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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来到大唐的第一百零六天

温朝惯常与暮鼓一同下值,如今天黑得越发早，半边天上红霞艳丽如火,半边天上暗色若隐若现，他踏出大理寺时，门前车驾已寥寥无几。

马车辘辘而行，行过醴泉坊门时，温朝撩起车帘一角，看了眼正在修缮的食肆铺面,见并无姜菽身影后，又缓缓将帘子放下。

姜菽对这铺面格外上心，前两日总能见他在长街摊位和铺面间两头相赶,今日却不见影踪，也不知是被何事绊住？

归家后，管家迎来,说姜小郎君携礼来访。

想起姜菽先前提到的送笔之事，温朝面上的笑意更深,回房更换过常服，便去拜见祖母。

天渐冷，早晚寒气重，考虑到祖母身体,府中已经启用暖阁。温朝推门而入时，暖烘烘的热气迎面而来，侧边若有似无地传来些说话声,他绕过屏风，见祖母正带着姜菽金错和一位嬷嬷在玩双陆。

窗子透进来的夕阳光影斑驳,给几人蒙上了一层柔和的暖光。

祖母似占据了上风，神态间尽是胜券在握,瞧见他来，微微坐直了身子，不再那般“沉迷杀伐()•(o)”。

姜菽原本背对着他，听见动静后转过身来，眼底豁地一亮。

“温少卿刚下值？♡()()•(o)”姜菽站起来，因为侧坐太久，半边身子都有些僵硬，酸麻的劲猛地上来，嘶嘶地倒吸了口凉气。

温朝嗯了一声，笑道:“方才路过食肆铺面，见你不在店面监修，还想是遇到了何事，原来是在与祖母下棋。”

他走近看了一眼棋盘，果不其然见姜菽处于劣势，便帮他掷出一子，未曾想掷出了最低点，反而叫局面越发不利。

温太夫人得意地摇头道:“你玩双陆向来运道不佳，就莫要拖他后腿了。”

“小菽儿专程给你送了礼物来，你不先谢谢人家，反倒在这里捣乱，还不如回去大理寺点灯熬油。”

既然温太夫人提起，姜菽便顺势将笔盒拿出来，笑道:“一点微薄心意，请温少卿笑纳。”

温朝接过笔盒，见盒面镂空雕着竹林亭台，远景还有枫叶瑟瑟，跟先前姜菽暂住的书房院景和温府花园都颇为相似，便知是姜菽在这椟上也花了不少心思。

“多谢姜小郎君。”温朝将笔盒收下，准备稍待再详观内情。

礼物送了，暮鼓也早就在响了，姜菽惦记着小院事情，便婉拒了温太夫人留下吃饭的邀请，略聊了会儿就起身告辞。

知道他近日忙碌，温朝并未多做挽留，一路送人回去小院，回来后又用过饭，侍奉祖母安顿，才回到自己院落。

温朝坐去书桌边，笔盒正静静地等在桌面上，他就着烛光打开，内里是两支模样相似的笔，皆是他惯用的材质尺寸。

笔上刻有字，饰了金墨的刻痕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温朝拿起一观——

一者上书屈原的《橘颂》:“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一者上书李求古的《翦彩》:“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烛火骤然摇曳，明明灭灭间，温朝将一双笔放回笔盒，珍重地收进身后的书柜中。

过了片刻，好不容易平静的烛光再度被扰乱，映照出身心难安的屋主人。

温朝又将笔盒拿了出来，从中取出一支笔来，仔细地开了笔，然后小心悬于笔架之上。

初挂上的笔摇摇晃晃，其上的刻字流光溢彩，温朝注视良久，忽为自己的举动哑然失笑。

沅有芷兮澧有兰。

且当是他一厢情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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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墙之外，姜菽正一边盘账，一边喝着刚煮出来的红豆糯米圆。

今早在市场上瞧见了糯米粉，想着元宵汤圆麻烦，做些小糯米圆子还是不费事的，就早晨泡了些红豆，回来后这边起锅倒豆与冰糖同煮了，那边顺手搓些小圆子下锅，正好当今日的夜宵甜品。

姜菽搅搅碗中粥水，叫顶上不至于结出粥油，也叫底下的翻上来凉凉。白汽随着他的动作不住地飘出来，窝在他手边的彩云被雾气吹了个正着，懵懵地抖了抖鼻头，然后偏过头去，换了个姿势接着睡。

文火慢煮的红豆粥浓稠沙软，入口淡淡甘甜，糯米团子差不多莲子大小，煮得糯啾啾的，嚼起来又软又有韧性。

慢悠悠地吃完一碗，账面也就盘完了。

因为铺面装修购置，最近花钱如流水，金错帮忙算账的时候心疼得不行，姜菽便带他去铺面转了一圈，讲了每处日后的场景和用处……然后孩子不心疼了，每日一有空就往店铺跑，恨不得明日就开业。

铺面原本的装潢底子就极好，没什么需要大加拆改的地方，姜菽估摸着月底前就能装好，顺利妥当的话，下月初就能开门。

赵管事这两天就会回来，他得找时间提一下辞职的事。

思及此处，姜菽叹了一声，公厨大伙对他颇为照拂，骤然要分离多有不舍。好在店面离大理寺不远，日后上下值时，大家也不是不能常聚。

月落日升，数日过去，休假许久的赵管事终于喜气洋洋地回到了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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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管事一早就提着两大兜喜糖喜蛋出发了，到了大理寺后逢人就发，恭喜的话不知听了多少，等回到公厨，见内外皆井井有条，更是安下心来，询问众人今日要备什么菜，过两日休假可有空闲，能否赏光来参加娃儿的满月宴云云。

大伙恭喜一番后，赵管事出发去采买食材，因要挑选食材，就把姜菽也带上了。

路上两人聊着聊着，就听赵管事忽然问:“小郎君可是要离开公厨？”

姜菽一愣，自己还未提，赵管事就看出来了？

赵管事嘿嘿一笑:“你那小食摊事又不难打听，我上街采买时问两句便知了。”

“前日你们去送最后一回鸡汤的时候，我就零星听见刘大与你说什么铺面、厨房云云，想着你也是时候开自己的食肆了。”

见姜菽面上多有过意不去，赵管事笑道:“如今公厨处处和谐，上官们对公厨也一改前观，不说全因小郎君，至少也有你的大半功劳。”

“天下无有不散之筵席，你能出去闯出一番事业，让我们说这是曾在大理寺待过的人才，才是叫我们蹭你的光哩！”

姜菽被夸得不好意思，两人你来我往地又说了许多，后到了菜场，姜菽去挑肉，赵管事去买菜。

赵管事遥遥望着他来回挑选的身影，恍惚想起数月前，狱卒领着衣着简单、目光清澈的姜菽来找他，询问公厨是否还需杂役的场景。

真是恍如隔世。赵管事感慨地叹了口气，觉得与姜菽的这几月相处如见游龙入海，如今扶摇将起，来日可期。

他背了背手，转身与菜贩杀他的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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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满载而归，众人一同将食材卸下分了，便各自准备去了。

今日吃的是米饭，除却王大厨做的红烧鸡块，陈大厨做的油渣炒萝卜，便是姜菽要做的糖醋樱桃肉。

樱桃肉，并非真的樱桃果肉，而是取猪肉切丁，煮后裹浆油炸，最后再经酸甜口的料汁烧制而成的菜肴，与糖醋里脊、菠萝咕咾肉齐名，都是饭桌上的小孩吃饭利器。

三道菜做法相似，口味也相近，不过细究下来还是有很大不同。

糖醋里脊自不必说，纯粹的糖醋烧汁，吃时入口酸甜，外壳酥脆，内里软嫩。

咕咾肉则多是配着糖水菠萝来炒，有的还会放些甜椒点缀，出锅后色彩斑澜诱人，非但吃着不辣，还有浓郁的果香和清香。

樱桃肉则不局限于里脊，里脊偏瘦，若是追求香润滑嫩的口感，用梅花肉和五花肉也无不可，小块炸了的肉裹上料汁，形色皆如樱桃，吃起来软润香甜，酥脆爽口。

今日的肉好，姜菽挑的时候是这也想要，那也想要，索性三者都挑了些。

炸肉的时候，姜菽瞧了瞧旁边灶上的陈大厨。

公厨的炒锅安置也有许久了，两位大厨时不时去摸一下用一用，除去姜菽教的，陆陆续续自己也捣鼓出来不少炒菜，油渣炒萝卜丝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公厨时常耗猪油，余下的油渣都收集了起来，除了在煮汤或煮菜里加一些添油水，就是被两位大厨当成便宜材料，创新食谱用了。

比如在油渣萝卜丝之前，还有油渣黄瓜、油渣白菜、油渣莲藕等等，其中有难以下咽的，也有碰撞出奇妙美味的。

滋啦——

葱蒜花椒被丢进锅爆香，浓烈的香味蔓延开来，把姜菽这边炸肉的油烟都压住了，陈大厨一搓菜刀，将切碎了的猪油加下去，叮铃桄榔一阵翻炒，锅里呼呼地就蹿起一阵白烟。

陈大厨伸手往旁边抓了抓，刘大把那一大盆萝卜丝递过来，连拨带倒地下锅，便开始不住地翻炒。

一时间，带着生萝卜味儿的油烟呛得人恨不得眼含泪水。

刘大默默去开了窗户，冷风带着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驱散了屋里的缭绕烟雾。三人喘过了气，互相看了一眼，哈哈地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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