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他还不肯罢休,也不愿轻易放过?掉进陷阱的猎物,而?是语调拖长了问:“那我该怎么谢你?”
撄宁脑筋都转不动了,缩着脖子小声道:“不用见外,我不是那等挟恩图报的人。”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了看守的敲门声。
“殿下、王妃不宜在此处长留。”
撄宁这才回过?神来,她倏地站直身子,三?根指头竖起来指着天,顶着通红的脸蛋打补丁道:“我没有映射你。”
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宋谏之瞧她这幅恨不得?爬墙走的尴尬模样,挑了半边眉,应道:“嗯,我信你,毕竟我们是穿一条裤腿的人。”
明明是句很?正常的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瞬间就多了两分暧昧。
撄宁不敢再抬头看他,先是假装理理发髻,再抻抻衣袖,留下句“总之我先走了,你等我的消息!”便一溜烟离开了上阳宫。
身后,宋谏之放松的倚靠在床架边,皂靴随意的踩在榻上,望向少女的墨黑瞳仁,因为日光晕照显出琥珀似的浓稠质感。
哪根头发丝儿有身陷囹圄的紧张?
——
都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撄宁不是男子,但自认也是说话算话的人。
她既然答应了宋谏之,便回府积极地想?起了法子。
值得?庆幸的是,崇德帝虽然想?保住太?子,但也不愿轻易舍弃宋谏之,是以,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宋谏之还是被原封不动的扣在上阳宫。
宫里消息封锁得?严实,又并未拿到朝堂上商议,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了解事件原委的,更是凤毛麟角。
依崇德帝的想?法,最好是两边都保下,互相?制衡,他的皇位才能高枕无?忧。
天家父子,除了一点寡淡的血缘关联,没什么亲情可言。
可难就难在,老?九一番大刀阔斧的动作,将太?子和他彻底推向了对?立面,没有余地可言。
崇德帝这两日也愁得?厉害,正打算下朝后去上阳宫一趟,好好劝劝他那天生反骨的儿子。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太?监尖细的声音刚落下,一身着墨绿官袍的人便从群臣中走了出来。
是谏议大夫周概。
他手?持笏板躬下身,神情严肃道:“最近京中一首打油诗穿的沸沸扬扬,不知陛下可曾听过??”
崇德帝上朝前心情郁结,道长说不宜用‘长生丹’,此刻正烦躁得?厉害,懒得?同人兜圈子,不耐烦道:“是何打油诗?”
“恕臣冒犯,学上一学,”周概神色不变:“台上岸然道貌,细查劣迹斑斑,天赐两张嘴脸,一招不慎翻船。”?
“大胆!哪里传的谣言!”
崇德帝眉头紧皱,呵斥道。
眼神紧紧锁定在太?子身上。
他还没想?好该拿老?九怎么办,太?子这是催促上了。
身为谏议大夫,周概整日干的就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活儿,他心中不惧,继续回禀道:“陛下,不论是否谣言,此诗已?在京中传开,五六岁的稚子都会?唱。若不查明,岂不是平白诬了太?子殿下的名声?”
九十六
周概话音刚落,大殿上便传出了众臣的絮絮低语声,可见?众臣也早就听过这首打油诗了,只是除了他,没旁人敢触皇帝的眉头。
他所言不虚,这打油诗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无需刻意打听,众人从上朝必经的西直街走一趟,就能听见?孩童嘴里念叨这首诗。
做父母的瞧见?官员马车路过,还会捂着孩子的嘴一通训斥,可架不住这首打油诗调子编的忒朗朗上口了,想忘记都难,传颂起来也格外快。
诗中并未言明所指何人,周概去问百姓,人家三缄其口恐怕惹火上身。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心打听总能探到风声。
崇德帝坐直身子,正了神色,开?口道:“周爱卿何出此言?”
他满心以为这打油诗讲的是晋王,太子见?他没有处理老九,心中不安,按耐不住出了手,倒逼他做出抉择。没成想这一出指向了太子。
可泸州盐政之事?早被他下令压住了风声,除了监察院,朝中再?无旁人知晓。
况且此事?尚无断论,是谁走漏的风声?
老九?
不对,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若他有心出手,只怕干出刺杀太子的事?也不奇怪。从老九被扣在上阳宫之后,太子便恳请他调了上百亲兵看家护院,虽未说明原因,但?父子二?人心中都有数。
那是老三?也不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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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贯爱走明哲保身那条路,虽和老九关系近些,也绝不会明确站队。难道他是将?水搅浑,坐收渔翁之利?
崇德帝眉头紧蹙,把目光投向高台下,一寸寸扫过自己?的儿子们。
老三正侧身看向周概,面色虽未大变,但?还是流露出了一抹恰到好?处的诧异,既不会平常到惹人怀疑,也不会失了稳重。
老六在皇子妃去世?后就没了心气儿,听了这惊雷般的话,仍是俯首沉默。
至于太子,虽神色平淡,也未回头看,落在地上的眼神却是阴恻恻的。
短短几秒,崇德帝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念头,他没等周概回答,又追问道:“众卿家可曾听过这首打油诗?”
周概回应的不卑不亢:“回禀陛下,此诗是臣进宫路上听到的,因为没有实据,所以并未及时上奏,而是令下人探听清楚了,臣才敢有今日所言。”
监察院当日参加议事?的两位大臣正低着头惴惴不安,哪里敢接话。
其他职责不在此的臣子更是鸦雀无声,其中不知有多少人收过太子的好?处,殿内刹那间安静了下来?,连议论声都消失了,静到连针尖落地的声音都能听清。
“既然其他爱卿都没听过,说明只是一人之言罢了,周爱卿切莫被这些空穴来?风的话带偏了。”
崇德帝眯起眼,一面满意众臣的沉默,不至于将?他推到为难的境地,一面又暗暗心惊,揣测在沉默的大多数中,有多少是被太子收买了人心。
他的话刚说完,台下乌压压的人群中便站出来?一道身影。
“启禀陛下,臣也听过这首打油诗。”
长身玉立,神情凝肃。
是姜淮旭。
姜太傅给?自家儿子递了八百个眼神,也没拦住要淌这池浑水的心。
高台上,崇德帝半张脸隐在冕旒的阴影中,神色看不分明。
姜淮旭不卑不亢的行过礼,顶着众人看热闹的视线,补充道:"臣以为,无论是确有此事?,还是空穴来?风,都应查明真相?,以免寒了百姓的心。太子行得端做得正,自然是不怕查的,名?声有污,却是大事?。"
他一番话说的强硬,但?无可挑剔。
如果太子党站出来?置喙,倒显得心虚。
崇德帝紧盯着他:“照姜爱卿的说法,此诗已传颂甚广了?”
“是。臣虽未主?动打探,却也听过不止一回了,若非刻意装聋作哑,只怕在场听过的同僚也不在少数。民间有说法讲,太子手中每年过的银两不下百万数,指头缝里漏出一点,就够寻常百姓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姜淮旭是朝中出了名?的一根筋,若非有姜太傅庇佑,恐怕无甚人缘。即便如此,姜太傅还是在自家儿子到户部?任职半年后,上奏将?人调去了没有实权的翰林院,生怕他在户部?这种紧要地方,把人给?得罪干净了。
不过他和谏议大夫倒是合得来?。
周概听他说完,忙不迭的又添了一把火:“启禀皇上,这首打油诗的源头,据说是与泸州盐政一案有关。臣听闻,晋王几日前就回了京中,不知为何没有上朝,如果晋王能讲泸州盐政一案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大约就有论断了。”
“谏议大夫这话便是说笑了,百姓随口胡诌的打油诗,也要陛下大费周章给?他们个交代?这朝堂什么时候成了菜市口?明日邻里间你多占了我两寸地,是否也要拿到朝堂上来?断一断?”
周概:“民间传的有鼻子有眼,既是空穴来?风,可见?背后之人用?心叵测,更要彻查才是。”
“有何可查?太子素日崇尚节俭不喜奢靡,众位同僚都看在眼里,”这次开?口之人是明牌太子党:“太子,是为一国之本,岂能因两句闲言妄自揣测?”
姜淮旭不紧不慢的开?了口:“说得对,太子,是为一国之本。事?关国本,若不还太子清白,这份名?誉损失谁来?承担?李尚书你能担得起吗?”
“你!”
“肃静!大殿之上,岂容尔等喧哗!”
崇德帝右手拄在龙椅上,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
一旁的统领太监见?状,赶忙开?口呵止了争端,尖细的嗓音骤然打开?,不留神破了音,生怕这场闹剧不够滑稽似的。
沉默片刻,崇德帝疲惫的睁开?眼:“太子怎么说?”
他下朝该服丹药了,不然又要头疼。
太子垂着眼,面上神色不改,好?似方才的争端与他无关:“儿臣问心无愧,谨听父皇旨意。”
周概不怕死的又添一把火,他看不顺眼太子很久了,从太子党暗中往他府上送了万两金开?始:“太子如此气魄,真乃百姓之幸。若不查明,岂非辜负太子的良苦用?心?”
自古直臣难做,可他寒窗苦读十数载,不是为了与贪墨同流合污的。
姜淮旭上前一步恭敬作揖:“臣附议,恳请陛下下旨查明流言,还太子清白。”
随后,殿中响起了数道不同声音。
“臣附议。”
“臣等附议。”
……
“那就查。”
崇德帝呼出口浊气,下了定论:“交给?大理寺去办。”
大理寺卿虽是太子党,但?因官职紧要,一直未明确表态,朝中绝大部?分人还以为他是中立党。
闻言太子的神色略松了松。
大理寺卿作揖道:“臣遵旨。”
下朝时,太子的表情还看不出两样,无人知晓他刚回府就阴下脸,冲着幕僚发了难。
“哪里传来?的打油诗?你们可曾听过?”
几位幕僚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闻利而来?的人能有什么真心,没人愿意干这得罪人的活儿。
一位素日和太子颇为亲近的幕僚沉吟片刻,开?口解释道:“属下虽听过闲言,但?绝无周大夫说的那般严重,况且晋王被皇上关押,大局已定,便未告知殿下……”
“咚”的一声巨响。
“自作主?张!”
太子一掌拍在案几上,脸色铁青,向来?温润的神色也变得狰狞起来?:“哪来?的大局已定!父皇还想保下老九。”
父皇只是悄无声息的将?老九扣下,便已经能说明他的想法。若非老九大刀阔斧步步紧逼,只怕父皇根本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太子小心钻研崇德帝心思多年,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幕僚轻声提醒道:“周概敬酒不吃吃罚酒,殿下不必忧心,大理寺卿那边遣人去告知一声便是。这种民间闲话,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必当真。”
“好?一个不必当真,”太子眯起了眼,反手一巴掌甩到了幕僚脸上,力道之大,直接将?人掼倒在地:“本宫如今被人逼着不得不自证,就差指着鼻子骂了,你们还在这说什么不必当真?一群酒囊饭袋!”
他喘着粗气,视线逐一扫过众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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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扇倒的人虽然诧异,但?丝毫不敢耽误,连忙翻身跪俯在地,战战兢兢道:“殿下息怒,属下知错。”
太子没给?他眼神,口中念念叨叨:“定国公?府没有动静,盯着晋王府的人也没发现异样,如果不是老九的手段,还会是谁在背后算计我?老三?他没这个胆子……还有谁?还有谁……”
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神经质的神态竟和崇德帝有几分相?像。
一脉相?承的猜忌多疑。
“去查,都给?本宫去查!查不明白就提着脑袋来?见?!”
“是。”堂中战战兢兢跪下一片。
“你,捎话给?李尚书,让他去一趟大理寺卿府上。”
太子随手指了先前那人。
如今,泸州盐政一案揭在了众人面前,有些事?想藏也藏不住。大理寺那边,他还得用?些心思,免得多年筹划付诸东流。
——
朝堂上波诡云谲,撄宁在府上倒腾白肉酥饼。
“王妃,应该熟了吧。”
“熟啦!”
撄宁探着脑袋往锅炉里瞅,,一手拿着炒勺,另一只手甩得欢快,示意明笙停火。
大师傅早就一脸郁郁的被赶了出去,眼下小厨房里除了这主?仆俩,没有旁人。
酥饼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撄宁也顾不上体面,小心翼翼的用?炒勺揭了个饼。
‘呲’一声,饼和炉子分了家,然后落进编篓里。
“王妃,饼刚出锅太烫了,您慢着点。”
眼看自家主?子没等饼落地,另一只手就跃跃欲试了,明笙一边把剩下的饼收出炉,一边忙不迭的嘱咐。
“放心,我有数!”
心里‘有数’的撄宁,两只爪子捏着饼边,撕了又放,烫的呲牙咧嘴也不肯放弃。就这么钝刀子割肉,竟也把酥撕成了两半,饼渣撒的满编篓都是。
她?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从旁边抽出张油纸包住大半张饼,毫不含糊的往嘴里送。
酥饼加入了猪肉烙,撄宁刚咬了一口,就被肉烙里藏的汤汁热气滋了舌头。幸好?身边没外人,她?张着嘴给?舌头晾风的举动不会被人看见?。
明笙把饼收好?的这点功夫,半张饼已经葬身在撄宁肚皮里。
不过她?也没捞着好?儿,舌头被烫得发麻。明笙看得连连叹气,赶忙去给?她?盛了碗绿豆汤来?。
"拿出去给?春婵她?们尝尝。"
太香了,不显摆一下简直可惜。
撄宁深吸两口气,喷香扑鼻,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补上一句:“给?我再?留一张。”
就当午膳吃了!
“是。”
明笙端着编篓往外走。
人刚拐到门口,就听见?面前‘哎呦’一声,险些和匆匆赶来?的春婵撞了个满怀。
“明笙姐姐。”春婵颔首唤了一声。
她?是晋王府原先的侍婢,不过一直在外院伺候,王妃入府后她?们才有机会进到内院来?。
“王妃家中来?人,递口信让王妃去一趟姜府,说是…有要事?相?商。”
春婵说到后面有些犹豫。
晋王被扣在宫中这几日,府上众人虽不知缘由,但?大多也目睹过晋王被宫中来?人请走的场景,心中不免揣揣。王爷几日未归,王妃母家有遣人来?请,免不了让人多想。
“人可走了?”撄宁听见?外头的动静,从明笙身后走来?。
春婵轻轻摇了摇头:“还在外面侯着。”
撄宁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盘算道:“同他说一声,今日不方便,我明日再?去。”
她?下午还要等十一的回信,确实不方便。
“是,”春婵行礼应下,刚要转身离开?,就被人拉住了。
明笙先是偏头看了自家小姐一眼,随即拉住春婵的胳膊,口中道:“我同你一起。”
照自家小姐的性子,约莫没多想什么,可她?这几日过得也忒悠闲了些,对比府上的人心惶惶,倒显得无情。现下姜府来?人,更叫人疑心她?是因为有退路,所以才一副高枕无忧的模样。
姜家又架在太子和晋王之间……
撄宁这时也反应了过来?,给?明笙递了个眼神。
她?即便要走,也断不会挑这种时候。
撄宁想着,在心里美滋滋的夸起了自己?。瞧瞧,像她?这样仗义的人,满天下…满燕京…满晋王府……算了,反正挑不出第二?个来?。
本来?想不要脸的夸夸自己?,但?宋谏之那张脸总是往她?脑海里冒,这几日便是如此,跟草种扎根一样拦都拦不住,叫她?恨不得挠挠脑门,把他狡猾的影子抓出来?。
他也算是仗义吧。
撄宁默默按下了心中敲的小鼓。
她?拧着两根细细的眉毛,努力回想了一遍晋王殿下刻薄的嘴脸,顿时心也不跳了大气也不喘了,脸上挂着平和的笑一路回了正堂。
当然,没忘记带上那一张半白肉酥饼。
下午十一匆匆回了趟府,和她?见?上一面便又离开?了。
直到入睡前,撄宁都在和小王爷的影子做斗争。
她?躺在榻上来?回翻了好?几个身,活像被厨子拍到砧板上的小鱼儿,扑腾起了没完。
半晌,她?腾得坐了起来?,不讲道理的拿宋谏之枕头撒气。
先是气势汹汹的骑上去,随后耀武扬威的举起自己?拳头,狠狠揍了下去。一通没头没脸的捶打之后,她?还不忘得意地仰起脸,一副鼻孔出气的小人得志模样,压低声音嘟囔:“叫你阴魂不散!还敢不敢了!”
她?话音刚落,‘吱呀’一声,夜间凉风吹了过来?。
撄宁冷的缩了缩脖子,想去把窗户关上,谁知她?刚趿上鞋子,一抬头。
只见?后窗边倚着个松竹般挺拔的身影。
他身着玄衣,白皙的侧脸在月光下透出如玉的质感,中和了面骨的锐利,乌沉沉的眸子看向她?,薄唇懒洋洋的勾起一个弧度,俊美如画中仙子。
不过这画中仙子,刚被自己?骂过。
不止骂过,她?还得意洋洋的对着人家枕头耍了通威风。
撄宁一时间连吃惊都忘了,只当自己?犯了癔症,脑海里的影子幻化成实体。
她?迈着小短腿蹭蹭蹭跑到床边,脑袋本就乱成了一锅糨糊,手还不安分,就这么捏上了当事?人的脸。
能捏到。
撄宁呆呆的松开?手,圆眼睛睁大了,不敢置信的瞪着自己?刚捏过宋谏之脸的两根指头,忽然憋出一句:“这个是真货。”
她?又抬头睨了某位画中仙子一眼,眼睛瞪得更圆了:“你怎么…唔……”
话没说完,便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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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搂着腰,然后结结实实的捂住了嘴。
“叫什么?”
宋谏之俯身下来?,薄唇紧贴在撄宁耳边,声音刻意压低了,温热的气息带着点让人腰眼发麻的哑,没有阻碍的钻进少女耳朵里。
撄宁伸出手想推开?他的脸,又被人毫不客气的擒住了腕子。
想回头瞪他,眼皮翻的快抽筋了也只能瞄到人家下巴。
只能眨巴着那双圆眼睛示弱:“唔唔若……”
宋谏之动手前还不忘在她?脸上捏一把。
撄宁解脱后第一件事?,就是贼兮兮的垫脚凑到宋谏之耳边,用?气声问:“你是偷跑出来?的啊?”
宋谏之没有回答,只无声的翘了翘嘴角。
天生带着冷意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下弯的眼尾带了点破冰的暧昧旖旎。
“说说吧,哪个是假货?”
撄宁有些傻眼了。
九十七
柔和的夜风吹进窗来,将两人的衣袖吹动纠缠到一处。
打?远处看,少女袖角勾勾缠缠搭上了那块一匹千金的玄色织锦,散开时还恋恋不舍的在半空摇曳。
不过它主人的心思正好相反。
撄宁面上不动声色,实则一双眼都紧张的不会?转了。她脚尖不着痕迹的踮起,嘴上干巴巴的敷衍道:“什么真货假货,风声太大,你是不是听错了?”
在宋谏之那?双锋利的桃花眼眯得?更厉害之前,她脚下抹油,转身就?跑。
速度之快,活像是身后有狗在追着撵。
地被踩得?‘咚咚’响,像夏天打?枣一样,咚咚咚直往地上落。
右脚的鞋甩飞了也顾不上。
可惜她腿脚再利索,也架不住人家天生的腿长。
那?窗户分明都高到她胸口了!怎么连‘飞贼’都防不住?
撄宁人还没跑出去两步,就?感觉后领一紧,随即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人扛麻袋似的扛到了肩上。
软乎乎的腰腹就?硌在宋谏之硬实的肩膀上,撄宁只觉胃里一阵翻涌,如果不是用完膳有两个时辰了,她肯定要稀里哗啦吐这人一身,以示自己?宁死不屈的勇气。
她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往外冒着,屁.股却已然落到了榻上。
撄宁动作比脑快,脑瓜儿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咕噜一下翻过身往里爬了,殊不知徒劳的反抗只会?引发猎手更浓的兴趣。
右脚的薄袜刚经历过激烈的奔逃,又在被褥上蹭过,袜口散了几?分,松垮垮的搭在少女脚腕上,露出她那?伶仃一点的踝骨,乳酪似的白。
宋谏之的目光就?落在那?截削瘦莹润的踝骨上,他没有及时上手去拦,反而是好整以暇的等人爬过大半张床榻,才不紧不慢的握着她脚踝,将人拉进怀里。
“啊……”
撄宁还没忘记宋谏之是偷跑出来的,嗓子里传出一声抑制不住的惊呼,刚听见个音儿,又赶忙捂住自己?的嘴。
如此自觉,倒是方便了压在她身上的罪魁祸首。
屋里只留了两盏油灯,光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宋谏之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点难以忽略的笑?意。
“想跑哪儿去?”
撄宁还在撅着屁.股和恶势力努力抗争,可不待她爬出去两步,腰侧就?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她的骨气比铁还硬比竹还直,但被调.教惯了的身体却不听使唤,擅自背叛了主人,不争气的贴到榻上,软乎乎的脸蛋也在和床板的斗争中?认输,半边脸被挤成了露馅的豆沙包。
撄宁维持着这个动作呆了几?秒,决定老?老?实实的认命。
她头一回如此痛恨榻上这匹蚕丝广绫的被褥,它也太滑了些?,真是之前有多?享受,现在就?有多?后悔。
她忿忿的锤了下被褥,与此同时,耳后传来一阵温热的呼吸。撄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姿势好像有点危险,于是嗖的翻过身。
因为?动作太快,她光洁的额头直愣愣的顶到了宋谏之的下巴。
好一个两败俱伤。
宋谏之垂眸看向被他圈在怀里的人,视线一寸寸扫过她绯红的脸颊,感觉像养了只毛茸茸的兔子,正不安分的在他掌心拱来拱去,可怜可爱到叫人心中?发软。
他眼底被笑?意点亮了,说出口的话却毫不客气。
“再不安分,就?把你捆起来。”
后面几?个字压低了,赤.裸裸的威胁。
同样的话,他之前也说过。但那?时二?人还是清清白白的契约关系,撄宁听了只是害怕,如今,再不清白的事情他们都干过了,这份害怕,就?掺上了食髓知味的意思,甚至藏着份隐隐的期待。
这份期待让她心脏砰砰跳出了声。
“我才不怕你。”她小?声回了句嘴。
撄宁看着面前人凸出的喉结,手非常诚实的摸了上去,甚至还傻乎乎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直到那?块凸起难以按耐滑动一下,她才猛然收回手,并且掩耳盗铃的把手藏到身后。
指腹痒得?好像被狗尾巴草扫了一下,撄宁悄悄掐了下指腹,想把痒意逼走。她陷入迷蒙的脑袋早忘记了自己?方才为?何要跑,可晋王殿下显然没有轻拿轻放的意思。
他眼中?添了抹暗色,一手游刃有余的撑在撄宁身侧,微挑着眉开口道:“你自己?说,还是等我想办法把实话审出来?”
这人记性怎么这么好!
撄宁窝在他怀里沉默一会?,感觉自己?囫囵个儿被他的目光剖干净了,她在当锯嘴葫芦和撒娇赖皮两个选项上犹豫半晌,最后老?实的开了口:“我这几?日一直在想你。”
她垂着眼,没察觉到宋谏之的视线,笨拙的解释:“我仔细想过了,你早就?知道泸州的事风险有多?大,但你…你还挺仗义的,答应我的都做到了。”
宋谏之没有接下她的恭维,语气平淡道:“即便没有泸州这桩事,太子也容不下我,迟早要走到如今这一步。我不占据先手,等着被他胁迫么?”
向来耐心欠奉的宋谏之,罕见的同怀中?人玩起了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把戏:“就?这点事,你惦记了这些?日子?”
他低下头,两人鼻峰互相蹭了下,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不一样,我知道不一样。”
撄宁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嘴里吐出这一句又不说话了。
她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在宋谏之眼里跟透明的一样。
依着他的行事风格,原本可以选择那?条更顺畅更没有阻碍的路,什么盐场,什么难民,与他有何关系?他从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但他怀里这个,是再心软不过的性子,惯来见不得?别人受苦的。为?了她,他不介意费点心思。
人生前十九年都在肆意行事的小?王爷,不知从哪天开始被人拴住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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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牵绊的滋味也不赖。
心动就?心动了,宋谏之心甘情愿坦荡承认,只是他没想到,怂鹌鹑竟也有试探着出窝的一天。
他甚至早想好了,撄宁想一直当不开窍的糊涂蛋也没什么,左右她跑不了,拴在他身边,迟早有开窍的时候。
宋谏之抬手轻轻揪了下她的脸,没有说话,只眼中?泛起微澜。
不过,某只鹌鹑出窝出一半又退了回去。
“不过我也很讲义气,你在宫里肯定知道吧?”
撄宁理直气壮地抬眼盯着宋谏之,下巴高高扬起,一副不容置喙的得?意模样。
“知道什么?我是被扣在宫里,十几?双眼睛盯着,不是去享福的。”
宋谏之挑高尾音,没理会?她明晃晃的试探。
“你肯定知道!”撄宁若是条鱼儿,那?就?是被同一只钩子钓了上百次,怎么会?蠢到再上他的当。
九十八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宋谏之擒过她抵在胸口的拳头,一点?点?把蜷缩着的指头剥出?来,捏在手里把玩。
之前想讨句夸都要旁敲侧击暗示半天的人,如今却半点?耐心都没有,只从鼻腔里挤出?一声轻哼,然后硬邦邦的抛出判词:“骗人,我才不信。”
她是什么很好骗的人吗?
“我可不蠢,还?能成百次的咬同一只钩子吗?”
撄宁一面说着,一面使?起脾气来,抻着脖恶狠狠咬上了宋谏之的下巴,兔子急了也咬人。
宋谏之空着手却没管,任她咬,甚至垂头抵着她的脑袋轻笑出?声,笑得还?不轻,撑在少女身侧的臂膀也卸了力,精实有力的身躯严严密密的压到人身上。
撄宁只觉胸口一滞,眼看就要?被他压成肉饼,于是?费劲抽出?胳膊,毫不客气的给了他肋骨一拐子。
平日总是?板着张好似全天下都欠了他银钱的冷脸,别说笑模样了,多一个眼神?都欠奉,现在却无缘无故的笑成这个样子。
莫名其妙,她是?讲了什么笑话?吗?
“你?笑什么?再笑我要?生?气了!”
没成想,她话?刚说完,埋在自己颈侧的人笑得更欢了,肩膀都跟着颤了起来。高挺的鼻梁蹭过她脖颈,顺着那层薄薄的皮肉带来一阵酥麻。
“我真的生?气了!”
撄宁圆溜溜的眼里满是?羞恼,干脆抡起拳头敲到宋谏之后背。
这一下伤没伤到宋谏之不好说,倒是?捶得她自己进气多出?气少,胸口都快被压平了。
撄宁气闷的翻了个白眼,她刚要?挣扎着把人推开,宋谏之就先撑起了上半身,手肘往榻边一拄,翻身仰躺到被褥上。
他唇角的笑意仍在,眼底融了点?热:“被同一只钩子钓了九十九回,难不成还?是?什么聪明人?”
撄宁好不容易接触到新鲜空气,还?不待她多喘两口气,就听见了这句,她蹭一下坐起身,在心里暗暗掂量过自己的本?事,打不过。于是?装作听不懂他的话?,嘴上不服输道:“反正我这次不会?再上当了。”
话?音刚落,她垂在身侧的手就被人攥住拽了过去,想往后撤都来不及,直接被一把拉着趴在了小王爷胸膛上。
宋谏之的呼吸就擦在撄宁耳侧:“嗯,真聪明。”
这么滚过来滚过去的,像什么,在泥地里打架的小狗也就这个样儿了。
撄宁盯着他袖口的一块云纹,默默红了脸。
她一紧张,嘴就不听使?唤,把脑袋里能想到的话?都秃噜了:“我就说你?肯定知道。”
“我虽然不懂朝堂上的事情,但皇上既然没有广而告之,就说明他和太子都不想将事闹大。他们?害怕,我们?行得正坐得端,才不怕。”
好,这话?说得很有气势。
“说起来,这也是?我们?做生?意的法子呢,如果有一个人夸你?家的铺子,可能没人当回事,可有一百个人夸,信的人就多了,若是?城里绝大多数人都在夸,假的也就成真了。这么多百姓传太子的劣迹,皇上再想庇护他也不好装聋作哑。”
好,这话?说得有理有据。
可他怎么还?在盯着自己?
撄宁顶着宋谏之灼热的目光,嘴巴不受控制的胡言乱语起来:“不过我做生?意是?靠诚信的,可没用?过这些手段,昧良心的事情我不做。”
她这在胡说八道什么。
“不过你?也算是?无辜的,我们?想些歪点?子也没什么,君子,”她打了个磕巴,在君子二字上犹豫住了,可惜嘴比脑子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快收了神?通闭嘴吧。
“这么论?,我也算是?你?的恩人呢,等你?回来了,得好好报答我。”
最后一句说完,撄宁恨不能在地上刨个洞,把自己烫到冒烟儿的脑袋埋进去。
她使?劲往后抽了抽手,想爬起来,却动弹不得,只能泄气般把脸砸到宋谏之胸口……
自暴自弃的嘟囔:“好了,我说完了,你?可以开始笑话?我了。”
宋谏之没有笑她。
相?反,他眼底多了些比笑意还?深还?浓的东西。
攥着撄宁拳头的那只手,牵动着她的胳膊缓缓往上,片刻后,一点?濡热的湿.意落在她掌心那块最娇嫩的皮肤上。
是?一个吻,
“你?既然发了话?,那我肯定要?好好报答。”
报答两个字被宋谏之刻意拖长了,从唇.舌间缓缓吐出?来,带着湿漉漉的暧.昧意味。
“你?,你?不欺负我就好了。”
撄宁觉得自己变成了烧水壶,两只耳朵就是?壶嘴,正呲呲的往外冒着热气:“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坐地起价。”
宋谏之低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嗯,撄宁最讲公道了。”
被夸奖的当事人简直有些害怕了。她抬起头,伸出?手,壮着胆子轻拍两下宋谏之的脸。
她都要?疑心这厮是?不是?被什么山神?鬼魅借了皮囊,只等着把她哄得主动坐上柴垛,翻着面将自己烤好了喂他吃下肚。不然他为何这么好说话??
晋王殿下那张俊美的面皮,一晚上被撄宁‘造次’了两回,偏偏他还?没有生?气的意思。
“没换芯子啊…难道我是?在梦里……”撄宁心里打起了小鼓,又反手拧了拧自己的脸。可指头刚捏上去,腕子就落在了别人掌心。
她呆了呆,直到脸蛋被宋谏之拧了一把才回过神?来。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这个霸道劲儿总不会?错了。
撄宁摸了摸脸,想生?气,又气不大起来。
她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你?偷跑出?来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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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被抓到?”
宋谏之捏着她软乎乎的指头,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在京中大肆宣扬,不怕太子报复?”
“他查不到我。”十分笃定又得意的语气。
撄宁眼睛转了圈,最后落在宋谏之脸上,厚着脸皮嘿嘿一笑:“事情都是?十一去办的,要?查也是?查到你?头上,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不是?她撄小宁要?当滚刀肉,归根到底是?为了救他嘛。
“使?了什么点?子,能这么快传到父皇耳朵里?”
宋谏之看出?她眼里暗藏的得意,想引着她多说几句。
“厢兵押着南城楼子和私盐场的犯人,要?徒步来,会?比我们?晚一步到燕京。我让十一带人在郊外劫了囚车,明面上是?冲着南城楼子的人去的,厢兵只会?以为,下令劫囚的人是?南城楼子的幕后主使?,怎么着都赖不到我们?头上。”
“但厢兵人太多啦,南城楼子的人是?主犯,看管太严实,”撄宁把下巴硌在宋谏之胸口,故作遗憾的晃晃脑袋:“打又打不过,囚车肯定劫不成了,至多救走几个无关紧要?的犯人。”
撄宁眼睛弯成月牙,尾巴也翘到了天上:“那他们?逃出?去会?说什么,谁能管得了啊。”
她应允了那几个犯人,只要?事成,就派人护送他们?回泸溪。想脱罪是?不可能的,但能以旁的罪名下狱,在泸州州衙,至少还?能保下条命。若是?留在燕京,崇德帝要?保太子,他们?这些人证就只有被灭口一条路可走。
那几人本?就是?盐场最末尾的巡查,银钱没赚到多少,又要?丢掉性命,哪里会?甘心?
生?死攸关,竟也爆发出?了潜能。
最能演的那个跑去了菜市口,衣衫褴褛,见人就跪。状若疯癫的絮叨自己有多可怜。什么被盐政司逼着去看守盐场,奴役难民,流水一样的雪花银从泸州流向燕京,他们?半点?好处没捞到,如今东窗事发又被人推出?来送死。
可谁让他们?人单势微,哪能拧得过太子的势力?
言语之间,竟将自己描述成了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他前脚在街上发完疯,十一遣人后脚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押走,还?不忘跟百姓解释一句——他是?疯子,说的都是?疯话?,莫要?当真。
不说还?好,越说越引人想入非非。
撄宁眨巴眨巴眼,得意道:“这下,皇上不想查也要?查了。”
流言甚嚣尘上,与盐政司同流合污这口锅,不管怎么算,都扣不到把盐政司查了个干干净净的宋谏之身上。
宋谏之被撄宁这幅得意模样惹得手痒,捏着她指头的手紧了又紧,尾音拖长:“这么聪明?”
撄宁板着脸忍了好一会?儿,嘴角却还?是?诚实的翘了起来。
她颇为豪迈的拍了拍宋谏之的肩,安慰道:“哎呀,人再聪明也有脑筋不灵光的时候,你?无须自卑。”
宋谏之半眯着眼,有些玩味地看着撄宁:“那聪明人来猜猜,我出?来这一趟是?为何?”
撄宁闻言呆了一下。
她要?是?知道,还?多嘴问什么?
撄宁满心以为晋王殿下又要?学那开屏孔雀,当着她面大肆炫耀一番了。但她不肯上当,噘着嘴小声反驳:“我不猜。”
她的话?刚抛出?去,宋谏之眼神?便暗了几分。
他松开捏着撄宁指头的手,而后缓缓圈上了她的腰。
“当然是?来,报恩的……”
话?说到最后,轻的像一声叹息,隐匿在两人唇齿间。
一个轻似羽毛的吻。
撄宁得了空的指头悄无声息攥住了他领口的一点?布料,搅紧了。
她没想明白,为何说着说着话?就亲了起来,不过她并不讨厌,反而主动地扬起了头,在双唇即将分离时,又凑过去贴了一下。
但宋谏之显然不满足于此。
他伸手掐了少女的小尖下巴,拇指陷进她脸颊软肉里,迫使?她启开牙关,供他的舌尖长驱直入。
撄宁本?就没什么要?抵抗的意思,下唇被他不轻不重的咬住了,也只是?下意识打了个颤,呆呆地抬眼看过去,和宋谏之携着贪婪情谷欠的眼神?撞在一起。
只这一眼,就好像被他的目光锁住了,嘴唇被人亲的乱七八糟也没发现,嫣红的色泽像芍药花瓣蹂.躏出?的汁水。
宋谏之看她这幅傻样,血液里沸腾的占有欲更甚。他放松了唇舌上的钳制,动作随着视线一并换了目标,湿.漉漉的轻吻落在撄宁红肿的唇角。
然后,一寸寸下移。
他的嘴唇成了凶器,手上也不饶人。
十分刻意的用?练剑磨出?来薄茧去磨她最脆弱的地方。
撄宁不禁呜咽出?声,猛地抻直了脊背,可摁在后.腰的手太用?力,半点?挣脱不得,她只能可怜的伏在他胸口止不住的颤抖。
指尖深深掐在宋谏之肩膀上,织锦的好料子被她指甲刮得脱了线,缠进微潮的指缝间。
泥人也有三分性儿。
撄宁咬牙扛过那阵快意,随后毫不客气的扯住宋谏之绸缎般凉滑的发丝。
“你?故意折磨我!”
她被料理到脊椎骨都是?麻的,开口时还?带着颤音,却拿出?了兴师问罪的架势。
“你?不喜欢?”
宋谏之从散乱的衣领间抬起头,轻笑着问道,眼尾勾出?一点?艳色。
“喜欢!”
撄宁痛快的认下,但她又皱着鼻子补充:“但你?不肯给我痛快,我就不喜欢了!”
九十九
她颧骨绯红,一双杏眼瞪圆了,简直要滴出水来,却?是一派理直气壮的天真姿态。
“那你想如何?”
宋谏之揽在她后.腰的手微微用力,带着撄宁往上几寸,而后刻意?低头凑得更近些,将她石榴籽一样通红的耳垂囚在齿间。
衣衫摩挲间,暴.露了他衣袍上印着的一点氵显痕,比玄色更深。是她在故意放慢的折磨下,投降的证据。
撄宁知道求人要给人好处的道理,她也不吝啬,一手支在宋谏之?胸前,强撑着软泥似的身子往前凑了凑,在宋谏之?难掩贪念的目光注视下,亲了亲他的唇角。
她拿出了引颈受戮的勇气,眼睛亮亮,同他争辩:“只?有你痛快,我不痛快,那这笔生意?我不做了。”
“你不痛快?”
宋谏之?那只?掩在罗.裙中的手眼看就?要抽出来,在两人面前验证验证他的反问?,却?被撄宁眼疾手快的摁住了。
“不算,”她脸红成了桃子,小腿还兀自打着颤,嘴上却?强调道:“这不算。”
“好。”
宋谏之?的目光一错不错的追着她,眼底闪过点残忍的笑意?。他喉结狠狠滑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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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说的话却?放缓了,带着哄人似的温柔:“你想要的,就?都给你,好不好?”
可怜的小兽完全没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陷阱,甚至傻乎乎的点了点头,脑袋又凑上去亲亲他,不假思索道:“算,算你懂事儿……”
未尽的话被呜.咽声吞掉了。
跟猎人讨价还价的下场,撄宁算是知?道了。
情.玉煎熬得人浑身颤抖。
“好了…好了,我不想要了……”她抽泣着摇头耍赖,被宋谏之?伪装的温柔迷惑了,还天真的认为可以商量。
可求饶的话还没说完,两根长指便强硬的塞进口中,戏耍一般捉她濡.热的舌.尖。
她哭到鼻尖发红,脚尖紧绷成弯弓险些抽筋,宋谏之?也不见有半点心软。
弯月高悬,无?声地照映着窗纸后的荒唐场景。
等?天边翻出鱼肚白时,撄宁已然昏睡过去。
不过她在梦里?也不大安稳,薄薄的眼皮通红,羽睫也在暗暗发颤。
玄衣和素色中衣,凌.乱的堆在榻沿。
宋谏之?换了身鹊羽斜襟外袍,毫无?声息的来到塌边,面上神色暗暗,看不分明。
片刻后,他伸手捏住榻.上人纤细圆润的玉足,指尖蹭过那点点红.痕,再将它塞进被褥中。
——
明笙心中惦记今日?要回姜府的事儿,一大早便吩咐小厨房做好早膳,赶来正堂想叫醒自家爱赖床的小姐。
晋王殿下这些日?子不在府里?,撄宁又不是敲敲门就?能叫醒的主儿,因此,她轻车熟路的伸手准备推门。
可这双手刚搭上去,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明笙看到鹊羽色的衣角还没反应过来,她边抬头边笑着打趣道:“王妃今日?醒……”
明笙:“……”
扬着笑脸对上晋王殿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她三魂六魄都快吓散了:“王,王,王爷。”
冷不防和活阎王打了照面,明笙屈膝胡乱行了个礼,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
宋谏之?垂眸盯着她,眼神里?是天生的淡漠寒意?:“今日?要回姜府?”
明笙低着头,闻言打了个激灵,在脑海中把所有事情飞速捋了一遍。
虽然不清楚晋王何时回府,但他很?明显不愿为外人知?晓,不知?道他从?何处得知?小姐要回姜府的消息,但现在否认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可直接承认了,又有点‘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意?思。
明笙欲哭无?泪。
她家小姐怎么还没醒?没有小姐拴着,晋王要想摘她脑袋,约莫跟摘葡萄差不多轻松。
可惜,再害怕也不能立马变成哑巴。
明笙生怕晋王耐心告罄,只?能一面打腹稿,一面谨慎开口:“是。昨日?姜家老爷派人来府相邀,说同王妃有事相商。孝道在前,王妃不好推辞,只?能答应今日?前去。但王爷明鉴,王妃绝无?旁的心思,您不在府上这些日?子,她愁肠百结、食不下咽……”
明笙忙着扯谎,全然不知?,她家小姐昨晚被折腾到求饶喊饿,坐在晋王腰.腹上,可怜巴巴的说自己?晚膳只?吃了半只?麻油鸡和一碗煮饼。
吃得好,睡得好。
颠一颠便试出她还重了两斤。
宋谏之?回想起?撄宁哭红的眼皮,心里?才略微痛快些,他直接开口打断了明笙的话:“姜太傅必然会劝她留在姜府暂住。”
如此直白的一句抛出来,明笙一时噎住了。
“太傅也是爱女心切,望王爷能体谅……王妃不会留下的。”
老实?说,在这件事上,明笙的心思有些纠结。她虽不了解形势,但也能明白晋王府面临的危险,依她的本心,自然是希望自家小姐远离祸端,能够平平安安。
可她太了解自家小姐的性子了。
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就?要回两分,误以为她身患疫疾时,晋王没丢下她,她便也做不出临危跑路的心思。
小姐若是想走,必不会拖到今日?。
宋谏之?眸色深了些许,声音平淡,辨不出喜怒:“只?要她今日?回了姜府,无?论留与不留,在外人眼中都一样。”
姜太傅设计了此次没有征兆的‘回门’,意?在提醒旁人,撄宁不只?是晋王妃,还是姜家女。
等?宋谏之?被幽禁之?事揭露在众人面前,姜家这番举动,便是在明说撄宁和姜家早有了明哲保身的念头。
明笙在他的提醒下也明白过来,她心中震动,害怕得攥紧了双手,不知?该如何将话圆下去。
晋王的眼睛太利了,在他面前,多深的心思都藏不住。
明笙暗暗深吸了口气,调动精神,预备应对他的敲打。
如果晋王开口,她除了应下也没有旁的法子。便是想暗度陈仓,偷偷回姜府,恐怕也会被他安排的人拦住……
“你去收拾行李。”
“是……什么?”
明笙不敢置信的抬起?头。
宋谏之?却?懒得重复,他睨了明笙一眼,眸中一片漠然,只?在提到撄宁时才能添点人气儿。
“本王安排了马车,晚你们半刻钟出发,你把她近日?能用到的东西?备好。”
他偏头看了眼屋内,最后留下一句。
“无?需提前告知?她。”
晋王短短两句话,惊得明笙直到来了姜府中都没回过神。
她在小姐的示意?下留在院中,室内刻意?压低的争辩声正隐隐传出来。
“此事没得商量,你今日?不能回晋王府。”
姜父刚刚下朝,官服都未来得及换下,便匆匆赶来正堂,正神情严肃的来回踱步。
撄宁腿.软的站不住,她坐在圈椅上无?声的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我不回去,总不能待在这儿吧?”
昨日?在堂上,周概提到晋王回京已有数日?,不知?为何没上朝时,姜父便隐隐察觉出了什么。他在崇德帝手下做了这些年的事,哪能不知?道他的行事风格?今日?叫回小女儿一问?,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你待在自己?家里?,有什么问?题?为父放出口风去,就?说你刚从?泸州回来,思亲心切,留在姜府住几日?。”
撄宁摇摇头,刚要拒绝,坐在她身旁的姜夫人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姜母昨日?听夫君分析过利弊,就?提心胆吊了整整一夜。她眼下发青,面上的担心藏都藏不住:“乖囡囡,此事得听你阿爹的,你先?在家中住段时日?,等?事情平息了,若晋王有福星庇佑能安稳度过,你再回去也不迟。”
“如果他没法平稳度过这一劫呢?阿爹会帮我跟皇上请旨和离吗?”
撄宁缩在圈椅里?,半晌抬头问?道。
闻言,姜母默默别过头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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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父也叹了口气,回应道:“与皇家的姻亲,哪有和离一说?如果晋王此番……”
姜父的谨慎刻在骨子里?,即便是在家中也不曾松懈,他话未说白,只?继续道:“到时,我跟陛下请旨一封,容你在郊外的寺庙清修祈福,不必与晋王一起?圈禁,日?子虽过得苦些,但来日?江山易主,也有你的容身之?地。”
撄宁埋着头,乌溜溜的眼中,极快的闪过一点湿润,如春风拂水,了无?痕迹。
她半晌才开口:“我不要。”
“阿爹,我明白你的苦衷,”撄宁抬起?头,神色写满了认真:“但你应该也知?道,嫁给宋谏之?,我是不愿意?的。”
她习惯性的大咧咧直呼宋谏之?名讳。
“我当时那么快应下,是不想你和阿娘为难。因为我清楚,为了姜家,你肯定会让我嫁的,左右,拒绝也无?用,我倒不如随遇而安,糊糊涂涂过呗。但我心里?是不愿意?的,只?是没有说而已,我不想怨你,所以我宽慰你、宽慰阿娘,但没有人宽慰我。”
她反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歪着头道:“最难受的,应该是我吧?”
姜父嘴唇嗡动,看上去想说什么,最后却?抿紧了嘴。
“你如今劝我回家,也不单单是为了我,而是因为姜家不能与注定失败的皇子绑在一起?。”
撄宁说着这些话,面上却?没有半分难受,表情反倒轻快舒朗起?来:“我不傻,我都明白。
哪有什么不能和离?只?是姜家不能被人戳脊梁骨说背信弃义罢了。
她问?完,知?道答案了,心里?虽然难过,但轻快,一直拧巴着的那根筋也捋直了。
撄宁想起?和宋谏之?一起?回门的时候,马车上,他问?自己?‘紧张了?’,现在想,多半就?是看出了她近乡情怯的心思。
如今没有期待倒不会难受了,不过是所求不同,她做父母心中的次选也没什么。
“阿爹,我心里?悄悄怨过你,但是现在不怨了。”
在宋谏之?身边,糊涂蛋不好当,他总是爱用手段逼她剖白心思。就?像他,坏也坏的坦坦荡荡,日?子久了,撄宁也不想继续糊糊涂涂过了。
“但是这次我不要听你的了。”
撄宁站起?身,长长的舒了口气,抬脚就?走。
正在此时,堂屋门打开了。
姜淮旭站在门外。
昨日?下朝后,姜父动了家法,他今日?未能上朝,脸色苍白的可怕。
“撄宁,你不能走。”
姜淮旭低声道:“来人,把她捆起?来。”
一百
姜淮旭出来横插这一杠,别说撄宁了,就连姜父姜母都跟着懵了。
昨日还一副敢冒大不韪的姿态,今日忽然转了性儿,即便下?蛊也没有这么快的,总不能是昨日一通家法给他抽清醒了。
姜父神情严肃的盯着长子?,虽然目露怀疑,但并未出声?制止。姜母在旁掩面默默拭泪。
只剩下刚壮着胆子说完自己想法的撄宁,站在原地傻了眼。
她甚至疑心自己听错了,不太确定的唤了一声?:“大哥?”
回应她的是向前走了两?步的侍女,院中已然不见明?笙的身影。
“愣着干什么?把小姐捆起来请回卧房。”
姜淮旭嘴唇发白干裂,消瘦的面颊上是病态的红,他说完没忍住咳了一声?,指节分明?的手搭在门框边,因?为太用?力而青筋暴起。
撄宁见过自家兄长挨罚的样子?,打眼一瞧就知道他是什么情况,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大哥总不会害她,她也不欲令大哥为难。
撄宁脑筋飞速转动,在侍女走到自己身边之前,小心翼翼的擎了只手出来:“不绑也行,我自觉回屋成不?”
识时务者为俊杰。骨气这东西再?压秤也不能当饭吃。
姜淮旭目光沉沉落在自家幼妹身上,半晌才嘱咐侍女道:“找人在小姐屋前屋后看着,一刻也不要松懈,她如果离开姜府,为你们是问。”
依着撄宁来来说,翻墙出逃简直是她的家常便饭,但若会连累旁人,她必然是不肯的。
大哥这是下?定了决心要看着自己,不是做戏。
撄宁没有多话,老老实实的跟在侍女身后离开了正?堂,只在和长兄擦肩而过时,脚步顿了一下?。
姜淮旭胸膛正?在剧烈的起伏,他匆忙出门穿了袭青衣,如今后背已隐隐洇出一片暗色,顺着肩脊延展到后腰,空气中都是淡淡的铁锈味儿。
撄宁默默咬住了下?唇,人还跟着侍女往前走呢,心思全系在了自家大哥身上。想也知道,大哥受罚多半是与她和晋王的事情有关。
身后隐隐传来亲人的交谈声?。
“旭儿,你怎得出来了,快回屋好好修养……”阿娘的声?音透着焦急。
“你管这个不孝子?作甚?他险些要拖着姜家去?送死了!”
听不到大哥的声?音,阿娘也没有反驳,大约是在继续抹泪。
撄宁没有回头,她忽然想起件幼年发生?的小事。
那年泸州发了洪灾,河堤旁的村舍被天降暴雨尽数冲毁,阿爹在州衙熬了整整一宿,翌日没有回家,反而不顾风险亲临堤坝指挥。
撄宁吃完午饭就坐在家门口的柿子?树下?,边吃绿豆糕边等阿爹回来,可直到她吃的小肚滚圆,太阳落了西山,也没等到阿爹回家。
偶有来往的路人看见姜府的牌匾,会感叹一句——姜监察史真是难得的好官。
撄宁那时候还不明?白‘阿爹不回家’和‘他是个好官’之间有什么关联,只是听阿娘的话来门口等。
阿娘自打昨日晚膳听完州衙差役来传的话,就一直在抹眼泪,夜里?抱着她睡觉也在默默流泪。撄宁起床的时候,摸到半边枕头都湿了。
她不知道阿娘在哭什么,只能捧着自己最?爱吃的驴打滚喂她。
有好吃的,就不哭了。
可阿娘不光没吃,还抱着她哭的更凶了。
然后吃过午膳,阿娘就让她出门等阿爹回家。
撄宁垂着脑袋困的眼泪汪汪,小小的打了个哈欠,路过的人便立马走近了蹲下?身,伸手摸摸她脑袋,劝慰道:“小姑娘不要哭,善有善报,姜监察史肯定会平安归来的。”
与他同行的路人轻声?问了句:“姜监察史的女儿年纪如此小吗?”
“对,应该六七岁吧。”
“孩子?这么小……真是好官。”
撄宁听不大懂他们说的话,但她知道‘好官’是夸人的词儿,于?是歪着脑袋认真道:“谢谢大大,但是我没哭。”
“唉,”那人又叹了口气:“没事儿,你还小呢,想哭就哭吧。”
“我没想哭。”撄宁搓了搓眼睛,一个劲儿的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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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回想起来,根本记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记得面前围了越来越多的路人,不是夸她阿爹是好官,就是安慰她别哭。
她在大家七嘴八舌的夸赞声?中,努力证明?自己没有哭,解释到口干舌燥,又有人夸她懂事,不愧是姜监察史的独女。
好莫名其妙的一群人。
那场洪灾最?后是如何收尾的,撄宁不记得了,但在她脑海为数不多的记忆碎片里?,阿爹每次被人夸‘好官’,背后都是阿娘那好像流不尽的眼泪。
可能是见惯了阿娘的眼泪,她小时候就隐隐明?白了,哭并没有用?。撄宁就是这样,长成了如今任人捏圆搓扁也不掉金豆儿的宽厚性子?。
瞧上去?软乎乎的没脾气,叫人疑心她缺筋少弦整天傻乐。
实则煮不熟也锤不烂,能把某位活阎王气到太阳穴直跳。
只是能准确摸到她这根不安分骨头的人,少之又少罢了。
——
虽正?是潮热的日子?,可东偏室紧紧关了门窗,生?怕多透进?一丝风,侍从端的铜盆里?混了血水。
姜淮旭背上的伤势太重,无法平躺,只能趴在矮榻上,大夫给他上完药,叮嘱侍从几句便离开了。
姜淮旭客气的倒完谢,刚要合眼休息会儿,房门忽然打开了一条缝隙,一颗贼兮兮的脑袋探了进?来。
“阿兄。”
撄宁不等他答应,便灵活的闪身进?来。
她手里?端着托案,一抬脚便把门踢上了。
姜淮旭蹙着眉,语气严肃:“你不老老实实在自己屋待着,出来做什么?”
撄宁却?不害怕,她把手中的托案放到小几上,以手作扇,呼了呼风,随后偏头睨着自家大哥,用?气声?道:“老火靓汤,我熬了两?个时辰呢,香不香?”
香当然是香的。
出锅时,乌鸡已经炖得脱了骨,混着红枣甜丝丝的味儿,香得人直咽唾沫。
姜淮旭没回应,只眯着眼看向撄宁。
撄宁下?意识干笑两?声?,挺直的脊梁在自家大哥的注视下?,一点点弯成了虾子?。
她小声?解释:“你只说不让我出姜府,没说不准我出屋门吧?”
姜淮旭伸出指头,隔空点了点她的鼻尖:“你给我老实点儿,别打歪主意。如今外面多事之秋,你在家中待着,我也能安心些。”
撄宁闻言忙不迭的点头,满脸写着“听兄长话”,一双眼都快老实的垂成了对眼儿。
兄妹二人单独对话,明?显没了在正?堂时的紧绷。
撄宁舀了勺汤送到姜淮旭嘴边,眨了眨黑葡萄似的圆眼睛,解释道:“我也不是非回王府不可,主要是宋谏之他对我还挺……”
一个“好”字在她嘴里?转了三圈,说出来就变了味儿:“还挺仗义的,我总不能拖他后腿。”
“他的事与你无关,你在家里?好好待就是了。”姜淮旭边喝汤边舒服:“少操心。”
“哦……”撄宁拖了长音应下?,然后专心给自家阿兄喂汤,瞧着像是听进?去?了。
姜淮旭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的神色。
昨夜入睡前,晋王夜探姜府,没有惊动旁人只来见了他。
二人虽有共事的经历,但姜淮旭半点看不透对这位“妹夫”的行事。
晋王并未讲明?自己的打算,只说晋王府有危险,今日撄宁回府要想办法将?她留下?,不该讲的别跟她讲。
姜淮旭洞悉了此话中暗藏的风险,这才有了今早这一遭。
只是不知道,他家这个傻妹妹,何时开始竟让晋王挂了心。
“撄宁,别的事都好说,这件事你一定听大哥的。”
一碗汤喂了大半,撄宁才冷不丁的开口道:“我午膳时听人跟阿爹说,宋谏之被下?了狱。好像是跟皇上在御书房聊了一个时辰,不知道因?为什么触怒圣颜,我就是想帮他也帮不上呀。”
撄宁撇撇嘴,小声?叹了口气,嘴里?嘀咕:“他自求多福吧。”
姜淮旭向来见不得自家妹妹发愁,他温声?宽慰:“此事尚无定论,你别太担心。”
他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太子?与泸州盐政的案子?正?在查,听说人证物证都递交给了大理寺,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在官场这几年,虽不工于?人心,但对朝中暗潮涌动把握的精准,几桩事串在一起,很难想不明?白。
“阿兄放心,我只有一点点发愁。”
撄宁将?空碗放到旁边,掐了一点指头肚示意道:“船头桥头自然直嘛。”
姜淮旭没想到自家妹妹如此想得开,提前打好的腹稿都没用?上,他还想说点什么,一只手伸过来强行盖住了他的眼睛。
“阿兄快休息!我给你扇风。”
姜淮旭确实是又累又疼又困,慢慢在撄宁不成调的哼歌声?睡熟了。
这一闭眼不要紧,他再?睁眼时,满府都找不到撄宁的人了。
守在房外的侍女战战兢兢地辩解说,一直没见到小小姐出门,以为她还在屋里?。
姜淮旭脑中闪过个念头,下?意识看向后窗。
就在他看过去?的刹那,虚掩的后窗“吱呀”一声?,被风吹开了。
姜淮旭气到闭上了眼,太阳穴一鼓一鼓的头疼。
这傻丫头什么时候这么精了!
还知道先把他哄住了,再?从眼皮子?底下?翻窗逃走!
——
十一回府时,春蝉满面愁容的告诉他,王妃已经带着贴身侍女回了姜府。
十一清楚这是自家王爷的安排,他并未多言,只颔首表明?自己知道了。
他当前的任务是将?南城楼子?的往来账簿,交到大理寺。
盐场的账簿记载了私盐场获利几何,已经随犯人一并归入大理寺。南城楼子?的账簿则是直接记载了银两?送往了哪位官员府上,是跟着他们的马车运回来的。
一直没有交出去?。
账簿上甚至有大理寺卿本人的名姓。
十一径直去?了自家主子?的书房。
他刚进?门,便察觉出不对劲,虽没有动静,但影卫的机警告诉他,这里?还有第二个人的气息。
他刚要四处查看,门后便站出来一道身影。
“十一,想个法子?吧,我要和宋谏之见一面。”
撄宁早知道自己在他眼皮底下?藏不住,她也没准备藏。
“王妃?”绕是十一再?波澜不惊,眼下?都有些懵了:“您不是回……”
“对呀,回姜府一趟,这不是又回来了?”撄宁截断了他的话,歪着脑袋打量了他一会儿,抿着嘴笑道:“你如何知道我不回来了?”
她一脸灿烂,十一却?暗暗咽了咽口水。
他试图岔开话题:“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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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身在狱中,您恐怕见不到他。”
“所以我让你想办法呀。”
撄宁抬脚轻轻踢了踢门板,理直气壮道。
“属下?实在……”
“你现在帮我,我就不计较宋谏之骗我的事了,我保他不会罚你;你不帮我,我就自己只能想办法,出了什么事算我倒霉了。”
撄宁说着,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明?晃晃的威胁:“你考虑考虑呢。”
哈。
她前脚刚回姜府,后脚晋王府的守卫都撤了,这是做好她不会回来的打算了呀。
不然堂堂晋王府,撄宁哪能这么轻易翻进?来。
她与阿兄对话时,便察觉出了不对劲。阿兄今早的举动太反差了,压根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肯定有旁的原因?。
好他个黑心汤圆!什么下?狱,什么触怒圣颜,只怕都在那混账的计划中了。
偏偏瞒着她,仗着自己聪明?就把她撄小宁当傻瓜,她偏不要如他意。
撄宁气得牙根发痒,在心中对宋谏之打了套虎虎生?威的王八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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