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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小可怜虫◎
苏弥对球赛的兴致不高,她看不懂,也不再具有往日冒粉红泡泡的少女情结。
喊加油是不可能的,半推半就是为了把人哄走。
女生来赛场上多半是为了看人,高大英俊的男生比铆足劲赢球的人更为风光。
在苏弥的印象里,谢潇言是属于打得比较好,但没得到她太多关注那一类人。他是她的视线背景里一个模糊的小小的色块,存在于她的记忆边缘。什么都被遗忘,遑论球衣上的数字。
时隔多年,边缘的人变成了男主角。
台下的观众早就心如止水——
不过紧接着苏弥就发现,止水的只有她,旁边的女孩正指着谢潇言,激动地说:那个白衣服的哥哥好帅哦。
软绵绵的“哥哥”两个字让苏弥起了身鸡皮疙瘩,她托住腮,没转头看说话的人。
但余光里衣服的颜色,跟三中的冬季校服高度重叠。
他还是那么容易吸引到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一直,苏弥像是为自己的世界搭建舞台的人,她在台上钦定的男主角、女主角,都独属她一人,被她安静摆布。而谢潇言和他的迷妹们,都被归为一成不变的模糊背景。他们有他们的热闹。苏弥不关心。
当现在,她身临其境地走进这片热闹,发现他耀眼而意气风发的瞬间,遗憾地被她错过许多年。
进了一个三分,谢潇言旋即转头侧向看台,想在人群里找到她肯定的眼神。
苏弥挺平静的,但不负期待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谢潇言笑了笑,他亲吻一下自己的手指,而后冲着苏弥做了一个空手拉弓箭的动作,无形的箭带着他的吻,biu一下击中她的心脏。
苏弥愣住一秒,她伏在前排的座椅靠背,用交叠的手臂遮住热烘烘的脸。
……幼稚鬼。
一旁:
“啊啊啊绝了,射中谁了?”
“是不是看向我们这儿啊?”
不祥的预感暗中袭来,苏弥听见从座椅那头一个一个挪过来的声音。一个高中生模样女孩问:“姐姐,他是你男朋友吗?”
苏弥讪笑:“嗯……是我老公。”
“好羡慕你啊,你老公好帅。”
她点点头:“是还可以。”
女生又指一指球场上另一个人:“那么,那个哥哥有没有老婆啊?”
是在说黎映寒。苏弥说:“他没有。”又怕小女孩误入歧途,她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不过他是个危险分子。”
她刚说完,黎映寒那边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苏弥没开玩笑。
她一直觉得黎映寒不是好人。他从小就干过不少缺德事,长大也没见收敛。
隐隐还有印象,谢潇言跟黎映寒小时候不对付,黎映寒是典型的狗仗人势、欺软怕硬之徒,那时新的朋友刚来,他做茶星的地头蛇,看谢潇言哪哪都不顺眼,非要惹他。
谢潇言起初的态度还算冷淡乖顺,面对挑衅他就装作没看到。
看一个人好不好欺负,试探地撂一拳就知道了。
黎映寒一拳挥在谢潇言肩膀上,他只睨过来一眼,眼神挺冷,但没别的反应,于是小霸王便就这么笃定了谢潇言是个天生挨揍的货。
他玩性大发,搞小团体霸凌新同学,耀武扬威当领袖。
时不时弄他一下,譬如在谢潇言写字的时候夺走他的笔,在快上课的时候把他书藏起来,那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下完,谢潇言好端端在路上走,黎映寒用手心窝了一个硕大的雪球,喊了声“看招!”
那颗球飞速地砸在了谢潇言的身上。
黎映寒得意不过三秒,紧接着一声惨叫,被谢潇言按在地上狠狠打了一顿。
那场仗打得很激烈,整个教学楼的人跑出来围观。黎映寒被救出来的时候奄奄一息、泪流满面。他惨叫着捂着嘴,吐出来一颗被打掉的虎牙。
到了换牙的岁数,那颗牙本来也摇摇欲坠。
黎映寒没流血,挂了一脸彩。
当天晚上,谢崇安拎着谢潇言,去黎家道歉,谢潇言站在哭唧唧的黎映寒面前,忽然挥拳过去,这么一下,又把他另一颗脆弱的虎牙打掉了。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胜者为王。黎映寒太懂见风使舵。
自那之后,他就成天跟在谢潇言身后低眉顺眼喊哥了。
这些恶劣复杂的争执,或许当事人本人都不太记得。
苏弥还有印象倒不是因为黎映寒仗势欺人的嘴脸,是在她最初记忆里的谢潇言,是一个小可怜虫。
当然,她也看走眼了。
就这么伏在座椅靠背上趴了会儿,苏弥被点了点额头。
她倏地睁开眼。
谢潇言正逆着光站在她身前,他已经洗好澡换好衣服,套上了严实的夹克,来质问的架势,开口声音凉丝丝的:“你没有喊。”
“啊?”苏弥反应了一会儿,“对,刚刚这里人好多。我不好意思。”
她回头瞄一眼,那些学生已经撤了。苏弥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时间不着痕迹地飞逝而过。
谢潇言还站着没动,好像在固执地等她解释。
黎映寒从后面过来,搭上他的肩,他灌着矿泉水,喊苏弥嫂子。
苏弥惭愧,没有提前备好水,看一眼黎映寒,指着他的水说:“你给谢潇言留一点啊,怎么自己喝?”
谢潇言在她旁边坐下,腿一跷,闷声说:“他喝过了我怎么喝?”
她当真教了起来:“你就举起来喝,不要碰到瓶口就行。”
他乜她一眼:“不喝,渴死。”
“……”不知道他在犯什么王子病,苏弥无语地说一句:“龟毛。”
还是情场浪迹久了的黎映寒懂这点小心思,他给苏弥使了个眼色,指指旁边的小卖部。
苏弥会意。她说:“等我下。”
三分钟后,她买来水,递给难伺候的少爷。
谢潇言淡淡睨她一眼,没说话。
苏弥纳闷:“怎么了,我给你买新的也不要吗?”
他又瞥了眼她手里的水,接过去悠悠说,“勉为其难。”
===第61节===
喝了一口,谢潇言终于有点藏不住嘴角的愉悦,评价一声:“还挺甜。”
苏弥顺势应:“是啊,农夫山泉嘛。你喜欢喝就好。”
矿泉水有什么喜不喜欢,谢潇言忽略了她的暗讽,嘴角扬着,转着瓶子玩。
想给谢潇言送水的女生可以绕操场两圈,但他从没接受过谁的心意,就礼貌地说句谢谢,不用。接着又大费周章自己去买。
暧昧的山洪尽数堆在闸口,只等他拉开那一瞬间。但他偏偏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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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不进,将心门捂得严实。平等地拒绝,为自己挡住争端,也为她们好,从没有宽限任何人的起跑线。
他对女生的坦荡细致到球场上的一瓶水。
苏弥送过来的这一瓶是他破戒接纳的第一次。
回程的路上是简潮在开车。
苏弥跟谢潇言坐在后面,可能是不太渴,他喝水喝得像个闺秀,抿一口,盖上。打开,抿一口。二十分钟,水面还荡在塑料瓶的脖子处。
今天的氛围蛮安静的。
她问:“怎么不说话?”
谢潇言:“说什么?”
黎映寒从副驾扭头过来对苏弥说:“大小姐,你是不是没好好看球?打成这样也不给人安慰安慰两句。”
苏弥诧异地看向谢潇言冷凝的侧脸:“你输了啊?”
他敛着眉目,没接茬。
想必八成是了。
苏弥生硬地劝了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不是你常说的嘛。”
谢潇言看她一眼:“我说过?”
“对啊,你以前比赛都不在意的,现在输个球就愁眉苦脸了?”
他嗯了声,挪眼看向窗外,抿了两口水,动作幅度很轻,像只用那点水浸湿了嘴唇,开口是破罐破摔的语气?????:“不知道,可能没人哄吧。”
苏弥不解地问:“以前也没有人哄,怎么还变矫情了?”
他不假思索,凝视她:“现在可以有了。”
“……”
看着他的眼色,愣了有七八秒,苏弥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前面的两个人早就看出什么,没憋住,接连“噗嗤”笑出声。
谢潇言冷冷地睨到前面:“笑你大爷。”
他话音刚落,身子就被人掰过去。咒骂的尾音猝然落下,谢潇言被苏弥生硬地揽在怀里。
想把他哄好的心,苏弥没有一秒犹豫。
“……”
黎映寒嘴巴张成喔型,被苏弥瞪回去,她用口型说:不许看。
他比了个ok,通情达理地转过身去笑。
苏弥抱住谢潇言,让他脑袋架在自己肩上,用手掌轻轻碰在他的脸颊,他的皮肤有一点泛凉,显得她掌心更暖。
指腹在他颊上摩挲几下,轻轻浅浅。苏弥不会哄人,只是尽可能抚平他的情绪,她不太熟练地问:“这样……可以吗?”
半晌,谢潇言笑了声:“苏小早,你怎么这么听话。”
“……”
“叫你哄就哄?”
苏弥:“……”
可不么,她可真是个菩萨。
被戏弄了很不爽,心里满载着怨气,她将要把人推开,而下一秒,谢潇言抬手又握住她的手腕。
他贴在她的耳垂,用虚声,前面人听不见,唇缝里吐出两个字:“亲我。”
苏弥脸一热,小声问:“哪里呀。”
“嘴。”
苏弥抬头看一眼镜子,确保他们在前面人的视线盲区。
她歪过头,在他嘴唇上浅浅一吻,蜻蜓点水就要离开。却被谢潇言恶劣地咬住唇瓣。
他扣住她的后脑,意犹未尽地加深这个吻。
唇舌灼热,只十秒钟,碍于场地受限,不想拘泥于偷情的谨慎,影响发挥,他便将她放开。
谢潇言用指腹蹭了蹭苏弥的唇角,笑问:“什么时候这么有求必应了?”
她说:“因为我这两天总是想,我从前是不是一直对你不太好。有求必应这个词还是用在你对我的态度上比较贴切,我可能有时候不太关照得到你的情绪,所以后面我会尽可能报答的。”
他闻言,反问:“报答?”
“对啊,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也会第一时间——”
谢潇言打断她的话,摇头说:“我要的不是报答。”
苏弥讷讷地看着他的眼。
他问:“不理解?”
“……那你需要什么?”
谢潇言平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将她搂在怀里,他说:“我什么都不要。”
要不要的还重要吗?明知道她给不了,他也要不起。爱不是该被放在货架上丈量的,你给我多少,我还你多少。不应该如此。
苏弥半张脸陷在他的胸口,听见黎映寒调侃了一句——“不是吧?不会有人要在我的车上打情骂俏一整路吧。”
她一听,臊红了脸,想速速躲开,很快又被谢潇言摁回了怀里。
“滚。”他骂人的声音隔着胸前闷沉地传进她的耳朵,懒懒的,听不出生气,只觉得嚣张。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
过完年复工,Cloud乐团的巡演新项目启动,新一轮的演出地点以国内城市为主,只有下半年某几场的安排分布在日本、新加坡,最遥远的城市,苏弥扫了一眼,是太平洋那一端的梵城。
她在搜索界面了解过这个城市,搜过图片,看过视频,了解过风土、地理,再把所有的细枝末节串联起来,和谢潇言这个人比对上。
那都是在脑中勾勒出来的虚拟世界,是他生长的地方。
这一季的巡演主题围绕世纪初的一系列动画片展开,颇有点返璞归真的意思。
说到这个,苏弥想起《夏日歌谣》的“重回青春”。被浮躁的人流裹挟,跌跌撞撞卷进泥潭,长此以往,人就会越发向往干净无华的曾经。
“怀念过去的意义是什么呢?”
在食堂吃饭时,苏弥脱口问出这个问题。
江云说:“可能在于探索未知的自己?”
“什么意思?”
江云想了一想:“你有没有看过一些穿越剧,主角因为某个契机回到过去,同样的情景再次浮现,让他们再经历一遍,却得到完全不同的结局。他们通常会在这个过程中,发现某些当年未解的谜团,再或者,又发现了另一些水落石出的爱情。比如,我当年深深地爱着一个人渣,没想到也有人在深深地爱着我。有情人不再错过,皆大欢喜。换句话说,也是对遗憾的一种补偿方式吧。
“就像人的视野有盲区,活在当下时通常什么也分不清,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如果说以前的记忆被装载进一个盒子里,那么时隔多年,你再次把这个盒子打开,你可以用客观辩证的角度去看待它,才会找到青春的真相。”
苏弥想了想:“好比我上初中的时候很叛逆,妈妈给我吃核桃补脑,我吃不下去,就觉得妈妈好讨厌,控制欲好强。但是后来上了高中我发现,核桃真是个好东西,同时认清了,妈妈真的是为了我好,只有妈妈才是最爱我的。对不对?”
江云点头:“对,是这个意思。”
苏弥夸赞道:“江云,我发现你这个人还蛮哲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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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会想回到过去啊,你没有,说明你没有太大的遗憾和烦恼。”
苏弥说:“我确实很少惋惜什么,你难道有?”
“有啊——哎算了,不值一提,就是跟前男友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要是回到过去,我一定会劝自己好好读书,不要早恋。”
对早恋这个话题没有什么共鸣。苏弥笑了笑,没再问下去。
江云问她:“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节目,你要去参加吗?”
“嗯,对的。”苏弥开玩笑说,“去找一找青春的真相。”
年后她和丁起聊了聊。
丁起说给她寄去签约文件,苏弥觉得这样过于草率,因此私底下和他见了一面。
地点约定在丁起的公司。
丁起的助理领着苏弥往办公室去时,路过公司的练歌房,苏弥偏头看过去一眼,偌大的玻璃窗里,音乐制作团队正在紧锣密鼓地录制,在攒动的人头间,苏弥怔怔和戴着耳麦的韩舟对上眼。
韩舟恰好在此刻抬眸,见到她也一愣。
两三秒,两人很快都调整好,一个低头看谱,一个别开眼往前走去。
要忙节目,丁起近来挺忙碌,等苏弥在门口站了近一分钟,助理咳了半分钟,丁起才挂掉电话,怠慢地转过头来,一见到苏弥,他旋即笑得温和:“苏小姐来了,快请坐。”
苏弥在办公室的沙发坐下,省去寒暄,开门见山说:“丁总,我跟您确认一下。因为乐团有新的巡演任务,我需要协调好我在乐团的演出,可能能参与录制的期数并不多。”
丁起摆好合同在她面前,“我知道,安排妥了。您看一下合同,没有问题我们就签,有问题再议也不迟。”
苏弥精细地翻阅了一遍合同,没有歧义,她签上名。
盖好笔帽,她看一眼丁起,话还在肚子里斟酌。
丁起已然非常会看眼色地问出口:“怎么了?苏小姐还有什么问题?”
苏弥说:“之前我有和您说过,我的专业能力在业界不算顶尖的,我怕到时候给您的节目拖后腿。”
她说着,笑了一下,点到为止。
丁起说:“节目能全平台播出就是我的荣幸,得亏托了谢总的福,不然我投进去这笔钱恐怕要打水漂。但这节目一直以来是我的一个理想,不可能因为这一些阻碍被扼杀。真的,苏小姐,大恩不言谢。您来参与就是给足了我面子。”
很难得见一个商人这样诚心,苏弥对丁起的低微姿态没有质疑。
丁起又说:“合同上也明确写了,宣传不会存在任何对艺人形象造成损失的行为。您大可放心。”
===第62节===
苏弥点头:“我知道,我有看到。”
之前在网上搜丁起的时候,苏弥意外地发现,他在年轻的时候发行过几张专辑,但销量很难看。作为歌手,可以说是查无此人的存在。后来退居幕后,丁起给人写歌,开始开公司、造星。不可否认他有商业头脑,做节目的这一条路,比他的歌手梦要顺利得多。
即便如此,他也有放不下的执念。
谢潇言说过,丁起年轻时因为姿态猖狂得罪过人,那时苏弥还想不通,她眼前这个一味谄媚的人怎么还会有猖狂时刻。
她看一看丁起,又想一想韩舟,才慢慢确信,人的棱角是会被磨平的。
听他讲理想,苏弥也发出微妙感慨。
是理想给了人背水一战的决心。
临走前,丁起亲自送苏弥离开。她有话要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句:“韩舟签了您的公司吗?”
丁起闻言,稍稍一滞,脸色红得难堪。
他还在想怎么答,苏弥已经看懂了他的脸?????色,不为难他,说:“没关系,是就是。我知道您的侄女给他帮了很大的忙。”
年轻人的弯弯绕绕让人头疼,丁起叹一声,有所保留地说:“苏小姐不介意就好。”
苏弥说:“我无权干涉,这是你的自由。如果我真的介意,韩舟不会再在电视上出现。”
封杀一个人对她来说可能力不从心,但是苏弥确保谢潇言有这样的滔天本领。
好在韩舟没有再敢惹到他什么。
苏弥暗暗在心里想,谢潇言回来之后,韩舟在这个圈子里恐怕更是要如履薄冰了。
不过这个念头诞生后,她对他却再也同情不起来,反而不自觉地扬起唇角,觉得好笑。
在楼梯口,苏弥碰见了韩舟。
丁起已经回办公室处理公务,只剩下这两个人呆站在一起。韩舟是故意出现拦她的路。
“苏弥。”
她面色平静,问:“有什么事?”
韩舟说:“你和丁总签约了吗?你怎么会来参加这个节目?”
苏弥说:“我想感受感受不一样的音乐氛围。”
“嗯。”韩舟垂着眸,点一点头,又说,“他帮了丁总很大的忙,不然我们的节目会卡在立项这一步。”
他似乎很吝啬讲出那个让他扎心的名字。
苏弥淡淡说:“是啊,我老公厉害的地方不止于此,你想听我细说吗?”
“……”韩舟默了默,忽而嘴角沁出一抹冷笑,“但我怎么听说,他在外面玩得挺花的?苏弥,我只是提醒你一句,别被那副好好先生的样子给骗了。他跟你结婚不过或许也只是想要你爸的人脉而已,都是在算计,谁不是呢?有点喜欢就不会算计了吗?这就是成年人的感情,混乱又肮脏。你可别太当真。”
苏弥讥讽笑了下,开口语气温淡:“韩舟,你狗急跳墙的样子可真难看。谢潇言是我男人,我们每天吃一家饭,睡一张床,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指点点,挑拨离间。
“你别觉得我说话难听,说白了,你连潇言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不论是长相、成绩,还是地位,你从前还能有机会跟人家一起打球,你现在连给他当司机都不配。我劝你一句,你现在开始最好是夹着尾巴做人,不然我不确保,你今后还有机会这样跟我面对面,心平气和地讲话。”
被戳中痛处,韩舟牙齿咬得很紧:“你在威胁我吗?”
苏弥:“对,我是在威胁你。如果你还想吃这口饭,就别口出狂言。”
他压着眼,眼白处清清楚楚迸出几根红血丝。
她又说:“你怎么评价我,我都无所谓。但是你没有资格诋毁谢潇言,我不许你说他。”
苏弥脱口讲出这些话之前,她都没发觉自己竟然这样护犊子。韩舟听罢,收敛起一切锋芒,他终于认清,眼前的苏弥不再是那个往日对她无限包容的女孩,千言万语汇成三个字:“赛场见。”
苏弥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节目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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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宽衣解带◎
尽管没在韩舟面前吵得歇斯底里,但他无端的谣言还是让苏弥气了好半天。很想当场把他的嘴巴掌烂,出于淑女风度,她忍到了车上。
开车的是陈柏丛。
“小姐怎么脸色不好?”
“因为刚刚跟人吵架。”苏弥按着眉心,烦闷得很。
陈柏丛说:“难道是丁起定了什么霸王条款?”
苏弥说:“不是丁起,是一个下头男——哎算了,我不想再回忆,总之陈特助你在外面要注意维持自身素质,不要嚼人舌根,实在难看。”
她憋着一口气腹诽,到现在,韩舟过去温文尔雅的形象在她心底算是彻底破灭了。他现在是装也懒得装了,小人心肠现原形。
苏弥撑着额看窗外,车子开到一条陌生的街,她好奇问:“等等,这是回家的路吗?”
陈柏丛说:“啊?今天去谢家,老板没跟你说吗?”
苏弥记忆一晃,“对,他好像说过。”
她差点把这事给气忘了。
今天要跟谢家的父母吃饭。
结婚迄今两个多月出头,谢崇安忙到这一阶段才能挤出一点零星时间,来参与小辈的喜事。
作为大家长,谢崇安有绝对的威严,苏弥自小怵他,尽管谢崇安对小女孩脾气尚且算可以,但带着假笑的冷面也是冷面,他个高,苏弥仰望他时,想到大殿里的佛,金尊白玉,高大俯首,让人生畏胆寒。
今晨出门,想到晚上这一场家庭聚会,苏弥郑重地装扮了一番自己。裙子换成长裤,靴子换成运动鞋。连袜子边都收敛得极为妥帖,万无一失。
生怕哪里不得体,换来谢崇安的眼刀。
这件事上,苏弥自来钦佩谢潇言,在这种家庭氛围成长,他居然没憋出什么心理疾病。当然,也很膜拜容栀,膜拜她总是温淡如水的自适模样。
苏弥到场时,容栀在院子里醒花。赤色的果子被插进水泱泱的瓶子里。
“这是红豆吗?”
“南天竺。寓意是添足福禄寿。红豆是春天生,这是秋冬植物。”
苏弥定睛细看,枝丫上还挂着几串小灯笼。容栀这个人活得还是蛮有格调的。
苏弥转而又好奇问:“你怎么不进去呀?”
说着,她抬脚要往里面走。被拽了下胳膊。
容栀竖起食指往唇畔贴了下,给苏弥使了个眼色。
苏弥会意,安静下来。
谢崇安的声音从门缝间传来:“这就是你交给我的答卷?成天被人看到浪在各大球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从前年纪小不懂事,你到处玩,我也懒得说你什么,总还以为这些年会有长进,有个屁!我一听人说你儿子怎么怎么,我的脸都没处搁。年假放这么久,公司被你运作得一盘散沙,还有没有个精气神了?!”
他的声音很沉,威慑力十足。“啪”一声,一叠类似文件夹的东西被甩到桌上。
在门口的苏弥吓得心跳一颤。
坐在他面前的谢潇言倒是显得沉着很多,不疾不徐地应:“看来你是不知道,岭文的员工被你压榨的有多惨,我只不过帮助大家解放一下天性,好更用心地干活,何错之有?”
谢崇安冷讽:“解放天性?这么爱解放,你干脆找一帮乐意跟你一起玩的,天天在公司开趴,多解放,多自由?怎么能让工作阻碍了你的天性。”
谢潇言懒洋洋的:“是啊,我在梵城的工作室就是大家趣味相投,玩在一起。钱跟快乐两不误,羡不羡慕?”
他这散漫的态度指定能把他爸气死,苏弥听了憋不住笑意。
果然,谢崇安安静了一瞬,像是在调整呼吸。
苏弥从门缝里探一眼进去,谢潇言端坐着,悠闲叠腿。谢崇安叉着腰在一侧,面色凛凛。看起来倒像是儿子在训老子。
“人呢,要懂得服老,你得承认,现在的市场已经不是你们中年人的天下了。你那套经营模式早就不管用,影视行业跟时尚圈的步调要一致,fashion懂不懂?公司运营也要灵活一点嘛。您那老古董思维就该烂在土里才是。”
“你——”
“对了,您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一季度岭文的市值大涨了吧?别假装没看见啊,老谢。”谢潇言挑衅一般,笑得讥讽。
谢崇安叉着腰,来回踱了两步,而后定在谢潇言跟前,指着他说:“谢潇言我告诉你,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敢把公司搞垮,别在这儿混了,趁早给我滚回美国去!”
似曾相识的话。
苏弥嘴角的笑意一敛,恍惚记得高中的时候,谢崇安和谢潇言起争执,也曾经这样激过他。
那时没想到,谢崇安会戏言成真,没多久,谢潇言真就滚了。而且一走那么多年,差点消失在人海茫茫。
苏弥手心出了一层薄汗,眉目里满是担心重蹈覆辙的紧张。她没有更多的勇气再去经历一遍失去。
而此刻,他只是淡淡一笑,颇有点死乞白赖的口吻,对他爸说:“我不走。”
就像那一年坐在火锅店里要她请客似的无赖样子。
“我现在有家了,哪儿也不会去。”
谢潇言挑一挑眉,不知从哪里来的底气,让他眼尾沾点得意,“抱?????歉啊,让您失望了。”
苏弥紧拧的眉渐渐松开。
容栀在这时推门进去,生怕谢崇安情绪不稳,上前调解一番:“不要争了,小早来了。我让厨房去备菜,你们两个也别在家里聊这些,注意言辞。”
见到苏弥,听她温温柔柔喊了声谢叔叔,谢崇安揉开眉心,沉沉说了句:“吃饭吧。”
谢潇言起身,过来牵她的手-
有苏弥在场,这天的饭局进行得还算和平。父子的横眉冷对都在私下演完了,到了餐桌上除了安静就是安静,谢崇安可是连虚伪的热络也不想装。
吃完饭,谢潇言让人先把苏弥送回,说他还有些工作上的事要跟他爸聊。
苏弥想交代些什么,但她又怕以现在的身份插手多少有点僭越,就没再说。
夜里十点。
===第63节===
谢潇言回到落羽公馆,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他和谢崇安之间实则没有太大矛盾。到底是父子,如果没有丁点羁绊,两人是没必要吵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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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习惯了这样针尖对麦芒的模式,他坦然接受他们的饭局不会太愉快,怕就怕吓到苏弥。
但他一进院门,遥遥听见她在拉琴的声音,他抬头看向被黄色灯光浸着的落地窗,她在琴房,纤细的人影在风动的窗帘后面影影绰绰。
琴被架在她的腿间。
看来这个夜晚没太影响到她。
练的曲子是《知足》,时隔太久,手法已经生疏了。
她从零开始,一遍遍疏通。
谢潇言没急着进去,他平静地站在树影之下,抬起头看向那扇窗。月黑风高的时刻,站在这个角落里欣赏她的琴声也别有一番韵味。
萧条而深厚,缥缈且隽永。像深夜的风,像冬日的雪。藏着他最爱的那一番清新凛冽。
在这一刻,今天一切的疲惫和伪装才真正一扫而空。
谢潇言想起出国前,临近高考那一段时间,她艺考结束,日日烦恼文化课的成绩,谢潇言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从她的房间传来的琴声。
房子与房子对角线之隔,他掀开帘就能看到她的窗。看到她几点关灯,猜测她几点入睡。
谢潇言给她发消息:好久不练琴了。
苏弥回:做作业呀。
谢潇言:你拉一首吧,我想听。
苏弥问:你想听什么?
谢潇言:随便。
他手里捏着梵城大学的宣传册,翻来覆去地看,耳边传来《知足》的旋律。
他在琴声里听到许多和他的心境吻合的情绪。
是舍不得,是不甘心,是无能为力,是不得不放手。
那是她献给他的最后一首歌。
他听了很多年。
终于,旋律奏尽,暖色的灯光被关掉。
谢潇言回到卧室,苏弥从楼上下来,比他还迟了一步。
谢潇言一身白衬黑裤、姿态很松散地坐在沙发上,有种繁华过后的寂寞,慵懒平静。
她看见他,微微一愣:“回来了呀。”
他掀着手里的报纸,漫不经心地应:“对呀。”
“……”
苏弥挺好奇,荒唐地问了句:“你、没有和你爸爸打起来吧?”
“打起来?”谢潇言失笑,挪眼看她,还是那副三好学生的口吻:“我从不打架。”
苏弥帮他回忆:“还好意思说,你以前真的有把丁楚楚的男朋友的胳膊卸下来过。我是亲眼看到的。”
他瞥她一眼,也不装了:“忘掉。”
“……”
苏弥:“好吧,不问了,给我递一下手机。”
眼看着她指了指他右手边的茶几,谢潇言说:“过来拿。”
苏弥白他一眼,自力更生凑过去取。他腿太长,交叠在身前,她懒得绕路过去,于是俯身、伸手去够另一侧的手机。
就这么偷懒的一个举动,坏事了。
苏弥脚下拖鞋一滑,往前跌去,见状,谢潇言下意识伸手要把她接住,她也下意识给身体找平衡点,于是腿曲起,往他腿上一跪。
要是真跪在腿上也就罢了。
苏弥隐隐感觉到,膝盖撞在了不合适的地方。隔着西裤,布料太轻薄。很明显,是撞上了……
她的力气……是不是有点大啊。
果不其然,谢潇言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一沉,眸底一片晦暗,唇线抿得很压抑。
“……”
“对、对不起。”
她扶住他的肩,赶忙起身,看向他低敛的眸,还有颈侧暴露的青筋。
“你没事吧?”
谢潇言声音很沉:“你看我像没事吗?”
她往下瞥一眼,非礼勿视,不能总盯着看,很快,又瞥一眼。
西裤是漆沉的黑色,短暂的一两眼,什么也看不出。
苏弥无比愧疚,别过脸去:“你快检查一下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
“我去旁边,你检查好了喊我出来。”
她背过身去,往房间外面走。
谢潇言看着她担惊受怕的沉重脚步,一身暖暖融融的奶白色毛衣裹在她的身上,一个背影也让人觉得轻盈柔软,一路看她出了门,苏弥又不放心地从缝里偷瞄他一眼,跟他对视上,她稍一顿,才讪讪地将门合上。
有点想笑,但是疼痛让他抑住了笑意,紧接着又蹙起眉。
两三分钟后。
门外传来闷闷一声:“好了没有啊?”
他淡淡的:“嗯。”
那一团柔软的奶白又轻飘飘地挪动进来。
到他跟前,苏弥愧疚地问:“怎么样?”
“有事。”
她面色一惊:“具体是什么呢?需要……就医吗?”
他说:“具体?我敢说你敢听吗?”
“……那,去、去医院?”
谢潇言笑了下:“为这事去医院?我还要不要名声了。”
苏弥抿着唇,真挺担心地凝神望着他:“谢潇言,你在想什么?”
半晌,他反问一句:“你想知道?”
“嗯,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和我说的。不管是你爸爸的事,还是你的——意思是,我对你的伤害,你不用表达得太具体,但可以简单说一说,好让我有个底。不然我今晚都睡不好了。”
谢潇言想了想,冲她勾手指:“你过来,我告诉你。”
苏弥跟他两三步之隔,闻言走到他的身前。谢潇言伸了下手臂,苏弥伏下身,被他自然而然地抱进怀里。
“我在想——”
轮廓清晰的柔软紧贴在他胸口,毛衣的线头无形地被缠在他西服的扣子上,苏弥一抬身子就被缠住似的,明明有着遮挡,又有种正在被宽衣解带的惶乱。
谢潇言用手指轻轻顶着苏弥的后腰,看着她期待又微微惊讶的鹿眼,不轻不重说了一句:“好想做啊。”
作者有话说:
明天想加更一下,中午写不完就下午。
第35章
◎该回家了◎
苏弥的脸色从面颊红到脖子,一路蔓延到领口之中。她磕磕巴巴问:“我、你、你……做、做什么?”
“做什么?”
谢潇言扶着眉骨、淡淡笑了下,少顷,他若有所思说:“做游戏。”
“……”苏弥被噎了下,而后垂下眸,小声嘀咕,“今天不做游戏。”
他想了想:“不做游戏,那做点别的?”
她还没稳住的心脏又悬起来,谨慎地凝视着他。
谢潇言笑得有点坏,问她:“做个夜宵?”
……可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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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弥咬着牙,被他搂住,她连发威都困难,羞耻和不忿堆在眼角,瞪他说:“你别耍人好不好?!”
他似笑非笑看了她一会儿,最后,轻轻拍一下苏弥的后背:“起来吧,再这么压着我真上火了。”
闻言,苏弥一秒从他身上弹开。
谢潇言也随即起身,一边漫步往浴室走、一边解开衬衣扣子。
苏弥在他身后上下打量一番,看着还挺健康正常的,怕有隐患,她问:“你真的没有事吗?我在网上看到有的人会骨折什么的,听起来还挺吓人的。我刚刚撞得还挺不轻的。”
谢潇言无奈地笑,回眸看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每天都在看些什么?”
“……”
她煞有其事地说:“我怕你不好意思跟我说,过后才偷偷摸摸找人治疗,这个要是不及时解决,留下病根就不好了呀。”
他不正经地应:“是,我骨折了。需要人接一下,要不你来?”
“……变态!”苏弥绞着手指背过身去。
谢潇言抱起手臂靠在墙角,装腔作势说:“变态骨折也疼啊,来不来?”
===第64节===
苏弥不想配合他,就不该关心一个大尾巴狼,她嘟哝说,“来你个头,我就当你没有事好了。该干嘛干嘛去。”
沉静片刻,她听见浅浅的一声笑,而后浴室的门被关上。
……
夜深,躺在床上,谢潇言没睡,苏弥也睁着眼。
她问了句:“你跟你爸爸怎么还是关系那么差啊,我还以为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说也该缓和一点。”
“他就是控制欲太强,固执己见。我跟他作对他当然不爽。像我弟那种小绵羊,说几句恭顺的话,老谢听得舒坦,就顺着他去了。”
“那你也跟谢烺一样嘴甜一点吗?”
谢潇言说:“做不到,也犯不着。我从来不稀罕他什么。”
苏弥安静了会儿,又说:“我能问问吗?你当年出国到底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在家里天天看他的臭脸。”
她略感惊喜地转身看他:“不是因为我对吧?”
谢潇言垂着眸,瞧她一眼:“因为你什么?”
想起什么,他笑了下:“因为你把我睡了?”
苏弥一窘,又翻过身去。
他吊儿郎当地说:“那我得赖着你让我对我负责啊,我怎么能撂下我的贞操跑路。吃亏大了。”
“……”
确实听起来这才是他的行事作风。他这混不吝的态度诚然可憎,苏弥不再问东问西。
沉默的这一会儿,谢潇言想了想丁楚楚当时的男朋友。
这么一号人,如果不是苏弥几次三番提醒,他还真没什么印象了。
他叫蒋翀,是一个夜店老板。
那段时间,谢潇言和谢崇安的矛盾因为他外祖母的过世而变得不可调和。
谢潇言回过梵城几趟,都是悄不做声的,只不过高考前这一阵子被他爸盯得格外紧,证件都被藏起来。谢崇安希望他能专心学业,既然老人家已经走了,正好和母家的联系就可以就此断了。
有一些人天生冷血。
在这种关头,还被一再督促,谢潇言很烦,他不想再上学,从他爸安排的各种主任、老师的眼皮子底下逃掉。
他结交了一些社会上的朋友,过穷奢极欲的日夜。
蒋翀就是在那时认识的,他带着谢潇言玩车。
丁楚楚不必说,她从小就是不学好的典型案例。在十几岁的贫瘠见识里,她觉得混混身份的男友带出去是最拉风的。
车泊在夜店门口,谢潇言跟他们玩骰子。他坐在卡座中间,手里捏着一个骰盅,不紧不慢地晃着,盅口在桌面扣下,旁边的人挨个叫点数,然后凑过来看轮到谁喝。
苏弥站在包间门口看到是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谢潇言被身边一群陌生面孔的男男女女围在其中,散漫而慵懒,风流恣意。
他看着三枚骰子上的点数,勾着唇角啧了一声,“怎么又输了。”
但又表现得对输赢浑不在意,手往旁边潇洒一接,一杯威士忌递到他的掌心。
谢潇言灌了一口酒,眼皮轻抬,却在扫到门口来人的瞬间,神色滞住。
苏弥穿着校服,扎个马尾,想是下了晚自习就过来,格格不入地站在场子的边缘,有侍应生进来送酒,她就尴尬地往旁边躲一躲,局促地拉一下书包肩带。
“谢潇言,我来找你。”
“……”
“该回家了。”
她的声音温温淡淡的,那么轻,却有十足的穿透力,穿过所有灯红酒绿的噪,传到他的耳畔。
白月光的力量就在于,她会在那一刻让世间所有的烦乱喧嚣静止,她会让你透过她,看清最真挚最洁净的自我。
她不属于这个地方,却为了他出现。
谢潇言把酒杯搁下。
下一秒,蒋翀昂首看着苏弥,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哪来的小妹妹,长得还挺纯。怎么还穿着校服,谁叫的妞啊?性癖还挺特别。”
谢潇言剜过去一眼。
蒋翀没意识到危险降临,还在冲着苏弥做出一副调笑的姿态,吹着口哨叫她来玩。
谢潇言走到苏弥跟前,冷着声叫她先出去。
而后门被关上,里面一阵骚动异响,光源疾速闪动,拓在门板上。五颜六色,晃得没有节奏和规律,像是某种危险信号的传感器。
苏弥听得胆战心惊,蹙着眉,她害怕又忍不住,扒拉着门缝看去。
躺在地上的蒋翀,手臂脱了臼。被人搀着艰难地躬起身,他挤着眉眼骂脏话。
苏弥的视野不够宽阔,她看不清谢潇言是用什么揍的人,但他动作很利落,前前后后也就十几秒钟。
人就被撂倒了。
丁楚楚安抚着她男友,又给旁人使眼色,让那些试图还手的人都打消了念头。
没人敢动谢潇言。
因而他还能好整以暇地从这个包间走出,一扯门,看到神色慌乱的苏弥,问她:“看见了?”
苏弥点点头,又摇摇头。
谢潇言没再问,说:“走吧,书包给我。”
她把包拿下来,交给他。谢潇言给她提着,苏弥一边跟在他身边往外走,一边问:“我是不是影响到你和朋友的关系?”
“朋友?”他冷笑,“那算哪门子朋友?”
苏弥讷讷地看了他一会儿,她伸手要书包,拉开拉链,取出里面的一份笔记复印件。
已经连续一个礼拜,他不去上课,她一放学就去把自己的笔记复印一份交给他。
谢潇言没接,问她:“我不是叫你别来这些地方?为什么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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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坚持。”
她想了一想,还是说出了心里话:“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因为和爸爸闹别扭就走上歧途。就算跟大人生气也不能这样对自己啊。”
他看一眼笔记,没接,说:“别给我印了,我不看。”
“现在是最紧急的关头,你今天没有心情看的话,可以攒着明天一起看。”
“我不高考。”
他语调缓慢,平平静静的通知,让她诧异了一下,嘴巴张开,又缓缓合上。
苏弥没问他为什么不高考,也没问他打算去做什么。半晌,她只是说:“不高考就不高考吧,那就做你喜欢的事,我相信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走在热夏的晚风里,谢潇言看着她轻晃的马尾,问:“你就这么肯定?”
她说:“因为你就是我心目中很厉害的人啊。不管完成什么事情都不费吹灰之力,你用三分专注就能把一件事办好,如果拼尽全力的话岂不是无人能敌?——当然了,泡夜店除外,一点也不酷。像个小混混。”
谢潇言失笑。他说不上话。
苏弥不再指责他,她走在前面,戴上耳机听英语听力。
他拎着她的书包跟在后面。
那一段时间,她跟到各种各样的场所给他送笔记的复印件,她有点想干涉他的生活,却又怕多管闲事,一再的欲言又止,只好有所保留地劝他迷途知返,给他最黑暗的那段歧途也点亮一盏温柔的灯。
于是在网咖、球场,在酒吧,在声色与风月中的一切时光,再去回忆,已经什么也不剩,他只听见她一遍又一遍说:
“谢潇言,该回家了。”
“谢潇言,该回家了。”
……
那些温和却有力的声音,沉在他的梦境深处,变成故土的底色。
关于他的一切都有变成污浊、坠入深渊的可能,但对她的喜欢永远不能,永远干净,永远轻盈。
那是他最后的温柔乡。
听着听力,脚步就不自觉加快,等苏弥意识到他已经落下一段路程,怕他不见,于是急忙转过身找人:“谢潇言。”
只落了十米,他说:“我在。”
又走一段路。
她摘下耳机,听不见明显的脚步,再回过头。
他还在十米开外,说:“我一直在。”
苏弥点点头:“好。”
谢潇言从不觉得梵城是他的故乡,燕城也不过如此。
等到他蓦然回首,再看往日。他觉得有很多温情的词语不该被简单界定。
故乡可以是一片土地,也可以是一个人。
他在跋山涉水的漫长时光里慢慢确信一件事,有她在的地方,才是他心之所向的家。
……
已经进入到浅眠的状态里,苏弥忽而感觉被人从后面轻轻抱住。
他的声音有点含糊:“苏弥,我好疼。”
苏弥立刻醒了,惊讶看他:“不是吧?这么严重啊?疼到现在。”
谢潇言不置可否,半敛着眼睛:“给我揉揉。”
“啊?”苏弥蹭一下转过去,离他好远,“那不好吧,你自己揉一揉,揉好了跟我说。”
谢潇言浅浅一笑,口中闲散地吐出两个字:“腰疼。”
“……”
“怎么不好?又想哪儿去了?”
苏弥咬牙:“你无不无聊啊,大晚上的。”
===第65节===
“无聊什么?我真腰疼。”
她躲得远,他就追过来。
苏弥没辙,伸出手象征性地帮他揉了揉腰。动作没有规律,有种泄愤的狂乱:“好了没?”
终于,谢潇言忍不住笑:“你自己看看好没好,你捏的是腰吗?”
苏弥低头一看,她的手正贴在他的腹部揉搓,她一瞬急了眼,把被子往旁边一裹:“好烦,我不伺候了。”
半晌,听见谢潇言压着声问了句:“是不是还不能接受?”
“……”
“嗯?”
苏弥耳朵变色,她闷在被窝里,动作幅度不大地摇了摇头。
他问:“摇头是能还是不能?”
她闷闷说:“你好吵啊,能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
他优哉游哉:“行,你睡,睡醒再议。”
……吵死了。
第36章
◎年少的欲念◎
谢潇言有时候睡不着会起来看看苏弥,虽然什么也不做。在这平淡长久的注视里,如果她会睁眼,看见他的一瞬一定吓个半死。
幸好她没中途醒来过。
他记得以前苏弥说过她睡觉不做梦这件事,谢潇言现在能够确认这是真的,她的睡眠质量好到让他羡慕。半夜从不会醒,翻身之类的小动作也很少,虽然嘴上说着耳朵受不了异响,但一睡熟压根不会被吵到?????。
甚至他偷亲她,她也不会知道。
谢潇言自认为还算正人君子,但也忍不住偷偷亲过她两次。
是吻在嘴角,心情还颇有些战战兢兢。
偷吻和正大光明的吻有何区别?在美梦之外,以一个清醒的觊觎者的身份,为满足自己年少时的欲念,亲吻他的生命.之光,眼底会更多一份虔诚。
她是一朵被人折断的栀子,他想小心翼翼把她重新扶上枝头,让雨露和阳光回归到她的生命——这是他对于爱意极为隐晦的表达。
可惜,她的理解总是错位。
在她面前,他不知道真正的生气是一种什么情绪,不许秀恩爱的时候,没有主动送水的时候,那些假模假样的怒意展现的不过是他微不足道的奢求。
而她的态度,同意也好,拒绝也罢,都是草率的应付。
对于苏弥,起初他还有失落、委屈,到后来就只剩下难过了。
谢潇言不会看她的手机。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表现在他的态度上,是她放在桌面的手机亮起来那一瞬,他会旋即挪开眼去,为自己争取来短暂的、掩耳盗铃的胜利。
只要他不去看,就不会看到那个刺眼的名字,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避之不及,想尽可能守好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壁垒。
为他本就不够坚强的一颗心。
她心里会住着谁?
可能是刻骨铭心的初恋,可能是还没有到来的、值得相守一生的“真爱”。
但不会是谢潇言。
苏弥一直在骗他。
那个十字架,根本就没有用。
他喊一千遍一万遍她的名字,她都不会出现。
也是真的到了一千次、一万次,他才试图接受,他只不过是存在于她记忆边缘的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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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有在夜深人静,看着她安稳入睡的这一刻,才能一片片拾起,再拼凑好他支离破碎的安全感。
……
翌日醒来,苏弥起床后出门,看见谢潇言坐在餐厅喝燕麦粥,他穿那件雾霭蓝的衬衣,她很稀奇地去看他怎么别的衣扣,一排衬衣扣子看着凌乱,但整体又很好看得很别致,如果是随手一系,那这手法也太有水准。
苏弥也穿的是衬衫,淡青色,她低头看一眼,想试图摆弄,但研究得很失败。
谢潇言头没抬,臭屁的声音先传来,懒洋洋的:“睡一觉又变帅了?值得你这么盯。”
“……”
苏弥也试着拆他的招:“是感觉你变丑了。”
“不可能,”谢潇言乜她一眼,“你脸上明明写着,今天又是被老公帅死的一天。”
她翻白眼:“如果自恋是一种病,你现在已经绝症晚期了。”
他浅浅扬着唇,不再跟她争下去。
苏弥指着他的睡衣说:“能不能问问你衣服怎么扣的?”
“衣服?”谢潇言闻言,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衬衣,“想学?”
“对,还蛮有个性。”
他勾勾指,“过来我教你。”
谢潇言说着,往餐椅后面挪一点,岔开腿,腾出中间一块空座,“坐这。”
苏弥迟疑地看他一眼:“面对面不行吗?”
“换个方向我手法不熟练。”
她“唔”了声,顺从地过去,在他腿间腾出来那一片空地坐下,就这么小点的餐椅,两个人挤在一起坐。
苏弥的后背贴在他硬朗的胸口,明显感觉到男人的胸腔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带着清晨灌得满满的朝气。
谢潇言说:“先解开?”
他说着要抬手,从她睡衣的最上面一粒扣子开始启动。
“等等。”苏弥突然抓住他的手指,忽而忐忑了下,“我里面只穿了一件。”
……内衣。
谢潇言一顿,而后遗憾地应了一声:“那没办法了。”他无奈地摊了下手,“吃早饭去吧。”
苏弥却坐着没动,犹豫片刻,小声说:“没事,你、你闭着眼就好。我看着。”
他轻笑,低垂视线看她侧脸:“你确定?”
“嗯,不要紧的。又不是没穿。”
谢潇言淡定地说:“行。”
说完,他抬起手,手指继续在她的纽扣上旋。
苏弥:“你闭眼!”
“闭着呢。”他幽幽的声线浮在她的耳廓。
第一粒、第二粒、慢吞吞往下,一共七颗扣子,随着他指尖往下挪动,一粒一粒被他轻飘飘地松绑。
风掀起衣摆,些微凉意涌过来。苏弥屏着呼吸,注视他手指的轨迹。
谢潇言突然说:“你抖什么?”
苏弥一愣:“我没有抖,是你的手抖。”
他笑着背下这口锅,语气很宠溺地说:“行,是我在抖。”
……
不足半分钟,他将她的衣扣用另一种方式重新系好,看一眼苏弥,“学会了吗?”
“什么?这么快?”苏弥皱眉,“我都没看清。”
……光顾着监视他的手了。
再看衣裳,衬衣最上面两颗扣子系得工整,下面几粒依次错开,像是三四朵花堆在她的身前。苏弥眉头渐渐展开,笑着说:“好好玩,谢谢。”
她从座椅上起来,坐到另一边,用勺子舀粥。她笑意很纯真,时不时看一眼自己的扣子,不为别的,只为高兴,头顶着一只顺手扎的丸子,冷白的一张鹅蛋脸堆满笑意,倒像个孩子。
谢潇言看着她,笑得温暾。
过了会儿,看着她喝了几口粥,他悠悠开口:“昨晚——”
“睡得挺好的。”苏弥紧急地收敛了笑意,堵住他的问题。
谢潇言哑然失笑:“这还没说呢,就猜到我要说什么?”
苏弥咬着勺子,低着头,眼皮却撩起来,紧张地看他一眼。
谢潇言一脸戏弄人的笑,纨绔得很。
她把头埋得更低,拖鞋里的脚丫不自觉地蜷起来。苏弥叼着勺子,很小声地问:“那你要,说什么啊?”
他说:“考虑得怎么样?”
苏弥闷闷不乐指责他:“好奇怪,你这样好像我们在做生意一样的,还问考虑得怎么样。哪有这样的。”
谢潇言挑眉:“不然我应该怎么问?”
“……”
“还是说,直接霸王硬上弓比较好?”
苏弥脖子一梗:“你敢。”
“怎么不敢,”他用指撑着下颌,饶有兴致看着她笑,“我怎么记得,你还挺喜欢我演土匪的?”
“……”
苏弥灌了一口酸奶,舔舔白花花的唇周,过了会儿才正色说:“说真的,谢潇言。”
谢潇言颔首:“嗯,说真的。”
===第66节===
“你不觉得太早了吗?”
他阑珊的笑意被收起,抬了抬下巴,问她:“是打算留给真爱?”
“也不一定是,但我觉得我们之间好像,我想象了一下……”苏弥说着,顿了顿,又接着说,“我可能还不太适应那一步,对不起。”
他淡淡问:“对不起什么?”
她说:“怕你不开心。”
谢潇言默了默,而后微微一笑,善解人意地说:“确实,跟不喜欢的人上床,听起来还挺受罪的。”
意思差不多,但并没有到这个地步,谈不上不喜欢,也更不至于是受罪。但苏弥不知道怎么再注解她的想法,她又闷头舀了两口粥,说多误会多,算了。
他抱着后脑勺,潇洒姿态,“我没有不开心,尊重你的意思。”
他一退让,苏弥就觉得自己该死。
应该不会再有比他们更矫情扭捏的夫妻关系了-
过完年,家里又空空荡荡只剩两个人,叶欣蓝离开了,苏弥有理由回到次卧睡,她没选择这么做,谢潇言自然也不会赶她走人。
就这么生硬地盖着一张被子睡下去。
因为他那个捅破窗户纸的问题,苏弥对他总有种不上不下的别扭感觉。
想找人开导几句,畅聊婚姻话题,于是抽了个空,她去简笙家里。
简笙住在律所附近的公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比起娇滴滴的苏弥,简笙就显得能吃苦许多。
苏弥去时,简笙在炒虾。晶莹的活物被倒进油锅,滋啦一声,在铲子的辅助翻弄之下,几秒变红。
苏弥很敬佩简笙的动手能力,她从小属于手脚迟钝那种人,做这类实践工作总少些天赋,惊羡地看了半天,以至于简笙的问题问了两遍,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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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应过来:“啊?”
“我说,你到底是不是对他有好感?”
苏弥说:“好感是有一点的,我是怎么判断的呢?当初说要跟他结婚的时候,其实我蛮不乐意的,我承认我是对他有一点偏见,加上我们那么久不见,我一直觉得感情破裂了就很难复原。但是好在谢潇言没跟我计较那件事,而且这段时间我发现,我还蛮离不开他的。”
“比如说起床的时候如果他不在,我就会很着急,怕他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平时他会让他的助理去乐团接我,但有几次他太忙不会亲自到场,我也会觉得蛮失落的。”
简笙把虾起了锅,一边听一边点头,在苏弥的声音弱下来时追问一句:“还有吗?”
她说:“还有就是,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脸红。我跟韩舟就不会这样。不知道为什么?你觉得这算是喜欢吗?”
“可能是他比较会撩。?????”
苏弥抿了抿唇:“是有一点。”
她想了想,又说:“我只是想啊,如果我喜欢谢潇言,早就喜欢了,为什么会等到今天呢,这说不通吧?是不是被他撩拨的假象迷惑了?通俗来说就是对我下蛊了?”
简笙哂笑了一下:“你以前眼里只有你的韩舟,哪里看得到别人。”
苏弥闻言,惭愧地垂首,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又为自己找补:“也是因为他是谢潇言啊,太熟悉的朋友怎么好下手。”
话没聊完,有人在外面揿门铃。
来的人是简潮。
他常年在大湾区工作,有时间飞回燕城就会回来看一看简笙,简单吃一顿饭聚一聚。
简潮从外面回来,收起手中的折叠伞,在门口抖落身上的雨水。
苏弥够着脑袋往外看一看:“下雨了吗?”
简潮说:“对,春天的第一场雨。”说着,他又闻一闻厨房里香喷喷的大虾,他笑问:“在聊什么?”
简笙说:“在聊她的老公。”
“谢潇言啊,”简潮笑着,看向苏弥,轻飘飘地评价,“绝世好男人。”
他将门关上,外面刷刷的雨水被隔绝在另一个空间,简潮带着风雨里的潮气进门,习惯性地抬手碰了碰苏弥的脑袋,意味深长说:“你们两个,可别再错过了。”
第37章
◎蜜月◎
吃饭的时候,简笙问简潮:“你所说的绝世好男人的标准是什么?”
简潮说:“从各方面来说都是。”
简笙觉得他的说法很夸大,反驳道:“你绝对对你的好兄弟带有滤镜。”
简潮笑得拧巴,半天憋出来一句人神共愤的:“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简笙牙痒痒,正在想怎么报复他。
苏弥抢先一步开了口:“你前几年去找过他,对吧?”
简潮毕业之前在北美学飞,有那么两三年,他跟谢潇言的在校时间是重叠的。他有时候会带回来一点跟谢潇言有关的消息,苏弥是从他的只言片语里了解到,他们某一年冬天经常待在一起。
“对,他没有交过女友。”
简潮的这句话来得很突然,苏弥措手不及被呛得咳嗽两声,狼狈地辩解:“我又没有要问你这个。”
简潮看着她被呛红的脖子,“说都说了,没有影响。干嘛这么激动?”
苏弥说:“不是,我没激动。是这个菜。”
他看破不说破地笑了下:“那你要问我什么?”
想问什么呢?苏弥一时也想不到。
“跟你有关的?”
苏弥微愣,尴尬地笑了笑:“能有什么跟我有关的啊。”
简潮幽幽地嗯了一声:“是没有。”
苏弥咀嚼着一小块米饭,又道:“他说他还蛮快活的。”
他答应得从容,滴水不漏:“是快活。”
苏弥点点头。
简笙是个藏不住话的:“为什么没有找对象,难不成他有个爱而不得的多年白月光?”
苏弥埋着头吃饭,耳朵竖得挺高,如果不是突然提起,她差点都要忘了谢潇言给人写过情书这事。
半天,简潮模棱两可地答:“不谈恋爱需要什么理由?没找就是没找,不合适,没看对眼。都有可能。”
他说这话时看着苏弥。
苏弥一抬眸就对上他略带深意的眼。
画外音,是简笙在说:“是哈,打光棍总比滥交要好。”
因为简潮的到来,苏弥跟简笙两个女孩子之间的话题戛然中断了。她也就没再提关于床上那些更为隐私的事。
一无所获地从简笙家里出来,谢潇言的车按时按点泊在楼下,开车的还是陈柏丛。
谢潇言坐在后座,他一身深色正装,苏弥坐上去时,他没有丝毫反应和动作,只是合着眼,一定是睡着了。
于是,苏弥关门的动作都变很轻。
直到车子开出去一阵,拐弯路口,有人在后面按喇叭,将谢潇言吵醒。他徐徐睁开眼,松开紧拧的眉,这才注意到身边人,稍稍一愣:“怎么不叫醒我?”
苏弥说:“你不用每天风雨无阻地来见我。”
谢潇言揉了揉眉心,双目还很惺忪,语气含糊,但也不难听出那点吊儿郎当的气性:“有人乐意陪着你,你就享受着。被大帅哥伺候是你的特权,别跟我说不用。”
“……”还怪霸道的。
苏弥都不知道怎么回。
每一天在等候他时,从忐忑、期待,到心安,慢慢地,最初那种因为被护送而产生的亏欠感也消失了,就像自然而然在经历着爱情。
半晌,他才对她温和地笑一笑,说心里话:“下雨了,就想见见你。”
又过半晌,她给予一点回应,点了点头。苏弥的回答很小声,与其说给他听,不如说给自己——“我也挺想见你的。”
一个季节的结束,换来许多的新生。
没有哪一个春天是特别的,会令她记忆犹新。除了这一年,她和谢潇言结婚的第一个春天,他有了家,她有了第二个家。
总是别扭,总还有些未消解的东西横亘在他们之间,总是不能够快速地看清自己的感情变化。
但是苏弥仍然发现,她好像没有那么抵触新一段爱情的发生了。
在普普的陪伴之下,冬眠多时的卡卡终于探出了它的脑袋。
守护星找回了与它锁定的天体,冥王星和卡戎拥抱在宇宙的边缘,他们再一次拥有了一生一世的可能。
“古希腊神话里的四季由来,有一个典故。”
在回去的路上,谢潇言看着窗外雨水,忽然和她讲起冥后。
作为农业女神的女儿,她被冥王掳走到冥界,因为父母过于思念,冥后会在每一年的春天回来探望,她的到来预示着万物生长。而每一年秋天,她又回到冥界,她的离开预示着草木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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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就是冥后回到了人间。”
而你回到了我的身边-
这一阵子,苏弥跟谢潇言各自忙碌,她的巡演计划已经开始启动,忙到差点把一件事给忘了,之前说好要去青田滑雪。
约定好的蜜月一拖再拖,等到两人动身去青田已经快三月下旬了。
这蜜月过得有些草率,没挑太远的地方,到京郊,开车不过两三个钟。只相当于是个周末游。
雪场是人造的,赶早春来,游客寥寥。
这么多年过去,各大新建的雪场竞争激烈,青田已经不是很多人的首选。这儿比苏弥第一次来时冷清许多。
上一回是高中某一年冬令营,校里组织,她借那次机会学会了滑雪。
苏弥会想到这个地方,是因为她有东西留在这里。
雪服是谢潇言准备的,情侣款,之前岭文合作的一个品牌方送的。
vip的休息室,苏弥换好衣服出来。某人像个大爷似的慵懒,靠在一个老旧的八仙椅上,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戴着耳机听音乐。
===第67节===
他一身大红色,夺目而张扬。加上落地窗外面的猎猎雪光,两种颜色里外交叠,衬得他这张白皙的脸格外干净,轻垂的眼皮带点懒倦的姿态,环着胸,手指在手臂上随着音乐节奏轻轻点着,有种悠闲的畅快。
苏弥一直觉得他很适合穿一些颜色艳丽的衣服,衬他外放的个性,也不浪费他姣好的皮囊。
谢潇言就该是张扬的,像是火焰一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这么想着,她还是颇为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不挑件黑色的,这个红的也太招摇了。”
听见她迫近的声音,他才抬起眸,起身说:“红的好。”
他用手遮在额前,眺了一下外面茫茫的雪场:“这儿这么大,万一走散了,怕你找不到我。”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啊,角度真是刁钻。苏弥更纳闷了:“怎么会走散啊。”
谢潇言的语气有几分拽:“你要是能跟上我的速度,那当然好。”
她愣了下,气呼呼的:“你在瞧不起谁呢。”
他勾唇浅笑,不置可否,掂着瓶子往外面走。
“你这么说,那我穿一身白,这样,”说着,苏弥把顶在头上的雪镜往下拉,指一指雪地,“雪也是白的,我也是白的,我滑走了,是不是就消失了?”
谢潇言看一眼苏弥,说:“我视力好,不会找不到你。”
苏弥望着他往前走的后脑勺,呆呆地滞留了几秒,挪步跟上。
“我高中寒假来过这里,我本来感觉你也跟我一起来的,但是想了半天,好像又没有,所以当时到底有没有你在啊?”
谢潇言闻言,脚步一滞,低头看她。
苏弥喃喃,也抬首跟他对视:“应该有的吧?”
他轻嗤了一声,微不可闻。而后沉着嗓音,气势汹汹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问问也不行?怎么还急眼了?
苏弥小跑着跟过去。
谢潇言手抄在裤兜里,滑雪板被他松松地架在手腕跟胯骨之间,前后晃荡,他若有所思啧了声:“这蜜月也不太蜜啊,我跟陈柏丛还玩儿过两次,哪有带媳妇儿来搞运动的?”
他自说自话似的感叹,说完才瞧她一眼。
苏弥挠挠脸颊:“?????那一般蜜月都怎么蜜呀?”
他又散漫说:“不知道,没经验。”
苏弥沉吟,过后难为情地开口说:“好啦,你别这么挑剔,白天就随便玩一玩吧,我订的酒店有私汤,那个山庄有花园,应该还挺浪漫的。”
谢潇言很惊讶地笑了下:“真的?”
“……嗯。”她想了一想,又说,“其实不管玩什么,去哪里,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嘛,蜜月的意义还是快乐为主,对不对?”
说完,苏弥捏着他的手腕,“走吧走吧。”
谢潇言被哄得心情舒畅,牵着她大步流星往山顶走。
这日晴朗,两个人在雪场耗了一下午,临近傍晚才结束。
在一间餐厅吃饭,很好的天气,外边夕阳烂漫。
饭倒是没吃得太精致,谢潇言点了份咖喱饭,吃完就坐着等对面还在细嚼慢咽的小公主。
苏弥绑了个马尾,半边身子浸润在窗外红霞之中。她吃相很优雅,没性子的人估计看着会不耐。尽管不玩手机也不说话,但就是吃得慢。
好在谢潇言耐心充沛,等了她一刻钟,他看一眼,盘里的餐还有大半。
胡思乱想到什么,苏弥问:“梵城是不是有雪山?那边滑雪场好不好玩?”
谢潇言略感意外:“你怎么知道有雪山?了解过?”
“对啊,我都摸清了,”她说着,掰一掰手指,像在背诵要点,“面朝大海,背靠雪山。港口城市,飞机制造。对不对?”
他笑起来,颔首说:“了如指掌。”
“那我们以后一起去玩一玩,可以切磋一下。”
谢潇言敏锐地抓住她的字眼:“以后是什么时候?”
“就冬天呗。明年或者后年,都可以。不过今年可能不行,我有巡演。”
明年或者后年?
他微微顿了顿,想再问下去,但又怕那如幻的泡影转瞬即逝,扬唇浅笑,就答应下了:“好啊。”
说完,她抬起的勺子落下去,继续舀饭吃,过了会儿,又找到话题:“你之前没有交过女朋友啊?”
谢潇言喝水的手顿了顿,警惕地问:“有何高见?”
苏弥摇头:“没有高见。就是感觉……不太符合你的人设吧。”
“人设?”
“没什么,我随便说一说。”
他冷笑:“这只能说明我是一个自爱的男人。”
“是,我也这么想,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你不是,你是好白菜。”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谢潇言不经夸,瞬间恢复那副高傲恣意的样子,然而自恋没一会儿,想到什么,忽又长吁短叹:“一颗老婆也舍不得拱的好白菜。”
“……”
有个女孩子恰好路过,听着他们似是而非的对话,回眸看一眼两个人。
苏弥羞赧地踩他一脚。
“别说这个。”
谢潇言不以为意,冲她的碗抬一抬下巴:“吃完了?”
“嗯嗯。”
“走吧,看看私汤和花园。”
他狡黠地笑了笑,说着便起身,一秒也不多逗留。
“……”
苏弥挪步跟过去。
他闲散地迈着步,往餐厅外面走。对过路人所有直接而漫长的注视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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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他的悠闲和泰然。
对他低级的把戏,意有所指的暗示,她总是半推半就。没好意思告诉别人,也不太敢对自己承认,她某些时刻确实被他勾引得死去活来。
简笙说得挺对,在心无旁骛地喜欢着韩舟的那些日子,她一再地忽略掉谢潇言作为男人、而非朋友的魅力。
三中贴吧,一骑绝尘的投票,自然有他获胜的道理。
只不过她理解得晚了一些。
回程的路上,他在开车,苏弥忽然神色郑重地开口说:“谢潇言。”
“嗯?”
“你那天说,和不喜欢的人……其实也不是,我没有不喜欢你。想来想去,我还是想跟你纠正一下。”
谢潇言思忖片刻,用澄澈的眼神望着她:“你是想说,你喜欢我?”
“……”
“苏弥,”他喊着她的名字,淡淡地一笑,又问一遍:“你喜欢我啊。”
能感觉到他灼热的注视,她偏过头去看外面夜色,嘟哝说:“也没有很,一点点吧。”
第38章
◎越轨◎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苏弥讲完就觉得这份心意表达得难免草率,先认栽的人容易输,她后悔不迭,尤其是在这接下来半晌的沉默里,逐渐慌乱,反思着怎么就轻易上了他的当,跌进了一个爬不出的坑。
她别扭地偏开头去看窗外,感受到车子的刹车无声之间的一松一放,他明明还有条不紊地拿捏着车速,却腾不出嘴来回应一下她。
终于,苏弥忍不住开口,又没敢看他:“为什么不说话?”
“我在想……”过了会儿,谢潇言才慢慢悠悠开口,手指在窗框上轻轻点着,“是不是被你骗了?”
他慢条斯理的讲话声音听不出起伏。没有特别高兴,但难得,也没有那么欠扁。
苏弥力图为自己的话找回情感天秤上的损失:“骗你倒是没有,不过我所说的一点点,顶多就是有点好感,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你那一些雕虫小技还不至于让我爱得天昏地暗,好感这种东西是很虚的,说不定哪天你做了什么讨嫌的事,可能它说没就没了。你懂不懂?”
比起喜欢,好感这个词确实更贴合她的表达。
谢潇言淡淡地笑,“雕虫小技是指?”
“就是你那些勾引人的招数啊。”
“懂了,”想了想,他从善如流说:“有的放矢,看来我得多勾引勾引,巩固一下我们的夫妻感情。”
苏弥急了:“什么呀,我分明没有这个意思,谢潇言你做个人行吗。”
他不反驳,但笑不语。
“你呢?”见他不吭声,苏弥着急追问,“你也喜欢我吧?”
“……”
没料到她的问题来得这么直接,谢潇言噎了下,手里方向盘都差点打滑。他看她一眼,苏弥憋不住的话已经源源不断从心底涌出——
“不然你怎么会跟我结婚。”
“不然你送我花,亲我,还想跟我……”
“谢潇言,快说。”
苏弥显得很紧张,看着他,攥住他的手腕,用“拜托你公平一点,别让我下不来台”的眼神紧紧盯着他。
他给面子地“嗯”了一声,轻飘飘地说:“我当然喜欢你。”
苏弥嘴角绽开一个笑,心理平衡了,她得寸进尺掏出手机对准他:“来,你再说一遍。”
谢潇言:?
===第68节===
“怕你改口,我得录一下。让我也得意得意。”
“……”
“快说呀。”
谢潇言清声,问她:“开好了吗?相机。”
“开好了。”
镜头对准他,在阒寂下来的夜色里,他的侧脸轮廓都浑浊不清,在郊外破败的路灯影子之下忽明忽灭,但他说话的声音很沉着,又不失少年澄澈,在玩笑的言辞里,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坦荡,他脱口只说了三个字,是冷不丁的一句:“我爱你。”【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苏弥对他大胆的表达表现得很吃惊,她微微一愕,“你说什么?”
谢潇言重复:“我说——我爱你,我永远爱你。坚定、唯一,至死不渝。
“你就是我的信仰,是我的港湾,是我的冥王星,我的一生一世。mysecretlove、firstlove、and……eternallove.”
过于震惊,以至于她忘了叫停。
直到谢潇言说不下去,偏过头看一眼镜头,提醒她:“够不够?”
“够了够了!”
苏弥连忙停止录制,暗暗消化。
就听见旁人的语调又变戏谑,傲慢地说:“爷第一次跟人表白,让你占个便宜,拿去炫耀。”
苏弥:“……肉麻的要命,我都不好意思发给别人看。”
谢潇言说:“那你就自己看,多看几遍,争取也早点爱上我,不要好感,要天昏地暗的那种。”
她翻白眼:“你还是做梦去吧,做梦比较快。”
“可是梦里不能做……”顿一顿,他语气玩味地说:“夜宵啊,我吃不吃亏?”
苏弥默了默,没有破他的招,她认真地问道:“你很想,做那个、夜宵吗。”
谢潇言挑掉两人之间紧绷的战线,笑起来说:“没有,逗逗你。”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又问:“我在网上看到有男生说,每次接吻的时候都会——你会吗?”
他坦然道:“会。”
“……频率高吗?”
“每天。”
“天哪,会憋出毛病吗?”
“又担心我有毛病,又不给喂夜宵。”谢潇言轻笑一声,“你还挺会钓。”
苏弥细想:“好吧,听起来是蛮不厚道的。那我不管你死活了。”
“……”
不知道说什么,他撑着眉骨看前面,眼中有种感叹世道炎凉的沧桑。
苏弥点开刚才那个视频,又怕他肉麻兮兮的声音猝不及防流出来,她不好意思再听一遍,于是只呆呆地看着视频的图片,说:“这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说我爱你。”
他略显诧异问:“第一次?”
“对,爸爸妈妈除外。”
氛围到这里,因为她这话?????又生出了一种吊诡的温情。脉脉不语片刻,苏弥抬头看了下前面道路:“哎你开过头了,去哪儿呀!”
“……”-
终点的度假山庄前身是一间小旅店,谢潇言到了门口才发现这就是当年冬令营、他们下榻的客栈。不过有人也不记得他来过,这熟悉感就憋在心底,没提没问。无所谓,谁在意他?一股空气。
转念,谢潇言知道了苏弥抢着订酒店,最终来到这儿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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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老板没换人,只不过经营模式变了,改成了雪落山庄,气派得很。酒店档次与格局都随这名字提升很多。
“你好,请问王经理在不在?”苏弥率先一步走到前台,迫不及待就问前面的小姑娘。
经理可能已经和女孩子事先通过气,女生问道:“你是三中的学生吧?”
“嗯,对的。”
“王经理今天有事外出,抱歉,要不明天给你吧。”
苏弥遗憾地“啊”了一声,“好吧,那我明天来取。谢谢。”
说完,她回头看一眼坐在大厅等候的谢潇言,他等得百无聊赖在那儿听起歌来,见苏弥看过来,撩起眼皮,摘下一边耳机,问句:“好了?”
苏弥点头,又摇头:“经理不在,我们可能又要多逗留一天了。会不会影响你工作。”
谢潇言把另一只耳机也摘下来,揣裤兜里,走过来轻笑了下:“不用替我愁工作,你的事要紧。”
他说完,一个服务员过来领路,带两人去房间。
苏弥跟上去,说:“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是当年我们在这里留了一个时光胶囊,录制的一段视频,视频在经理那里,除了本人谁都不能拆封,所以只能由她亲手交给我。”
两人跟着服务员走在狭长甬道,他躬下身子细心地听她说话。
苏弥问:“你知道吗?”
谢潇言声音稍冷:“我不知道。”
“也对,你怎么会知道。”
觑她一眼,他说:“不是说保存十年?现在就急着要了?”
苏弥说:“我现在看一下,十年后再看也不影响啊——不对啊,你怎么知道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