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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来到大唐的第一百二十天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
心跳声一震重逾一震,姜菽几乎忘了喘气,只怔怔地望着温朝。
温朝的眼睛是深褐色的,和他,和大多数汉人一样,像浓酽的茶水,湿润的土地,暮色交际时远方的树林,当他放缓了眉宇,带着温柔的笑意看过来时,山林变得宁静,暮色也变得缱绻,叫人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忍不住心生亲近。
夕阳越过窗棂,给温朝笼上一层温暖的光,照得他如梦中影,画中身。
温朝有着人人称道的好相貌,姜菽是知道的。他亲眼见过他在大理寺中一身绯袍,仪态端方,气度凛然的模样;也见过他踏月归来,在庭院中长身玉立,随晚风安然等候的模样……秋高气爽的日子里,他们策马并行山间,漫山红叶不比他的英姿飒踏,满天霞光也不过是他的衬托;寂静的夜晚里,月光拂过他们投在地上的俏皮手影,萤光满路,繁星与夜色之间,温朝是落在他身边的月亮。
恍惚间,平日种种汇到他的眼前,短短的一瞬漫长如经年累月。
心跳咚咚急促,好像有什么急着破土而出,终于在一个瞬息,姜菽感觉自己脑海中嗡地一颤,如黄钟大吕敲开混沌——
好像……不是汤里的糖太多……
好像是他……喜欢温朝?
他喜欢温朝?!
姜菽骤然睁大了眼。
哗啦啦——
一阵突兀的桌椅响动划破了食肆大堂的安静,温朝惊讶地看着忽然站起的姜菽,不知他这是想到了何事。
“小郎君……”
“我去刷下碗!”姜菽死死低着头,根本不敢再看温朝,慌乱拿起自己的碗筷就头也不回地往后厨奔,中途差点撞上柜台的边角,把睡觉的彩云吓得一激灵。
温朝:……
柜台后,金错冒头,看看还在原地的温朝,再看看帘布飘扬的后院门,想了想,果断放下手里的铜钱筐子,两腿一蹬,噌噌噌地追去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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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里,姜菽蹲在井边,直接用冰凉的井水往脸上泼,使劲洗了好几下,还是觉得脸上火烧火燎——他怎么能喜欢温朝的啊!
姜菽把脸埋在胳膊里,呼哧呼哧喘气,觉得自己浑身都滚烫烫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温朝待他掏心掏肺的好,他居然肖想人家,他真过分!!!
姜菽把自己团吧团吧,在井边当起了一颗热气腾腾的大蘑菇。
就这样吧,就让他在这里缩到温朝回去,也不用回小院了,在食肆住着就挺好,兴许他不日日见到温朝,心思就能被按下去……
“小郎君不舒服吗?”
金错担忧的声音自他身旁传来,姜菽一顿,僵硬地抬起了头。
“我没事。”姜菽听见自己这么说。
金错不大信,他是个行动派,啪地一下就把手掌摁在了姜菽的脑门上,左测测右测测,嘀咕:“没有发热……”
他一进后院就见小郎君蹲在井边上,像只受惊缩回壳里的蜗牛似的,再看他脸色通红,就以为是这两日天寒,叫姜菽生病了。
“是肠胃不舒服?我去请郎中来。”金错还是不放心。
“真的没事。”姜菽扶着井沿站起来,蹲久了脚麻,冲得人眼冒金星的。
金错拗不过,就帮他把碗筷刷了,赶他出去休息。
姜菽看看飘扬的帘门,到底是心里打鼓,觉得不好意思出去见温朝,找理由在后厨磨磨蹭蹭,把所有灶台都来回擦了六七遍,才硬着头皮随金错出去。
外头的天已经黑透,暮鼓也早就歇了,但温朝还没走,一直在前面等着。直到看见姜菽同手同脚地出来,确定他并无大碍,才起身告辞。
等目送马车遥遥远去,姜菽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诶,温朝今天没提捎他同回的事?
姜菽站在食肆门前,对着冷冰冰的街道和寂沉沉的黑夜,紧张忐忑褪去,内心里生出一阵惘然。
他不大会藏心思,方才他还纠结若是一如往常地同乘回去,路上万一又胡思乱想举止失措,吓着温朝了该怎么办,没想到温朝压根没提此事。
想想自己晚饭时的行径……难道是真吓到温朝,甚至叫他生气了?
虽然觉得温朝不是会因此跟他置气的性子,但他现在知晓了自己的心思,难免就患得患失起来。姜菽甚至感觉脑子里多了两个小人,一个说就该大大方方地跟人告白,坦荡点无愧于心;一个说这会儿可是古代,温朝还是朝廷命官,说了之后恐怕朋友都做不成……
两个小人在脑海里吵吵嚷嚷,姜菽听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最后懊恼地叹了口气,蹲下来把台阶下本就所剩无几的枯草根全薅了个干净,才拍拍手上的细灰,回食肆关门闭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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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温朝独自坐在辘辘行驶的马车中,马车行得很稳当,车内还放了暖炉,旁边的靠垫柔软温暖,若是姜菽在,恐怕又该被晃得摇摇欲睡了。
但他今日不在,靠垫也就没了主人。
温朝看着绣有花猫白鸟的靠枕,忽觉车内空空荡荡,哪怕车仍是从前的那一辆,也寂静得叫人不适。
他闭上眼,不断在脑海中回想姜菽方才回避的目光与拘谨的动作,他今日这般突兀地反常,必然事出有因。
审案多年,棘手的案犯不知见过多少,相较之下姜菽易猜得如同白纸,温朝几乎转念就猜出了背后的“缘由”,然后不自觉地攥住了手——难道是姜菽看出了他的心意,觉得不该与他为伍,要从此与他疏远?
这冰冷的猜想叫他心头一滞,几要生出狼狈仓皇来。
他将自己的心迹藏而不言,便是生怕吓着姜菽,也不愿趁人之危,叫姜菽因人情恩债与他亲近。
他知道这份心意难有回应,预想过两人只作为至交好友知己余生的结局,也想过姜菽娶妻生子、事业有成后,两人阴差阳错渐行渐远,却唯独没想到这般戛然而止……
或许也想到了,只是不忍细想。
可是谁能真的控制自己的心意毫不流露呢?姜菽不能,他也不能。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到府门了。
温朝停下种种叫他心痛如绞的猜测,状似平常地一路去给祖母报平安。
然而温太夫人毕竟亲自抚养他长大,一眼就看出了他与走时的心境不同,想到可能的原因,到底是没说什么,只在他走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准备明日问问金错,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温朝回到自己的院落,面对桌上他亲手雕出来,却并未来得及送出的那些小偶人,一言不发地静坐许久,而后还是提灯起身,怀揣着一丝微渺的念想,走去了与小院相邻的园中。
寒风瑟瑟,夜沉而寂,周遭只有风刮枯枝的声响,姜菽并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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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回小院,姜菽就带着金错睡在了他们在食肆的房间里。
不远处先是传来金错细微的鼾声,而后是彩云和秋月的,姜菽听得心头一叹,真是此起彼伏。
他翻了个身,干巴巴地瞪着黑黢黢的房顶,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没睡熟的房间,没睡熟的床,没有厚厚的挂毯,也没有神气守夜的小偶人,姜菽抬抬头……还有抬头也看不到的猫风铃。
姜菽从来没觉得自己这般认窝过,明明先前也不是没在这里住过。
好吧,他知道是自己心不静。
姜菽快把自己翻成了一只烙饼,怎么都难以入睡,一闭眼就会想到温朝,常服的、官袍的、广袖儒雅的、胡服骑猎的,执笔书文的、挽弓搭箭的、陪他吃饭的……像是冒不完的泡泡,一只接一只地飘进他的脑海。
别想了姜菽!姜菽拍拍自己的额头,一把把自己蒙进枕头里,这对温朝多冒犯啊!
最后实在憋不住气,姜菽从被子间露出眼睛来,怔怔地望着房梁,理智回归,他还是下决心把这份萌动的心思藏好,不能叫它影响到温朝。
就、就先从不日日见温朝开始戒断!
打定主意后,接下来一连数日,姜菽都在悄悄地躲着温朝,虽然温朝还会来到食肆,他也依然会认真给他准备好暮食,但再也没有陪他一起吃过晚饭,自然也就没有再搭顺风车回小院居住。
温朝似乎一开始还有想说的话,后来或许是见他识趣地保持了距离,也就没有挑明,给彼此留下了做朋友的适当距离。虽然一想起来这刻意的疏远就心口发闷,姜菽还是一根筋地要走到底。
只是苦了金错。
金错虽然年岁不大,却是温太夫人看好的聪慧,第二日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姜小郎君和自家郎君间的别扭,顿时感觉天都塌了。赶紧在姜菽这里刺探刺探军情,然后得出了“肯定是郎君欺负小郎君”的结论,转头就去找温太夫人告状,希望温太夫人替小郎君出出气,然后早点叫他们俩和好如初。
温太夫人听罢他添油加醋的说辞,在花园中踱了一上午的步,在嬷嬷们的劝说下忍了又忍,才给孙子留了些情面,没立刻去找他详谈此事,只委婉地提点他“当有尺度,莫要太失分寸”等等。
而此话落到温朝耳中,便是自己吓着了姜菽,对方希望借祖母之口提醒自己不要逾矩的意思。
于是二人一连数日都未曾好好坐下聊天,后来为了避嫌,温朝也就不再那么频繁地前往食肆,只在每日路过时远远看上一眼,再从金错处得知些只言片语,得知姜菽一切都好后,便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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