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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酉时三刻,大雨过后?空气湿润,天空却还亮着隐隐的霞光,将?洗涤一清的汉白玉台阶打照得发亮。
谢敬彦往外场院出去?,迎面遇见梁王高绰与宣王高绒走过来。
他沉敛心绪,拱手施礼:“下官见过二位王爷!”
傍晚兄弟俩听闻父皇风湿骨痛,匆忙入宫来尽孝,皇帝推说?要起诏书,命晚些时候再打扰。两个就先去给德妃与贵妃请安了,原来叫的是谢三郎。
宣王有意拉拢谢家,便扬起笑容道:“原是谢修撰在父皇殿里,可真是巧合,适才看见魏家的长女也在宫中,跟随皇后?身边班嬷嬷入内廷去?了。”
魏妆去?皇后?宫中做什么?她既在经筵日讲上出头表现?,巴结讨好?了太后?与德妃,如何转身又去?靠近皇后??
若真重生回来,难道不知绥太后?对皇后?的芥蒂?
更未料到,她这一世的功利心这般强。
谢敬彦稍默,掀眼看向梁王——没?几个?人知道,梁王在失势后?曾给魏妆暗中递过消息,扬言愿带她私奔,他有足够的储蓄供她半生优渥。谢敬彦密线网罗,何能不知。但消息递到魏妆手中,那妇人看都不看便烧掉了。
她没?跟梁王走?。
谢敬彦便越发?以为他二个?之间有过勾当。但那时他只当魏妆审时度势,擅权衡利弊,乃是个?薄情的女人。
是以,在看见魏妆吐血倒下?后?,谢左相?心痛之余亦震惊。他想象不出,以她在后?宅的精干,竟能被贴身的恶婢算计那般。
想起对她曾有过的误会便堵于心口,反复难抒。没?想到却又穿回来了。
弑杀皇宗乃大不义,然前世若不杀梁王诸人,绥太后?就?不会死?心,大晋朝纲难稳。过后?的史书对于谢左相?的容行,必当或褒或贬地?记上狠厉几笔。
希望今世这二位王爷少折腾些许,免得再度兵戎相?见!
谢敬彦隐了翻涌的心思,唇色清淡,悠然回道:“傍晚圣上急召,魏妆与我同在车中,遂一并乘车入了宫。下?官正打算去?寻她,还要多谢宣王提醒。”
梁王在旁听不得劲了,他自然不知道淳景帝背地?里布着怎样的棋。
只觉得吧,谢家一向中立,父皇这次却为何,似乎在把谢三推进宣王阵营?
蹴鞠赛入宣王球队还可以理解,毕竟抽签抽到的。但谢府寿宴,却将?帝后?寿礼与董妃母女的一起送去?,送的还是多子多福的金葫芦摆件。
这就?匪夷所思了,莫非不清楚董妃与杜贵妃的关系?就?算尚给自己端敏皇妹做驸马,也别尚给饴淳那个?套名公主啊!
宣王高绒手上有兵权却无钱,梁王有钱却缺兵权,故而?太后?一直在笼络褚家,亦栽培褚家老二。褚二潜力甚大,而?谢敬彦与他关系交好?,若能一并拉来效佐梁王却是最好?的,别被宣王沾光去?了。
梁王便也上前,拍了一拍谢敬彦肩膀,热络道:“有劳谢修撰了,这大雨瓢泼的进宫一趟,可见父皇对你的器重。对了,前些日子听闻魏家与你退了亲,却也无妨,这京中多少贵女在排队等候,择日请你来赏马,到时本?王给你参谋参谋姝色。”
宣王在旁揶揄道:“怕是二皇兄自个?着急吧,我见你适才看到人家姑娘,一路念念不忘。你放心,人谢修撰不会和你抢的,呵呵哈!”
梁王手掌搭在谢敬彦宽肩,谢敬彦乜斜一眼,而?后?磊落抖开:“二位王爷说?笑,敬彦心中只唯效力朝廷,并无多余杂念。”
果真是京都第一公子,外面说?的没?错——脂粉不沾,寡于风月,那般绝顶美人儿竟能说?放就?放。
听得兄弟俩朗笑,这便上台阶面圣去?了。
*
魏妆进了永熙宫,焦皇后?正在殿里给一幅画上色,但见是个?四十余岁的美妇人,保养得极好?,面容光洁饱满,看上去?雍和祥睦,宽容而?明?智。
班嬷嬷走?过去?,低声禀报了一下?情况。
焦皇后?便搁下?色板,露出笑颜转过来:“哦,你便是魏老侍郎的长孙女?一晃十几年都这么大了,来,过来本?宫瞧瞧。”
魏妆上前见礼。她对皇后?印象并不多,只记得该是和蔼之人。
启唇柔声道:“臣女拜见皇后?娘娘,适才听到班嬷嬷说?御花师路途耽搁,这便斗胆毛遂自荐,前来试试。”
筠州府旷蛮军屯之地?,这小姑娘却肤容水润,行止大方怡然,毫无虚浮或生涩,瞧得焦皇后?自然地?喜欢。
焦皇后?因为曾与庆王订过婚,又早产一个?多月生下?了太子高纪;襁褓时宫人照顾不仔细,给高纪右眉心落了个?痕,让人传说?开,却成了与庆王相?似的胎记。即便她与皇上分明?新婚初夜,彼此心中有数,偏偏有理也说?不清楚。
她就?一直想笼络和太后?的婆媳关系,免得皇上父子夹在中间难做。眼前少女既是绥太后?看重的,又且能养出谢府寿宴上的珍奇花卉,便让瞧瞧无碍。治好?了花是好?事,治不好?皇上也不会怪罪。
焦皇后?便让班嬷嬷带着去?瞧瞧了。
下?了正殿台阶,往后?头的园子和花房穿梭。今日大雨,宫女提前把花盆搬至墙下?,没?被淋着。
季花师告假时说?过,多晒晒太阳即可,起初都让晒得好?好?的,忽然一日却看着要发?烂,可把人好?生着急。
班嬷嬷指着那花,大略说?了说?原委。
但见花盆里的植株叶片饱满而?青绿,顶端几颗花苞呈圆形状,透出内里的红粉嫩蕊,还覆着一层柔软的茸毛,十分的罕见。
得益于谢某人,恰巧魏妆不仅见过还养过。只是此花耐寒耐旱,从十一月至翌年五月皆属花期,该是生命力顽强的。
魏妆蹲在廊前,仰头说?道:“此花可是叫帝王花?产于大西洲国,花开后?花瓣绚丽夺目,表寓圆满吉祥。若说?得没?错,它该是喜阳光与稍干燥的环境,不该晒几日便忽然萎了的。”
班嬷嬷听得暗自惊讶,进贡的西洲小国路途遥远,到达京都后?原有的贡品花卉里,唯仅剩下?这一盆。皇上想送给皇后?,又恐太后?、嫔妃们?有意见,便推脱寄养在中宫。宫外头可没?人见过。
班嬷嬷不由?得唏嘘道:“送来时植株尚小,未曾见过花开,这还等不及花开便出了事。但姑娘竟知道这花的来历,可见是有些见地?的,便快瞧瞧怎么个?回事吧。”
第52章
魏妆认得帝王花,是因谢敬彦曾送给过她一盆。
新帝高纪赏赐给他的。某天魏妆推开卧室窗子,看到窗边放着一盆瑰丽多彩、灿烂娇艳的花,洋溢着从来未曾见过的热烈。正在诧异,看到对面廊下站的谢敬彦,她问他哪儿来的,大人?何?意?
谢敬彦肃冷道:“皇上?送的,大西洲国帝王花。本官不懂养花,麻烦你替我?照看。”
魏妆也不?白得,见他贴身的手帕已洗得脱线,就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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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了条新的还了人情。
那也是她最?后给?他动的针线女?红了。
听完班嬷嬷描述,她便蹲下查看植株。发现是从?花茎的下半段发生?萎烂迹象,上?面的叶子与花苞却仍生?命力旺盛,显见是根部出现了问题。幸在平日照顾仔细,发现得早。但若是寻常的根部问题,应当循序渐进影响到整株才被?发现,不?会?断层迹象这般明显。
她拜托宫女?托起花盆打量,这才看到盆底的渗水洞眼竟然?被?油纸封口了。她俯身凑近,忽地却闻到一股酸臭难闻的味道。这味道在筠州府粮仓附近时有闻见,应该是耗子尿。
魏妆起身把?情况和班嬷嬷说了,而后一棵棵小心地移出植株,用清水及花房里的药水过滤消毒,再重新栽入新盆中。
宽慰道:“所幸发现得早,端看花苞与叶片尚且饱满,影响不?大。明日若能放晴,便置于廊下晒晒,应当能活过来的。”
班嬷嬷看她年岁虽嫩,却一番娴熟动作自然?流畅,已然?多有信服。表了谢意,带魏妆回皇后跟前复命,附耳把?看到的说了一遍。
花盆里及附近地面都没有抓爬的土屑痕迹,中宫更从?来不?闹耗子,即便真的耗子尿了,何?能刚巧盆底又被?油纸糊住?分明就是为了浸烂根部用的。
焦皇后心下了然?,她在后宫多少年,想?想?便能明白。这盆帝王花精贵,德妃、贵妃几个都讨要过,皇上?没给?,只说皇后这边的花师厉害,送来中宫寄养。虽说寄养,但谁都认为是送了她的。
她虽不?会?明算账,也总须知道谁做的。
焦皇后低语吩咐:“你去查查,这几日都有谁去过花厅,莫往外传出。”
班嬷嬷应是。
皇后这便溢出高兴的模样,留魏妆喝了会?儿茶,又问了些筠州府及进京后的情况,魏妆皆一一作答了。
皇后舒心道:“这么好的姑娘,那谢家三郎也逸群之才,合该是佳偶天成,当真可惜了。只这缘分的事儿强求不?来,命中自有安排,便如我?,曾经也想?不?到会?嫁给?皇上?。你们年轻人?有自个的想?法,却也随缘吧。”
说完,脸上?不?自觉地浮起幸福来。
魏妆抿唇说:“皇上?与皇后娘娘举案齐眉,伉俪情深,世人?皆羡叹呢。娘娘一言,臣女?受教?了。”
心中想?的是,别说原装、真情纯挚的谢三郎了,若然?谢左相也回来,她掐他的心都有。
儿子谢睿才十岁,怎么办。
忽而一名太监走进来禀告。
皇后听完打趣一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你那位谢三哥在外面等?候小半个时辰了,御膳房给?他在皇帝偏殿准备了晚膳,愣是一口没吃空肚子干站着。眼看宫里要落钥,本宫就不?留你了,待花成活,本宫再重赏你。”
魏妆站起来作揖,嫣然?道:“养花是臣女?喜好,今日刚巧进宫遇上?了,却不?敢邀赏。这厢臣女?先行告退,娘娘万福安康。”
随了太监从?永熙宫里出来。
太极宫恢弘浩大,殿宇皆建在高阔的石基上?,人?在回廊上?旋绕,少顷便望见那内左门外立着的一道挺括身躯。
男人?惯性垂着袖摆,写意一种深思审慎的态度。
嗯。魏妆轻咳出声。
谢敬彦转过头,看到女?子白皙如脂的肌肤。夜色下他眸色微闪,启口稍顿:“魏妹妹出来了。”
魏妆存心说:“适才雨停后,遇见班嬷嬷急找花师,我?便去瞧了一会?帝王花,劳动三哥久等?。”
帝王花。此花只养在宫里,宫外未曾见过,等?闲也无资格养栽,她却倒熟悉。
谢敬彦自是记得曾送过那妇人?一盆。
心里也不?知道魏妆在打算什么,莫不?知朝野宫廷祥和之下风云暗涌么?这一世竟处处出显锋芒。
他淡道:“无妨。场院空旷,我?看天空月色尚好。”莫名一缕克制忍让的意味。
这感?觉只有那婚姻中的双方才能够辨识得出。如果仍然?是二十岁的谢敬彦,便该是年轻负气且谦凛的冷淡;但若是谢左相,就有一种老夫老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图轻省了。
魏妆掖唇:“那便回府吧。”
马车就停在勤延宫外,走几步就到了。
上?到车厢,又按照两人?来时的座位分开。魏妆没什么话,看谢敬彦倒茶喝,喝茶动作雅意斐然?,一口气饮了三杯。
啧,写完罪己诏,晚膳都不?用就跑来内廷门外等?,只怕是饿了。
她好在吃掉了一顿烤串,又在皇后宫中用过茶点,反正他亦瞧不?上?闲碎零嘴,没给?他留。
魏妆打了两个哈欠,自己便瞌睡起来。
雨后夜色静谧,谢敬彦看着她娇粉的睡颜,勾开旁侧叠得齐整的薄锦,给?她披遮上?去。
一会?儿到得谢侯府门前,贾衡喊“迂——”。
谢敬彦唤魏妆:“到家了,醒醒。”
魏妆浓密睫毛微翕,喊几声都未动弹,侧脸抵着靠枕嘟了嘟嘴。谢敬彦看她睡相如此,便没想?继续吵醒。默了默,一手托起她后颈,单臂绕过膝弯,干脆将魏妆抱了起来。
女?人?身姿婀娜,此时软软的、烫烫的,从?肤骨里透出鲜活生?机。不?似后来,动不?动便寒凉,给?她用了多少名贵野参都不?顶用,手摸着也似没温度。
怎睡得这么沉,几百年没睡过觉似的。
谢敬彦蹙眉,行动却仔细轻柔。长臂稍抖,将魏妆稳当揽入怀里。一抹无法形容的酥-软顿时抵进他心窝处,他噙起薄唇,窥见那白-嫩脖颈下露出小颗的红痣。
这女?人?长肉专挑地方,肩柔腰细,但若你箍上?她纤腰,便能觉出那腰窝处迎起的娇弹。胸襟就更不?用说了,能吞噬人?心魂一般软糯。
她长肉就只挑这二处长,前世脸皮薄,夫妻行事总迫他熄灯。谢敬彦仔细算来,其实都未曾细看过她几回,每每只有夜色下氤氲的声息,与凭心去感?受的旖旎深泽。
若是前些日的自己,只怕难于抵挡她媚艳。但此刻的他与她十几年夫妻,那些感?觉早被?折磨得生?生?耗淡了。抱着也就抱着,不?会?多想?,不?过是不?想?让旁人?动她罢。府上?婆子未必能有他周全。
贾衡让出道来,由不?得人?不?吃惊。愣是谁看到这一幕,也不?会?觉得公子与魏小姐真很?清白吧?
谢敬彦对侍卫视若无睹,记得前世可没这么八卦的。只旁若无人?往府院里走。
庆管家迎上?前来,口中叨道:“哎哟,可算回来,急都急死了。傍晚下大雨,府上?不?见了魏姑娘,老夫人?与二夫人?急着到处找。后来听说姑娘随三公子进宫了,又不?知道是否属实,总算松口气!”
谢敬彦伸手一挡,做噤声动作:“小声点。”
而后垫一垫膝盖,将魏妆某双娇柔的丰莹隔开些空隙,免得他被?雨溅湿又风干的衣帛贴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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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她的体弱原是被?恶婢算计,方才逐渐失了温暖。男子隽颜冷肃,虽不?再夫妻,他这一世却不?容谁人?害她,漠然?把?她往云麒院抱去。
……
次日一早魏妆醒来时,已经卧在倾烟苑软香舒适的床榻上?了。
她记起来,出宫半道上?她就睡着,却是如何?进府的,一点印象也无。
问沈嬷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一旁沈嬷眼底泛着光,睨着小姐睡醒后桃腮杏面,娇滴滴的姿容,只作含糊答道:“是三公子抱姑娘回府的,听说原差点儿抱去云麒院,半道上?又折来了这边。”
多余的话半句不?敢置喙。
眼下鸽姐儿处事有心机,有谋算,性情已非沈嬷能折磨得透。谁知道鸽姐儿出了趟门,怎的会?被?三公子搂回来呢。啧,男子放她在床上?的动作轻柔,衣襟亦被?她压得皱巴巴的,还有红唇印子。
若非仆从?提醒,只怕真就抱云麒院里去了,那岂不?是……鸳鸯交颈?
没准是日久生?情,鸽姐儿又另改主意了……沈嬷千万得忍着,别打听到底发生?了何?事。
什么?她与他一无夫妻之名,二不?过贺寿世交,竟抱去云麒院?
魏妆当然?不?知道是谢敬彦惯性使然?,冷声问绿椒:“你来说。”
绿椒猛摇头,罚二十板子的屁股才刚好,一次就够了,再打该扁了!
倒是葵冬老实地述道:“小姐在三公子车上?睡着,到达府门前,他唤了小姐未醒,便将你揽抱回来。并嘱咐奴婢们不?许吵扰,让你睡到自然?醒。”
魏妆这才了然?,难怪梦中的自己似被?托起,在舒适的温泉湖面泛舟来着。只那舟中茶香沁脾,是她喜悦的气息,莫名心窝安稳,她便睡得不?想?睁眼。想?来必是谢敬彦抱她入怀,行走在路上?。
她迅速环视,在床尾找到了尚未被?拿去浣洗的裙裳。揪了揪袖口,感?知到千俩当票还在,这才蓦地松口气。
未免徒生?误会?,就解释道:“昨日忽降大雨,我?那辆马车被?贺家小爷借走,遂只好躲在三哥车上?避雨。半途皇上?急召拟旨,便一同入了宫去,又为皇后娘娘调理了花卉,回来得晚了些,等?闲谁都别多想?。”
“该叫个婆子背我?进来才是,总好过麻烦三哥!”
映竹看出了姑娘的忧虑,有心宽慰一下。说真的,若非三公子上?回已经发过狠话,老夫人?又严令不?让讲,只怕阖府清早就传开非议了。
公子抱姑娘回府的时候,单臂环过姑娘削柔双肩,一臂托着她膝弯。那般小心,当真似鸾凤相得益彰。
映竹低语道:“姑娘放心好了,我?们都知道公子视你为义妹,不?会?有旁余心思。”
魏妆倒也清楚,若他是原装谢三,必然?清凛疏傲,说放手绝不?拖泥带水。若是那谢左相,他更对自己无爱,为的不?过是习惯性尽责罢。
她暂且略过话题。
然?而等?到去了老夫人?上?院请安,一个个的脸色可就丰富多彩了。
第53章
寿宴的善后忙完,谢府又恢复了日常的晨昏定省。
清早辰时正,男郎们已去上朝,琼阑院里夫人小姐们端坐着,听?罗老夫人?训话。
罗鸿烁梳着整齐垅厚的抛家?髻,脸上荣光威严,两道眉毛间却隐着一缕焦色。
那日董妃既能与帝后一同送来寿礼,送的还是?旺子旺宅金葫芦,这其中结亲的意味已然很?明显了。
她想来颇为不?甘心,毕竟谢府门高根正,何容一个恣肆的“假公主”歪了血脉。寿宴一结束,隔日罗鸿烁就?悄悄找来京中有名的媒婆打?听?,想要瞧瞧各府适龄的姑娘画册。只要赶在帝后赐婚前,定下?一门亲来,到时就?有借口了。还不?敢光明正大地找,生怕传到宫中开罪了娘娘们。
媒婆各个支支吾吾地拿不?出,罗鸿烁一究问,竟是?各府都这样那样的推脱了。该是?生怕董妃母女报复吧,毕竟董妃这妇人?能牙利齿,八面玲珑,势头正盛……可怜她隋玉明珠般的敬彦,赫赫京都第一公子落得个无人?接手。
现在罗鸿烁再看魏女,竟有些说不?清的懊悔了。本以为远乡僻壤,却没想到这般活络,惹得人?见人?爱。若是?一入京,没等姑娘开口就?先把婚事敲定,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唉。
昨晚谢敬彦抱着魏妆回府,罗鸿硕就?责令府上谁也不?许议论,生怕好容易有了些松动的苗头,被两人?察觉,又凉了下?去。
罗鸿烁按捺着,假装不?提,端起金漆葵纹茶盏抿了一口,看向众人?道:“谢府丁忧三年,规矩礼俗大方大雅,让人?宾来如归,颇受好评。这阵子大伙儿也都辛苦了,寿宴办得我?很?满意,传令下?去,各房各院都按着等阶自去管事处领赏,每个人?都有赏钱。今后望鼓足干劲,持之?以恒是?也。”
一席话听?得满堂都窃窃欢喜起来,罗鸿烁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她再看向魏妆,又温和道:“魏妆也辛苦了,府上花卉托你照料得花簇锦攒,送来的三盆贺寿礼更是?攒足了称誉。我?让人?送了三匹缎子到倾烟苑去,天气渐热,裁几身你们姑娘家?喜好的衣裳。”
一番话说完,婆子婢女们都纷纷把目光聚焦过来。却唯有谢蕊谢莹胆敢抿着嘴,悄掩一丝少女才有的羞意。
魏妆猜着必然昨日一幕让人?误会了,谢侯府的八卦传播能力她前世早已深有体会。
脸上只做寻常客套,应道:“多谢老夫人?厚爱,原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呢。”
汤氏这二日满心里得意,寿宴是?她操持的,贤德能干的美赞自然也都叫她收受。再想到接下?来老二谢宜与安国公府嫡女的亲事,还有谢莹与奚府,都该风光登场了。寿宴那天,汉阳郡主更是?当众说道,得了一块好玉只舍得给?谢莹打?镯子,可见对四儿媳多么高看!
汤氏佯作关切道:“听?闻母亲在相看媒妁画册,看得如何了?咱们府上适龄的公子就?老三没着落了,可有哪家?合适,我?和弟妹一起在旁参谋参谋?对了,那日陶侍郎家?的小姐瞧着挺不?错来着。”
这话分明就?故意,她汤氏捕风捉影,还能不?知道敬彦说亲多难?
两房媳妇就?没一个省心的,罗鸿硕不?悦道:“那陶家?上不?得台面,好端端送一只猫,弄得场面凌乱,搅人?兴致。她便是?真进?门,莫说委屈老三,你脸上就?能有光了?大家?都在一个府邸,或找个厉害的、找个不?上台面的,都一样波及影响。”
言下?之?意也在说,如果尚了饴淳公主,她汤氏一样没好日子过!
魏妆听?得暗自发笑,前世不?是?被哄得团团转么?那陶贱人?指哪打?哪,这次竟拒绝起来了。但也说明了陶沁婉没重?生,否则不?至于这么摸不?准老夫人?心思。
魏妆偏乖觉开解:“或是?那陶姑娘敬畏老夫人?,初来到访紧张生怯了。我?见她颇具文采,品貌双全,经筵日讲上的一番心得分享,还叫三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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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表扬了呢。我?在马车里与三哥提到她,三哥亦明言过要对她上心照拂则个。”
这是?上次中了药的马车里了,她没明言是?哪一次。借这般巧妙一句,用以明示自己与谢某之?间别无其他。
算了吧,二房祁氏撇嘴,用少见的耐耐的柔和语气道:“妆儿说到哪里去?你三哥最?重?忠孝礼义,那是?他开蒙之?师翟老尚书的半个孙女,他能不?做个样子夸夸。幸在母亲不?悦那陶家?的,否则任谁再说你偏宠老三,日后都站不?住脚了。进?门就?两只眼睐来睐去,成何体统,也只有大嫂才会说喜欢。京中这么多女子,我?还是?看妆儿你最?为可心。”
祁氏少见的回击了汤氏一嘴。说完对魏妆亲热一笑,想起昨晚的事,祁氏心里又燃烧起了希望。
听?说老三竟差点把姑娘抱去云麒院了,三郎那寡情冷淡的心性,他不?会随便做出这般举动。没准已经发生了某些自己希冀的行为呢。
祁氏兜里钱是?真多,私房富庶,清早对镜梳妆时,就?在一层层满满当当的妆奁里翻找,想着该送什么去给?小姑娘,好替儿子多讨欢心。
妆儿……
魏妆打?了个寒颤,不?带变脸这么快的,我?和你儿子还八字没一撇。
但谁的娘谁自个去搞定,她都要搬出去了,她不?掺和。
罗鸿烁赶忙瞪去一眼,暗示祁氏别搞些弄巧成拙的新把戏添乱。
瞪得祁氏又不?爽利起来——只是?个美过头了的小丫头嘛,天下?没第二个了怎的?瞧老夫人?这仔细样。
若非自己儿子先陷进?去,祁氏才懒得操心。她因着丈夫谢衍好脾气,把独子幼小送去老夫人?身边,而不?得自己照顾。现如今三郎找媳妇,她便希望出把力,当然……更是?希望找个得力能干的小贤内助,好把中馈杂琐丢出去。
魏妆可没兴趣再陪着兜圈子,她前些天已经去信给?绮橘和庄家?舅父了,只等绮橘到了京城,就?让沈嬷紧着回去处理田产之?事,她得早点把自己的事儿搞掂下?来。
魏妆说道:“多谢二伯夫人?抬爱。对了,叨扰老夫人?与伯父、伯母们多日,承蒙照顾仔细,晚辈多有感?激。如今看到老夫人?寿宴满堂庆贺、宾客盈门,魏妆这趟来得欢喜,回去也好给?父亲有个交代了。只昨日褚家?祖母递来帖子,让我?前去府上小住,魏妆已经答应下?来,后日便准备搬过去住些日子则个。”
通常这种事儿要先与魏妆同?意了,褚府才会述知谢府长辈,大抵褚府的帖子下?午才能送到琼阑院。
罗鸿烁听?得惊诧,宫中太后才刚暗示许太监提点,要自己照顾好魏家?姑娘,这怎么就?要搬走??传出去该说谢府待人?不?周了。
她连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其实眼下?京中所有的人?家?,就?唯有魏妆是?最?符合敬彦的首选了。但凡是?魏谢亲事仍在,分分钟不?用任何周折便能堵住董妃开口提尚驸马的事。
罗鸿烁不?免暗怪起褚家?老妇——看到太后抬举魏家?长女,便把人?姑娘把自个褚府上哄,存心要堵她罗氏的不?痛快。怕是?见不?得谢家?重?开门庭,光耀显赫吧?
好比当年,赴宴的酒席上罗鸿烁调整了个与身家?匹配的座位,那褚老太太就?觉得情分变调了。
见不?惯就?见不?惯,罗氏的门第是?刻在骨头里的,反正政见不?同?,两家?能明面上维持个体面就?算。
罗鸿烁忙挽留道:“这……怎么好好的就?搬去褚府住呢?谢府偌大的后宅多少院子空着,你三哥能担事,咱们这边姐妹也多,相处起来更热络。前头在寿宴上,太后还叮嘱我?要把你安顿好呐。我?看不?如这样,魏妆你先去褚家?玩上几天,过后再回来住就?是?了,行李也就?不?用搬来搬去的。”
老夫人?也不?好明着提昨晚的事,只微妙地点了一句“你三哥能担事”,生怕姑娘因脸皮儿薄才要搬走?。暗示不?管发生了什么,谢敬彦都会承担责任的。
瞧火急火燎的,算盘全写在脸上了。汤氏噗嗤一笑:“母亲又不?是?不?知道,那褚家?婆媳二个,早早就?在魏妆还襁褓时,便对她爱不?释手了。听?说前些天,还要认做干闺女呢,如此盛情怎好叫人?姑娘开口拒绝,母亲却不?好强留。”
罗鸿烁只当褚家?是?想奉承太后,被汤氏这么一说,又瞬间站不?住脚。
恼得攥茶杯的手一紧,隐怒道:“就?你多嘴,大房两桩喜事还不?够你忙活的?”
谢莹也急忙地附和起来:“就?是?呀,母亲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可舍不?得妆妹妹搬走?呢。好容易她来了,救活了我?的两盆牡丹,这才刚长好叶子,搬走?了我?可怎么办呀?”
谢莹心情又恢复起来了,甚至只要一想起奚四郎的个中情景,心口就?如小鹿乱撞的管不?住,心烦意乱脸颊发烫。
那天寿宴结束时,奚四郎忽然在假山后拦住了她。男子高大身躯挡着她的光线不?让她看别处,问是?否误会他了,为何置他于不?理?
言语中颇有受冷落的求祈,忽而那大掌兜住她的腰,闻见衣袍上淡淡的雪松香,他给?人?一种性格冷静、沉稳的心安。
彼时谢莹僵着脸作满是?委屈,述不?出话,然后耳朵忽似被啮了一般疼痒。等他蓦然离开时,才发觉已被换上了一副琳琅如意耳环。竟是?新的,而她原有的一副却被他收去了掌中。
谢莹脸烫得,连同?视线都跟着发懵起来。耳垂上湿润,麻到失去知觉,她都分不?清那一啮是?否是?他用嘴唇给?她换的耳环。
谢莹本怕争,又常轻慢自我?,见母亲汤氏对自己与奚四的婚事满意,还揪着她在身边学掌宴,说了一通嫁去奚府的种种好处。譬如奚四高大俊朗,风光体面,成亲后更与皇室沾亲,谁人?都须高看一等。
谢莹不?由得动容了几分,毕竟自己是?个能叫汉阳郡主独一无二满意的儿媳妇,之?后嫁过去至少不?用受委屈。因此,她对两盆花在斗妍会上的亮相便更为上心了。
魏妆顺着话头答说道:“确是?褚府盛情难却,晚辈也不?好拒绝则个。左右行李不?多,唯只几个箱子,一趟就?捎上了。至于两盆香玉牡丹,莹姐姐你放心我?,便叫我?先带过去。待我?伺养出了花苞,在斗妍会前夕给?你送回府上。你若几时想看,随时可来找我?。”
听?得谢莹也只好如此安排了。
脚长在人?家?姑娘身上,如今既无与三郎婚约,罗鸿硕只得随了她去。
晨昏定省结束后,魏妆便赶早出了趟门,把押梁王的注尽快给?投了。
她进?京拢共带了三百多两银,当玉璧的一千两全押给?了梁王,其余的钱先且放着,在蹴鞠赛开赛前再见机行事。
只需梁王一队赢了球赛,加上筠州府卖出的田产,她便能在东内城周遭盘一处铺子做花坊了。
正好,地段也可以先看起来,魏妆押完注便四处逛了逛,傍晚回府去歇着。
前世与这梁王莫须有地捆绑非议,这次顶好从他身上赚够几倍的赔付银子!
第54章
翡韵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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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院里?,鹤初先生端坐在廊前抚琴。今日天气好?,檐下竹叶清香缥缈,她未系覆眼的绸带,秀致眼线闭起,好生闲情逸致。
先生若系上?黑绸,便极是专注五感,若未系则在消遣。服侍的婢女晓得此时可说话?,在旁张嘴道:“魏姑娘马上要?搬去褚府,之后便与?三公子分开来了?。”
听得鹤初先生琴弦“咚”地一声顿住,指尖微颤了?颤,问道:“发生了?何事?”
这次谢公子请来的司隐士医术精到,针法?蹊僻,鹤初颇为感激他?用心。
因所中毒蛊年数已久,一开始的行针须层层递进。前日她头一次施针,谢公子在隔壁雅间陪同等候,却忽然未等结束便先行离开。之后王吉另派了?马车来接她,才晓得?他?是寻魏姑娘去了?。
在鹤初心底,谢敬彦虽比自己小四岁,然而疏凛沉稳,寡漠自持,心无脂粉。连日来对魏家姑娘却颇为不同。
本以为峰回路转,一桩岌岌可危的婚约大约好?事将近,怎的又要?搬走?了??
婢女抿唇说道:“奴婢也不晓得?,仿佛是那?褚府主母特特邀请的。依奴婢看,她走?了?也好?,能陪在公子身边最长久的女子,还得?是先生您呢。”
鹤初面色一凝,略有动容又立时收敛起来——相处二年,她虽未能看到谢敬彦的仪容,却与?他?听琴议事,商榷谋略,交往频多。她入幕他?府上?,自然有其欣赏之处。只她不过一个落难逃亡之人?,颠沛流离,何能希冀什么。如今他?已有了?心上?人?,自己更应注意分寸。
鹤初忙出言制止道:“莫要?胡言,我与?公子仅为宾客与?主翁关?系,我欣赏公子才情卓绝,并?无其他?。”
“是。”婢女紧忙收了?口。
鹤初先生便又想起客栈外偶遇的魏妆,虽三言两语交道,然则不得?不说,就莫名地让人?喜欢。同为女子都能喜欢,更遑论本是未婚夫的谢公子动情了?。
鹤初想了?想,便挑上?一支短笛,让人?送到倾烟苑赠给了?魏妆做离别礼。
*
通盛典当行里?,幕后老板谢敬彦坐在二楼的议室房内,听当铺掌柜小心地陈述魏妆当和璧的经过。
前夜抱着女人?回府,途径过枫悦廊的拐角处,竟从她袖中飘出了?一张千两银票。谢敬彦俯身捡起,却没声张,转而便收到当铺禀报来的消息。
掌柜的姓萧,是个三十来岁的利落人?,双眼睇着谢宗主冷隽的模样,忐忑道:“前日下午,她来当走?一千两银子。伙计收到青鸾一眼就认出来了?,只唯恐姑娘起疑,另寻别处去当掉,遂未敢多问,二话?不说给开了?当票!”
——陵州谢氏以这等传家珍宝用作定亲信物?,若姑娘当去了?别家,风声传散开,谢宗主怕要?颜面无光。
谢敬彦手捻着玉璧,脸上?却无恼愠之意,倒显得?平和。
这家通盛典当行是他?的私人?营生,半年前才刚开业,来往的多为各道上?的走?客,自然也为了?获取更多消息。店面不在沿街一排,门匾也不醒目,魏妆初来乍到盛安京,竟能熟门熟路地寻到此处。
她不来就罢,既来了?更确定她是重生的。
因前世的魏妆就曾来过这里?,为着怀疑谢敬彦另置了?外室,而抱着幼子跟踪踩点。
那?还是她生完谢睿的几个月后,她性情好?强,月子里?就忙不迭地把?中馈攥劳在手中。谢敬彦体谅她辛苦,又见书中说道,妇人?分娩后最好?多容「休憩」几月,更有助于颐养。而且看魏妆也无那?方面意思,谢敬彦便都忍着。
魏妆生完孩子,姿体越发曼妙娇腴,还时常堵奶。这种事儿容不得?旁人?上?手,只能劳动谢敬彦亲自疏通,天晓得?那?几个月他?隐忍着的煎熬。她既是开始跟踪怀疑他?,叫他?觉出了?她的松动之意,谢敬彦适才冲破了?克制。
这妇人?娇蛮多疑,分明自己不爱他?,却盯梢得?甚紧,一只母蚊子都不容近他?身。
可知谢敬彦十余年除了?被?她勾紧,其余什么颜色都无感。
他?敛回心绪,睇着面前的青鸾半璧,发现竟与?他?那?枚火凤一样,也细微地生出了?变化。鸾羽从幽蓝过渡到紫,尾梢却别样的嫣红,仿佛被?血渍浸染了?色泽。
是机缘造化么?所以彼此都重生了?。
而这对和璧,乃是有价无市的远古玉石所刻,万两银子都舍不得?出,在她眼里?竟只当千两?
呵,谢敬彦无语置喙,挥挥手让萧掌柜出去。
复问身旁暗卫,可知魏妆拿了?钱去做什么?
玄衣暗卫抱拳答说:“属下随了?魏小姐一整日,昨晌午她匆忙出门,先去坊市押了?注,把?一千俩全押在了?梁王的赛队。后又坐上?马车,在东城各坊市逛了?小半日,属下也琢磨不出她要?做甚。”
暗卫脸上?颇感困窘,这魏小姐做事出其不意,别的赛队通通不压,唯独全押给梁王。宗主的对手队。
谢敬彦稍做思想便明白了?,前世春季蹴鞠赛乃梁王一队赢,且赢得?出乎所有人?意料。大多数人?在这次赛季中都输惨,唯有个别赚得?盆满钵满——譬如淳景帝,还有他?自己。
魏妆这一笔出去,入账收回可就翻番了?。竟对他?撒谎说玉璧在筠州府寄来的路上?。
妇人?心机不改,重钱牟利,确属她能做出的风格!
只她从前着迷于内宅中馈,这一世既奉承饴淳母女,又讨巧太后皇后,事事冒尖,却是做着什么打算?
谢敬彦心口钝了?一钝,想起野史上?的众多名妇。莫非对他?心死,准备利用前世经验,做个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名媛交际么?
他?为官凌冽,并?非不擅变通之人?,唯礼义?廉耻却深植于心。
男子只觉酸涩难忍,捻起青花茶盏,磨唇道:“益州的事情可打听到了??”
暗卫忙答:“是的。寿辰当日宗主吩咐后,属下便已让人?去益州确认过,那?邱氏入冬便已病危,原本瞒着不忍告诉褚府。属下已把?风声散了?出去,褚家二位夫人?不日应当就出发!”
语气里?隐匿着唏嘘,宗主为着留住未婚妻,当真是用心良苦啊。还不能被?外人?看出来。
说起这益州府邱氏,乃是褚家老夫人?的小姨母。褚老夫人?幼年孤寡,一直由年长了?十岁的小姨母邱氏照拂长大,能嫁与?大鸿胪褚家,更是少不得?邱氏的牵红线。等到褚老夫人?娶儿媳,便又从邱氏的姑表家择了?阮氏,因而褚家婆媳与?益州邱氏感情浓厚。
前世这会儿,邱氏病危重,且一直瞒着褚家未说。等到春末时节,邱氏又转而大愈,这才来信告知褚府。彼时谢敬彦正巧在与?褚二对弈,便记得?了?这一桩事。
谢敬彦可不是为了?留住魏妆,而是怕她急功近利,捅了?蜂窝罢。
梁王高绰竟现在就看上?了?她,她若住进褚家,以褚二一心单恋,容易惹得?梁王嫌隙,横生事端。
褚二与?梁王的交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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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敬彦乃是一步有用的棋子。她与?褚二不合适。
魏妆既无意嫁谢家,他?不会强求,但她即便找别人?,也须找个能安稳无忧的。
他?暂时不容她出了?自己视界。
谢敬彦便叮嘱道:“此事莫对外传,派人?给我盯着点她,有事禀报。”而后拂袍起身,将青鸾半壁收进了?袖中。
“是!”暗卫领命。
*
魏妆出门逛了?一趟花市,傍晚回到倾烟苑,发现红木圆桌上?多了?几样礼物?。
除了?昨日罗老夫人?给的三匹缎子,还有二房祁氏送来的一套胭脂水粉及时兴的手拎小皮包。
祁氏有钱,随身用度皆精益求精,她拿的胭脂水粉自是好?物?。魏妆再瞄了?眼皮包的做工,晓得?出自京都最好?的绮罗阁,必然还是提前定制的限量版。听绿椒兴奋地转述道,这些是二夫人?送给魏姑娘的,说瞅着与?姑娘有缘,搬出去了?还真舍不得?,这是她自己订做的,还没用过的全新款呢。
魏妆默了?一默,尽都收下了?。
她知道祁氏的脾气,收了?几次觉得?改变不了?什么,日后自然就舍不得?再送。退回去了?还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当做前世操持账目的犒劳吧。她这么想,就收得?大言不惭。
还有鹤初先生的赠别礼,一枚手掌长的翡翠短笛,玉色灵透,出音幽润,却叫魏妆好?生意外。
身为女子,何能看不出某些隐匿的情愫呢,更别说常年与?那?清执绝艳的男人?抚琴交心了?。
没想到鹤初先生如此磊落,对貌似“情敌”的自己了?无芥蒂,不似陶氏明针暗对的。
今生谢三既对那?白月光无感,倒不如与?这红颜知己女琴师挺好?,二人?锦瑟和弦,心灵相惜,也省得?罗鸿烁私下偷摸地四处找媒婆。
隔天上?午,魏妆便准备了?几盒猫粮,又取出一枚进京时新打的素雅竹叶琉璃花簪,送去翡韵轩给鹤初先生回礼。
巳时过半,她站在院墙外,仰头睨着门额上?遒劲的“翡韵轩”三字。反正都要?搬走?了?,进去瞧瞧就能怎样,示意映竹敲了?敲门。
很快一个小厮冒头,诧异道:“姑娘何事?”
三公子清修静室常年就一个小厮,平日也不常与?外头打交道,小厮生得?白白净净的,并?不认识魏妆。
魏妆自报家门说:“筠州府的魏家小姐,给鹤初先生送回礼来的。”
啧,公子的未婚妻啊!小厮抚门的手顿了?一下,想都不想就让开了?:“姑娘请、请进。”
竟忘了?告诉她鹤初现下不在,公子正在忙碌公务中呢。
魏妆一袭裙裳娓娓,卷着微风跨了?进去。
第55章
黑漆象牙雕瑞兽屏风前,谢敬彦端坐书案旁,正在看从?兵部弄来的边关邸报。四月开始,松漠庭州一带逐渐往春季复苏,那?些游散的部落又开始活动起来。他边看边在地图上?画着记号,准备派人去探寻踪迹。
二十多年前庆王高迥被暗箭射死,他手下的亲兵旧部就再没回过中原,因此许多人怀疑是淳景帝下的手。但这支旧部却从?未找过淳景帝的麻烦,反而动不动便去挑衅厥国的跖揭单于。
他们多年以?来,或已与北契游牧女子成亲生育,且行踪不定,甚至有意躲避谢敬彦私下派出的招安人马。这一点又叫人匪夷所思。
跖揭单于?与庆王、淳景帝差不多年纪,现在应也有四十余岁了。前世在跖揭单于?死后,这支散部才有了回归中原的意向。然而终于等到有机会面谈,却在前来赴约的途中,遭到了厥国兵马的伏击,百余名散部没留下一个活口。其中蹊跷,则不能不说与太后、梁王有关系。
谢敬彦在地图上?标记了几点,大约是旧部头?领活动过的区域。他的打算是,趁皇后没薨逝之前,尽力将太子身世澄清。
忽而清风拂过,闻见了一抹媚润的花香。这花香即便浅淡,他亦能即刻知道是哪个女人,果然?凝神倾耳,听?见窸窣的裙裾拂摆声。
谢敬彦不禁诧异,前世成亲后他在云麒院与翡韵轩之间修了一道小桥,可魏妆从?没跨过那?桥来找他。今日刮的什?么风?
莫非来找他算账的。他前夜抱她?回府,是因夜深悄静,不想打扰,抱她?只不过出于?本能的应尽责任,何曾细想其他?
男子攥笔的手指不自觉拢了拢,待看到魏妆出现在门外,手上?提着几盒糕点。想到沈嬷说过,她?进京专为他排队买了淡味的酥糖,结果宁送给了贾侍卫和猫吃。
这是终于?想起自己了?
莫名的心底一软,挑眉问道:“你来找我何事?”
魏妆没想到竟是他在。她?适才跨进院子,翡韵轩内白墙黑瓦,似一种?水墨肃寂的格调,的确很适合作为清修静室。而前院与后院则隔墙分开,在边上?单独辟出了一条道通往后院,让她?颇感奇怪。
见前院门开着,她?就径自走了进来,赫然?瞅见谢敬彦一袭墨黑色常袍端坐书案。不由问了句:“是你,怎的你在这里?”
两人问得异口同声,那?话中的“你”字听?得格外意味深长。
这世间的情愫诸多奇妙,有时明明人还是那?副外壳,鼻子眼睛眉毛的,偏却一些?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变化,就立时察觉出了差异。
说来其实?也没有装的必要,前世在云麒院里朝夕冷对了十余年,她?不爱他,他漠视她?,若非还有个儿子牵扯,情分早尽,连做戏都做不下去了。何况他还是那?般城府深邃的谋臣,心眼子细到难测,他若是也已穿了回来,须臾便能将她?辨别出。
重生才没多久,魏妆吐血前的一幕仍历历在目,两人的结局不算光彩。
她?本已对小谢三郎的感情看淡了,然?而望着此刻这张玉质金相的俊颜,想到在坐的是他,那?个自己从?少女起痴慕十余年的前夫,心里的憋屈与恨意又涌现上?来。
魏妆抿唇一笑,换了寻常的口吻道:“原来是三哥呀,以?为你该去上?早朝了。我此来找鹤初先生送回礼的,给她?的猫粮。”
说着晃了晃手上?的一摞精美小盒。
在谢左相心里,她?便是那?善妒俗媚、不可理喻的妇人。她?十几年没进过他的琴室,就为着不遭遇他轻视的眼神。今日就算进了,私心好奇也罢,却要说清楚不是为了监视他。
……果然?不是给人吃的,谢敬彦为适才荒谬的自作多情而哂笑。夫妻薄情,魏妆无视他已久,何曾关注过他冷热。
好比年年的严寒酷冬,他肩头?落雪沾满,她?的房门和心却都是铁皮做的。
男子手中的纯狼毫笔稍抖,笔尖墨汁滴下,将地图上?做好的记号晕染开墨圈。
谢敬彦低头?一觑,淡冷道:“翡韵轩隔做两段,前院是琴室,鹤初先生喜清幽无扰,住在后院。她?出去了,傍晚得归,你且放在此处,她?回来我转交便可。”
关于?鹤初先生,记得和魏妆解释过,琴艺之交,旁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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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隙。魏妆似乎也不打听?,他就没在意。
更多的解释则不便多言,大理叛党一直在追查鹤初的下落,唯恐走漏了风声。
鹤初的母亲乃是庆王高迥之妹,嫁与当时的大理王太子,庆王中箭伤亡后,大理叛党旋即屠了王太子满门,只留了襁褓中的鹤初流亡在外。因此又有人纷传,说是淳景帝射死庆王后,授意大理叛党做出的事。故而鹤初对淳景帝亦心存隔阂。
谢敬彦既穿回来,这些?事他都要在皇后薨逝前弄清楚。但凡淳景帝与太子可正名,他便无须再走一遍刀尖沥血的弄权险途。
好个“她?出去了,傍晚得归”,说不出为何,每听?谢某人口中提及别的女子,魏妆都意味酸涩。明明早都不爱他了。
她?原以?为他多年不间断清修,是与那?女琴师朝夕知己交心,抚琴奏日出日落来着,没想到两个院子竟是隔开的。
魏妆将礼物在旁侧的小桌上?一放,淡道:“三哥的红颜知己,照顾得可真仔细呢。如此我便放在这里,先告辞了。”
转身拂裙,欲往外面走。
谢敬彦睇着女子曲媚的娇影,冲口而出:“魏妆,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话?”
男子黑玉般凤眸里盛着不甘,清凛艳绝的身躯勾勒着泰山将崩之势。想起在她?离开后,那?些?痛心自责郁藏难抒的日子,他此来,并不准备瞒她?。个中实?情本来也该让她?知道。
熟悉的夫妻相处滋味又弥散开来,他的凌厉深沉,与她?的矜漠。
魏妆步子顿住,空白沉默了稍瞬。
想起吐血之前,与北契郡王被堵在花厅里的一幕。谢敬彦挺括修长站在门前,毫无温度地冰冷质问:“魏妆,今日这桩却是连脸都不要了?你作何解释?”
她?曾多么地倾慕眷恋过他,在那?一瞬就碎得有多彻底,已无话可说。
她?不知道谢敬彦是为何重生的,但猜他应该在当街救她?的那?次才刚穿过来。然?而他重生与她?何干,总不过是他又得再谋一次权罢了,他擅长的莫非这些?么?
魏妆睇了眼映竹,映竹是个聪明谨慎的,紧忙识相地避了出去。
魏妆转过身来,看向男人:“有眼可观,有耳可听?,大人该看该听?的都已发生过了,你我之间还剩什?么可说?”
谢敬彦默然?,知她?必然?恨怪自己。即便无缘再续,他也不想让她?被真相堵着,干脆便了断个痛快吧。
他搁下墨笔,掀起浓睫:“事情我都审问清楚了,是我错怪你。毒妇陶氏收买恶婢设局陷害,且在你常饮的汤药里下毒,你走后我处置了她?们。误会你全是我的错,心系朝堂而忽略了后宅,不该引狼入室,上?演农夫与蛇。我既得机缘回来,总要向你赔罪!”
呵,他可算听?信了自己最?后的话,还了她?一个清白。
魏妆仰起下颌眨了眨眼眸,继而凉薄曼笑道:“大人朝乾夕惕,忧国奉公,当表千古名臣,何错之有?错的在我,区区一个从?六品小官之女,怎能痴心妄想,挟恩高嫁。我不该攀附高门,奢望夫妻恩爱、付出的得到回应。不该不知感恩,反而无视规矩贤良,惹来非议纷纷,辱没谢府的尊望门第。错的都是我。好在现已看清了自己斤两,断不敢阻碍大人前程,祝大人大展身手,再创辉煌则个。”
知她?吵嘴厉害,前世吵吵还能哭,如今妇人心肠,言辞老练,再加少女元气,伶牙俐齿的都不带停顿。
而那?话中句句反讽,他竟无语置喙。
谢敬彦说道:“在你眼里,我就没付出过了?谢某从?未提过‘挟恩高嫁’,经筵日讲那?天,在马车里我对你说过什?么话,便都是昔年的我真正所想。婚后冷落我的莫非是你?二人行事还要绑个婆妇在窗外观望,离了她?你就不能活了?奢望夫妻恩爱的却是我,被挡在门外、数年不得入卧房,满朝皆知左相不得夫人心的,亦是我。即便有曾误会,可在府上?府外,我能尽力捧护宠足你的,我都对你魏妆做了。你可曾真正爱过我一回?”
“是我谢某的错我认,你不原谅我也罢。但是京中风云起伏,你从?前在后宅不知凶险,如今我提醒你,做什?么都好,但莫要涉及后宫,切忌惹出是非!”
魏妆听?得双颊发烫,电光火石间把?马车里旖旎缠绵的一幕回忆了一遍——
“魏妹妹为何与我退亲?我想知道理由。”
“谢某十五那?年,在筠州府魏家庭院与你一见,此后便将婚约记住心里。所念便是他年要与你成亲,优渥盈足。目中再无其他颜色,可要我将心剖给你查验?”
他前世为何不说,竟说他爱她??他们之前岂能有资格提“爱”字。是觉得重生回来,一切复初,过往桩桩件件的都被洗刷干净了么?
印象中的权臣克谨凌厉,雅俊艳绝,凛冽如昆仑傲雪,凡尘难攀。几时听?他这般丰富辩词,还有着冤屈怨怼之意。
魏妆心口起伏,咬唇冷声道:“你住嘴,信口胡言,十三载夫妻谁怎样?心里清楚,我不想听?这些?。”
谢敬彦:是不是胡言她?当然?最?清楚,他对她?渗入骨髓的动容,唯有她?切身体会过。
但知女人骨子里娇蛮,不想惹怒她?,唯沉默相视:那?你想听?什?么,吾一颗心都剖个干净给你了。想要便要,不要放手则罢!
夫为妻纲,畏妻如虎家风不正,身为赫耀名门的陵州谢氏宗主一支,他所能做的只能到此程度。
魏妆瞥去看院外的瓦墙,望见墙头?上?鹤初先生的那?只小肥猫,往昔记恨的旧事又浮涌起来,顿然?她?的心又凉寂了。
她?悠慢应道:“我不过结交人际罢了,若说凶险,倒是三哥要走的那?条路比较陡峻。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的事不用你置喙。你若得闲,便劝劝二夫人,算盘子打得隔几个院子都能听?见。那?后宅中馈的活儿,辛苦操持还讨不着好,另择愿意的姑娘去接吧,魏妆对贤良妇德再没有兴致。礼物也莫要送了,省得我贪心昧下,白送了打水漂。”
说着转过身,揩起刻丝撒花裙摆,婀娜娇姿往台阶下走去。
黑漆象牙雕屏风下,谢敬彦攥紧清劲手指,晓得她?原是彻底抛弃他了。
罢,强扭的瓜不甜,她?若决意,他会放手由她?去!
第56章
魏妆没能搬去褚府。
隔日大早,大鸿胪褚家的马车停在了?谢府高门前,穿一袭鹭草滚边劲袍的褚琅驰先跳下地,而后扶出了?满面忧愁的褚老太太和阮氏婆媳俩,往罗老夫人的上院里去。
倾烟苑内,魏妆才用过早膳,一小碗燕窝粥,搭配五色糕饼与可口?小菜,便见一个二等婆妇前来传话。
魏妆重生回来这些天,除了最初时日贪倦思睡了些,等老夫人的寿宴一忙过,她便开?启了?早睡早起营养均衡的养生模式。还在坊市买来好几本长生手札,睡前练习一刻钟的柔筋健骨操。
操劳十三年,再活一次,当然倍加珍惜暖热活力的肉-体了?。
随同二等婆妇去到琼阑院,还不到晨昏定省的时辰,院里没什么人。通常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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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是由?先出门当职的男郎们请早安的,魏妆平日都避过时间,免得遇上谢三郎。
但?听褚老夫人长话短说道,益州府的邱姨母病危了?,先前一直瞒着不说,褚家也是才刚得知的消息,连忙匆匆收拾了?行装赶去益州探望。估摸着得住上些日子,正好老二褚琅驰在休假,就跟着一块护送去,府上的事务暂交给大儿子夫妇掌管。
于是歉然地拜托罗氏照拂魏妆,等婆媳俩回京了?再接姑娘去褚府小住。
那益州府邱姨母虽只比褚老夫人大十岁,然而在她心里情?同生母,一夜之间,只见褚老夫人都憔悴了?许多,白头发多出来好几根。
魏妆重生前见过邱氏,到了?八十多岁仍然鹤发童颜,一次朝廷举办重阳节寿星活动?,把正好在褚府的邱氏请去了?宫中赴宴,故而有印象。没想到这期间有此波折,连忙宽慰了?褚家婆媳几句。
罗鸿烁虽然听褚老夫人的话不太高兴——怎么说的呢,“拜托谢家照顾”?若细究起来,自家三郎与魏妆乃是名正言顺的订婚关系,听着却像魏妆是她褚家的什么人了?一样?。
但?一想到魏妆不必搬走,她就没来由?地松一口?大气。
映竹和葵冬都是罗氏派去倾烟苑服侍的,虽这两丫头短短时日俨然有被那魏姑娘收服之势。但?罗鸿烁一贯赏罚威严的压迫感在那里,两丫头有话是不敢隐瞒的。
听说昨日魏妆又去琴室找过谢敬彦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眨着水盈盈的眸子,莫名心慌气喘的模样?。
罗鸿烁也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敬彦清修的琴室除了?那或男或女的琴师,外人就莫想被放进去,魏女倒是进出了?无障碍。
只这当口?,京中各家迫于皇帝与董妃的压力,都不愿把贵女拿来说媒,魏妆简直成了?敬彦成亲的救命稻草。她若能留下,怎么说都对谢家有利呀。
罗鸿烁便也阔达地随了?几句安慰话,又让人拿来一根好人参送给邱氏。
褚琅驰伴着祖母告辞,路过魏妆座位跟前,忍不住认真道:“按照原定的打算,本该下午来接魏妹妹的。我在府上新置了?花架,还养了?几缸子金鱼,听说你们小姑娘都喜好这些。怎料突然却要去益州了?,不过你且放心,那边见有好看?好玩的,我回来时捎带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