅画,我之前跟他视频的时候看到他挂墙上的,看不太清,画的应该不是你,估计是什么艺术展上薅来的,我就是觉得那感觉挺像,所以故意调侃他的。他放你照片干嘛,他又不暗恋你。”
苏弥:“……”
最后一句话被他讲得掷地有声。于是苏弥心头串起来的线又在这一刻被人恶意绞断,珠子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谢烺见她不吭声,敞着嘴唇,挺意外地问:“不会吧,我哥暗恋你啊?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51章
◎给韩舟的喜糖◎
苏弥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她看着谢烺纯良无辜的眼,心底暗暗想,托他的福,这下是真白跑一趟了,要不还是把这人留给谢潇言踹吧……
苏弥低头,扶额沉思片刻。眼看她情绪恹恹说要走,谢烺见风使舵开启讨好模式,说:“姐,你等等再走,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吧。”
苏弥说:“我回家吃。”
她话音刚落,盛灵拎着一篮框小樱桃过来,口中还咬着一个,看看面色不悦的苏弥、又看看谢烺:“贝贝,你怎么惹人家生气?”
小姑娘在面前,苏弥重新端起笑:“我没有生气。”
谢烺托着下巴琢磨了半天:“噢!我懂了,你希望他暗恋你是吧?所以我说不是,你很失望?”
盛灵又懵懂地问:“谁啊,我错过了什么瓜?”
苏弥失笑,没辙地说:“好了,别暗恋来暗恋去了,你赶紧排练吧。我等着。”
紧接着谢烺从座位弹起来,又卯足劲去唱歌。
黄昏时分才结束,苏弥跟两人一起去日料店。
坐在吧台前,看着碗中一片三文鱼寿司,她望着望着就情不自禁神游出去。直到听见盛灵说了句:“姐姐,你长得真好看,跟我印象里的富婆不一样哎。”
她托着腮,眼睛圆滚滚像只不谙世事的猫,不加掩饰地打量着苏弥。
苏弥问:“你印象里的富婆什么样?”
“就是那种,戴副墨镜,出门有八个保镖,下了车这样甩一下头发,”说着,盛灵夸张模仿,昂起高贵头颅,“眼睛长在头顶,刷卡不眨眼,人民币往人脸上砸。”
苏弥被她说笑,如果这是富婆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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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确实还差点。
盛灵又说:“我看你平时也不怎么抛头露面,你长得这么好看,还人美歌甜,为什么不去出个道,不觉得会浪费美貌嘛。”
苏弥说:“不会啊,人各有志,我做我擅长的就挺好,我比较咸鱼心态,没有那么强的上进心。”
苏弥没有刻意贬低自己,但她的确是这样的人。她没有追名逐利的韧劲,也不喜欢事事占上风。可能沾了从小顺风顺水的光,家庭的和睦优渥养成了她随遇而安的个性,长得没有别人漂亮、无所谓。成绩没有拔得头筹,也无所谓。丈夫、婚姻之类全凭个人运气取得的优与劣,就更不值一提了。
苏弥把话题岔开,问盛灵:“你们怎么在一起的?”
谢烺插话说:“全靠我横刀夺爱。”
苏弥挺诧异:“你还做过这种事?”
谢烺撑着下巴,回想起来也没好气:“没办法,受不了她跟那个书呆子眉来眼去,我就先下手为强了。”
谢烺冷峻的半边侧脸,让她看到了谢潇言的影子。
苏弥问:“你还挺敢的。”
“真男人就是要勇敢说爱。”说着,谢烺得瑟地一笑,转而又改口,“不过呢,说实话。我豁得出去完全是因为我有承担风险的勇气,当时就一个想法,大不了乐队解散,各奔东西。”
苏弥:“风险?”
“当然了,不然怎么说自杀式告白?对某些关系来说,有一些话不说出口,反而可以留住更多的东西。”
盛灵深以为然地点头。
他这话有些深奥,让苏弥在回去的路上沉思许久-
几天后,节目开始录制。
当天晚上赶去现场,苏弥开了辆新车,谢潇言给?????她送的法拉利488,他给自己也购入一台新的阿斯顿马丁,两辆车一黑一白,浮华声色,漆光表面,干净大气。颇像夫妻款式,摆在一起都恩爱得很豪迈。
苏弥一向没有开豪车的招摇喜好,但他言之凿凿说:大小姐就得有大小姐的气势。如盛灵所言,苏弥的确没有骄纵跋扈的气场,她的欲望和她的长相个性温淡得如出一辙。
但谢潇言这人呢,烧钱的爱好就那么一些。无非给自己买车,或者给她买钻。
===第90节===
肉送到嘴边让你吃,一次两次嫌腻味就当你有个性,次数多了多少有些不识好歹。想着不该拒绝别人的好意,何况这好意还这么价格不菲,人生难有几回,于是苏弥悦纳了。
她将车开到录制节目的电视台,艰难地从举着灯牌的粉丝堆里挤过去,有不少小妹妹对着她的车看直了眼,幸好苏弥的车贴好防窥膜。饶了几圈找到停车场的空位,她把车倒进去,停稳。
解开安全带,苏弥发现手机有消息。
她点开,是谢潇言发来的。好几条:
能不能开?
不能我找人,别逞强。
到了?
我去陪你?
回话啊,祖宗。
每条间隔五分钟,不难看出他挺心急。
苏弥坐在车里打字:我刚刚在开车啊,怎么回
她指尖一行字还没输入完,余光里忽然闯入一辆车,嗖一下停在她的旁边位置。
本来没什么稀奇,但下一秒,车里人哐一下摔了车门就怒气冲冲出来,副驾的人追上去。看吵架、看热闹,看发生什么,人的本能反应。
苏弥一抬眼,愕然看到的是童小园和韩舟的拉扯战。
童小园一身小香风黑裙,但此刻优雅失效。她用力甩掉韩舟的手:“你能不能争一点气?是我不想跟你结婚吗?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你让我爸妈怎么接受你?说嫌你长得难看你还当真了,整容就有用了?别他妈那么天真,我告诉你韩舟!这是我给你找来的最后一个资源,你不好好利用没有下次了!我们家不缺想攀高枝的女婿,你自己掂量掂量你几斤几两,高家的男人能让我爸公司起死回生,你呢?你能做什么?逢年过节唱几首歌让我爸高兴?癞□□想吃天鹅肉!!”
韩舟无奈摇头,“小园,你知道我已经很努力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小红靠捧,大红靠命,我能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
童小园打断他:“对对对,说的是没错,大红靠命,然后呢?你和我说这个的目的是?需要由我承担你不红的代价吗?还是我替你去烧高香求菩萨转转运啊?你闭嘴吧韩舟,他妈的祥林嫂一个,再特么给我一副死相你明天就收拾包袱滚蛋吧,别用这副表情对着我,留着给你妈哭丧去!”
“你——!”一向忍气吞声的韩舟终于因为这尖锐的言辞忍不住咬了咬牙,但终究还是没有把后话讲出口。他稍稍冷静,说,“小园,你冷静一点,就当是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童小园也平复了一下,她抱着手臂,黑色拎包松松地吊在腕上,声音压下来说:“跟楚楚说过了,票给你做,丁起那边也好说话,说白了这节目就是给你抬轿,别这么不争气了。”
苏弥惊得眼睛都皱起来。
做票?
节目打的是粉丝票选制。苏弥实在没料到这伙人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虽然她本人没什么胜负欲,但对别的选手和真心打投的粉丝未免太不公平。
她又去看韩舟春暖花开的神色,觉得好笑,也不知道他怎么把富婆哄得这么体几。
不过看童小园的架势,她也快要耐心告罄。苏弥有从小道消息听说过,童家已经安排好联姻对象。她登时也莫名替韩舟着急起来,不知道他怎么在短时间内再找一位愿意接盘的富婆啊?
这背水一战的节目可不就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吵架的两人情绪稳定下来后,声音便压低了许多。苏弥再难听清,等她回到自己的事情上,想把给谢潇言的回复打完。
很快,余光里出现一辆车,刹紧在韩舟的跟前。
那让人熟悉的嚣张,桀骜,随着阿斯顿马丁的出现,一并占满整个停车场。车子的气场因为开车人的狂妄而更上一层楼。
窗户很快降到底。
一道低沉冷感的命令声音:“童小园,把你车挪出来!”
童小园一皱眉,调头就看见跋扈地横亘在路中间的谢潇言。她稍稍松开眉心:“什么毛病?”
谢潇言:“没看见我跟我太太开的情侣款?”
言外之意,他们必须停在一起。
童小园和韩舟一前一后错愕地看向停车位的那辆白色法拉利,童小园也是个有脾气的,极少轻易让人折了面子,于是冷笑说:“我要是不挪呢?”
他不假思索:“我给你砸了。”
“我说谢少也不用这么嚣张吧?不怕再上一次头条?”
“我怕过什么?”
“……”
在座都懂,不该惹的人不要惹。
童小园勉力一笑,当作给他的赔罪。
见她转身去开车,谢潇言说:“给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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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钟。”
堪堪一分钟过去,童小园把车停到另一边。
谢潇言如愿以偿停在苏弥的旁边,看着他们的夫妻档豪车,心满意足地一笑,顺眼多了。
童小园挤出一个讥讽的笑:“这儿这么多监控,万一狗仔又乱写耍大牌,影响你岭文的声誉多不好?”
谢潇言抬着下巴,睨视二人:“老子天生大牌,用得着耍给别人看?”
“……”
他视线定格在略有变动的韩舟身上。
有些诧异、微不可闻地啧了一声。
这鼻子做得还算可以。
不过。
谢潇言想的是,这张脸,现在要再挨上他一拳,有人满地找的可就不只是牙了。
他没急着嘲讽,正要回头找家妻,苏弥已然闯入视线。他干燥发凉的手指被她紧紧扣住,谢潇言被动的,让人带着往前。
苏弥一只手提着两个红色的礼盒,她牵着谢潇言走到韩舟身侧,举起礼盒,冲着对方友好微笑:“上次家里的喜糖还剩一点,说好了要给韩老师发的,来迟了点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韩舟一愣。
他看一眼苏弥手中的喜糖,又看一眼二人紧扣在一起的手指。百感交集地蹙起眉头,对她翕动了几下嘴唇,但发不出声。苏弥看懂了,是在叫她弥弥。
但她没理会,转而看向童小园:“本来想着给你们两个发一份就好,现在看来,韩老师大概率是过不了门了。童小姐单独收一份吧。”
童小园拎起来打量一下,笑说:“过期喜糖,不知道什么口味。”
“还没多久,新鲜的很。”苏弥意有所指地咬重新鲜这两个字,又得体地表示歉意:“既然童小姐这么介意,下次我跟潇言的孩子满月酒,先给你们二位发当作补偿,好不好?”
第52章
◎正大光明的偏爱◎
苏弥跟童小园没什么恩怨,更没有水火不容到扯头花的地步。女人要是为了男人争破头,实在影响大家闺秀的风范。
童小园也没有要因为韩舟跟苏弥结仇的意思,她表达不满仅限于嘴上阴阳怪气的暗讽,无伤大雅。好歹一个名媛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这么精明的人当然能做好权衡,利益如手足,男人如衣服——
道理她们可都懂。
于是童小园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冷飕飕的笑,“可以,祝二位早生贵子。”
韩舟哽了一下,他压着眉看苏弥,实在说不出早生贵子这样的话,但场面还等着他来收,攥着糖袋的手指收紧,他沉着声音说了句:“谢谢。”
而后转身跟上已经昂首往前走的童小园,像是不甘示弱一般,韩舟拽住了童小园的手。
还是那小儿科的攀比心,配合刚才那一番争吵,显得他多么可怜。
苏弥见两人走远,忍不住笑一下,这才注意到她还牵着身侧的谢潇言,讲了一些吊诡的话,她自觉尴尬,于是咳一声掩饰宁静的氛围,纤细一只手自然而然从他手心滑落。
找出口。
谢潇言迈步跟上:“哪儿来的喜糖?”
苏弥答:“我在路上买的。”
“你想的还挺周到。”
“答应人家的嘛,当然要说到做到。”
他淡淡地“嗯”了声,“满月酒又是怎么回事?你要跟谁生孩子?”
就知道不会被放过。苏弥头皮一麻,忍不住偏头看他:“气人的话,别告诉我你听不出来。”
“看来没我什么事儿。”谢潇言故意把调子拖长,手插兜里慢悠悠走着,似笑非笑说,“白高兴了。”
嘴上说着白高兴,嘴角都快扬到太阳穴了。见他这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劲儿,苏弥拆穿他的小心思:“刚刚是不是爽到了?”
他挑挑眉,直言道:“有那么一点儿吧。”
苏弥笑他:“一点点怎么够,以后你每天来,我每天让你爽。”
又怕她的?????话引发歧义,她伸手指点一点他的心口:“指这儿。”
谢潇言抓着她的手,漫不经心地笑:“怎么回事,这突如其来的宠幸。”
苏弥停下往前走的步伐,停在停车场转弯路口的角落,侧过身看着他,说:“你想知道,那我就认认真真跟你说。”
“你说。”
她温声地开口:“如果你没有瞒着我的话,那你应该是没有交过女朋友,所以在我们的关系里,你可能会觉得不公平,当然,我不是说有过恋爱经验就低人一等,而是站在你的立场想,我们情感的天平不稳固,必须要添加一点什么才能达成统一、持平。所以作为妻子呢,我要给你很多很多的安全感,直到某一天你不再对韩舟这个人心存芥蒂,直到你愿意相信,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
谢潇言对她的话略感意外,“心存芥蒂?我可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还在嘴硬。”
苏弥上手捏住他的一边脸颊:“我说实话啊谢潇言,你别生气,当初跟你结婚确实是有逃避的意思,为了爸爸,为了公司,总之不为了我自己,除此之外,也有点想气一气他吧,让他看一看,踹了他我照样可以嫁给高富帅,但是他呢,对富婆的垂帘就望尘莫及了。如果一定要把感情的事掰开揉碎了说,的确我在去年冬天,决定嫁给你的时候,是遗憾的、伤感的。你不是我的良配,况且上一个人带来的阴影还没有从我的身体里脱落。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嫁给了你。”
“我没有想到我的初——初婚,可以开始得这么草率。不过好在,你这个人呢,也不算让我太失望。属于是有那么点责任心吧,把我们不伦不类的婚姻经营得还可以。所以我就没有那么谨慎伤心了。这种感觉就像天气的变化,从冬天开始,直到现在,每一天都在变暖,我也慢慢看到了和异性相处的希望,甚至包括、对爱情的希望,这些都是你带给我的。”
“所以,以后有不开心就说,对我有什么不满也说,虽然你说了我也不一定会改,但你得让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夫妻就要有夫妻之间的真诚,好不好?”
“最重要的一点,是韩舟这个人,我可以不在你面前提他,但我希望某一天这个疙瘩会彻底从你心底消失。我希望我们可以坦然大方地聊起过去的任何事,并且在谈论时也丝毫不影响我们的关系,为了这个心愿达成,我会做出我的努力,你呢?”
她发表完长篇大论,在昏暗车库里,谢潇言的眸色不见底,难得的深。
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但他好半天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没有吭声,苏弥等不及,催促一声:“愣着干嘛?发言!”
谢潇言终于缓缓地抽出一丝笑容,“苏弥,你怎么那么好啊。”
苏弥被他夸得将要脸红,正要说句自谦的话。听见他混不正经来了句:“真想亲死你。”
苏弥:“……”
“我在正儿八经跟你交心,你就说要亲死我。可恶死了!”
她甩手往前走,蓝色半身纱裙因为大幅度走路的动作而颤得像朵花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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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腿往下的裙面七分透,足以看清她纤长双腿。
===第91节===
谢潇言低头跟上,握住她手腕将人擒住在怀。
苏弥不满地瞪他。
他说:“我这个人呢,没你那么巧舌如簧,如果一定要表达现在的心情……”
一个蓄势待发的吻落下。
“唔,口红……”
苏弥费尽力气把他推开。
谢潇言:“亲嘴你管什么口红。”
说罢,不由分说又吻过来。
苏弥也不再挣扎,抛去杂念,一心一意迎接他的吻。吻到眼神交缠在一起分不开,呼吸堆在胸膛,重重呼出,他敛着眸看她:“感觉到了吗?”
苏弥颤巍巍:“什么?”
她的手被按在他的心口:“我激荡的心声。”
“……”苏弥无语地把手抽出来,去包包里翻找口红。
她一边涂一边往前走,谢潇言悠悠笑着跟在后边:“自己说的话可别忘了,以后多让我爽一爽。”
苏弥:“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先把你嘴巴擦擦。”
他摸出手机,对着屏幕照一照,有点舍不得,但还是听老婆话动手擦干净了。
反正今后也不用绞尽脑汁秀恩爱,他也得到了承诺,可以正大光明地被人偏爱。
苏弥眼见人跟不上来,走出去一段又回头一看:“谢潇言,我说你能别笑了吗?快点儿走路行不行?”
他恢复拽样:“我哪儿笑了?”
“……”
到底怎么样才能驯服这种孔雀啊?
哎算了,自己选的老公自己惯着吧-
排练的时候,谢潇言全程跟着,起初是担心她一个人开车不便,他才赶过来,眼下既然来都来了,索性就陪着她录制了一整晚。
好在苏弥今天没怎么跟晦气的源头碰面,所以录得还算开心尽兴。
可能是童小园想办法给韩舟升级了休息室,相对而言,谢烺这人就没那么挑剔,整夜带着他大部队在后台专心练琴。平时交流起来有那么些不着调,但谢烺在工作过程中绝对专注。他不是流量明星,没有某人的高贵病。
第一场舞台选的是Highmoon的一首英文歌,叫做《TokyoWandering》。
本来苏弥觉得谢烺只是图一个亲近的关系所以找她合作,但曲子练了几遍下来,苏弥惊觉,谢烺的音乐风格和大提琴的声音贴合得天衣无缝。
曲调阴郁低沉,像山谷里的风,像大海深处最黑暗的一阵波涛,尽管不那么容易讨巧地吸引到大众的耳朵,但他的独特性会让喜欢的人爱得死去活来。
在工作的时候,时间是过得最慢的。
三小时后,她从音乐世界出来。回后台的路上,谢烺跟他的同伴们叽叽喳喳聊天。
“明天让说什么重回青春的感言,怎么整啊谢哥。”
谢烺说:“那不是随便编一编就来?TokyoWandering嘛,流浪东京。我想一想啊,比如说,在我青春期的时候我爱上了一个姑娘,但是呢这是个悲惨的故事,家里人发现了我早恋的事,不允许我和这姑娘在一起,固执如我不肯跟她分手,然而某一天我去她家找她,她却主动跟我提出要分手。于是我忍痛割爱,跟她分开。
“不久后我知道了真相,居然是因为我的爸妈私底下找过这个女孩,让她拿着五百万离开我。女孩起初当然是不屈服,但她也没料到命运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她居然查出了白血病!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才会拿着那笔钱离开,得知前因后果的我义无反顾地去看她。可是姑娘性命垂危,她最后颤巍巍地扯着我的手说:烺,好想跟你私奔。”
“我流泪满面地问她,你想去哪里,我现在就带你去!她说,我想去东京,好想去看樱花。就在那一天,她交代完遗愿就撒手人寰了。这姑娘去世后,在父母的反对下,我含泪离家出走,偷偷去了日本。可惜,这场没有人跟我一起的私奔之旅,在没有你的东京,只能叫做流浪了。”
脆弱的盛灵听得都哽咽了,她很给面子地鼓了两下掌,不过:“为什么是姑娘得癌症,不是你啊?”
谢烺侧眸看看他的女友,摸摸她的刘海:“傻瓜,因为主持人会问,那你他妈的怎么到现在还活着呢?!”
苏弥听着他们插科打诨,只觉得有点好笑,她没有想那么多,一是因为她有点困了,二是因为她的青春喂了狗,没有可回忆,也没谢烺这么多脑洞大开的思路,第三点,她说起来就是个给人伴奏的,主持的话筒大概率递不到她这儿来。这个问题轮不到她作答。
于是打了个哈欠,苏弥慢吞吞走在前面。
到了休息室,她率先推开门。
伸手正要去开灯,苏弥赫然看见坐在后排一张化妆桌前的男人。
他的位置临窗,头顶只有一盏极狭的吊灯,人影稀薄,只剩下身上的白衬衣那么明明晃晃的,扎进她的眼。
谢潇言撑着下巴在睡觉,这个姿态像极了还在念书的时候。
也是后排靠窗的位置,他做累了题,托会儿腮浅眠。
少年长成了男人,可也有那么一瞬间,苏弥恍惚在他身上又看到那个总被她忽略的少年的影子,他在她视线的边角发着光,可惜一刻也无法照亮到她。
很奇怪,苏弥明明觉得暖心,又莫名酸涩。
似乎不管她在哪里,离家多远,累的时候,无聊的时候,心情糟糕的时候,他居然都会在。
苏弥自然是不想耽误谢潇言的时间,不奢求他能时时到场,但他给的理由也充分,他不是在家里闲得住的人,喜欢在外面感受新鲜的东西,一如常常把“及时行乐”挂嘴边,精力也与口头禅相匹配。
于是在每一个她需要?????人陪的节点,推开任何一扇门,他都会风雨不动地出现在那里。
在歧途上走得太远,导致早就忘记,青春还有另一种可能。
苏弥打开灯,朝他走去。
她伸出手轻推他的肩膀,温柔地提醒:“别睡了谢潇言,该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2100:07:58~2023-01-2700:1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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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没被老婆宠过?◎
谢潇言被她喊醒,正准备起身,苏弥又按住他肩膀,替他系好衬衣的扣。谢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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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在其中地享受着,察觉到一帮小屁孩正在一旁围观,他说:“看什么,没被老婆宠过?”
谢烺:“真幸福啊哥哥。”
谢潇言挑一挑唇角:“用不着稀奇,哥的日常。”
苏弥:“……”
惯着,惯着。
这天回到家里,苏弥想起什么,给谢潇言转述了童小园的话,说有人要拿这节目给韩舟抬轿,问他怎么打算。
谢潇言没有很意外,也没说怎么打算,就冷笑一声:“给他抬轿?那轿子早晚得塌了。”
苏弥说:“他们这主意行得通吗?”
他诚然道:“我呢,就是个负责砸钱的,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要是能把人捧起来,算他命好。”
对他的平静反应表现出诧异,苏弥又问:“谢烺怎么办?不是你带人家进来玩的吗?”
谢潇言瞧她一眼:“谢烺?他不稀罕。”
苏弥闻言,想到谢烺在台上意气风发的模样,也确定他不是沽名钓誉的人,于是定了定心,又忍不住揶揄他:“不是吧,你现在怎么这么大度了?”
他闲散地靠在沙发上,看她调出来的动画片,轻飘飘一笑说:“这不是有人说了,永远站在我这一边,那我还跟那种货色计较什么?”
看着他臭屁且恣意的神色,态度转变之快,苏弥淡淡地嗤了一声,嘴角却是噙着一点笑意。
动漫集数少,时长短。就坐了一会儿就播了快有三分之一剧情了。
苏弥本来以为谢潇言没专注剧情,但他倒是还忍不住开口吐槽了一句:“我怎么觉得这男主角、在男女关系上有点儿混乱?”
“额,”苏弥略感羞愧地挠一挠脸颊,毕竟刚才是她大声标榜这是她上学时最爱的神作纯爱番,然而此刻看到一些过时的狗血剧情,苏弥也不禁咯噔一下,找补道,“但是他还蛮帅的哎,你不觉得吗?”
被谢潇言这么一奚落,她想起当年看这部动漫的时候,简笙就选了深情男二,并且让苏弥当心渣男的陷阱。没想到竟然会一语成谶。
谢潇言睨她:“你喜欢这样的?”
话里行间的意思,对她的眼光很是鄙视。
苏弥说:“形象好呀,这不是挺好看的嘛?而且我觉得他跟你特别像。又帅又开朗,成绩也很好,风云人物,笑起来也很帅!”
谢潇言晃晃腿,不以为意说:“谁不知道,你当年喜欢的可不是我。现在倒开始恭维起老公了,真以为我这么好忽悠?不吃这一套,少来。”
这么说着,他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得意,满脸写着再来恭维恭维,别停。
“那是因为我眼瞎,好了吧?现在才发现,怎么会有人把男主的帅和男二的深情结合得这么好?你是天选情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啦。”
听起来很勉强,不过把他哄得很高兴。
谢潇言还摆着范儿,嘴角倒是很诚实地翘了起来:“倒也不必这么说自己,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死我了,后悔当年怎么没发现你的魅力,没跟你表白,不然我们就可以早一点恩恩爱爱,怎么会蹉跎这么多年?”
苏弥戏谑地说着,藏了半颗真心。
谢潇言听见“蹉跎”两个字,笑容变涩。他扶着眉心,沉默半晌。
过了会儿,她又正色说:“谢潇言,我想起之前妈妈跟我说,婚后我是越来越好的,我最近想了想,确实觉得我变好了很多,不论是心态啊,还是一些处世的能力,各个方面都在往积极的方向走,你呢?”
“用得着说么,有个如花似玉的老婆陪着,谁能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不正经地笑着,思绪还沉浸在前面那一句话,过了会儿,又严肃地反问她:“你真的会后悔吗?”
苏弥说:“其实我很少说后悔啦,过去的事情已经注定,及时行乐是当务之急,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懊悔,现在只想好好珍惜我目前拥有的东西。未来更没有什么值得焦虑的。”
“你说得对,这也是我的看法。”
谢潇言说着,结束话题,拿遥控器关掉电视。
他起身往卧室走,苏弥忽然问:“你在梵城开的公司是动画制作吗?”
走到一半,谢潇言止住步子,“猜到了?”
“我那天在电脑上看到你的画稿的文件。”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是。”
===第92节===
“你的作品叫什么名字啊?”
“Princess''sjungle,公主的丛林。”
苏弥闻言,对他的钦佩油然而生,追上前去问:“是冒险类的吗?”
“差不多吧。”
“我好想看!”
很难得,看到她看着他时、眼里也会冒星星,谢潇言说:“行啊,那就等哪天上市了,开个发布会,你跟我一起出席。”
“我有这个机会吗?”
“当然。”
就像是对着偶像般花痴到不自矜,苏弥环着他一边手臂,步伐飘飘地跟着谢潇言。他手插兜里,拖着一个人也走得蛮悠闲,推开卧室门,又听见她夸了句:“你真的好厉害啊谢潇言,我就知道你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做什么都能成功。”
熟悉的话,熟悉的肯定。
同样发生在那一年,他通知她,他不决定高考了。她给出同样的、不需要道理的相信。
“成功?八字没一撇呢。”这才刚刚筹好资金,脚本还在创作,等到上市不知道又要到猴年马月。有人都急着给他加冕了。
看着赖在他身上的两条胳膊,谢潇言想笑:“今天就非得当我的迷妹?”
苏弥用手臂圈住他,一本正经说:“不是的,就是真的觉得你很牛。”
谢潇言不置可否地一笑,又说:“对了,我明天出差。”
“去几天?”
他说:“两三天吧。你有事就找谢烺,他解决不了你就跟我说。”
苏弥想问,那你会随叫随到吗?
但她转念一想,其实根本不用问。
她点点头-
第二天要录制后台采访、交流感言的部分。
苏弥赶到演播厅对面的休息室时,选手正排排坐好,等着被传唤。谢烺抽签抽到最后,他百无聊赖地抱着手臂吃起香蕉,乐队其他成员没到,他就是门面,一个人给一群人撑场子。
室内三面沙发,韩舟就在谢烺的斜前方,他的御用造型师正给他补着妆。
苏弥挑了个空位坐下,位置离谢烺和韩舟都比较远。她伸手冲着谢烺挥了一挥,跟他打招呼。谢烺抬了抬下巴,回应她。
化妆师瞥见走进来的苏弥,跟韩舟说:“今天苏小姐怎么一个人来?昨天不是还耀武扬威的跟着她男人?”
韩舟被眼影笔压着眼,等抹完才抬眼瞄了一眼苏弥,冷冷淡淡地说:“快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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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化妆师啧了一声:“看来媒体写的都是真的。”
韩舟冷哼:“无风不起浪,这话总是在理。靠着利益结合的婚姻,能有什么真情实意?”
苏弥虽然离得远听不见,但谢烺离韩舟近啊,闲言碎语一字不落地就传到他耳朵里来了。
谢烺清清嗓,扬起声音说:“人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踏马又是从哪座山上冒出来的野猴子?还想着搅浑水,嘴快别闲着了,吃点香蕉吧大哥!”
说着,他果真往那边抛过去一串香蕉。
化妆师见状,赶忙伸手替韩舟挡了一下。
尽管如此,香蕉还是七零八落地被摔到韩舟的身上。他蹙了蹙眉,睨着谢烺,声音压着说了句“真没教养,一丘之貉”。
然而骂人的是他,不敢骂出声的也是他。
苏弥眼见谢烺往韩舟身上砸香蕉,又不清楚那边发生什么,这边环境挺吵,各路歌手聊的聊唱的唱,她只好发消息给谢烺:没事吧?
跟韩舟有关的冲突,八成都是因她而起。
谢烺回道:有人嘴贱,收拾一下。
苏弥: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怀疑他现在心理已经有点不?????太正常。
谢烺:看出来了。
几句聊完,有人推了一下休息室的门,力道挺轻,门没被推开,人也不进来,就杵在门缝外边,往里面觑一眼。
是童小园。
韩舟接收到信号,起身出去。
等了十几秒,苏弥从另一侧的门出去,跟上。
童小园穿了双恨天高,声音之大,像快把瓷砖踩裂。她在楼梯的转角停住步子,而后给身侧的韩舟发了根烟。
苏弥没接着跟,怕被发现,她找到对方的视线盲区,贴墙站。
点火的声音落下后,韩舟说:“你解决好就行,我对你还不放心吗。”
“我让丁起捧你不是白捧的。欠的人情还得还回去,还有你这脸也别再动了,长得没那么难看,做过的上镜容易僵。”
韩舟淡淡地嗯了声,两人沉默地抽了会儿烟。他又问:“谢潇言呢?”
童小园问:“怎么了?”
“他那天那德性你也看见了,不能治治?”
“你要治谁?谢潇言?”童小园哂笑一声,“我说韩舟,你脑子没坏吧?我搞谁也没胆子搞他啊。”
韩舟说:“前段时间,他和苏弥闹不和上头条,按这个思路买点通稿不行?”
“你有本事你去买,闹出事情来别拖我下水。”
韩舟默了默,气馁的鼻息声重重一下,填满整个楼道。
“他太嚣张了,真看不惯。”
童小园笑了下,打量着他:“说真的我还挺好奇,你对苏弥到底是个什么态度,看不懂。要说喜欢吧,你吊着人家那么多年不谈,说不喜欢呢,分了又要摆出这副意难平的深情样子,也不知道做给谁看。”
韩舟说:“意难平?我只是看不惯他过得太好。”
“有那么大仇啊,你看不惯人过得好。知道吗?你最大的问题在于学不会认命。”
童小园话还没说完,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打断——“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童小园愣了下,轻蔑一笑:“韩舟,人心不能比天高,会出事,明不明白?”
韩舟冷静了会儿,又点了一根烟,这阵沉默里满是不被理解的哀怨:“我也不懂你究竟怕他什么?你家的地位在那,他一个人能动摇什么?我只是让你给他个下马威看看,又不是让你把他搞死!就那么难吗?被人骑在头上就好过吗?!”
童小园说:“我家的地位?就因为我家的地位在那,我就更不能轻易跟谢潇言结怨!我平白无故惹他干嘛,况且要不是因为你,人家对我客气得很呢!他那是骑在我头上吗?那是骑在你头上!”
韩舟咬紧牙关,因她这一番话愤怒值翻倍:“所以是我自不量力,而你也不愿意为我冒一点点的险,对吧?”
童小园也不是什么善茬,呛回去说:“你扪心自问,我帮你做的还不够多吗?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在这跟我演农夫与蛇呢?你配吗?”
她刺耳的话更是让韩舟低到尘埃,能够踩在他头上的人,远不只是谢潇言。
然而火发完了,还得低眉顺眼地哄着,韩舟无奈地说:“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别为无关紧要的人吵架——”
哐啷一声。
从苏弥外套口袋里滑落的手机摔在地面,她忙躬身捡起,按下底部的红色方块键。
交谈的两人瞬间止语,往上看过来。
苏弥站在往上一层楼走的台阶上。
童小园试探了一句:“苏弥?你录制完了?”
苏弥说:“还没,我在找洗手间呢,你知道在哪儿吗?”
童小园说:“不在楼上,你往东边走,走到头。”
苏弥微笑了一下:“好的我再找找,谢谢啦。”
她应完便折回去,匆匆跑开。
童小园和韩舟互相觑了一眼,如释重负松下一口气。
第54章
◎朋友、爱人◎
谢烺闲的没事,在那编了三四个故事,正纠结着挑哪一个说才比较上的了台面,眼看苏弥回来了,他挪了位置到她旁边:“那俩人又在使什么坏呢?”
苏弥稍稍诧异,而后笑了:“你可真是料事如神。”
“我看童小园不是都找好如意郎君了?怎么还拴着她的小狗狗不撒手。这姐长了一张凶脸,看起来这么不好惹,没想到背地里捡人家剩下的吃。这也太跌份儿了。”
苏弥看着谢烺悠悠闲闲晃着的脚尖,问他:“你怎么知道童小园要联姻的事?”
“我怎么不知道?”谢烺瞟她一眼,“直男的八卦多着呢,你不会以为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弹我的琴吧?!”
“难不成是你哥哥跟你说的?”
谢烺:“他跟我说这些干嘛啊?满脑子除了他老婆还有别的吗,老婆宝男一个!”
苏弥:“……”万万没想到他背地里吐槽起他的哥哥也是不嘴软。
不过谢烺很快认怂,嘿嘿地笑:“你可别跟我哥说啊。”
苏弥哑然失笑:“好。”而后又回归正题:“童小园要和谁联姻啊?”
“就是那个高总呗,你没听说?应该快了吧,不是今年就是明年上半年,”说到这儿,谢烺又脑洞大开,“哎你说她现在跟韩舟这么如胶似漆的,万一到那时候俩人还难舍难分,韩舟会不会给人当小三儿——嗬,听起来还怪刺激的。”
苏弥想了想,虽然听着匪夷所思,不过按照童小园那挖人墙角的架势,以及韩舟那点微不足道的道德感来看,也不是没有可能。
谢烺转脸又愁起来了:“不过人家豪门的门能让他踏进去吗?韩小三。”
“不知道,”苏弥如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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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三应该不是他的追求。”
某人可是梦想嫁入豪门的。
两人就这么天马行空地聊了几句。
紧接着,谢烺去演播厅录制采访,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他伸着懒腰出来,看着苏弥,问她:“你要不要进去说两句?”
苏弥摇头,“我没什么可说的。”而后随着谢烺往外走。
===第93节===
他开了辆低调的黑武士牧马人,苏弥坐上副驾,问道:“你选了哪个狗血故事?”
谢烺说:“你猜猜?”
“我猜是你女朋友死掉的那个。”
“不是。”他笑着否认,顿了一顿,又道出实情,“我讲了盛灵。”
苏弥第一反应是:“你和她在东京认识?”
脑海里蹦出那些高级又含蓄的歌词,在她看来有几分不知所以然。
谢烺解释说:“这里的Tokyo不是真正的东京,你可以把它理解为精神家园。有人漫游到了这里是终点,像是找到了家。有的人却从这里开始瓦解、坍塌。就相当于内心的平静富足,她于我而言是这样的存在。”
“是起点?”
“当然是终点。”
苏弥消化了一番他表现出来的清澈爱意,微笑着看过去。虽然谢烺也快大学毕业了,但总归年纪小一些,苏弥就有种看小辈热闹的神奇心态。
谢烺问她:“你呢,有什么好玩的事?”
苏弥很逃避回忆往昔,那些作茧自缚、执迷不悔的旧日阴影,那段孽缘缠身的过去,让她下意识摇头:“我想不到。学习、练琴,总是做这些事,日复一日,很枯燥。”
“练琴还枯燥啊?我小时候最喜欢练琴了,可惜我只能趁我哥不在家偷偷练,要是知道你这么不珍惜,我就揭竿起义了。”
“为什么?”苏弥很懵,“你练不练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记错的话,她读高中时,谢烺小学还没有毕业,苏弥略有耳闻他从那时起接触乐器,可能是学架子鼓,因为她对当年住在茶星,从对面楼里传来的鼓声犹有印象。但听见的次数不多,她还以为谢烺学到半途而废,直到他提起。
“因为我哥不准我发出噪音,会影响你拉琴啊,也会吵到你做作业。我要是制造点什么动静,他能把我鼓踩烂,然后把我摁地上揍。惹不起我躲得起。”
苏弥能想象到谢潇言教训人的样子,笑起来说:“那还是多亏了他,我才能考上好的学校。”
谢烺急着邀功:“在你们坚固的革命友谊之外,千万不能忘记,还有牺牲的我。”
苏弥淡淡地“嗯”一声:“当然不会。”
少顷,她又敛下笑意问:“你那天说他在房间里挂了一幅画,画的内容是什么?”
谢烺说:“一个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
“很成熟。”
苏弥无言,沉默下来。
“你有什么看法?”他问。
她摇着头,低语:“我只是想印证我的猜想。”
谢烺说:“不用印证,不可能。”
苏弥稍愣,声音碎碎地挤出两个字:“是么。”
“虽然我哥看起来很混球,但我向你保证,他绝对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
“这和责任心有什么关系?”
谢烺说:“有责任心的男人不会搞外遇啊,那真的只是一幅画而已。”
“……”苏弥又一次为他的脑洞折服,她指一指前路,“你好好开车吧。”-
苏弥在想谢烺说的“革命友谊”,是真是假。在她一贯的认知里,在他最亲密的人眼中,?????他们是这样确凿的关系。几乎没有人怀疑过,就连她自己也深信不疑。
对这段看起来飘摇欲坠,实际早就在岁月深处扎了根的、坚不可摧的友情。
从童年培养出来的感情是很难割舍的。
比如即便她一万次觉得,谢潇言的个性跟她八字不合,想着趁早远离这样的混世魔王,但最终又放不下心,一万次出现在他面前,为他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比如因为荒唐事而被迫分开的那六年,她在平坦得没有波澜的生活里,因为一片落叶、或是一块泡芙,而情不自禁地想到他,在呼啸的路面,她突然就伤感,像是怀念起身体深处一块被剥离的骨骼。
苏弥知道谢潇言对自己很好,她也自觉对他不赖。
她会为他伤心疼痛,为他遗憾自责。
但她确信,这一切行为与情绪的发生都没有超出友谊的范畴。
因此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谢潇言的好意也是作为朋友对她在所不惜的支撑。
他扮演好细腻的蓝颜知己的角色,面面俱到地为她挡灾挡害,排忧解难。
可是……
可是在朋友的身份之下,苏弥从没有想过要偷偷地为他做些什么。朋友与朋友之间本没有暗藏玄机的必要,然而在她生日那一天,他却以一种无人知晓的方式送给她一个拥抱。
许多年后看到重见天日的照片,那扑朔迷离的亲密,没有带给他丝毫的暖,苏弥想到最夸张的比拟,这像是一段悲怆而惨烈的自戕。
她仿佛从他的神情里看到疼痛。
这不是“革命友谊”的标签里,能够轻易被看到的悲情,哪怕它是委婉的,是不动声色被藏了许多年的。
她翻回老旧书页,拨开堆叠的棉絮,终于看到那些伤情落寞的字眼。
谢潇言,伤心什么呢?
他不在的这个夜里,苏弥失了眠。她在他们的大床中间辗转,头顶是容栀送给他们的山水画。
这个位置,本应该挂上他们的婚纱照。因为她的执拗,所以时至今日,这一片墙面仍然缺失着很重要的东西。
朋友、爱人,多么难以扭转的两重身份,被他们别扭而生硬地融在一起。被冠以恩爱夫妻的头衔,便只能硬着头皮上场,演好一场人人爱看的假戏。
可是,他们连一场婚礼都没有举办过。
爱是多么的风雨飘摇,答案在这面空荡的墙上昭然若揭。
那天她入梦,在梦里窥见了谢烺表述得那一幅画,女人的背影,在周公的添油加醋下,变成了夫妻的背影——居然是一幅婚纱照。
梦是凌晨做的,于是在早醒的苏弥脑海里显得记忆犹新。
她私以为这一幅画应该是和她有关,想要问一问,但信心不足,生怕自作多情,又被人嘲笑荒唐。
谢潇言在她每天固定醒来的时间点,发来两个字:早安。
苏弥回:早。
她今天要正式录制《Tokyowandering》的舞台。
谢烺也有不少狂热粉丝,让苏弥意外的是,他的男粉丝占比更大,跟韩舟那边举着灯牌的年轻女孩形成鲜明对比。苏弥被安排在次舞台,头顶仅有一束追光,不是非常华丽的出场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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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符合她的个性。
她坐在那里等伴奏起调,台下的欢呼声在导演倒计时的声音里打住,谢潇言不在的时候,苏弥偷偷用他的漱口水,于是她轻轻一抿,唇齿间都是幽香的水蜜桃味。
“三、二、一,action!”
导演喊完后,苏弥听见一声很小声的、极其轻细,传到她耳畔的“加油”。
追光从她的身上挪走,转移到旁边吹小号的大哥身上,亢奋尖锐的乐器声很快压过那道轻飘飘的鼓励,但苏弥从台上看下去,发现站在舞台侧前方,离她很近的韩舟。
苏弥:“……”
本来是打算加油的,被他一喊,不漏油就谢天谢地了。
苏弥在心里冲他翻了个白眼,等挪正视线,那道晦气的人影还在余光里飘,离她大概也就两三米远。
直到沉浸在旋律中,苏弥闭上眼拉琴,他的身形和声音就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大概半分钟过去,苏弥的part还没有结束,她忽然又听见韩舟开口喊了一声:“苏弥!小心!”
她惊诧地睁开眼,被吓得一激灵,弓在弦上走出一道诡异难听的声。
苏弥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耳畔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大家纷纷在抬头往上看,苏弥也正要跟着看去。
然而下一秒,惶恐的尖叫声将她吞没。
苏弥眼前一黑,撞进男人结实的胸膛,千钧一发,她被扑倒在舞台地面,随着“哐当”的巨响,很快那个摇摇欲坠的道具灯落地,在地上碎得七零八落。
苏弥的视线越过上前帮忙的人潮,艰难地瞥一眼过去,发觉那一部分尖锐的碎片到她脚踝的距离不过十公分。
正好悬在她头顶的一盏年久失修的灯,从二十米的高空坠下,纵然不是很大件的东西,如果没有人将她护住,这一刻她大概也已经粉身碎骨。
苏弥半躺在地上,后脑勺被人护在掌心,她吓得呼吸不过来,紧紧抓住男人的西服。
听见他沉着声音问了句:“有没有受伤?”
她抬起泛白的脸,看见他琥珀色的瞳仁。
“有没有受伤?”
见她不答,他又问了一遍,顺便捉着她手,往下看她的四肢。
苏弥摇着头,声音颤抖地答:“没有,我没有受伤。”
在谢潇言把她抱起来时,许多的情景碎片在她眼前混乱地一晃而过:诧异地看着她被抱走的韩舟,一群围过来清理现场的工作人员,在主舞台还不明所以发生了什么的乐队成员们,此起彼伏尖叫着的观众,替她挡了一劫、已经被劈成两半的大提琴。
以及人在控台,见状紧急飞奔过来的丁起。
他惊慌失措跟在大步流星的谢潇言身侧,“谢总,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故障,实在抱歉!苏小姐有没有事?”
谢潇言眼神冷冰冰剜过去:“不查清楚原因节目就别办了。”
丁起说:“可以排除是人为,因为昨天彩排的时候,这扇灯就……”
讲到一半,他自觉惭愧地失了声。
谢潇言咬了咬牙,眉头蹙得很紧,也没在眼下说太刺耳的话:“消失。”
“……”
丁起自觉地退开。
谢潇言抱着苏弥快步走到后台休息室。
她被放在座位上,脸颊贴着他胸膛,因为受了惊,两三分钟才堪堪平复过来。
苏弥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到。”
看到谢潇言肩上有些金属碎片,刚才事发紧急,她眼前混沌,并没有看到他有没有被砸到。苏弥不由分说将他西服扯开,去看只隔着一层衬衣布料的肩。
“你的肩膀疼不疼?”
谢潇言皱了皱眉:“可能被灯罩擦到一点点,还能动,应该没太大问题。”
===第94节===
她突然无声地掉下眼泪来。
“哭什么,吓到了?”
谢潇言抬手帮她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但怎么都擦不干,他望着她悲伤过度的眼,苦涩地说:“别哭了苏弥,你这样我好伤心啊。”
她没有应声,只是看着他的衬衣在流泪,摇着头,接不上话。
他轻轻抵住她的额头,内疚地说:“我失职了是不是?”
苏弥摇着头,很用力地摇头。
他以为她受了惊,其实是因为,她看见他肩膀处渗出的血迹。她不后怕,她只是觉得好像身体哪里也被牵连,有种伤筋动骨的疼。
第55章
◎不可告人的姓名◎
苏弥仓促买好药回来时,谢潇言正坐在车后座闭目养神。
现场人多,于是他转移阵地到车上。苏弥说要打120,但被谢潇言拦了,他说真不严重,就一点皮肉伤。所以她去给他买了一点碘伏。
谢潇言听见动静,撩起眼皮,疲倦地看一眼她。
苏弥拉了车门坐进来,心急如焚地脱了他的衣服,把衬衫掀开,看见上面半干的血色,又不由红了眼眶。
谢潇言抬起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不是吧?”
他稍稍偏过头,看她湿润的眼:“你可别被砸出ptsd了。”
苏弥吸了吸鼻子,忍着泪瞪他,嗔怪道:“你是不是不知道心疼这两个字怎么写的?!”
谢潇言微微一愣,他望着她一本正经的恼火神色,挺意外地勾了下唇角:“什么,你心疼我啊。”
她不说话,用棉签给他伤口消毒:“没有,你听错了。”
谢潇言饶有兴致看着她笑,“吼那么大声,回声还在飘呢,怎么就我听错了?”
她这个悔反得也太快。
苏弥不理他,刚才还说伤心呢!转脸又露出这副神情戏弄起人来,讨厌得很。
“我不疼。”缓了缓,他说。
“嘴硬。”
“真的,”谢潇言悠悠地解释,“以前怕疼,疼过劲儿了就不怕了。就像孙悟空在炼丹炉里,烧着烧着就炼出境界了,理不理解?”
“……”也不知道他在东扯西扯些什么,孙悟空都出?????来了,苏弥问,“以前是什么时候?”
他想了想:“十几岁吧。”
苏弥:“因为胃病吗?吐血是不是?”
谢潇言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跟谢烺聊到你在国外的事。”
他哦了声,又问:“还聊什么了?”
苏弥:“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