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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今岁的春赛一共为期五天,前三天各队轮赛,第四天休息。根据累积胜出的得分总计,从?五队中择出最高分的前三队,进入第五天的决赛。
为了让队员们休息充裕,不被旁余之事分去心神体力,这几天各队都?集中住在金吾卫营腾出的两排营房里,除了赛事不予外出饮酒寻乐。到底这都?关系着整个盛安京投出的赛注身家。
魏妆自那天晚上出了云麒院后,便刻意避着谢敬彦,没再与他正面交锋过了。
蹴鞠赛场位于内东城的一处皇家球场,草坪翠绿,建地开阔,视野极佳。
今年御前太监聂总管出了主意,皇室宗亲坐在北向的看台上,朝臣官眷坐在东向看台。而将西、南两侧的看台余出来,由?太府监负责出售入场券,让京都?的百姓商贾得以买票进来观看。
美其?名曰“天子与庶民?同乐”也,如此一来,既给朝廷博得了好名声,一大摞收入又进了淳景帝的口袋。
裹束了一整个冬天,在这般春意盎然?的天气,队员们自是斗志昂扬,比得热火朝天,赛况激烈非常。
而最让人意外的是,东宫太子竟然?也下场了。
往年的这类比赛,太子高纪鲜有亲自出马。高纪做为皇长子,一向以贤仁淳诚著称,再加上关于他的出身传言众多?,为避免朝堂猜忌,素来温和?行事。
他派出的东宫禁卫队虽球技了得,但仆随主子,赛场上也都?比较内敛,通常战绩排在第三或第四位。
但今春太子殿下亲自下场领队,少有人与他正面较量过,比赛起来竟实力超卓,让人猝不及防。
三天里各队杀得难舍难分,为了决出前三名,临时又加赛了两场。场外的呼声更是盛况空前,带动着摊贩、茶馆等市井民?生都?跟着火爆。
加赛过后,才终于决出了胜负,太子、梁王、宣王,三王赛队一并进入决赛,使?得新一波的押注又兴起来。
第五日上午巳时,四面看台已经挤得满满当当的了。姑娘们各个绮裳丽妆,花枝招展,支持各队的彩旗也在风中飘扬,好生热闹。
太子妃带着两岁的小皇孙女前来助威,只?见太子高纪二十三四岁左右,长身玉立,挺拔颀隽,右眉心一道紫黑色的小胎记,让他的眸色也被深敛了几分。
魏妆猜着应该是碧翠园里钓鱼时,沈德妃含沙射影焦皇后的话传去了东宫。太子便下场参赛,为母后争口气了。
前世她起初以为高纪应是个病羸沉鸷、狂焦多?变之人,是以,才会在皇后薨逝后因行巫而被打入冷宫。但到他上位后,方觉其?英明?贤政,励精图治。
此时再想想,只?怕他本就是个心怀江山城府之人。谢敬彦既助力他登基,绝非无的放矢,没准当年的种种,皆是他君臣二个设下的局呢。
却说北向的看台,淳景帝端坐在正中的华盖下,望着场内太子蓝色球服翻舞,眼睛里盛满了欣慰。在淳景帝看来,焦皇后为了替自己平衡后宫与牵制皇戚,委实过于贤德谦忍了些,以至于太子受其?教?导,自幼便总总谦让。
能看到高纪下场挑赛,正好给太后瞧一瞧,这儿子他真是亲生的。
说来那盆帝王花,本是淳景帝私心偏宠,借着寄养的名头赐给了焦皇后。不料焦皇后养好花,转头送去讨太后欢欣,难得叫太后舒缓了态度,主动开口说把别苑让给他建殿。
有了别苑一块地,再加这些日子鼓捣的收入,梁王队即便今天被太子踢赢,淳景帝也不太在意了。
瞥见身边焦皇后似乎顾虑,淳景帝便攥攥她手指,宽慰道:“这是太子在给你尽的孝,若能打消母后老人家偏见,于他也有好处,且放宽心吧。”
听得焦皇后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还有半刻钟的时间?开场,最后这天的三队决赛,按抽签决定场次,太子的东宫禁卫队与宣王一队抽到了上午场,比赛胜出的一方,则在下午与梁王队角逐。
在魏妆看来,这也是皇帝给梁王队的一种“便利”。先把上午的淘汰掉一队,梁王队则无论?如何总能排在第二,太后老人家面子还是照顾着的。
只?这样一来,魏妆押下去的那一千两注,试图翻几番的算盘,怕就要落空了。
她此刻想起谢敬彦所言,两世情况不同,看来并非敷衍。变数不仅仅是他一人,还有太子呢,他也管不住东宫队撑到几时。
谢莹端坐在东面的看台左侧,魏妆与谢蕊挨坐在旁边。这样闹哄哄的场合,府上三个夫人并不爱来参加,头天露了次脸之后就歇着了,倒让几个年轻小姑娘更觉自由?无拘束。
谢莹把玩着袖子,问魏妆道:“上午太子队与宣王队决赛,我三哥是宣王队主力,妆妹妹希望他们哪个队能赢?”
魏妆实话实话:“确是猜不出,不过我两队都?押了五十俩的注。”
……剩下的私房得省着点用,开花坊怕要往后拖延了,她可不想无缘无故一直住在谢侯府上。
谢莹吁口气,忽而又希冀道:“我还是希望宣王队能赢的。上回演练,三哥临场发挥踢进那一球,让四郎好生不甘,巴望着下午能和?三哥最后较量呢!”
提起奚淮洛,谢莹的语气里又满是陶醉与甜润。听说这几天队员们住在金吾卫营房,谢莹还去送过几回汤羹。要拉魏妆同行,魏妆可不屑去瞧谢某人,便借口贪睡了。
虽然?她上回建议过谢莹退亲,但并不确定林梓瑶是否真与奚四郎有过猫腻,当下便没言语什?么。
她今日观赛,穿了一抹双蝶沾花百褶裙,昳丽的图案以银丝勾勒,端得是妩媚婀娜。忽而一瞥,对上了草场那边谢敬彦注视而来的目光,便也把他打量了几眼。
但见男子英挺流畅,穿修身的枣红色球服,头上系着同色额带,刺绣他们球队的图腾纹样。旁的队友们晒了几天都?已现出麦色,而他仍是玉白如常,俊逸清绝,窄劲的腰身描绘着踢球的身体优势,素以爆发力与应变速度进攻防守。
那天夜里从?他云麒院出来,魏妆心跳起伏了许久才得平静。
夫妻俩已常年没有过亲密了,他薄唇从?她唇瓣往下滑去颈涡,滚-烫与炙热如当年初婚之时。一点儿不比他平日克谨自持的权臣凌厉,惹得人酥麻生疼。
而罗老夫人那边的潘婆子也不是吃素的,站在院外蹲守了许久不见魏妆出来,便转而去到她倾烟院中,假作借口要传话,以此确定魏妆是否还睡在房里。
所幸魏妆从?小侧门操近路,没被识破,听见潘婆子咕咕叨叨在院里说话,就启口唤了声沈嬷去应付。
隔天晨起魏妆的唇肿得嫣红,谢敬彦唇角亦有咬破之痕。晨昏定省时罗鸿烁问将起来,她就借口说让贾衡代?买烤串,吃得上火了,谢敬彦则说熬夜上火。甭管府上捕风捉影,总之没撞见她人都?不算。
入夜沐浴,那颈下被他吞得红灼,三五天才淡下去,不忍见人。她亦将丫鬟打发出去,没让在旁瞧见。
近日两人没说过话,像是心中都?隐着那层私密。
他可谓风光无限呐,在球场上的表现,不知?惹来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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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女子送礼送帕。
虽知?彼此无话可说,可她若是故意对他示意,估计谢敬彦也能豁出去竭力赢得比赛。魏妆对他那副脾气还是了解的。
只?春日妍妍下,她睨着他流光漂洄的深眸,却不愿赏这个脸。
魏妆便扭过头,转去了另一个方向。
草坪上,谢敬彦掌心力道收起,矜贵脸庞浮出淡淡讽意。分明?看穿她眼里的担忧,必是在担心她当掉的半块玉璧吧。
他虽有数个办法让她赎不回来,只?他不打算那么做。
连日比赛,这女人风头无两,被帝后及太后、德妃叫去北向台上观赛,惹来多?少注目。
都?在传言她得了太后的抬爱,她竟是半点不担心接下来的赐婚梁王。
为了能赢比赛,可忍得下对梁王嫣然?巧笑。同样的,却不肯赊赐给自己一个鼓励眼神?。
他的心她难道还没感?受得到么?堂堂陵州谢氏宗主,十多?年为人夫婿,换来卑微求祈,他所能屈膝的已然?超乎过往。
谢敬彦可从?没做让魏妆输的打算,无论?是先前的谢三公子,还是前世婚后的自己,从?见到她的那一瞬起,他就不舍得叫她作难。
哪怕夫妻感?情淡薄了,照顾她也是自己平生之责任。前次演练,虽然?他临时踢赢了梁王,却也只?会让人觉得宣王胜算更盛,让之后押梁王的注翻升更多?。
唯她对他从?无信任,还专程跑来云麒院质问一番。
质问也好,且把那些过往种种说清楚,省得耽于心中折磨。
但万没想到的是,太子竟然?杀出来了。
太子高纪一贯谦逊勤仁,但人之谦逊可分两种,一种是博知?之谦,一种则为退怯之谦。高纪显然?归前一种,他出赛只?是不想让焦皇后为难罢。
陵州谢氏肩负太-祖-帝密布的使?命,当皇储纷争、朝局不稳时,当罔顾私情,择一贤明?果决者,继承大业。
谢敬彦接手宗主事务后,起初并未在三王之间?做出选择。客观而言,淳景帝的三个儿子各有千秋,且太子内忍含蓄、身世存在疑问。他便利用在刑部蛰伏期间?,一面在边关打听庆王旧部,一面观察各王表现,而后才确定了助力太子高纪。
皇后薨逝后,朝廷势力分作几股,暗中拔剑弩张,皇帝又逐渐偏听偏信,沉迷修仙炼药。那时太子处境困窘,谢敬彦便出现在他面前,提议假借行巫废黜去冷宫,让宣王梁王在外面争个水深火热,而后暗中布局,出其?不意地攻出重围。
因而在此时的太子眼里,谢敬彦还只?是御前得力的修撰,二人并无深入交道。
谢敬彦噙起薄唇,但赢不赢太子他自己说了算。就算魏妆薄情,他能多?赚点银两自然?是乐事。
好在前世与高纪君臣交厚,时常练球,对高纪的运球与布局特色十分清楚。比起其?他队来说,胜算更多?。
谢敬彦睨了眼看台上姣艳的女人,想起那屏风后动情一幕,这几天宿在营房里,心里念的想的都?是魏妆。她似有媚香之毒,沾染了两世都?割舍无力,只?须唇齿尝过那香软酥柔,便总在脑海里晃荡,能把他吞噬。男子冷凛地拂开目光,不再被她扰心。
旁边队友经过,顺着他视线一看,唏嘘道:“啧,修撰还在看?说来你与这魏家美人儿可谓有缘无分,待球赛结束,一个尚驸马,一个侧王妃,今后都?是天家人了!”
谢敬彦面色淡漠,陪着付之一笑。
——至于梁王想求请赐婚,却是想都?别想。
他前几日就已嘱咐暗卫,将口风透露给梁王妃母族霍家了。霍家怎么可能同意,霍家女子历来生育都?较晚,梁王妃的母亲亦是在婚后三年才生下的她,如今与梁王才成亲两年多?,还可以再等等。
哪怕不愿意再等,侧妃也须霍家自己送进去,以霍家百余年累积的实力,连先帝都?须见面客气来着。
隔天便听说霍夫人把宫里的祝老太医请去了府上。具体怎么做,谢敬彦大可放心,那霍家不是吃素的,必然?今日就会有动作表现。
至于饴淳公主,在他谢三眼里根本不足为虑!
赛事很快就要开场了,锣鼓声敲得激烈起来。谢莹两眼盯着场上,又频频在看台搜寻奚淮洛的身影,却不见他出现。
她下意识又去找了林梓瑶,竟也没有。但转而一想,奚四郎下午便要决赛了,此时应该在营房里休养生息吧,而且他们梁王队的队员也只?来了三四个,来看看赛况而已。她便收起心绪,专注等待踢球。
但见她耳垂上的琳琅如意耳环一晃一晃,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顿时把附近的铸钱监裘二小姐与宣威将军府的谬小姐目光吸引了过去。
裘二小姐皱眉道:“呀,那对耳环怎的十分眼熟,像是你我一块儿打的,你的耳珠是桂花形,我的是牡丹形,不会认错。上回谢侯府办寿宴,我赴宴路上顺道去首饰坊里取了给你,一直没见你戴,莫非是被她捡去了?”
身旁宣威将军府的小姐谬萱,绾着一陇单螺髻,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瞧见这一幕亦倍感?诧异。
奚四公子自元宵夜观灯偶遇以来,一直与她交往紧密。谬萱并不晓得林梓瑶的存在,只?听奚淮洛说看到她的纤纤弱骨就动了爱怜,还诉说过不喜欢谢莹,要寻找机会和?母亲说退婚。为了暂时保护好谬萱,所以就先对外保密。
谬萱虽是宣威府嫡小姐,奈何父亲是府上三房之中平平无奇的二房,父亲又且宠妾灭妻,只?有自己与母亲相伴,并不受待见。她想也没想过,竟能得大长公主的外孙奚四郎垂帘,因而对奚四更加心怀憧憬。
谢侯府寿宴那天,奚四看到她手里拿的新耳环,便说让谬小姐送给他,他好揣着时刻能想起她来。
说得谬萱脸红心跳的,想起自己已交付了的清白,还有什?么不可以。
怎也没想到,会挂去了谢莹的耳垂上。
只?她向来忍气吞声惯了,忙说道:“算了,可能是掉在地上了,我再打一对回来便是。”
听得裘二小姐顿时气血上涌,啐道:“说得简单,打一对?这可是我们独一无二的友情信物,凭什?么要白白让她捡去戴?她堂堂一谢侯府小姐,缺得了这副耳环怎的,你倒是能忍,可知?你攒这一对耳环钱需要多?久。不行,我得过去讨回来!”
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拍拍屁股朝谢莹走过去。
谢莹正好转头,便见一个微胖女子半笑不笑,底气十足地奚落道:“哟,这耳环当真眼熟,该是我和?谬妹妹打的姐妹款吧。谢三小姐戴得这般自在,可知?还有个词叫作拾金不昧,物归原主嘛?”
边说边蹲下伸手,拂了拂那灿盈盈的翡翠耳珠。
谢莹只?觉眼熟,顿时记起来了,先前在乌堂主的悦悠堂里见过,当时还莫名其?妙说自己头上长绿草来着。
气得顿时语气也不好,呛回去道:“首饰铺里的款式无非那几样,裘二小姐莫非以为全天下的东西都?是你的?八月我就要成婚了,自己未婚夫提前送的一副首饰,怎么不可以吗?别红口白牙的诬蔑旁人!”
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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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顿时炸毛,闹将起来:“我有打耳环的票据,你家那四郎他拿得出么?你且去将他叫来,我们当面对峙,问问是何原因,却把谬妹妹的耳环转送给了你?”
听得旁边的谬萱一阵紧张,满心间?里堵满了酸涩。还说要去商议退婚,然?后娶了自己,怎么八月却要和?谢莹成亲了?
她看着谢莹柔光润泽的模样,羡慕她一眼就是个旺夫旺宅的好面相。想到自己还有很要紧很要紧的事要找奚四郎谈,事关性命那般的重大,此时最好不要得罪了谢家。
谬萱连忙打了圆场,拖住裘二离开:“都?说了误会,必然?是凑巧的,不过一对耳环罢,再买一对就是了。两位姐姐快别生气。”
拉拉扯扯地走开。
什?么叫不过一对耳环?谢莹听得只?觉脸面挂不住,不行,她得去找四郎问清楚。
谢莹借口起身去茶房接水了。
看台边上的陶沁婉,已然?被这番动静吸引了过来。一瞬瞥见俏娇动人的魏妆,眼色又热烫了几分。
自从?寿宴送猫被拒之后,陶沁婉又央求翟老夫妇将她的画像送去谢府上,可罗鸿烁根本看都?不爱看。而清执修朗的谢公子,更是对自己视而不见,让她连喊一句“彦哥哥”都?变得难以启齿。
陶沁婉思来想去,又去找算命的打问办法,那算命的却告诉她,梦只?是梦罢,该吃吃,该喝喝,别当真。
陶沁婉被这般一说,也觉得梦里与现实大为不同。别的不说,就单论?那魏家小姐吧,就不像梦里一样是处心积虑地高嫁,反而像谢公子在痴心求娶的执着。
她本也打算要不就算了,然?而这几天坐在看台上观赛,又被谢敬彦的隽逸飒爽迷住了。再又听私下里议论?,似乎魏小姐得了太后与德妃垂青,怕是将有一番好事。
陶沁婉便咬牙,即便自己嫁不成高爵侯门,也顶好别让魏小姐嫁成。
总归她父亲若当上了礼部尚书,还能有机会嫁个状元榜眼。
她蹙了蹙一字的柳叶眉,瞅见魏妆身旁座位空出,便坐过来,含笑地关切道:“魏妹妹真是好生讨巧,经筵日讲上一番表述,还让我此刻记忆犹新。听说正有桩好事要造访,怕是过不久就要改口,唤你一声梁王府侧妃了呢。”
此时东面看台这边全是官贵世家,那梁王妃的母族就坐在不远处,时不时往魏妆这儿瞟几眼。只?魏妆定了心的推拒赐婚,因而坦荡不心虚。陶沁婉忽然?阴阳怪气来这一句,分明?是在给她树敌拉仇恨了。
这个毒妇,视你未重生,便放过你一马算了,眼不见为净。偏你却好,频频不识趣使?绊子。
那就不怪魏妆了,她如今可绝非软柿子,谁递来的刀子反甩回去。
呵,魏妆淡然?一笑道:“梁王与王妃恩爱融洽,王妃贤良淑德,京中是人皆交口称赞。陶姑娘此言不仅空穴来风,还把无辜的王妃都?中伤了。就单论?我,现下与谢三公子的退婚,还未得家父回信,何谈再议亲?便是真议亲,我一个退过亲的州府小女,又怎配得上王府尊崇?魏妆断然?无此作想,陶姑娘委实虚言挑拨则个。”
这话真不客气啊,听得陶沁婉顿时噎住。
魏妆明?确表态绝无他念,还把自己退亲的身份放低,配不上梁王府,那就什?么事都?摘干净了。反而是陶沁婉,辱蔑了梁王妃身家。
怎生的,那梦里明?明?小魏氏是个怯懦避事的,梦外却屡次咄咄逼人,一句也讨不着便宜。
忽然?瞥见前面霍家主母直视而来的目光,陶沁婉坐如针毡,只?得起身回到自己座位上。
北面的看台上,德妃瞧见这一幕,转头对绥太后说道:“那适才凑过来的,可是礼部陶侍郎家的闺女?过阵子翟老尚书要告老辞官,听说向皇上举荐了陶侍郎,母后觉得如何?”
绥太后瞥去一眼,记起经筵日讲上,陶女那一番让自己耿耿于怀的说辞,不悦道:“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这陶女口不择言,不上台面,想来那陶侍郎也不过尔尔。哀家让人查过他平日表现,虽勤恳卖力,也仅此而已,礼部尚书一职责任重大,该换个人考虑。”
第62章
沈德妃听太后如此说,便知陶炳钧这个礼部侍郎是提不了尚书了,倘若能?提上,她还有心拉拢拉拢。原本几乎敲定的事?儿,怎知自?个闺女拖累当爹的仕途,呵,也是一桩难得?蠢事?。
她便把目光看向草场上的赛况。
蹴鞠赛开场一会儿了,太子高纪布下策略,今日决战宣王队,他胜券在?握。说来高纪平常也喜好踢球,大多在?东宫与禁卫私下踢。这次他决心要叫朝野上下看?出点名堂,别再让母后因谣言中伤。
关于他的身世,高纪幼年也曾自卑自艾过。他出生?后,照顾他的宫嬷不慎用香灰烫了他,在?右眉心落下了疑似胎记的一道痕,此后宫中便传说他是庆王高迥遗腹子。
母后身家?平凡,为人又和善,总教导他大义贤忍;父皇则夹在?太后与后宫、皇戚之间牵制平衡。高纪不想为父皇母后添麻烦,只告诉自?己勤勉立身,夙夜兢兢,待他年继位登基后,以行动化解朝野偏见。
然而前些日,碧翠园里德妃那般奚落母后的话,高纪实难以容忍。他春赛亲自?下场领队,便是为着叫人们看?看?,自?己绝非与父皇不像。
没想到的是,今日开赛起,宣王队里那位中锋谢敬彦,似乎很能?看?穿高纪的意图。总能?把?他的阵队巧妙地?支解开,这已然三个回合了,不由得?让高纪刮目相看?。
他知道这个谢三郎,乃是谢老?太傅生?前之爱孙。谢老?太傅对?父皇母后忠诚尊重有加,高纪起初有过拉拢之心。但看?谢敬彦年纪轻轻,却克谨慎行,似乎也无甚攀权之心,平日里只谋其职,不参合其他;再又父皇有意把?他尚给饴淳公主,怕是要与宣王站边了,太子便暂为观望。
但在?踢球场上,高纪还没真正遇到过对?手,只觉与谢敬彦对?战起来格外带劲,有一种?棋逢对?手的劲爽,他也不准备收敛着实力了。
谢敬彦轻易窥穿太子的套路,但以其之城府,自?然晓得?淳景帝的希冀,希望看?到太子风光展露。
他前几天便一直没利用重生?便利,且由着太子肆意挥洒。只这一场决赛,他却是私心非赢了不可。
眼见太子一球飞扫跃过,被宣王截了过来,同?队的杜将军府郎将上前接力运走,又被太子的禁卫拦截。却忽然遭遇踢空,只见谢敬彦紧要关头腾跃起长腿,劲力踢去了球门内。
守门员扑了个空,皮质的蹴鞠咕噜噜滚了进去。
魏妆眼睛都看?得?直了,看?台上本来喧嚣的叫喊声戛然停止,转瞬又鸣笛四起,开场第?一球由宣王队获胜!
激动得?她下意识拍起胸脯,安抚着紧张的情绪。真没想到,谢敬彦竟这般拼命……想来还是那句“红颜知己”管用,不舍得?鹤初先生?输了赛注吧。
忽而好似看?见他远远瞥来自?己一眼,男人凤目深邃,惯是蛊惑。她又不爽,就故作淡然地?搁下了胸口?的手指。
啧,谢敬彦拂去肩上草叶,敛眉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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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以为全?是为了她,他也不愿做那投了钱却打水漂的亏本买卖!
沈德妃瞧得?好生?过瘾,琢磨着对?绥太后说道:“原来东宫的这些禁卫训练有素,比皇上的羽林卫、将军府都要厉害。平日太子殿下不爱表现,一表现却是一鸣惊人呐。”
这句话明?面夸赞,细听起来可就意味深长了。都知道朝臣们对?太子的储君之位存在?争议,倘使太子真是庆王遗腹子,那意味着,将来龙脉就要改支了,变成了高勉——庆王高迥——高纪一支,却如何向先祖交代?
德妃此话一说,实际在?影射太子背地?里操练兵马,深藏不露。若放在?别的帝王父子之间,恐怕就要挑起嫌隙了。
也正是因为这些,焦皇后才自?幼叮嘱太子要谦忍低调,父皇之爱虽宽厚,到底天家?无情,有情亦易变。
淳景帝却不以为然,他这么多年打马虎眼打惯了。在?淳景帝自?个看?来,谣言止于智者,他自?己生?的骨肉莫非自?己不清楚么?
听闻此,便在?旁乐呵地?解围道:“母后刚才说的,有其父必有其子,朕年轻时征战沙场,横戈跃马,太子这一点果然像我啊。可惜如今不比当年,只能?看?着他们出场了。东宫禁卫训练有素,是好事?。前几天德妃那话怎么说来着,太子过于温和,与朕不像,依朕看?,分明?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文武兼备,令朕欣慰。连日的表现众人可都看?到,爱妃那话该收起了,呵呵哈。”
只有皇帝先开了口?,皇后才好接着说。
焦皇后忙讨好地?赔笑道:“也是太子孝顺,想着让母后看?得?尽兴则个。”
绥太后每听儿子护着焦氏,都老?大不自?在?。这个焦皇后,温柔贤淑,怎样都不动气,竟是能?把?皇帝哄得?多少年不移情。说来身家?也普通,不知道昔年如何惹得?皇帝就喜欢了。庆王一伤亡,就着急忙慌地?成了亲,又早产生?下高纪,你让太后怎么能?心甘?
他但凡换个皇后,都不必这样哄上哄下的牵制这个安抚那个。
只比赛场合,没必要扫兴,绥太后就慢声道:“观赛就观赛,就事?论事?,皇帝扯远了。”
一旁沈德妃听得?不太乐意。送了盆帝王花而已,敢情太后姨母却有点被收买的嫌疑。
德妃心里憋闷,转而去看?下边的梁王妃霍柠。
下午梁王队决赛,怎么着总能?排一排二吧,德妃准备趁着皇帝高兴,求请赐魏家?女做侧妃。
梁王妃母族霍家?势大,侧妃若也是个势大的家?族,不仅霍家?忌惮,别人也未必肯甘居侧位。这魏女却是正正好的,州府小官女构不成威胁,又生?得?桃夭姣娜,天气一热穿得?薄了,那身姿更是藏都藏不住。婚后若能?早早生?下子嗣,也能?巩固太后对?梁王偏袒之心,只要能?抓住太后,焦皇后那边德妃自?有筹谋。
想了想,她便递去一盘梅干肉脯给梁王妃,总要先安抚安抚再开口?。
梁王妃霍柠回身谢过赏赐,只见二十出头年岁,生?得?柳条身段柳条眉眼,自?有一番别样的闺秀明?丽。霍柠嫁给梁王高绰之前,就已知晓高绰是个俊朗风流的了,然而霍家?与梁王各取所需。
梁王乃太后的亲外甥孙,相比太子尴尬处境,更有胜算,霍家?想扶持一个天子,好让家?族再上一层楼;梁王自?是也想借助霍家?的实力,两强结合。
却怎么也没料到,霍柠两年多没怀上,这就要纳侧妃了。梁王能?有今时底气,其间没少霍家?的助力,怎可能?在?这般关键时候让梁王娶别的女子。就算要纳侧妃,梁王的头几个子嗣也必须从霍家?所出。
母亲既递进消息说要先发制人,霍柠拿起肉脯便吃了起来,忽地?咬一口?下去却开始泛呕。连续呕酸了几次,痛苦地?捂住嘴巴。
杜贵妃眼尖瞧见,顿时敏感地?问道:“哟,梁王妃这是怎么着?东西不合适,还是害喜了?”
心想,别是怀在?宣王妃前头了,可恼自?个儿子那两口?子一天天的吵架,听婢女说两人好好同?个房的次数都能?掰着指头数。
霍柠柳眉一顿,暗自?思忖,杜贵妃这般紧张却是好极,本来就装孕,之后滑胎的借口?可有着落了。栽在?杜贵妃头上,不仅反将宣王一军,自?己还能?是受伤的一方,惹来太后德妃这边的愧欠。
一时睇了眼婢女,婢女了然,只作苦恼回答道:“回娘娘,近阵子王妃常这样,吃也吃不进,整日个无力思睡,却怕长辈与王爷担心,命奴婢们都不许往外说。”
啧,这又是呕吐又是贪睡的!德妃是过来人,立时扬声问道:“柠儿这样多久了?”
梁王妃帕子勾起,作委屈言辞道:“快一个月了,大概是三月赏花那次临了雨,着了寒气,不好叫太后母妃担心。”
“担什么心呐,这傻孩子。”绥太后听得?也欢喜起来,舒展了眉头连忙吩咐:“祝太医就在?场上,快去给哀家?宣他上来瞧瞧。”
很快祝老?太医便提着诊箱上来了,睨了眼梁王妃,梁王妃悄然点头。祝太医便取出脉枕,少顷躬身道:“恭贺太后皇上与娘娘,王妃乃是身怀六甲,有孕了。只是王妃体弱气虚,孕中切记不得?动气,须得?好生?注意将养!”
淳景帝子嗣薄弱,三个儿子,眼下只有太子得?了个小皇孙女。太后听得?好消息,又瞧见霍柠只拣着酸果子下口?,这比看?到梁王踢赢了比赛还高兴:“酸儿辣女,这回该是个小子咯。”
就连焦皇后也欣慰地?叹道:“倘若落了寒气,是该仔细将养,本宫那里恰有不少补品,一会回宫拿给母后挑些,母后捡着合适的送去。”
这做事?真是谨慎呐,先给太后挑了再送,责任择个干净。杜贵妃酸溜溜地?撇了撇嘴。
梁王妃双颊晕红,羞涩地?应道:“本来儿臣还一直苦恼没怀上,倍感内疚,思想着给梁王纳个侧妃。没想到竟就刚巧怀上了,这孩子也是懂得?心疼人的。”
既自?责,又不露声色地?表示了态度。
德妃顿时张不开口?提魏女的事?儿,可儿子那般动心了怎么办?
嘴上也只好顺势安抚道:“柠儿说那些话做甚,紧着你安胎才是要紧,快别想些琐碎的了。”
绥太后却是打心里欢喜魏妆的,谢府既退婚,她有意想给魏家?一个提携的机会。
默了默,便说道:“梁王妃身子骨弱,就来哀家?宫里养着吧。待胎儿稳当,再出宫去,怕是梁王忙碌,在?府上未必能?照顾周到。”
霍柠听此一言,顿时发凉。自?己若“怀孕”进宫,梁王身边没人,就算今日不提侧妃,总不能?孤枕难眠,总要再纳个侧妃陪伴,进宫莫非白进了?
看?来还得?另外再想办法。但进宫也有个好处,滑胎的借口?却不愁了。
当下只得?表面欢喜地?应了下来。
眼见着日头渐晒,焦皇后便唤来贴身宫女,让扶去毓兰斋休息。
毓兰斋是这处皇家?球场后头的别苑,专供休憩、饮茶之用。
饴淳公主总算逮着了契机,忙对?阶下的一名圆脸女官使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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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色。
那女官便穿过北向看?台,往东向走去,来到魏妆这边,扬声吩咐道:“娘娘体谅姑娘们晒着,煮了百合莲子粥,让各家?派人前去茶房领取。”
没说哪个娘娘,这样一来事?后就不好查,反正这会儿人多,没谁会在?意。
映竹起身去了。
女官一抿笑,又对?魏妆低声道:“娘娘去纳凉了,吩咐姑娘前去说说话来着。”
那圆脸笑盈盈的莫名亲热,魏妆望向北看?台,但见焦皇后的位置空着,便以为是皇后传召,遂跟随女官去了。
第63章
毓兰斋在球场后头的别苑,建得别致闲雅,专供皇室宗亲观球时小憩之用。
魏妆随女官往前走,青石铺就的地砖透出清凉意,两旁绿树遮阴,相比球场的喧嚣,显得格外静谧。
女官走到拐角处,忽然一个同僚在边上叫住她,傲慢地说:“找你找不见,要送去?北看台的甜品可知放在哪儿了?”
那?女官瞧着就快到毓兰斋了,便?对魏妆朝前一指:“魏姑娘往前去?就是了,我先随令侍去?端个甜品。”
宫女之间等阶森严,确须体?谅。魏妆点头谢过:“喏,姑姑且去?无妨。”
女官侧身睨了眼她?凝脂般的姝颜,颇有些怅然。生得绝美真是本钱诶,被人上赶着做侧王妃。
但此举乃是为了梁王和德妃,背后站着的是太后。自?己虽收了公?主的贿,定然也不会?怪罪到头上,便?酸涩地走了。
魏妆目送她?离开,抬头看看枝头鲜翠的绿叶,虽着急球场上的赛况,到底又觉急也没用。那?谢三惯是勾人,忽起忽落地踢腾把她?心揪着,便?与皇后闲聊放松一会?也好。
只才?走了几步,却忽然一面湿漉的帕子捂住口鼻,她?尚来不及反应,便?一缕奇怪的气味沁入呼吸,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女子双眸轻阖,娇软的身姿栽倒在背后侍卫臂弯上。
饴淳公?主恣肆地从树后闪出来,问道:“确定那?欢炉散可有捂进去?了?”
侍卫是怡淳养的面首。
怀中女子腰软臀腴,侍卫目不斜视不敢多看,恭慎答:“回?公?主,确定进去?了,约莫半柱香不到就要发作。”
呵,好呀!那?欢炉散名副其实,只需进入鼻息,便?能将人身体?烤成“热炉”,若不被男人捯弄欢快,休想轻易解得了毒。
饴淳得意地打量魏妆,目光从她?的脸一路阅至膝下,酸妒道:“就这副娇姿,再加上那?药效,定被梁王殿下宠得翩翩欲-死呢。却怪不得本宫,我也是为了成全你与梁王。他既得了这份好处,之后就须记着我的人情了。搁进去?吧!”
侍卫扛起魏妆,走到毓兰斋的一排金瓦别苑。皇后正巧在此歇息,把魏女放在拐弯的中间厢房里,如此一来,等会?儿?那?些不堪的动静,就能被前后周围都听?到。彼时皇后也在现场,越多人知道事情越妙,可就不得不赐婚了。
哼,谁让你是谢三郎惦记的女子呢?饴淳想了多少主意,都上不了谢敬彦的马车,她?却是轻而易举。
得叫他死心彻底才?好。
帷帐氤氲的镂雕床榻,魏妆被搁了上去?。少女娇满的胸襟起伏着,逐渐有热烈变化的趋势溢漫,尤是那?红唇如樱,似纯挚却似娆艳。侍卫悄瞄一眼,难以勾画稍后媚-毒发作的靡浪。
被饴淳怒瞪道:“滚开,还轮不到你,把该办的事办了。”
主奴二个退出去?,虚掩上门,去?找人通知梁王高绰了。
魏妆像躺在绵花丛里,手也软,心也软,骨头也酥-麻。只觉得一股接一股热力?从丹田运往尾腰,而后迅速灼燃起来,不自?觉让她?蹙起眉头挣扎。偏却用力?不得,情不由衷溢出的却是媚弱轻哼。
*
映竹领了百合莲子羹回?来,茶点房可真大方,还另送了一盒饴糖呢。岂料却不见了魏小姐,等了一会?儿?,问旁边,都说没注意,似乎被娘娘叫去?了,不如你去?后苑房子找找。
映竹前去?找了一圈,那?毓兰斋外面却把守着侍卫,很是凶斥地告诉她?,没有主子带不许进去?。吓得她?只好又回?来,坐在看台上干等着。
球场上的赛况已经到了最激烈时刻,目前比分打平,在倒计时之前,只差最后一球便?能决出胜负来。
谢敬彦把比分踢到一比一的程度,已经给足了太子威赫。这最后一球他势在必赢,下午的半场就能按照计划,让梁王队获胜了。
那?女人爱钱,他成全她?便?是。
她?要的什么,他岂能不给到她??
日头渐晒,男子凤目凌厉,清挺的俊脸已然淌了汗,球服的袖弯亦因着体?力?肆放而渍湿。
已经忍了许久没朝她?的方向看,忍不住望一眼,却发现魏妆座位是空的,只剩个丫鬟双目顾盼着。一会?儿?又看去?,仍就不在。不免让谢敬彦纳闷,她?既重视得失,如何会?在关键时刻缺席?
余光却瞥到了看台上的怡淳公?主,那?高耸的颧骨似揶着得逞恣意,还有梁王的亲随从台下过去?。
按照梁王争出风头的行?事作派,他不该是养精蓄锐等到下午才?出场么?
思想起饴淳惯做的勾当?,谢敬彦磨咬薄唇,心弦提了起来。
赛况更加白热化了,太子高纪专门逮着他防范。但见宣王脚下一球运出,三个东宫禁卫便?在谢敬彦跟前拦阻,宣王队能打善战,一个个也非吃素的,一名郎将踊跃当?先,抢过蹴鞠,掠过众人头顶飞向球门。岂料似旋力?不足,半途有坠空之势,急得郎将后悔不已。
这球虽险,谢敬彦却惯于险中夺胜。他紧忙收绪宁神,腾跃起身顶出。
仓促间蓦地看到台下的座位上,一身看客打扮的谢氏暗卫,手上拿着小铜镜倒立反光。他心一沉,果然,暗号在说魏妆出事了!
只稍纵即逝的错愕,谢敬彦图腾额带掠过蹴鞠,球被高纪截走了,拂进了宣王队的球门内。
谢敬彦迎空,整个栽了出去?,有草叶被辗轧的清甘湿润沁入呼吸,他的手臂和颈部似乎受伤了。
四面欢呼声响起,太子队竟然踢赢了,几年?都不见这般激烈难猜的了!
最后一球可谓赢得万分惊险呐,从谢修撰腾空到太子截过,哪一步都超乎预料之外!有为宣王队可惜的,有热烈欢腾的。尤其那?些临时增加了太子队投注的人,简直把鼓声敲得震起。
淳景帝格外高兴,啧叹道:“今春一场赛季,比往年?热闹啊,且将其延续,继往开来。吾儿?太子实力?卓然,不该过于谦仁,大晋朝本就是在马背上打下的江山,能文擅武是为幸事。可惜皇后去?休息了,没能见此盛况,之后皇后也莫要过于压制他啊。”
绥太后瞧着的确精彩,心里却到底不是滋味。从小就一直看重梁王,她?的重心是偏重梁王的,再则,太子是庆王私生这一关怎么也不过去?。
太后缓缓应道:“皇帝高兴就好,且把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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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押出去?的银两给填了吧。”
就起身走了。
填,是该填,这银两淳景帝出得快慰。
沈德妃与杜贵妃互相对视,眼里意思写?得明明白白,惯常觉着太子谦柔,真是被皇后母子骗了,出乎意料啊。
皇后她?倒是晓得关键时刻躲开,如此风光一幕她?却不沾,呵。
想到往年?基本得头名,这次竟然在第三,适才?那?位郎将难掩一丝惆怅。但不管是赢了输了,各位都已经尽力?,宣王队员们互相拍拍肩,秋赛再接再厉。
太子欣赏却不解地瞥了眼谢三郎,其实那?一球高纪截得几无胜算,怎么紧要关头他却走神了呢?
谢敬彦已然顾不及理会?这些,走至暗卫身边。
暗卫做着寻常看客的装扮,低声汇报了一遍情况。脸上局促着,有些话想说又不敢明说,只道情况紧急,非女子或者宗主不便?进屋帮忙。
非女子或者他不便?进……
啧,谢敬彦修朗睫羽敛下一幕阴鸷,顾不得手臂似乎错骨的伤,便?往毓兰斋方向快步走去?了。
第64章
魏妆慵妆松髻地躺在床上,床榻柔软,本该是舒适的,她却觉风云席卷,每一寸肌肤都焦灼得难受,然而无?力挣扎醒起,只是迷乱地摸索着。
谢敬彦一路往毓兰斋而来,推开暗卫所说的那扇门,绕过薄透屏风。抬眼便见床前的地上,掉落着提花绸的薄衫、云软缎的小衣,满屋子皆女人?媚惑的香气。那纱帐里还探出一节细腻小腿,雪一样?的莹白。
难怪刚才暗卫欲言又止,此等场合哪个手下敢擅闯,庆幸自?己早来一步。否则若为了踢赢比赛而错失,他这辈子重生,却重生了个何用?
待谢敬彦酝酿一股气,修劲大?手抻开床帐,竟意料之中?又出乎意外地看到了更血脉贲张的一幕。
她妩媚酥娆姿态,比之婚后?数年里任何一次都要勾魂撩魄。
前世?女人?即便婀娜,总归用贤良淑德标榜自?己,便是夫妻最胶-缠的起初几年,也要对他羞掩娇藏。
可此刻的魏妆红唇宛若桃花,媚眼如?丝半闭半合,眼尾也似染了胭脂泛着诱惹的红晕。那皓腕似雪,迷离沉浸摸索,莹白与娇颤拂动,惑着人?不忍多视。
饴淳荡-妇,从?哪弄来的下作媚毒!
谢敬彦既心痛又撑痛,幸在此刻是穿回来的自?己,多年饱受漠视已到麻木。若是先前的谢三,这一生恐怕更要被她吃死了。
他克制冲涌,转过身,捡起地上的衣物衫子,纳着呼吸束去魏妆的颈下。本就因比赛而左臂错位,只能用右手仓促一通系紧,她偏乱动不自?知,酥媚不时地在他眼前娇迎。
谢敬彦噙唇不语,又掠起床尾的裙裳,无?情无?妄地系去她蠕动的腰肢。
别说他寡欲,只因十?三载夫妻,他太明白她秉性了。他谢三就算被她俘虏,却断非趁火打劫之徒。
然而修长手指才稍触上腰涡,女人?却猛地揪住他衣襟,将谢敬彦勾去了肩头。绮艳柔软蓦然蔓延开来,谢敬彦才刚踢完球,正是血气灼烈的时候,顿地只觉上唇咸热,竟是鼻血出来了。
魏妆却还不够,柔糯娇酥地低祈道:“求求了,帮帮我……救我……”
谢敬彦尚未仰起,她嫣唇已经?寻到了他的颈骨,下意识地蠕吻起来。她的手更加不安分,将他的腰带开启,可想而知她在如?何胡作非为。
她这时侯一应都懂,全然不必披着少女的娇生,到处迷惑什么郎将王爷,分明是那妇人?骨子里的熟稔反应。
一瞬让谢敬彦以为又回到从?前,他简直要死的心都有。
男子蓦地咬住她耳垂,混着几缕发丝磁冷道:“我倒是想帮你,就怕你醒来后?要杀我。”
她这么恨他,满心腔的要与他算旧账,她醒来能把他推多远就多远。前世?岂非没领教过,十?几年夫妻,大?半的时间都在书房里打独铺。
谢敬彦箍紧魏妆的香肩,随意她在腰下挑衅着,借着空档将她衣裙系紧。
又发现她委实靡漾不已,便抚去那穴位上,想要点穴缓解药力。
上次从?乌千舟手里买到的一盒紫花丸,本打算送她一些防身,谁知自?己穿回来,把这事耽误了。只稍抱去马车里,就能给她先服几颗解药。
却脸侧忽地一痛,女人?攥拳打上来,气怒地咬牙啐道:“登徒子,滚出去,休想落井下石让你得逞。”
刚才还说让他帮她……谢敬彦眼角顿青,她重生后?却是打他顺手了么?他深知自?己眼下的灼势,若当真失了克制,难以想象该宠她到何种程度。
一瞬也不想客气了,攥出魏妆的手甩开,愠恼含住她颈涡道:“还请魏妹妹睁开眼看看,到底谁在落井下石,想快点解毒就别乱蹭!”
*
隔壁的厢房里,饴淳公主?假意煮了花草香茗,听说皇后?娘娘也在苑内休憩,便亲自?请过来用茶。
董妃母女在宫中?很会?做人?,焦皇后?惯常耐心,便前来坐一坐。
只茶才沏了几杯,就听旁边诡秘的咚咚声响。
饴淳猜着该是梁王已经?进去了,她便对身边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去球场把谢敬彦叫来。
亲自?瞧瞧那场面,才好死心彻底了呢。
饴淳对皇后?笑着道:“好像魏家姑娘也在此休息,不晓得是哪间房里,隔壁这般动静,莫不要出了什么事?外州府初来京都,经?不起气候变化,仔细中?暑却麻烦了,娘娘不如?随我去瞧瞧。”
听说魏妆不适,焦皇后?便记挂起来。魏女救活的那盆帝王花,好生缓和了太后?与自?己的关系,再加姑娘得体娇憨,昳丽大?方,也很得皇后?的喜爱。
焦皇后?便起身往隔壁去。
门闩已提前被饴淳动过了手脚,饴淳在外面稍用力一推就打开。透过屏风,瞥见有道修挺身躯俯在床沿缱绻,只当事做成了。
她不由得溢出喜色,怎知往里走去,发现是枣红的球服——梁王的该穿湖绿色啊?
但见那清凛男子衣襟半开,颈上满是女人?嫣红夺目的唇印,尤其?窄悍腰间革带松驰,竟还沾了血渍……
而魏女呢,被他用薄毯包裹在胸前,一幕青丝香汗氤氲,眼眸轻闭,像是刚刚才经?历过一场唯美情动的死生契合。
不是,他们难道已……怎么换了个人??
饴淳顿然楞住,惊道:“谢、谢大?人?……为何是你在此?”
早让人?去找梁王了的。
她当然猜不到,梁王已经?半途被霍家叫去,报喜王妃有孕了。
谢敬彦前世?既官至权臣尊崇,莫论今时之怒,看着饴淳更是睥睨俯视。
他薄唇若涂丹,眸色黢黑,抑下冰澈寒冽:“公主?何故装懵?魏妆中?了暑热,我抱她回府!”
那冷淡的嗓音,绝俊无?俦的仪容,只叫饴淳竟一瞬心慌,下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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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了道。
焦皇后?登时也明白过来,这怕是饴淳使得什么诡计。在后?宫久了,须知人?心叵测。
但没想到,误打误撞,却成全了谢三郎小两?口子。
淳景帝对焦皇后?纯情痴心,焦皇后?视情-爱自?然慧眼明辨。早看出谢敬彦是喜欢魏妆的,这几日球场上赛事沸腾,他都不忘时而分心关注她。
皇后?有心袒护姑娘闺名,便意有所指地板起脸:“既是魏妆身体不适,且快抱回府去休息吧。别看见什么就以为什么,都踏实着点。”
难得皇后?严肃,话中?命令不许猜度议论。大?家连忙缄默低头,让开了房门。
谢敬彦颀隽身躯揽抱魏妆,女子一双娇矜绣鞋轻晃,看不见模样?都觉得美媚非凡。
……
魏妆在床上躺了三天?,所幸谢敬彦有紫花丸给她纾解,否则她都不知如?何捱过。
饴淳公主?这笔账她算是记下了!
早先她被谢敬彦揽回倾烟苑里,连醒都无?力睁眼醒来,只是迷糊地用最后?一丝理智恪守。
那紫花丸下-腹之后?,到了下半夜才被渴醒讨水喝。接下来的两?日魏妆酥懒得不想动弹,等到第三天?听说坊间已在兑注了,她休息一晚,次日便梳妆打扮前去领了银子。
这几天?里,盛安京街头百姓热议纷纷,都在讨论着刚结束的一场春令蹴鞠赛。
本以为今年该是太子殿下稳赢了,实在太子殿下领队后?,东宫禁卫们士气高昂,及锋而试,令人?刮目相看。
岂料竟然梁王高绰队摘夺了最后?的决赛。
有人?为太子队可惜,觉得该是上午半场与宣王队的对峙消耗了太多体力。毕竟上午的赛况堪称这几年来最有看头的一场了。
说到这个,又有人?为宣王叹惋。若是郎将最后?那一球,从?开始便传给谢敬彦踢,是否就能赢了决赛。
要知道,自?几位皇子成年后?,历届几乎都是宣王队夺冠的。
而说起谢敬彦,便又传开非议,只道谢三公子大?抵为了与前未婚妻私会?,而关键时刻走了神。有人?看到他搂着娇媚无?骨的魏家女,从?球苑的侧门上了马车,男子肃白衣领上沾满了吻痕。
但立时另有人?反驳道,若感情浓郁到需要私会?的程度,何故退婚呢?明明就是谢三公子周全负责,听说魏女中?暑晕厥,便抱她回府的。
依魏妆想来,太子高纪下午半场该是故意输给梁王的。凭前世?新帝上位后?的雄才大?略,高纪必然思察敏锐,应能猜出皇帝此次有心让梁王赢。太子既彰表了能力,为皇后?增添荣光,又能见好就收,不置于风口浪尖。
魏妆是夜服下紫花丸醒来后?,原已死心做好了输的准备,谁知竟然赢了五千两?银子,比她预想中?的还要高出一小倍。
想来应该感激谢三郎上半场的激烈挑赛,使得许多人?临时增加了太子队的投注。这些投注有分单场投注与决赛场投注,单场投注的小赢不断,决赛投注的则看最后?大?桩了。
如?此一来,魏妆还掉通盛典当行的本金加利一千多两?后?,还能剩下三千多两?银,加上筠州府的田产所得,应能在东内城盘上一处不错的小花坊了。
而街市私下里,也传着魏妆与谢三郎的多种绯闻。魏妆对此表示无?奈,却也庆幸,那日所幸前来相救的是他,将克己复礼刻进心髓的清执仙骨。换成别人?,哪怕是憨厚实诚的褚二郎将,都未必能把持得住。
魏妆看过自?己的身姿,朵朵嫣红斑驳的痕迹轻浅,想来应是自?己作下的。唯有锁骨上被他咬出了一道痕,胸衣腰带也系得杂乱无?章的。左相大?人?不愧是成大?事者,关键时刻视情-爱如?无?物!
焦皇后?为了护住姑娘的闺誉,放出话来说,欲重新赐婚给魏妆与谢敬彦。只待二人?点头,便及时举办婚礼,让魏妆十?里红妆从?宫中?嫁出。
当日饴淳公主?下药现场,既被皇后?看破,饴淳自?然无?颜再请尚驸马了。
绥太后?对此也欣然应允,想来当年魏厷集完成了襄州连通淮南道的筑渠工程,也给太后?在史书上记了一笔功劳。
太后?虽想把魏妆许给梁王,在自?己眼皮底下得以提携照顾。但若是谢三公子也好,谢侯府忠良显爵,门风高崇,是为上乘。便仍照之前所说,许诺魏妆一套嫁妆,让她在自?个颐德宫里出嫁。
说来魏妆已经?许多天?没见到谢某人?了,春赛结束后?,朝廷放了参赛队员们三日假,恰好他又轮到沐休,便一连五天?。她没点头,他便暂无?回应。
沈嬷将欢喜之心藏得惴惴的,说谢公子受了点伤,想催魏妆去瞧瞧他,又生怕催了她生气。如?今的小鸽姐儿?,主?意大?着呢,早不是婆妇能哄得了的了。
宫中?赐婚的消息传出来,谢府对魏妆可谓小心周到,连大?房汤氏都支吾不出声了,不用尚公主?,上下皆松口气。尤其?罗老夫人?,更是切切巴望着魏妆能够答应。
这京中?官贵各个见风使舵,没甚骨气,区区一对董妃母女,竟吓得没人?敢出头相亲了。想想昔日,多少人?巴望着能得谢三郎垂眼呢。
还是魏家女子招人?爱,怎么看怎么有福气。再说到眼下,太后?皇后?都这般抬爱,还有哪个千金风光能胜过她?
罗鸿烁是又迫切,又忐忑啊。忐忑是因这丫头过于娇媚也,先前天?冷还觉不出,如?今衣裳穿薄,那腰是腰臀是臀,又擅拿捏,别把自?个清风雅隽的老三陷进去了。
他们谢侯府显贵望崇,真的没哪个媳妇像这样?惹艳的。哎,总归难能两?全就是了。
为了哄魏妆高兴,这几日吃的用的好东西便都往倾烟苑里送过来。魏妆对比从?前,觉得好生可笑。
但她仔细筹谋,这桩婚只怕还要与谢敬彦成了更为合适。
原因有三——
首先她若是不点头,那接下来必然要嫁的便是梁王高绰了。
再则,哪怕不是梁王,既与谢敬彦流言蜚语已传纷纷,若嫁给了别家,少不得又要怀疑她花心无?妇德种种,到时与前世?有何差异?
而且,谢敬彦未来是要做左相,扶持新帝上位,权势滔天?。她若开出了花坊,有这么个背景做靠山,却也能方便许多。
魏妆如?此决定,便择了是夜戌时,去到谢某人?的书房里找他谈话。
*
云麒院里,谢敬彦穿一袭大?袖绸缎长袍,刺绣精美繁复的云纹,神清骨秀傅粉何郎端坐在案前,正在与自?己独自?对弈。
男子额头上浅淡紫青,手臂的错骨已正了位,为了稳定暂时还挂着纱布。脖颈上也不知是女人?的爪印,或者踢球时在哪里刮伤了,几道殷红的划痕。
额头是被她捶的。
魏妆身着若绿丝质纱裙,洁白姝颜似雪,盈步走了进去。瞥见这一幕,心底有丢丢发虚。
她便是中?了媚毒,也总有一丝残存的记忆,晓得自?己那天?对他做过不可告人?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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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记得夜半醒来时,手腕酸胀得似频繁用力过度。继而隐约闪过般般画面,便知自?己惹火了,他那事物如?何嚣张卓然,叫她前世?好生印象深刻。
但又如?何?既做过清汤寡水夫妻,撩便撩过了。
魏妆仍秉持娇矜傲漠,悠然道:“空着么,有些事要找谢三哥谈谈。”
三哥,
呵,谢敬彦每听这称呼都觉讽刺,有人?会?对所谓三哥做那些事?殊不知他痛苦煎熬,女人?何尝知道关心。
男子凤眼掀看魏妆,那欢炉散里的某些成分,估计与紫花丸的属性相融,几日下来竟将她滋养得愈发凝脂仙姿。
他看得稍瞬分神,又聚敛心力道:“魏妹妹有话请直言。”
仿佛为了应怼那句“谢三哥”,两?人?称呼有来有往。只话音末了却柔和,晓得她无?碍,适才放下心来。
都非善茬,确不必兜圈子。
魏妆精于世?故,寻了他对面的蒲垫坐下,干脆明说道:“此次多谢你,让我赢了不少银子。我思来想去,这桩亲事不如?就成了吧。但我附带些条件。”
谢敬彦修长手指攥着棋子,把自?己将了一军,吃掉颗小车。清俊脸庞上风云未变:“且继续说。”
魏妆抿了抿唇:“我知你与我已无?甚知觉,这亲便成了,你也不必负担。彼此只作挂名的夫妻,婚后?不须同房。当然,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互不干涉。但既为利益合作,若是你在权谋场面需要我应酬,我不介意演演戏。而我准备开间花坊,你也莫要阻拦。婚后?府上的中?馈,你母亲祁氏自?己对付,我可不愿再做操持的贤良妇了。”
“二年之后?,随你任娶平妻妾室,想怎么宠怎么生,我绝不干涉。几时谢大?人?想和离了,休书一封即刻搞定。你觉着可行?”
——果然是对自?己无?半分情意,一切都为了利益!
但这女人?若不攀营图利,她却也不是她了。
谢敬彦寡淡应道:“随你心意便是。但我亦有个条件,为避免府上口舌非议,影响我做事,明面上委屈你与我装得体面点,你看如?何?”
魏妆稍作思想,这样?考虑挺好,她也不想再置身于府上的八卦纷纷。
女子便掠过他指尖的棋子,摁入了中?间的将棋老窝中?:“成交,明日我便入宫应了皇后?娘娘的赐婚。”
夜幕渐深,眼见那娇娜身姿慢步离开院外,谢敬彦骨节分明的手掌逐渐攥紧起来。
第65章
次日魏妆进宫谢恩,应了焦皇后的赐婚,表明愿意与谢敬彦再续姻缘。又?去到绥太后的颐德宫里,谢过了恩典。
焦皇后喜眉笑眼,难得当一次这么称心的红娘,一对儿才貌双全、天作之合,除了他?们自个就没人能如此般配了。
正巧皇帝也在场,淳景帝振振有词地传授给魏妆经验:“男人多是口是心非,嘴硬心软。尤其谢修撰这类雅人君子,更加难撬开。你且心里想什么,直言不讳告诉他?;若不高兴,该打该骂更别藏着掖着,保管训得?服服帖帖。”
谢家三郎温文尔雅,体察仔细,用不着教。你以为个个都像你啊?
被焦皇后嗔了一眼,嫌弃多嘴。焦皇后便陪同魏妆,亲自去到颐德宫里将?喜讯告诉了绥太后。
绥太后欣然点头,让商量出?个日子。
恰逢帝王花的叶子颜色有深有淡,这花乃遥远大陆过海而来,尚须适应大晋的风土环境,时有出?些变化。皇后便又?留坐了一会儿,叫来中宫的御花师伺弄好。
消息传到沈德妃与杜贵妃那?边,滋味好不酸涩。
没想到啊,沈德妃本?来打得?好好的算盘,临时却被董妃母女掺了一脚。魏女做不成侧妃倒罢了,反正梁王妃也已经怀上身孕。只这丫头竟有些能耐,似乎把皇后和太后的关系在往化嫌发展。
叫杜贵妃在背后瞧着好戏,只怕冷嘲热讽呢。
但杜贵妃也休想得?意到哪去,原本?皇上有意叫谢敬彦尚饴淳公主的驸马,倘若尚成了,宣王兴许还能多个助力?。
如今被那?恣肆母女一搅合,谢三郎娶回魏妆,她杜贵妃也捞不到好处。
日子往远些过,等没了焦皇后,受益的还是德妃和自个儿子梁王!
……
算起来五月端午就到斗妍会了,斗妍会每年由宫中主位娘娘主办,届时必然忙碌。而谢敬彦五月亦面临选部调职考核,加上京中绯闻纷纷的,对姑娘闺誉也影响。
于是太后一商量,干脆便将?婚事定?在这个四月底吧。
赶是赶了些,魏妆却无?关紧要,左不过走一场形式而已。
她不奢望在这次婚姻里得?到爱情与家庭,猜他?谢敬彦也不过是权衡之计。早早解决了一桩事儿,她好匀出?心思去筹办花坊的事宜。
魏妆便作乖觉娇羞模样,点头道?:“喏,臣女听从太后、皇后娘娘的安排。”
时间仓促,只剩下?七八天了,来不及通知筠州府的魏家。
没想到两世的婚姻都匆忙,前世她娇怯躲避,随着沈嬷的安排进展,并不知是为算计成婚;今次自己筹谋,说?到底还是换了一种方式的算计呀。
魏妆自嘲地笑笑,便写?了封信寄去给父亲魏邦远。将?起初应祖父的心愿与谢府退亲,继而太后、皇后重新赐婚,安排她从宫中出?嫁一事大略说?了一番。
又?言及自己准备卖掉母亲庄氏的部分田产,盘一处花坊来经营。当然,思及魏父谨守体面的作风,魏妆还提了一嘴“相公”谢敬彦对此的支持。
重生这些日子,她忙不迭地开始个中琐碎,无?暇过问筠州府,再提起写?信,总觉得?生疏。
前世魏妆婚后鲜少与娘家联络了,魏邦远始终忌讳女儿辱没门风,竟为高嫁而设计谢三郎,临终前都未曾登门谢府。
魏妆对父亲与继弟魏旭的感情复杂。母亲庄氏去世后,魏邦远就极少提及她,隔年立即续了继室柏碧霜。
魏妆年幼时听沈嬷说?过,父亲与柏氏乃青梅竹马,只因祖父需要尽快筹钱堵上筑渠的漏洞,而庄家主动提出?数目。故而祖父便为父亲做主,聘娶了出?身商贾的庄氏进门。
柏碧霜在沈嬷的描述里就是“白-砒-霜”,魏妆因此总觉得?与父亲有道?隔阂。
但在筠州府时,一个大小姐该有的她都有,并未用度短缺。母亲留下?的田产也都在庄舅父手里保管,父亲并未占用,总归是尽到责任了。
算起来,她从筠州府出?发北上,也才两个月罢。魏妆试着回顾此时应有的心情,提笔写?了一封,托府上的仆从寄出?去。
如此周全解释,总该叫魏家颜面有光了吧。
罗老夫人那?边,也以谢侯府之名修书?一封,随礼物同寄往筠州府,以表达对亲家的敬重。
先前本?来挑剔没落的魏家,谁料到魏女这般得?脸呢。罗鸿烁倘若不隆重点,就是对宫中贵人们的不尊了。
然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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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才把信寄出?,傍晚竟就收到了筠州府的来函。
原来是丫鬟绮橘寄来的,信中说?老爷刚打发走了两个下?人,自己暂时忙着走不开,怕要耽搁些日子,才能入京来陪伴小姐了。
难怪掐指计算,绮橘也该到了,却没见人影。
眼下?丫鬟映竹、葵冬,都已被魏妆收拾得?服帖忠实,映竹机灵应变,葵冬擅长?打理,就算绮橘暂时不来也无?妨。
而绿椒那?个贱婢,自从晓得?魏妆同意赐婚,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鞍前马后。魏妆可没打算再留祸害,寻个恰当的时机就打发走。
等忙完了婚礼,她准备先行?让沈嬷回筠州府去,处理田产买卖。
有了与谢敬彦的利益合作,那?男人堪称一副心眼当做三副用,她如今可算再了解不过;自己呢则警惕一些,身边有两个踏实的丫鬟也够用了。
因着新婚男女在婚礼前夕不宜见面,隔日魏妆便暂时搬进了太后的颐德宫中小住。
*
谢侯府一个月里连办两场喜事,可谓是排场。好在一应流程刚结束,摆宴的桌椅物什才收起,再翻出?来快捷又?方便。府上又?开始了一轮新的忙忙碌碌,新娘子从太后的宫中出?嫁,各种细节更要仔细妥帖了。
汤氏虽然暗地里妒忌不已,直怪谢老太傅偏心偏到泰山顶,但也松了口气。再则,三郎得?这么一体面亲事,之后对自己大房的闺女儿子总有助益,婚宴还是要办得?风光鼎盛的。
最得?色的则要属二夫人祁氏了,想想新娘子进门后,自己下?一季度的中馈就能交出?去有人干,通体舒快啊。
三日新婚期一过立马就交,一刻都不容耽误。养儿子做什么的,就是为了这一天用的!
听说?谢敬彦在紧锣密鼓通宵达旦地修葺院子,祁氏择日便叫人扛了一副上好花梨木梳妆台进来。
梳妆台意味着早醒早睡多操持,寓意极好。
找三郎,最近总是找不到人,翰林院不当值他?就出?城往外跑,入夜再回来检查工期。找他?只能找王吉。
王吉一看,二夫人要把梳妆台搬进原来的卧室,连忙上前拦道?:“夫人且慢,三公子嘱咐说?以后这间卧室,用于给三少夫人做花房了。书?房搬到了对面那?间厢房,而原有的书?房用作卧室之用。夫人您把东西交给小的,小的来安排则个。”
怎么,觉还不睡了,把卧室都搬去那?犄角旮旯?
祁氏听得?纳闷,三郎喜静清修,书?房位置离着主厢房远了些,却不像现在的卧室进门就到。搬去僻处,夜里叫个仆婢差使都不方便。
再说?把卧室改成花房,弄到新的书?房对面,那?一打开窗就是花香味,还能入得?了神、办得?了公务么?
问王吉,王吉支支吾吾不敢说?。王吉自己也不知道?哇,三公子估计就是想边看书?边看小媳妇儿伺弄花草吧,还能怎么的。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英雄爱美,宁在牡丹花下?躺……呃,也或者把卧室放得?远些,弄出?什么动静之类的不怕人听见。恕王吉心里阴暗乱猜想了。
公子为了成这门亲,近日忙得?夜以继日,然那?眉宇间灵气都舒展了,可见痴心。
祁氏只得?搁下?妆台,又?让人送了一批上好的女子织物用品进来。
*
绥太后厉害威严,平素宫妃们小心谨慎地请安陪侍,大气轻易都不敢喘。
等到魏妆进宫来,太后的姿态却莫名放松了许多。大抵魏女出?身州府,没那?么多利啊益啊的牵扯。再则魏妆自军屯之地来,视野宽广,有趣的事儿一箩筐接一箩筐的。在筠州府待久了的人可能不觉得?,对于久居深宫的太后而言,却是听着新鲜。
这几日,太后一边安排女官紧锣密鼓地筹办婚事,一边叫魏妆陪着喝喝茶,养养花,下?下?棋,却也待得?悠然怡然。
等到新嫁礼服做好的这天,中宫皇后叫了魏妆过去试穿,若有改动之处再做细调。
魏妆出?了内左门,却见到了谢敬彦一面。
琉璃金瓦打着晃眼的光芒,谢三郎刚从皇帝的勤政殿里出?来,手上也拿着一沓新裁制的新郎礼服。
啧,魏妆看得?杏眸里漾出?了讽意。
这男人果然权欲熏心,都马上要成亲了,还不忘御前秉公……对他?而言这桩婚的确是过场。
阶前阶后对视,谢敬彦穿着青绿色朝服,衣襟袖口刺绣精湛图纹,站在魏妆面前,切切实实二十弱冠时的清凛绝尘。
不得?不说?,长?得?还真是怪惑人的。
魏妆敛起欣赏,做一本?正经娇笑道?:“三哥真是蹈厉奋发,忠良上进呀。这次收获颇丰,却不必一件衣裳钱都要省着了。”
她笑容盈媚,话?语却毒,不仅暗示他?锲而不舍,再来一次还要谋权处尊,明知他?与“忠良”甚远,偏却用于奚落。又?且学?抠门了,以他?陵州谢氏宗主的身家,做得?礼服何能比宫中的要差,却连这点儿花费都扣。
魏女果然是魏女,两世对他?绝情不移。
说?来这原是焦皇后的提议,宫里的绣工人多速度快,叫把谢修撰的婚服也一并给做了。
谢敬彦无?可无?不可,他?此举莫不是为了能见她么?
这才搬进宫来没几天,听闻吃喝玩乐睡,竟是混得?风生水起。更加美得?愈发桃腮粉面,袅娜娉婷的,身为夫君岂能置之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