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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珠玑 玉胡芦 31809 字 7个月前

边说着,瞅见魏妆香娇玉嫩的模样?,堂堂郎将局促得连耳根子都泛红了?。

罗鸿烁眼尖,心急又无奈:瞧瞧这,魏女实则乃红颜祸水也,竟把石头般的褚家老二都勾走了?!

魏妆起身施礼,只作随和道:“褚二哥不必往心里去,照顾好老祖母与阮伯母最要紧,祝一路顺风。”

故意对褚二热络些,免得罗氏打什么歪算盘。眼下可没几个媒婆接单了?,让他谢府自个着急去。

恰巧谢敬彦过来例行请早安,穿一袭纤尘不染的挺括绿色朝服,头戴乌翅官帽。进院撞见这一幕,他便睇着旁边的茶几,颦了?颦眉如若没在意。

不想被那女人觉得自己窥觑,或介怀她言行。既已把话说透,没了?感情?便作罢,他亦无须屈身求全。

褚琅驰转过头说:“贤弟你来了?。我要陪祖母和母亲去趟益州,怕是得待上十天半月方归,还请照顾魏妹妹一段,等我们回府了?再来接她。”

褚琅驰言辞耿切,心里想的是,谢褚魏三家昔年乃世交,既然谢敬彦对魏妆无意,魏家如今又落魄了?,谢魏退了?亲,自己也算有义务担当起照顾魏妹妹的责任。

去个十天半月也好,没准那什么定亲玉璧就归还了?呢,到时褚琅驰只稍自己开?口?表白则个。

呵,谢敬彦瞥了?眼好兄弟动?心动?情?的紧促模样?。视线略过魏妆,雅然清淡道:“这是谢府应该做的,琅驰兄照顾好二位长辈,也代?为问邱老夫人安好!”

他也不明言照顾魏妆是谁的责任,只这般寡漠,听在旁人耳中就似与她磊落地划出界线。

多可心的小美人儿啊,不懂珍惜有什么办法?

褚二感慨地拍拍他肩膀,抓紧时间出发上路了?。

大清早的正院里无甚闲人,一时安静下来,便显得谢敬彦的绿袍与魏妆的绮丽裙裳格外醒目。这人竟是把六品官服都穿出了?阁臣清凛气质,将后来那凌厉深邃浑然天成,却又掩得甚好,若非是她对他早已看?破,旁人只会觉得卓绝君子。

魏妆凉凉地对上去,仿佛看?见男子狭长凤眼里的一丝轻蔑——在说她轻易勾引了?他的兄弟。她就是个毒蝎祸水,谁沾惹谁被淹。

魏妆心想,她何?止勾引而已,她约莫还要嫁。那是她今世的夫家待定,之后若一定要嫁人,她就是准备考虑褚琅驰了?。

褚二只爱打仗,几年都不定回京城一趟,嫁了?就跟没嫁似的;大鸿胪府上还不缺美馔金银,过得富庶流油,世袭罔替,多好的条件。

谢敬彦抿着薄唇轻轻一哼,站在堂中琼姿皎皎,给老夫人请安:“祖母安好。”

罗鸿烁瞧着似乎冷场,忙作缓和笑起:“说来本以?为下午魏妆就搬过去了?,我还让厨房准备了?酒菜,预备中午一家子吃顿团圆饭。既暂时不搬,饭仍是要吃的,中午就都回府来用膳吧,莫在衙房吃公厨了?。”

谢敬彦道:“近日翰林院繁忙,御前案卷堆砌,尤其朝贡典章要改,怕是要晚上才得回府。”

很符合谢某人的作风,他既穿回来,自然是见都不愿多见她。

魏妆接着说:“我上午也准备出去一趟,给莹姐姐的牡丹花添补养料。然后便去乌堂主那边,讨教?些花种?的事儿。”

谢敬彦知她崇敬轩怡居士,前世不知是乌千舟,如今却是走得近了?。忽而这个江湖男儿,忽而那个褚二郎将,何?必拘她,由?她去。

他左手?食指惯性搓磨,绝俊的脸庞毫无波动?。

罗老夫人只得作罢,一会儿各院的公子小姐过来请安,男郎们便陆续出门牵马上朝了?。

不二日,许太监出宫传来太后口?谕,宣召魏妆陪侍钓鱼。又说许久没见到罗氏,也让同去闲聊。

罗鸿烁便携了?谢莹、谢蕊姐妹俩,和魏妆一道去了?碧翠园。

第57章

碧翠园的湖边绿柳垂荫,阳光洒照在水面上?闪烁粼粼波纹。这座园子位于皇城外的东城边,湖水是从高山上凿引来的清泉,水质清澈甜润,园子附近还有一块草坪,隐约听见阵阵的击鼓鸣笛声,是男郎们在练球。

今日天?气甚好,宫女?在凉亭里伺弄着花茶、糕点,或打理烧烤架。湖边支起几?根鱼竿,各宫的太监负责钓鱼。

湖边大伞下,绥太后倚坐中?间的锦椅,旁边是焦皇后、沈德妃、杜贵妃、董妃,还有几?个得脸妃嫔与公主陪同着。

绥太后赐了座,把罗鸿烁叫到跟前问候起家常,魏妆和谢莹、谢蕊站在旁边,时而与公主们闲聊说话。

沈德妃边品茶,边睇着魏妆盈盈的腰身?,颇具意味地上?下打量。

想起前两日梁王高?绰进宫来,特意强调一句:那魏家的长女?却是生?得稀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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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从未见过!

早在经筵日讲结束,德妃就和梁王提过了,彼时梁王不屑,德妃便没放心上?。

梁王生?得英俊倜傥,两道眉毛最肖似皇帝,娶的梁王妃也是母族强大、容貌殊丽的贤妇。他要什么样的角色没有,不缺主动投怀送抱的,这般特地跟德妃提起一句,可见是有意上?心了。

高?氏皇族这一代的子嗣单薄,淳景帝就三?个儿子,太子高?纪与太子妃成亲四年,只得了一个皇孙女?,眼下两岁。梁王妃则两年多了肚子里没动静。宣王那边呢,整日个与宣王妃不和,打得鸡飞狗跳。

若这个时候,自己儿子梁王能生?下一个两个的小皇孙,再加上?太后对梁王的偏宠,那之后的事情可就顺畅多了。

太子不过是仗着皇帝偏爱皇后,没了皇后在,东宫根本不堪一击,德妃自有筹谋。

沈德妃睇着魏妆娇媚的模样,小腰纤细屁股翘,花瓣一样俏娜。别提男郎了,就是女?人瞧着都能一眼看出她擅勾撩,不仅能勾身?,还能留住男人心。

德妃便升起盘算,笑着问魏妆道:“平日可会钓鱼么?”

魏妆自幼年养死金鱼后,就基本不碰鱼了,照实答说:“筠州府水多鱼美,父亲闲暇喜欢带弟弟去?钓,臣女?时有在旁围观,却不曾自己钓过来着。”

凉亭下,太监把已经烤得半焦的小鱼翻了个面,滋滋的香味扑鼻而来。

绥太后扭头说道:“那你就更?要尝尝碧翠湖里的鱼了,这可是高?山上?的清泉水养的,整个盛安京唯仅宫里有,比起筠州府的鱼定要美味。一会儿钓上?来了,再捎带几?只回去?炖汤,保你吃完就忘不掉了。”

端敏公主噗嗤地笑起来:“皇祖母和母妃这般一人一句,要哄得魏姑娘留在京都不回去?嘛?可是我二哥催着你们了?”

今日梁王妃没进园来,端敏公主胆大直言了些?,言语掖着暧昧。

魏妆听得莫名,梁王催促什么?

她最不想扯上?关系的就是梁王了,有了那般厉害的王妃,还牵连自己与他含糊说不清。前世谢敬彦的官途陡峻,多少也因着梁王妃母族的记恨,这一点算是魏妆对不住他。偏他拖着不和离,硬把她拽上?了左相夫人的位置。

而最重要的是,魏妆对和别人抢男人不感兴趣。她连忙一揖:“喏,多谢太后、娘娘恩典,臣女?便盼望多钓些?鱼出来了!”

杜贵妃瞧着你一言我一语的,暗地不高?兴。

皇帝得了一盆帝王花,这花既叫着这名字,可见珍贵,赏赐给谁,谁自然最有体面。各宫谁不想要啊,杜贵妃明示暗示好几?次,皇上?都推脱了。却借口说寄养在皇后宫里,这不明摆着想送给皇后,故意找的一套说辞么?

皇帝也就只有在需要用到杜家军的时候,才想到荣宠自己。杜贵妃暗中?憋气,眼瞅着皇后的御花师告假,便派人弄了耗子尿,寻思三?五日就能把根毒烂。结果可好,这都快要搞定,魏妆进宫来给治好了。

焦皇后虽然明面上?没计较,但私下却处置了坏事的宫女?,可见是派人去?调查过的。

杜贵妃这会儿睨着魏妆,就如同眼中?钉肉中?刺。虽然儿子宣王说过,让魏女?嫁给梁王有诸多好处,可杜贵妃并不想让魏妆嫁得舒坦。

她就故意挑拨离间道:“听说那日魏姑娘与谢修撰进宫来,还特地去?给皇后姐姐请了安。我与母后、德妃也离得近,合该也叫你来坐坐的,瞧这丫头多讨喜呀。”

明褒暗贬,晓得绥太后与皇后不睦,偏说得好像魏妆和皇后更?热络,又似乎和谢三?公子有暧昧琐碎。

一旁的焦皇后弯眉笑出声来,悠然解释道:“那天?皇上?急召谢修撰,恰逢大雨瓢泼,魏妆等候在内左门外。我宫里班嬷嬷急着找花师,看见了她,便跟进来伺弄了花草。谢修撰晚膳未吃,站在外头等了半个多时辰,我这话都没聊上?几?句,赶紧叫他两个出宫回去?了。贵妃妹妹却是怪不着姑娘,委实天?色晚矣,宫门要下钥。”

焦皇后瞧出德妃有意纳魏妆了,但梁王妃母族势大,魏家没有根底,魏女?即便真?做了侧妃,也只会在私下里得梁王的偏宠,而实际过得畏手?缩脚。譬如自己,都当了皇后吧,还对势力强大的杜贵妃与沈德妃客气周旋。

焦皇后倒是看好谢三?郎的,谢府名门世胄,三?郎品端德逸,气宇轩昂,还痴心。故而这般解释一番话。

饴淳公主与端敏公主听得就敏感起来——端敏公主今岁十七,与魏妆同龄,还未说亲。本来对京都第一公子不感兴趣,在她看来,若自己驸马是个整天?被别人惦记的,她也不安稳。然而被皇兄梁王建议之下,端敏也开始留意起了谢敬彦。

饴淳最不能忍,只想到上?次给谢修撰用了那般猛烈的媚-药,他都能清凛寒澈地道一声“公主自重!”竟然能饿着肚子等一个退亲的前未婚妻。

饴淳就扬起眉头,磨着嗓子道:“修撰大人如何与魏妆你同乘一车?”

这是谢某人的烂桃花,他自个解决,魏妆可不想被牵累。连忙解释道:“那日贺小爷进京,身?无分?文,又下大雨,借去?了我的马车,臣女?遂只有暂避三?哥车里。好在距离不远,很快就回到府上?了。”

表明没在车中?待太久。

饴淳却觉得不够说服力,记得有一回她佯装晕厥在路边,谢修撰瞅见,却叫身?边高?大侍卫扛了她,去?另租了辆马车。他的车里怎能容旁余女?人?

饴淳盯住魏妆看了好一会,暗暗地生?出个主意来。

罗鸿烁听杜贵妃一言,也怕魏妆与太后之间生?了嫌隙,紧忙和乐开脱道:“魏妆小丫头养花技艺精湛,寿宴上?几?盆花被各家夫人好一顿夸。也是刚巧,能遇上?皇后娘娘需要。几?位娘娘们若是有养花的,都可叫她前去?打理,别的老妇我不敢说,这一点敢打包票叫娘娘们满意。”

她到底是历经过两朝的一品诰命妇了,见精识精,身?经百炼,一句话把其间关系圆滑摊开,谁都受益。

重生?头一回呀,罗氏墙头草摇向了自己!

魏妆姑且领了老太太的人情。

董妃听到罗氏张口,凉凉地笑问起来:“听闻最近罗君老夫人在私下频找媒婆,可是急着给三?公子说亲么?皇上?都说要给他安排了,莫非你意在躲避圣意,不信任皇上?怎的?算起来,我们饴淳公主也十九岁了,生?生?等了三?年,都不见这般匆匆忙的。”

京中?官贵没一个不是人精,这话里有话,既戳穿了罗氏偷摸找媒婆相亲,又提点了自个饴淳公主耗等谢府丁忧三?年,这么大个人情叫罗鸿烁怎堪消受。

三?郎这桩尚驸马怕是真?躲不过去?了,唉。可那饴淳叫个什么耗等三?年啊,恣肆放浪,侍卫没少换。

奈何董妃惹不起,罗鸿烁推诿道:“是给老四谢宥相看的,三?郎自幼主意大,臣妇拿不准他脾气,还是由?他自个儿做主。另有魏家这边,寿宴才忙完,也须正式给筠州府去?信一封,将?事宜说清楚则个。”

看在罗老夫人适才帮忙解围的份上?,魏妆默认了退亲的拖延。至少似乎对她自己也有利,免得德妃话里意味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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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地扯上?梁王。

董妃这才舒坦些?许,只又咄咄逼近道:“说得也是,退亲结束才好去?结新的良缘。魏家姑娘既喜欢花,且在京中?多住些?日子,斗妍会上?一定感受下花团锦簇的热闹,再另寻个如意好郎君。”

杜贵妃漾开笑意:“瞧董妹妹你这就不懂事了,看不出德妃对小姑娘中?意嘛,这京中?当然要常住的。还有皇后姐姐的一盆花,也让姑娘救活了。那帝王花金贵,皇上?连自己母后都舍不得送,只留给了皇后姐姐将?养,可见是多大的功劳一桩。”说着,乜斜了眼绥太后。

绥太后果然沉了脸色,淳景帝对焦皇后的偏爱让她无语。也不能说太后刻薄,若当年是按照三?书六礼正式订亲成婚的,她也就认了,偏这个焦皇后起初乃庆王的未婚妻,早产生?下了太子也带着与庆王相似的胎记。

而儿子淳景帝上?位后,本就背负了许多非议,再来一顶绿帽子,叫绥太后怎么能舒坦?偏偏淳景帝还把焦皇后宠得不行,多年如一日的讨哄。

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绥太后沉着声:“一盆花而已,哀家不稀罕。”

焦皇后连忙半迎起身?来,说道:“母后即便不稀罕,这盆花也是皇上?与臣妾真?心送上?的则个。先前夷国进贡来,蔫了吧唧怕养不活,皇上?敬爱母后,若彼时送出去?他嫌丑,便先叫我宫中?的花师伺候着。眼见花苞欲绽,今日臣妾便带来交予母后了……其中?还有些?波折,差一点被宫女?弄进的耗子尿浸烂,好在魏妆姑娘及时解决了。按贵妃妹妹所说,的确算是功劳一件来着。”

说着,让宫女?把花盆搬来。

同样一番巧妙说辞,奉承太后且表达了皇帝的孝心。虽没提哪个宫里的宫女?使坏,却又在话尾提了杜贵妃一句。

听得杜贵妃脊背蓦地发?凉,哪能想到帝王花是皇帝皇后商量好,养活了要送给太后的呢。这要是真?被自己弄死,太后跟前就算得罪了,连忙噤声不再张嘴。

但见那花盆里的帝王花绿叶圆润饱满,含苞欲放的花朵似绚丽粉球,娇妍夺目。

竟是两口子有心,想到把花养好了给自己端来。

绥太后这才舒坦了点,语气缓和道:“皇上?的骨痛怎样了?一封罪己诏念得哀家都动容不已,想来应出自谢三?郎的手?笔。”

第58章

提到?皇帝骨痛,焦皇后忙低下?头,答说:“都是先前打仗落下的老毛病了?,从前皇上年轻力强,总盼着打完胜仗,守护大晋的江山,回来给母后争气。就是痛了伤了他也三两句敷衍过去,那时不见影响,如今却风湿骨痛。臣妾只盼着皇上能够早日康健,好在母后跟前多多地尽孝。”

哼,真懂奉承。他一对夫妻俩就?这套路,你帮他,他维护你,绥太后早看穿了?。

但唯仅淳景帝一个儿子,费尽心机母子俩才有了今日尊崇,绥太后不由得又体谅起来,叹气道:“那风湿骨痛需要颐养,宫中到?底住久了?,湿气大,哀家那块闲置的别苑,就?让给他去盖殿好了。他不是惦记已久了吗,省得动?不动?找人上个奏章,以为我看不穿!”

焦皇后脸上顿地一窘,她并不知淳景帝实是给了给自己盖避暑殿的。但想到?皇上终于称心?了?,连忙代为谢过恩典。

绥太后瞧着帝王花,委实富贵妍丽得紧,便转而对魏妆笑道:“这花得亏妆丫头救得早,不然被哪个不长心?的用耗子尿泡烂,皇帝想尽孝心?也白搭。哀家瞅着与你有缘,倒是真希望你常伴在跟前呐,这枚手镯便送与你做个奖励吧。”

说着命宫女盛来盘子。

端敏公主在旁笑盈盈:“皇祖母偏宠二皇兄不说,现在又偏宠魏姑娘,几时才能也给我赏副镯子呢。”

绥太后嗔怪:“就?你多嘴,这宫中的皇子和?皇女,哀家都一视同仁。今日就?事论事,说的是这盆花。”

今日是今日,那明日后日之后呢……

短短片刻已经不止一次将梁王与自己牵扯了?。

魏妆听得心?头一凛,表面只作乖觉地接过:“谢太后恩典,臣女受宠若惊。”

太后是沈德妃的姨母,梁王又生得与皇帝眉宇肖似,因此太后格外偏重梁王。

沈德妃不乐见太后与皇后和?睦,假装笑道:“听听,那边男郎们?踢球好生激烈呀。这次宣王一队声势咄咄,梁王手下?能人也不少,太子殿下?没?出场,不过也叫了?东宫的禁卫组队,好奇哪个队会赢到?最后。都说太子的性格更似皇后姐姐,不太像皇上,皇上昔年沙场征战,犀锐勇猛,殿下?更偏温雅贤仁了?。”

果?然,一句话顿时精准地戳到?了?太后心?坎上。太子是含蓄而英明贤达的,可惜无论那胎记还是行止,都不比梁王和?宣王更像淳景帝。

……想来还要数梁王最好,知根知底的,是自己母族所?出的正根嫡系的龙脉。

绥太后不悦蹙眉道:“鱼可烤好了??拿几条过来尝尝。”

太监将烤好的银盘递来,动?过两筷子太后就?没?了?兴致。

“快点防守——”“敬彦,传球——”“漂亮!”

隔着距离,草坪那边锣鼓阵阵,男郎们?热烈磁性的叫喊声随风飘来,听得几个公主满心?憧憬,按捺不住想去看看。

饴淳公主更如坐针毡,早已知谢三公子球技了?得,尤其赛场上那冷峻清执的外表与敏捷的速度迸发,常惹得贵女们?尖叫。谢府丁忧三年,她三年都没?见他出过赛了?,自是巴望提前去观摩一番演练。

谢莹也想见到?奚四郎,晓得奚淮洛在梁王的赛队,应该正巧也在训练,便拖上魏妆一道儿过去了?。

*

练球的草坪在湖边下?游,离着并不远,出了?碧翠园片刻功夫就?能到?。

因着并非正式的比赛场所?,各队练得比较随意,偶尔也自发来场预热赛。草坪外面围着栅栏,便有那些经营赌注的庄家贿赂了?守门官,趴在栅栏外观看,好将各队训练情况播报出去,吸引更多的人前来押注。

正是下?午最热时候,只见那边男儿们?个个英姿魁梧,挥洒汗水。应该有三队球员,正切磋的是一队身穿枣红色球服和?一队穿湖绿的,踢得热火朝天。

谢敬彦着一袭修身枣红劲装,墨发高束,窄悍的腰身与长健双腿好生醒目。他从少年起便是出了?名的中锋,看似隽雅,然而爆破力卓绝,既有防守力,又可迅捷反攻。一枚皮革蹴鞠在他脚下?运作,看得人炫目。

饴淳公主忍不住击掌,大声呼喊道:“谢修撰加油,本?宫看好你则个!”

听得旁边休息的一队球员唏嘘哄笑。

饴淳公主余光瞥向?魏妆的反应,魏妆神情漠然——她跟谢左相十三年的冷场夫妻了?,比左手和?右手都寡淡,他怎么?样她都视如白水。

饴淳见她如置身事外,暗感得意,心?道这姑娘倒是识趣。

看来莫非动?情的是谢大人一方了??哼,那自己更要来点儿狠的,拆散越早越痛快!

一群男儿踢得正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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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闻喊声抬头看,望见驶来满车花枝招展的少女,不由得士气大增。

再而发现那中间?一名女子雪肌嫩肤,娇艳袅娜,竟是从未见过的倾城美貌,看得差点移不开?眼神。连忙收敛心?绪,越发卖力地练起球来。

梁王也注意到?魏女了?,上一次在宫中雨后仓促擦身而过,他就?像着了?魔一样对她念念难忘。每夜魂牵梦绕,只觉女人那媚润花香勾得他心?痛,一种近似乎粉身碎骨的钝痛。

再次一见,在这春光明媚的日子里,更是把?他看得身心?都着火了?,仿佛非得到?她不可的执念。

饴淳看穿了?,只作亲热地坐到?魏妆身旁,指着梁王道:“可看见我二皇兄高绰了?,他真是个难得的好男人,成亲至今府上只有正妃一个,清清净净。更懂怜香惜玉,知冷知热的负责任,球踢得还甚好,是个出色的前锋。”

魏妆:好男人才不会在新帝上位死?期临头了?,却抛弃发妻,给自己发来密信欲携款私奔……

大概这京中,目前她认为的也就?褚琅驰尚可了?。谢敬彦自然可称作好男人,但需是他钟意的那类白月光,魏妆不属于其中。

魏妆对蹴鞠不陌生,筠州府那些屯军将士们?时有比试,她会坐在高台上观看偶尔。

前世婚后,谢敬彦选部调职去了?刑部。在刑部那几年算是他蛰伏的半咸鱼期,每年春赛都参加,魏妆爱慕于心?,没?落下?一场。

如今她对谢某人不感兴趣,知道他体力超然,是个赛后越发深夜’奋战’的狠角色。他一贯清凛绝尘,可骨子里蓄着锋凌,越是猛烈的赛事越激得他情动?。

她就?只想顺便瞧瞧梁王,毕竟钱都押在他身上了?。梁王若是输了?球赛,莫说一千两打水漂,花坊开?不起好地段,玉璧也没?得赎回来归还谢府。

“这是哪家的贵女,怎从未见过?”

“你又打起心?思了?,看中人家娇貌?不清楚,啧,回头去打听打听。”

“别打听了?,谢侯府寿宴好似见过!怕是修撰退亲的魏家姑娘吧,瞅着像!”

谢敬彦已听到?议论,漆黑如墨的凤眼掀起,倾玉脸庞在阳光下?晒出光泽,窥见魏妆在打量高绰。

手下?暗卫禀报,女人近日流连房产铺面与花坊,打听价格地段。竟连饴淳这般恣肆放荡公主都攀交,想来必要折腾一番什么?名堂。她若决定要做的,比谁都能下?狠心?。

谢敬彦既说了?放手,便由她去。可蓦然看女人如此凝视高绰,哪怕知他二人并无勾当,心?里却发涩得不是滋味。

忽而一个球传向?梁王方向?,他本?打算在正式比赛前不出风头,却下?意识奋力一拦,迅雷之势顶进了?对面球门里。

半天训练,宣王高绒队以多出一球胜出,这次练完,再开?始就?是正式比赛了?。

栅栏外面的看客欢呼喧嚷,怎么?样,就?说没?错吧!今岁谢府解除丁忧,谢三公子出马,再加宣王手下?战将勇猛,这回是赢定了?。纷纷散开?,去坊市吆喝着加筹码了?!

啧,谢敬彦要赚的乃是宗亲士族赌注,本?没?打算让百姓影响太深。这可好,祸水撩人。

男子轻磨薄唇,视线对上魏妆扫过来的犀利眸光,如同质问,他干脆冷漠地垂敛睫羽。

在乎你在乎的去,全京城都不够你撩拨,看我谢三何故?

一个冲莽的少年郎奔过来,眼深鼻高,是贺小爷。

贺锡穿着铁灰色的球服,激动?地对魏妆道:“小鸽姐儿你是来看我打球的?今日我替五堂兄训练,没?想到?能见你。不晓得哪个说老子蛮闯入京,被御史官状告,这几天我被祖父抓去规训,可想死?你了?,奈何困在那营房里门都没?法儿出!”

怎么?想都像谢某人干的,那天在场的除了?他没?谁。

魏妆应道:“我入园陪侍太后娘娘钓鱼。御史官监察朝廷官吏,乃是尽责,贺小爷且好生学习之,莫辜负长史老大人一番栽培。”

哟,这还有爱慕者呀。饴淳意味深长地扫了?眼魏妆,想不到?女子出身州府,却也不简单,连长史府的小爷都勾得上手。

不过这小子就?算了?,配给梁王才有用处。而谢修撰嘛,就?留给自己了?,待婚后她一定一心?一意,再不旁生枝节!

饴淳一把?拨开?贺锡,叫马夫将车驾往梁王、宣王那边去,笑着走下?来道:“三皇兄这场赢得可不算出彩,分明梁王那一球胜算颇多,可惜见着我们?美人儿,魂都给迷着了?,被谢大人抢先射-中了?球门!我可告诉你们?,这下?我非谢府不嫁,赛后便向?父皇求请赐婚!”

冲宣王挤眼,也故意说给端敏公主听。梁王要的魏女她带来了?,休想再把?谢三公子瓜分给他自个皇妹,利益得公平。

宣王睨了?眼魏妆纤盈盈的小蛮腰,意犹未尽走开?:“那也该怪饴淳皇妹,关键时刻吵嚷了?注意力。但照二哥的架势,怕是下?次我得多喊一个嫂嫂了?。”

暧昧的语气,心?道这魏女连谢府都看不上,却和?宫里亲近,想来有心?做皇亲。正好,嫁梁王甚合拍。

梁王高绰接过侍从递来的扇子,在魏妆头上撑开?,心?疼语气道:“就?三弟能说,不屑回应你。魏姑娘见笑了?,适才见你出现,一时没?反应过来,走偏了?球。”

睇着日头下?女子姣媚的脸颊,却是真心?怕她被晒到?。连他自己都说不出的为何,有一种愿意为她舍了?性命的执狂。仿佛接近了?就?该万劫不复,不接近却百般的空洞难甘。

魏妆算听明白了?,不仅梁王本?人,太后或者德妃,连同他的对家宣王、杜贵妃、饴淳,都在把?自己往圈套里算计。

但眼下?押出去了?一千两,她这时所?有的目的都是高绰能赢。

她便只得做激励语气,嫣然含笑道:“踢球分心?可不好,梁王殿下?英明神武,合该用心?踢球。若能在正式赛场上赢了?,梁王妃定然会开?心?不已呢。”

梁王原本?对王妃还算相敬如宾,虽未能孕育,却该体贴、该尽责的都做全。

眼下?却只觉索然寡淡,濯濯睇着魏妆的红唇,问:“你希望我赢吗?”

魏妆咬一咬牙,为了?钱忍一时可忍:“臣女自然衷心?希望。”

要命的希望,高绰这场春赛拼了?性命也要赢它!

他忽地俯下?身躯,抵在魏妆耳畔低语道:“那你等我,本?王赢了?赛事那天,就?问父皇求娶你为侧妃!”

言语里霸气深情,而后拂袖走开?。

魏妆耳朵热烫,心?底翻涌排斥,却瞥见饴淳公主在给谢敬彦递出香帕。男子挺鼻薄唇,也不晓得看见自己没?有,眸色沉冷得可怕。

关他何事?前世都已是和?离边缘夫妻了?。

魏妆忽地警觉起来,怎么?忘了?这茬,谢三重生穿回的,他才是最大的变数。

她得找他好好谈谈。

第59章

梁王那一球竟然踢输了,奚淮洛不甘心地站在烈日下,用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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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拭脸上的汗水。

光禄大夫家的林梓瑶正想前去递水,见到谢莹朝他小跑过去,顿时?气得暗跺脚。

她今日借口出?来看家兄训练,可恨是,奚淮洛明知道自己已盯了他小半日,偏却?不回应,这会儿还含笑地转向谢莹。

男人穿着湖绿缎面球服,桃花眼?,宽展挺拔,看得她心下又爱又恼。想想都怪母亲,请了未婚夫忠远伯府家的母子上门用饭,怕是叫奚四郎吃怒了。

怎么?也不想?想?他自己?,就都快与谢莹成亲了呢?他倒是好处都得了,可林梓瑶嫁给忠远伯府二公子实属无奈。平日奚四馋她吃狠的时?候,搡得她骨头都似要碎了,可没这般冷脸。

果然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林梓瑶咬牙瞪了几眼?,只好跑去给家兄递水了。

谢莹走?至奚四跟前,给他递出?香帕。奚淮洛接过来,手掌覆过她的纤指又剥离,闻见清柔的茉莉花香。

习惯了浓郁脂粉,这样简单的香气还是挺耐闻的。

他睨着谢莹苹果般的脸儿问道:“上次分开后,可有生气了?”

寿宴那天?,他用嘴唇给她换了副耳环,耳环是他临时?从别处要来的,只因母亲汉阳郡主怪他必然惹怒到谢莹。奚四只得想?出?个办法来讨好。

不料谢莹竟是那般的单纯,碰碰耳垂而?已,都能羞得僵到动不了。

叫奚四这几天?回味着,还觉得挺有趣。

这话问出?,若回答生气,则表明她知道他含过她的耳垂;若答没有,岂不是说她轻浮孟浪吗,体?统何在?

谢莹娇羞道:“不晓得四郎在说甚,你快擦擦汗。”

两人已定下了成婚日期,谢奚两家商量妥了,二公子谢宜与安国公府小姐的亲事在六月,他们的在八月。她言语间难免几分女子将为人-妻的亲昵。

奚四瞥了眼?那边梁王看上的魏妆,不知是否近朱者赤,怎么?觉得谢莹跟魏家美人待一阵子后,也变得更有滋味了起来。

他心想?,有这等外表看着安生老实的也好,放在后宅从白纸般开始调-教,亦是件快意事。

奚淮洛攥了攥谢莹手心,温柔道:“今日梁王被你那前三嫂迷住,踢输了一场,看来你三哥这桩婚事是留不住了。”

谢莹皱起眉头,想?起太后德妃钓鱼时?的对话,没想?到妆妹妹真的被梁王惦记了呢。

她嗔怪:“你管好你自己?,我?三哥的事他自个会操心。”

奚四便含笑道:“那我?就一心等我?莹儿,盼望快些入秋。”

男子眼?带桃花,漾着深情,可把谢莹看得心口扑通通。

正说着,那边传来呼唤“芃儿,你也来了!”

这乳名除了从小一块长大?的蜜友,已没人再叫了。谢莹撇过头,看到是秘书监家蔡小姐,便转而?朝她走?去。

对面林梓瑶气哼哼地上了马车。已经好日子不见,旷得久了,奚四稍默一默,也随后乘着车离开。

场外的石阶上,坐着几个羽林卫的郎将正在休息,身穿铁灰色球服。

这次的春赛按照惯例一共五队,除了太子东宫禁卫一队,梁王、宣王各领一队,再有便是京都羽林卫与文官组合的赛队,以及六部与医官组织的一队。

边军校尉骁牧坐在旁边,看着柳树下笑盈盈的谢莹,心里不由重复着那句“芃儿”。

“彼夕何夕,见此邂逅;芃芃黍苗,莹盈吾心。”都说女子爱喝奶茶,茗香醉的真情话意榜上,他的红石榴色便签挂得最高?、也最长久,不晓得她能否看得到。

但就算能看到了,她又如何可知是自己?一个低阶军官所写的呢。

旁边的好友唏嘘道:“骁牧,难得你这时?从庭州述职休假,约好的来看我?练球,却?看起女人来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骁牧左脸上一道暗沉的刀痕搐了搐,忙应道:“有吗?你别胡思乱想?。”

却?想?起四年前,边关军队凯旋而?归,谢莹从人群里穿出?来,给路边的将士递帕子擦汗。恰好她的那枚帕子送到了他手上,清柔的茉莉花香,如同邻家小妹。小姑娘苹果脸庞,说不上多么?漂亮,却?恁的亲切,脸上笑意融融的。比刚才?给她未婚夫擦汗的样子,都更要明媚盎然。

彼时?听见身侧的女伴叫她“芃儿”,骁牧就记在心里。为了能够再有机会回京,他拼了命地沙场挣军功,一眨眼?她竟已快要成亲。而?他,脸上也多了道刀伤留下的疤。

好友说道:“你知道是胡思乱想?就好。这些京中的贵女,哪一个都是配世家大?族的,轮不到我?们这些糙兵莽将。走?,喝酒去。”

说着,拍拍他肩膀起身。

骁牧想?来也是,自己?不过一个前朝归附的驻边屯户后代,不论立多大?战功,都达不到被朝廷看重的程度。眼?下从六品校尉,能再升到五品就已然造化了。

他攥了攥贴身携带的手帕,魁梧高?壮的身躯又回头看一眼?,步履像擦着风,往栅栏外走?出?去。

*

夜里戌时?过半,谢敬彦从水房里沐浴后,穿一袭肃白斜襟中衣,肩披青色提花流云滚边外袍,走?进了书房。

始一进门,便看到女子正慵妆舒怠地倚坐在他桌案旁,有一下没一下地翻阅着《资治通鉴》。

大?晚上的,她穿戴也随意,外覆朱红色长款对襟罩衣,内里裹沐浴后的软烟罗银丝轻纱裙。她怕是忘了自己?那副身段,勾得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惹艳,像刚从榻上狐媚酥骨地滑出?来。

空气里弥漫着幽淡的花香,想?来似乎等了有一会,容色感到困倦。

谢敬彦不算太意外她出?现在这里,她既然是那妇人重生,对他本无多少忌讳。府上口舌多,她若有话要找他谈,在云麒院里最为合适。

成亲之前的云麒院,尚无婚后派来的那些下人。谢敬彦自己?训教的小厮,嘴巴都严谨。哪怕王吉与贾衡两个,也就私下互相说说,他根本不屑往心里去。

但看到魏妆出?现,男子修朗眉目却?隐匿一丝柔和?。

让人想?起成亲后的日子,她时?常借口给他送汤研墨,总要假意蹭在他桌案前厮磨。她吐血离开后,不晓得他夜夜思眷,多少痛心如锉。

只夫妻到底已寡淡到无话可说了。谢敬彦克制着,沉声道:“你来找我?做甚?”

魏妆看见他来,便仰起下颌。睇见男子清挺的提花披袍,墨发松松绾束,用青甘竹与贝壳珍珠磨制成的浴皂,在周遭散开谪仙般的淳雅。与她的花香沁润,有一种昆仑之雪上开了枝牡丹的隔阂却?矛盾互融。

大?晚上的长话短说,魏妆可是打发走?了丫鬟和?沈嬷,借口说要睡觉,悄悄溜出?来的呢。免得在外面说话,被谁看到了又八卦四起。

她将书合上,单刀直入问说:“今日踢球,你故意赢的他?”

他,

一个要与你私奔的男人,不配有名字是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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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谁,你心疼了?”谢敬彦拂袍在她对面落座,侧着脸庞凉凉反问。

那丝温柔被他沉敛了起来。

还能有谁,梁王啊。

魏妆咬唇,知这是横在两人之间的一道沟壑。每逢府上怀疑非议起她,魏妆辩解或者哭诉,他便失了清凛秉性地缱绻宠溺。可总在刚刚释解没多久,梁王那边又总要搞些蛾子出?来。

叫魏妆简直说都说不清。

身正不怕影子斜,她便淡漠回复:“谢大?人洞察秋毫,何必明知故问,这次的蹴鞠春赛,按原本就该是高?绰赢。你便恼我?,也莫用此事报复,我?与他之间毫无瓜葛,你赢他又何必?”

还未向她说清那些误会,她却?维护起旧事来。

谢敬彦本欲启口,话到嘴边却?变成酸意辗转:“你若不关心他,何必专程来质问我?。球都传空了,我?红队不能掠走??”

今日只算随性演练,最后那一球他无须鼎力一拼,分明就像公报私怨。真到了赛场,意外难防。

又不是没见识过谢左相凌厉狠绝,睚眦必报。

魏妆倾身逼近了桌案,胀红脸直言道:“你押在他身上的那些注,想?来不会是少数,更绝非空穴来风,前世应该没少赚吧。这件事背后的主使人定然是皇上,圣意当头,你也不好违逆。我?想?说的重点则是,我?身家性命都押在他赛队了,且是因为知道你押了我?才?押的,望谢三哥高?抬贵手,最好别节外生枝。”

她没说当掉青鸾玉璧的事,毕竟昧着心干的。但她此番来京城,私房和?首饰也有几百俩,不算小数目,假装当做是自己?的私房吧。

花坊是她非做不可之事,谢敬彦若真把她逼绝了,魏妆必不会坐以待毙。

她总有自己?可利用的便利,去达到目的。

啧,用你我?的定亲和?璧下的千两大?注。

女人果然无情无义,在她心里,他怎么?做也得不到她半分信任。她笃定了对他无爱。

谢敬彦玉容寒澈,晕开薄凉一笑:“那些注,对我?陵州谢氏宗主而?言,却?数九牛一毛。皇上要的地,下午太后既已开了口,便无须担忧。两世赛况不同,你若单纯为这事,不必刻意跑一趟。”

魏妆知他有钱,财大?气粗,簪缨显族,哪怕婚后寡淡,在用度开销方面却?从来纵她丰富。

魏妆奚落地气笑起来:“是极了,大?人马上要当公主驸马,人饴淳都说了,待赛事结束便当场求请赐婚。尚了驸马,三哥富贵荣华,的确更不在乎这十大?庄押注了。但你的红颜知己?鹤初先生,凭什么?就惨了,要为你一己?报复之私而?亏损良多。”

王吉……这小子,几时?被套了话!

只王吉现下还是十几岁毛头书童,这女人内里却?麻利精明心肠,再加娇艳灼目,谁人轻易能敌。连皇帝和?自己?的私下口风,竟都被她算计出?来。

谢敬彦心下宠怪无力,不甘示弱道:“彼此彼此,那梁王与你旧情难忘,怕是赛事结束,魏妆也要当上侧妃了。入府皇室宗亲,总归比区区谢侯府要好!”

第60章

魏妆也没能料到这一出呀,开局竟面临赐婚做梁王侧妃。她就只想从高绰赚一笔大钱,以解心头之?气,可不打算陪他日后五马分尸。

然而?谢敬彦五十步笑百步。前世到底有她做挡箭牌,亲事是谢老?太傅临终前嘱托,忤逆不得。如今自己与他退了婚,董妃母女咄咄逼人,皇帝还公然在寿宴上表明了支持,他也休想好到哪里去?!

书?房里的烛火跳跃着,两人互相对看一眼。隔了十多年光影复如初的模样,都那般的鲜活闪亮。只那闪亮在瞬间燃了刹那,又立时黯淡地?瞥开。

其实都心知肚明有个最好的办法?,立刻就能迎刃而?解。

魏妆却又不甘,无意二嫁前夫。她望着男子半侧肩的隽雅坐姿,发现他凤眸里的光亮也已?敛藏不见了——的确,既然怪她前世对他刻薄、冷淡晾他,何必再次捆绑一块呢。

魏妆沉默片刻,缓和语气问:“且说说你,左相如何穿回现在来的?”

彼此之?间已?无须忌惮隐瞒,谢敬彦便把她吐血后的事件大略说了一遍。

那一年他过得甚痛苦,曾经哪怕传言纷纷,谢敬彦亦从未想过有一天魏妆会离开自己。

他站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巅峰,便是叫她无论攀权或图贵,都越不过他的高处,没想到结局却。

他把谢睿接回了身?边,住在云麒院里,罗老?夫人亦恍然大悟,每日吃斋念佛倍感自责。

但这些谢敬彦没提及,只轻描淡写略过。

男子嗓音磁醇如酒:“你倒下后,我命太医院用尽办法?,却都无力挽回。之?后处置了恶婢与毒妇,又清掉案子。一日深夜坐在书?房看着玉璧,睡醒睁开眼,便发现与你俯倒在当街上。”

那一瞬间惊愕的悸动恍如眼前,他浓密眉宇挑起。很显然看出,他对能穿回来遇见她,是抱着荒谬与庆幸的。

他继续道:“这对远古和璧原有个传说,青鸾火凤一阴一阳,以血为引,或可脱出困境重获新生。大抵是因你的血渗入了火凤,且算是一种机缘!”说着,抚了抚桌上的半块玉璧。

竟有这种说法?么?……但两人都能重生,则未尝不是真的,世上离奇之?事诸多?。

魏妆咳了咳嗓子,尴尬错开目光,她已?把他如此家传宝物拿去?当了。

而?曾经也怪自己过于轻信,身?边最?亲近的却最?吃里扒外。果然做人不能太软弱啊,与其遇事藏躲退缩,不如迎刃而?解。

她含了含唇瓣,想起因陶氏而?起的种种争执,又凉笑道:“还要?数谢大人最?是礼义仁智呢,把一个黑心的寡妇供着,置发妻于冷漠。也都怪我不识趣,若没吐血那一出,再坚持活个把月,怕下一步左相就能换新夫人了。”

那正话反说的讽意,听得谢敬彦既熟悉又无语。却又不得不承认,女人的直觉有时无法?忽视。

他酸涩地?嘴硬道:“我娶你魏妆便已?足够,却不必拿这来揶揄我。那是开蒙之?师翟老?尚书?所托,她进府后就安置在了祖母院里,除却打?听事件并?无多?余接触。若非你不信任,嫉妒猜忌且甩脸,把那份关键的案卷扔火里,也能早些破掉诡计,自然不会有后来那许多?事!”

关于舞弊案有许多?谜团,其间牵涉众广,影响之?大,不断仍有书?生、考官鸣冤。以陶邴钧贪怂伏微之?秉性,恐怕没那个能力,谢敬彦一直觉得应有更大的主谋。

但大理寺初始的宗卷已?被不知名的谁销毁,只剩残支片影,谢敬彦好容易搜集到重要?线索,还没来得及看又被魏妆烧了。虽最?后竭力结了案,给各地?百姓一个交代,但更深的猫腻仍未挖出。说起这事,他尚且心余不甘。

……哪是“娶她足够”,嫌她无理取闹,应该是“过够了”吧。

魏妆轻哼:“嫉妒是女人的天性,我若不那般猜忌,只怕被毒死的更早。”

她说完,忽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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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像是在紧张他。稍稍一僵,终放柔了语气,现出一抹为人母才有的眷念:“你这般穿回来,谢睿怎么办,儿子可好吗?”

提起儿子,空气似乎都静凝了下来。睿儿就是两人之?间的维系,从她把出喜脉到出生后,皆是在彼此的希冀中成长的。哪怕夫妻有时冷场到拔剑弩张,在儿子面前都会尽力维持和谐。

谢敬彦知对不住她,应道:“朝局已?在我运维之?下趋稳,高纪是个英明贤仁的好皇帝,必会善待谢府。我虽一走,然大晋江山可保百年安泰,睿儿这一生能过得无忧。”

他言辞从容,丰仪绝俊的脸上淡淡温柔落寞。

到底才十岁的幼子,魏妆眼圈泛了红,想起谢睿拨开陶氏冲向自己的一幕。她的宝贝儿子是爱她的,可叹谢敬彦总算洗了她清白,没叫儿子背负那些不该。

她美玉莹光的脸颊显出怨意:“一年之?间,爹爹和娘亲都走了,这种感觉谢大人没体?会过,说得倒是轻巧。也是,你自个在老?夫人跟前长大,大抵觉得有娘没娘都无所谓。然而?,并?非谁都似你谢三郎寡淡人性!”

孩童少年的成长,谢敬彦又岂非没经历过?他曾经也渴望过母亲祁氏的关照。他何处无情?冷性了?却不想想她自己。

儿子抱走半年多?,他就想着要?回来给她了,谁料发生梁王一事。之?后想与她再生一个小囡,她且挡住房门?不让进。

他修长手指理正了提花披袍,薄青的绸面垂感极好。

男子肤如质色极佳之?玉:“祖母喜爱小儿,且年事已?高,我如何轻易拒绝,总要?暂时送过去?。旁的不提,虽吃睡不在身?边,你平日可有少见到他?三两日我便叫回来读书?教习了,两扇窗子相对,你抬头就能看见。读完书?该用饭、该戏耍,也都你我同陪着。”

……原来这些是他有意为之?,魏妆顿地?无话反驳。细细一数,好似真的三天两头都在身?边。

她仍愠恼:“只是你以为罢,你可见哪个孩子从小对母亲克谨生疏,养在身?边与送别人养到底是不一样。”

谢敬彦没体?会过养在生母身?边的感觉,自然不清楚。在他看来儿子自幼聪颖勤学,智悟卓秀,分明令人骄傲。

他就没回答。

魏妆调理好呼吸,从知道谢某人穿回来后,她起初耿耿于怀的执念,总算宽舒了些许。

她拂裙站起身?,扫了眼他清凛的肩脊,而?后道:“该说的都说了,今后大人与我各自安生吧,你只管去?谋那权臣之?路。但我把话说在前头,我对梁王所谋是钱,你若存心破局,我自会用我的手段,必要?让他赢了球赛!”

谢敬彦自然晓得她能力,白天的演练场上,只稍她一出现,梁王就掉了魂;俯在她耳畔得她嫣然一笑,仿佛都能舍了性命。

她若再对高绰花言巧语一番,高绰怎样都要?踢赢,何况背后还有皇帝的布局!

谢敬彦怎会容她四处撩拨。

男子磨唇:“我还是那句话,朝局险恶,你做事且好自为之?。”

而?后亦起身?送魏妆出去?。

刚走到门?前,外面廊上却传来仆妇说话的动静,听声音像是老?夫人院里的潘婆子。

两人瞬时低头相觑,魏妆来时穿着朱红罩衫,内里是软纱薄裙,旖旎曲婉毕现。谢敬彦亦一袭中衣披褂,像才从床上起身?,两人场面委实叫人生疑。

魏妆是假借睡着溜出来的,这一条道上夜间无人,再则就算自己寸缕不着站在谢三跟前,他也是无动于衷的。前世见过他闯入她沐浴现场,彼时哪怕她慌促起身?,他都能面无表情?退出去?。

何况她分明还里外包了两层。

怎的就堪堪被堵上了?

潘婆子双手端着食盘,罗老?夫人听说三公子白日练球彻夜秉公,特命褒了补汤送过来。潘婆子送到廊上,隐约就闻见了一抹别致的花香。

这香味格外好闻,像是掺糅了多?种花草,却又具体?列举不出,府上就独独倾烟苑的那位姑娘是这香气。

哎呀,潘婆子心间一荡漾,感觉立功的机会到手,准备赶紧瞧瞧。

王吉恰从院门?走进来,今夜公子派他去?衙房取公文?,回来就瞅见婆妇端着汤,脸上表情?红一下紫一下的。

他抬头看,瞥见雕花门?扇里映出的两道人影,竟似三公子与魏小姐,面对面的,啊这。

难怪把自己打?发去?衙房拿公文?,敢情?算好时间了……上次就差点把魏小姐抱回云麒院过夜。

也真是搞不懂,表面退亲退得冷若冰霜,私下却这般缱绻。

趁婆子在走神,王吉连忙上前挡住视线,说道:“食盘交给我,我来送就是!”

“哪能呢,老?夫人亲自嘱咐端给公子的。”潘婆子躲开,是定了心要?探一番究竟,好去?琼阑院邀功。

两人一左一右地?往门?里挤进来。

谢敬彦匆忙一闪,长臂搂过魏妆纤腰,裹住她藏到了旁边的屏风后。

潘婆子跨进门?槛,迅速打?量了一周,很明显,气息融融,屋子里的人尚在;桌案上茶水半满,待得时间不算短。心里就有数了。

把盘子搁在桌面,耳朵还支棱着听四下动静。

王吉早瞥见屏风的钩子处,挂住的一缕女子朱色薄衫了。啧,真是什么衣服被魏姑娘穿在身?上,都别样的魅惑呀。公子与魏姑娘之?间的那层情?愫,说不清道不明的,王吉也形容不来。

打?发潘婆子出去?,识相地?把门?关紧,不打?扰春宵良辰美妙时光。

……

周遭安静下来,谢敬彦一手撑墙壁,一手搂在魏妆的腰窝上。四月春裳薄,隔着那层纱缕,感觉到彼此起伏的心跳。女子肌肤的温软触感,还有那婀娜的丰媚,抵在他硬朗身?躯,顿时如侵入骨髓。

他深知她此时血气的暖热,冬日丰柔,夏天娇润,抱紧怀中就舍不得松手。且媚而?不自知,宠得狠了,那交-缠靡媚只叫人恨不得与她同归于尽,好让她永远离不开自己。

只从前朝局动荡,他须克制着对她的索求,而?她亦娇羞非常,凡遇情?-事结束,便总要?怯媚地?将自己束藏,夫妻便惯于分被而?卧。

此刻两人在咫尺空间下面面相觑,许多?冲涌的情?愫又再度灼烈。

魏妆也闻见他衣帛上清凛的皂香了,曾几何时她多?么地?痴恋过,奈何那时求而?不得,爱无回馈。

她低下头只是沉默,等到确定安静下来,就说道:“人走了,松开吧。”

谢敬彦挑起她莹嫩的下巴,却太想她了,以为再也不会有机会见面。那一年里,他坐在书?房的长案前,甚至不知自己倾注朝政是为了什么?男子俯下薄唇,忽地?灼-吻了上去?。

他此刻可并?非先前淳挚小谢,那举止虽因着时年空旷已?久而?略显生涩,但却了解她的一切,且迅速地?熟稔。仔细而?珍惜地?掌控着魏妆,仿佛深藏许久的思念都化作唇齿之?间的倾诉,而?肃白清劲的手指亦逐渐从她的腰肢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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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妆尚未反应过来,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觉肩膀上的衣帛似被屏风扯破,空出一片湿凉,旋即人已?被他举高得失去?了重心。

她迷惘了瞬间,差点陷入自己曾深爱过他的回忆情?致中。蓦地?清醒过来,仓促间连忙狠起心咬了他一口,迫使谢敬彦顿住。“住手,再往下我喊人了!”

喊吧,喊了你我便再做夫妻。

谢敬彦睇着她艳惹的红痣,还有那灯火下软玉生香的颈,却不管不顾了。

好一会儿,才喑哑地?祈求道:“阿妆,抛开总总,重新再来一次可好?你要?我谢某做什么,我尽都满足,过往的错我来弥补,别再推开我!”

心痛的感觉毫无预兆从魏妆的胸口漫开,并?不听她使唤。

可是爱与动情?的滋味太过煎熬,这个男人表面雅人深致,龙鳞凤骨,实际凌厉狠绝,生杀予夺,他如何轻易再叫她信服。她忽地?想起自己吐血时的死心决绝,她不能辜负自己,她不要?陷落崇慕。

魏妆颤了颤声,应道:“谢三哥开什么玩笑,在你眼里我只是个费尽心机高攀奢嫁的州府小女,以你望族名门?百年陵州谢氏,便娶了我也是强扭的瓜不甜,十多?年你还没过够?我任劳任怨,标榜德庄,也始终得你轻看。这会儿我们这样,明日怕不是又要?把书?房拆了。”

说着揩起被他除落的小衣,将裙裳整理妥帖,藏起灼媚的娇俏。只是嘴上被他熨得滚烫,而?他的唇边也被啄破了痕,明日作何解释。

谢敬彦果然没猜错,前世在他换掉马车之?后,她才开始对他疏离的。

他蹙着墨眉:“那是你以为的,怎不去?想想你那奶娘私下做了什么?便是在书?房里,你我从前又岂非没有过,我可曾拆了?”

魏妆被他说得,立时想起彼此在书?房,或琴案或茶几上种种缠绵旖-旎的交好。脸一烧烫,忘情?绝意,顿然冷漠道:“又如何,都过去?了。现下你我既是义兄妹,还望三哥遵守伦常,自重!”

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没往院门?走。还算能冷静。

她对这里甚熟,往小侧门?出去?了,免得适才那潘婆子在外头蹲守,自个清白之?名受影响。

谢敬彦睨着女子莞尔的身?姿,掌心还留着适才从她腰间掠下的手帕,用力攥紧残存的香氲。

三哥……有过那些刻骨噬心的纠缠,何能真做得了义兄妹?本无伦常!

忽而?夜风袭面,他便抑下丹田处的焦灼,瞥了眼站在门?外偷听的王吉。淡道:“盯着路上,莫让谁人撞见她。”

“诶。”吓得王吉一哆嗦,赶忙躬身?跑出去?办事。

……

隔二日,正式的春令蹴鞠赛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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