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这样坏的人?。
没看出她在难受吗?撄宁指尖用力想掐人?,但使上吃奶的劲儿?,落在宋谏之那也不?过是给他挠痒的力气。
宋谏之拇指一寸寸摩挲过她伶仃的腕骨。
“睁开眼睛看我。”他又重复了一遍,真是半点心软也没有。
月亮渐渐升上去了,白霜似的月光凝在窗边,明晃晃的,但经过床帐的洗礼,就变得?温和了起来?。
撄宁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不?睁开眼,身边的人?大约真能做出抛下?她不?管的事?情。
她心里的委屈酿成了醋,咕嘟咕嘟烧得?冒泡,但身体又像置身火海似的热。
身边人?的威胁终究是起了作用,她长睫颤动两下?,猛地睁开了眼,眼睛是水洗过的亮,还掺了几分恼怒。
“热。”
她烧糊涂了,分不?清眼前人?是谁,对上宋谏之那双燃着热温的眸子也不?见半分害怕,字正腔圆的蹦出一个字,可?嘴巴说话?不?利索又咬了舌头。
咬就咬了,还傻了吧唧的不?肯张嘴,委屈的眼泪断了线一样往下?掉。
宋谏之捏着她的脸,让撄宁不?得?已张开口。
“敢吓本王?活该。”
他话?说的不?近人?情,眼神却?更加热了。
“来?人?。”
“王爷有何?吩咐?”
姜家?爷孙两人?日子过得?糙,进来?的女使是徐家?临时遣来?帮忙的。
宋谏之目光仍紧紧锁着眼前人?,哑声道:“备水,不?用烧热。”
八十六
青白的月光洇进室内,床边帷帐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像一只变形的风筝,轻飘飘的扑在床榻上。
黄铜鼎炉里烟气袅袅,撄宁屋里这东西原本只是个摆设,头一回?正经用?了起来,苍术降香酝酿着淡淡的苦意,一并混在药草香气中。
紫檀屏风遮掩了内室的景色,堂屋里静悄悄的,女使的脚步亦轻不可闻,她们来姜宅之前?便知晓晋王妃身体有恙,不敢多做停留,将用完的浴桶收拾好便出门了。
宋谏之方沐浴完走回?榻边,就瞧见床上的人已然滚到了床沿,只差一点便要滚到?地上去。
她被人用?被子?捆起来了也不老实,不过半刻钟的功夫,额际的碎发已经被汗浸湿了,紧闭着眼睛一边抽泣一边努力挣脱束缚。
奈何晋王殿下捆人的手法太?娴熟,撄宁使上吃奶的劲儿,不过勉强挣出只胳膊来。眼下是半点力气也没有了,头脑又昏沉得很,只能可怜巴巴的念叨着“热”。
隔着层薄薄的眼皮,她隐约察觉到?外头的光线暗下来,便知道?那个坏蛋回?来了。
她早认出了眼前?人是谁,但脑袋疼得厉害,晕晕乎乎的,也顾不上那尊活阎王是什么脾性了,她只知道?自己再不透透凉气,就要热到?烧起来了,恨不得直接脱光了跑到?雪地里一躺,才能解了眼下的燥热。
撄宁吃力的睁开眼,只见站在床前?的人穿了身软稠中衣,衣衫在灯烛映照下反着浅淡的光亮,瞧着就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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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快的样子?。
再往上,如?墨的乌发带着湿意,搭在男人的肩头,更?显出那张白璧无瑕的脸。撄宁对晋王殿下的美色向来是认可的,眼下如?豆的灯光氤出小小黄晕,打在他脸上,让人觉得他脸色也柔和了起来。
只是眼神?太?凶。
可哪怕眼前?人再凶,撄宁也只能指望着他救命。
她垂在塌边的手颤巍巍拽上了宋谏之的中衣。
触上去那一瞬实在凉快,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颤,而后巴巴的仰起脸,想将自己整个人都贴到?这?件中衣上。
偏偏一只修长匀称的手将衣角扯了回?去。
“我热,”撄宁闭着眼,昏沉的脑袋里只剩下了这?个执念:“我要热死?了……”
她声音低哑,听上去可怜极了,像被薅着耳朵提溜起来的兔子?,连挣扎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眼前?人不肯放过她。
他坐到?榻上,明?明?已经离她那么近了,却不肯让她碰一下,而是压低声音追问道?:“还认得我是谁?”
伴随着这?一句问,空气像悄然拉紧的弓弦。
“热死?了,我要热死?了……”撄宁的犟脾气也上来了,也听不得他说?什么,委屈的好像只会说?这?一句话。
话音刚落,她脸颊便贴上一只携着潮湿凉意的大掌,撄宁小小的抽了口气,毛毛虫似的拱着往前?凑,这?份凉意太?珍贵,她如?被捋顺毛的猫儿一般,唇间溢出点极轻的叹息。
那只手却只是一触即分,不肯让她再多痛快一会儿。
“我是谁?”他不依不饶的又问一遍。
"坏蛋!"撄宁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胡乱喊道?,只会折腾她!
卷在被子?里衣衫早就散乱的不像样子?,遮掩不住春光,露出一截深深的肩窝。
她闭紧着眼,委屈的像吞了黄莲,最后只能认输开口:“宋谏之…我热,我是不是要死?了……”
说?完,身上的被褥便被人剥粽子?似的剥开。
宋谏之将人面对面抱进怀里,伸手掌住了细细的脖颈,凉意侵袭下,怀中人舒服的打了个颤,贴得愈发紧了。
烛光下,他眸色渐深,开口时声音低哑,又含着热:“没人敢从我手里将你夺走。”
阎王也不行。
撄宁的心思却不在这?儿了。
宋谏只刚泡过冷水,身上的冷意就是她当下最需要的解药,她只恨自己缠的不够紧,最好每一寸皮肉都严丝合缝的贴合起来。
她把脸埋到?宋谏之肩头,两人潮湿的乌发勾缠着,拢成一张看不见的网,将两人锁在原地,用?来蔽体的中衣,反而成了阻碍。
凉意熨帖的撄宁骨头都软了,半点没意识到?危险,而是傻乎乎的扒在人身上,好似只有缠着眼前?的人,才能获得片刻欢/愉。
宋谏之握着怀中的细腰想将人托高,怀中人却紧闭着眼,不依不饶的搂紧他的脖颈,脑袋无力的垂在他肩上,甚至有些疑惑的偏过头,透出一点带着鼻音的喘息。
她热糊涂了,热的骨头都要化?掉了,是真的难受,哪怕只分开一寸,那股燥热就顺着骨缝重燃起来,逃不开的折磨,只有紧贴着人才好受些,所以也丝毫顾不上,自己坐在男人手上的姿势有多狎/昵。
可撄宁没来及体会多久的舒畅,灼/热的气息就伴随着眼前?人的唇一并落在她颈上。
她偏了偏头,想躲,又舍不得这?份凉快,就只能呜呜咽咽的边求饶边受折磨,几乎要哭出声来。
白玉一般的小腿被迫分开,虚虚跪在男人身侧。
昏暗的烛光隔着层薄薄的帷帐,给肌肤镀上一层莹润的色泽,她伶仃的脚腕磕在榻沿,留下道?摩擦的红痕。
……
正屋又叫了一遍水,这?回?是热水。
撄宁半夜方退了烧,宋谏之未合眼,守了她整夜。但她清晨又有烧起来的征兆,喝完副药才将将压下去。
虽没有完全退热,额头却不再那般滚烫,不至于叫人疑心会烧坏脑袋。
上午她饿的实在厉害,五脏六腑都翻搅着叫嚣不满,勉强喝下半碗粥又吐了个干干净净,甚至吐到?了活阎王的身上。
幸好,撄宁吐完就两眼一闭昏睡了过去,不必费尽心思去面对凌乱的场面。
这?轰轰烈烈的一觉直睡到?阿耶回?来。
邹县的疫疾差不多控制住了,虽偶有死?伤但也在所难免。
姜承照原打算留下再观察两天?,收到?信儿后没有耽误,将对症的药方尽数留下,嘱咐学?徒多在邹县留两天?,随后连夜赶路回?来了。
姜淮淳见到?祖父简直要哭出来。
撄宁这?一天?反反复复少有清醒的时候,晋王殿下的脸色也一刻比一刻难看,又霸着人不让他多瞧,急得他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派人给祖父传信的时候,不敢将撄宁的情?况说?得太?严重,若祖父知晓他最疼爱的孙女染了疫疾,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子?。
姜淮淳担心路上出事,便只让人说?撄宁高烧不退,不知什么原因。
是以姜祖父回?府后也没多问,径直去了孙女卧房,进门就看见自家孙女塌边坐着个年轻人,穿着一袭深色蟒袍,眉眼凌厉,容貌出众,只是眼下一点极浅的青痕,有些煞风景。
姜淮淳在祖父身边亦步亦趋的跟着,见状解释道?:“祖父,这?位是晋王殿下,王爷,这?位是我……”
他话说?到?一半就卡了壳,让晋王殿下跟着自家妹妹唤祖父,实在有些大不敬。
可没等他犹豫着咂摸出个词儿来,宋谏之便站起了身,颔首道?:“有劳您。”
姜承照也不是个多话的性子?,他草草打量过眼前?的人,听到?这?话点了点头,上前?搭起了脉。
边搭脉边瞧着撄宁的模样,除了脸色红的有些不正常,没什么精神?头脸颊看上去倒比在泸州还多了点肉。
“是从昨日开始一直发热吗?有多久了?”
姜淮淳刚要抢答,便听见晋王低声回?应道?:“昨日午时开始发高热,服药也不见好,夜间勉强退了热,辰时又烧起来,到?现在。”
这?可比他知道?的全乎多了,姜淮淳心中诧异,悄悄瞥了眼晋王的脸色,奈何晋王一副八风不动的镇定神?情?,叫人瞧不出心思,只有抿平的嘴角泄露出两份担忧。
姜祖父扫了自家孙子?一眼,开口道?:“祛热的方子?拿来给我。”
“在我这?儿。”
姜淮淳本就随身揣着方子?,闻言直接递了过去。
姜祖父看过方子?,眉头缓缓拧了起来:“这?不是治疗风寒的方子?,谁给撄宁开的药?”
他今年六十有七,但身体康健,不说?鹤发童颜,瞧上去也比同龄人年轻不少,一皱眉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是于大夫开的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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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姜淮淳在家中最害怕的人,不是父亲,而是祖父。
他磕磕巴巴的解释道?:“撄宁不是风寒,是…是被城郊闹事的难民传染了疫疾。”
说?完他内疚的垂下头,自家妹妹在眼皮底下出了这?样的茬子?,他已然被内疚折磨了一宿。
姜祖父搭完撄宁左手的脉,又去搭右手。听了这?话,神?色也不见半分紧张:“大夫来诊治过了?”
此话一出,宋谏之眉眼微动,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下移,落在撄宁的脸上。
姜淮淳却没反应过来,他浅浅叹了口气:“没有……小妹担心传染旁人,连门都不愿开,是以于大夫只留下祛热的方子?。”
“胡闹!”姜承照呵斥道?:“这?祛热的方子?凶猛,怎能随意用??”
“可……”
姜淮淳还想辩驳一句,于大夫原话说?得明?白,疫疾发病来势汹汹,只有下猛药才能遏制,但对上自家祖父不认可的眼神?,他又将话吞回?了肚子?里。
“疫疾,人至多得一次,撄宁幼时患过疫疾,怎还能再被传染?”
老人叹气无奈道?:“她这?是骤然受惊,加上积食吃醉酒,食烧。”
八十七
“啊?”
姜淮淳闻言先是一喜,随后皱着眉,自?言自语道:“小妹幼时患过疫疾?”
一旁的晋王殿下,也不?动声色的微拧起了眉心,他目光定在撄宁红扑扑的脸上,再想起那一桌子?乌七八糟的吃食,天塌下来也不?忘记吃,醉蟹、烧鸭、糕点、樱桃,什?么都往肚子?里?填,当自?己的胃是无底洞一样折腾。
拿出了吃“断头饭”的架势。
倒也不?难怪了。
宋谏之负在身后的手指微微捻动一下,被这小蠢货气的太?阳穴青筋突突直跳。
姜承照瞥了自?家?孙子?一眼,摇了摇头,开口道:“你那时候年纪小,约莫不?记得。泸溪当年的瘟疫传染得厉害,撄宁也没幸免,她患病后,你和老大?随母亲去?娘家?暂时避险,住了两月有?余,对这事印象不?深也正常。”
撄宁的气运,说差也差,说好也好。
虽然是府上?唯一一个被传染的人,但又有?些逢凶化吉的本事,平平稳稳度过了发热期,连斑疹都没长几个,不?出半个月就能活蹦乱跳的下床了。
就是那一遭事情结束,姜母心中不?安,请了法普寺的道长来给撄宁相?看,算出她逢南而吉、遇北则凶的命数。
“她这两日是否食不?下咽?”姜祖父这句问?事冲着宋谏之去?的。
宋谏之沉声应下:“嗯,吃下东西也不?克化。”
言罢,他眸色变深了些,如?有?实质的锐利眼刀朝姜淮淳刺过去?。
姜淮淳察觉到迎头两道审视的目光,心虚的低下头,大?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喃喃道:“怎么会食烧呢……”
撄宁啊撄宁,你可把二哥害惨了。
姜淮淳心中一边庆幸小妹无事,一边为?自?己暗暗叫苦,如?果眼神能杀人,他现在已经被晋王殿下三刀十六个洞,不?见全乎儿人了。
姜承照一瞧自?家?孙子?这副模样,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他打?开放在塌边的药箱,从中取出牛皮卷成的针包,手上?取着针,头也不?抬的开口道:“药不?必熬了。你去?买些山楂丸回来,再嘱咐小厨房熬点白粥。”
“是。”
好不?容易得了个能溜走的机会,姜淮淳半秒不?敢多留,忙不?迭的应下转身便走。
出门时,他悄悄瞅了撄宁一眼,想起这两天的折腾,到底松了口气。
无事便好。
房门被合上?,屋里?便只剩了寡言少语的两人,还有?个话多但尚在昏迷中的撄宁。
姜承照沉默的翻过自?家?孙女的手臂,将衣袖撸上?去?,视线在掠过她手腕红痕时滞了一下,那抹明?显是禁锢产生的红,在少女莹白的手腕上?格外明?显。
他余光扫了眼身后神色漠然的晋王,心底不?由得生出自?家?小白菜被拱的难受。
曲池穴、合谷穴,姜祖父不?置一词,垂下眼认真的施针。
宋谏之在后面半倚着墙,目光随着那一根又一根的银针一齐落在撄宁身上?。
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
半晌过去?。
姜祖父颇有?技巧的转动着手中的银针,缓缓拔出,说了除自?家?孙女病情外的第一句话。
“照理来说,老夫该称你一声王爷,但有?撄宁这层关系在,老夫就托大?一回,不?拘这些礼数了。”
姜承照目光专注的凝在银针上?,脸上?没什?么表情,连话都是语气平平的,叫人摸不?透他心中所想。
“应该的。”宋谏之神色不?动,脊背却在无形间挺直了两分。
他大?约知道小蠢货那副冷皮子?是从哪儿学来的了,不?过她学得功夫不?到家?,乍看上?去?,尚有?些八风不?动的气质,内里?却是个一掐就求饶的软货,狐狸尾巴藏都藏不?住。
假客气的招呼打?完,姜祖父下一句话就锋利多了。
“撄宁这门亲事,我是不?满意的,也写?信劝过她父亲。这孩子?自?幼跟在我身边长大?,我对她没别?的所求,只望她平安、康健、无忧,而不?是送给你们做权力斗争的棋子?。”
姜祖父手上?动作?未停,好似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话:“但他父亲做官太?久了,人是这样,站在万人之上?太?久,心也就变硬了。”
他的话意有?所指,称得上?万人至上?的,这屋里?就有?一位。
宋谏之没有?应声,只凝神看向榻上?人。
撄宁头发拱得乱糟糟的,昨晚宋谏之生疏的给她拆掉发髻,好不?容易理顺些,上?午又被她翻来覆去?的折腾成了鸡窝。
看着她无意识拧起的两根眉毛,再想起她平日皱着眉头气呼呼耍赖的模样,宋谏之长睫微敛,日光斜斜透进来,映在他深黑的眼瞳中,蕴成浓稠的琥珀色。
他眼底的凌厉好似化开了。
良久,他开口道:“我护得住她。”
“老夫知道你眼下对撄宁还算上?心,天潢贵胄千金之躯,不?顾自?身安危守在一小女子?身边,换成旁人大?约要感恩戴德,觉得撄宁是积了八辈子?福,”姜承照轻轻叹了口气:“可在老夫眼里?,从来就不?是撄宁配不?上?你。”
他从医多年,看人极准,哪怕晋王掩饰的再好,再少年老成,打?照面的时候,姜承照便瞧出他熬了个整夜精神不?济。
他不?至于昧着良心假装不?知道这小子?的付出。
现今的情形已经比他预想的要好很多。
姜承照太?知道自?家?孙女什?么脾性了,按照名门闺秀的门槛来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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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撄宁简直可以说是离经叛道,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贤良淑德毫不?擦边,怎么看都不?像皇家?会满意的人选。
幸好,她碰上?的是更离经叛道的晋王,又好巧不?巧的对上?了他的胃口。
但……
“你即便对撄宁有?情,老夫也很难不?忧心。”
姜祖父将银针归拢回牛皮针袋中,重新把了把自?家?孙女的脉搏,确认没有?大?碍后,将她的胳膊掖进被子?里?。起身直面着宋谏之道:“撄宁不?适合养在黄金笼里?,她在燕京过得不?快活。兼之,人心瞬息万变,王爷哪天对她厌了、倦了,她又该怎么办?”
宋谏之低笑一声,而后抬眼从容道:“您说得对,站在万人之上?,人心就会变硬。”
他顿了顿,坦然地迎上?姜承照的目光,继续将话说完:“不?是什?么人都能凿开的。”
“老夫只有?这一个孙女,若真有?那天,天地广阔,还望王爷放她自?由。和离也好、休弃也罢,撄宁断不?会为?了所谓名节声誉要死要活,她想得开,就算是你们二人结的一段善缘。”
姜祖父没回应宋谏之的话,而是趁着机会把心里?话说出来。
说完,他目光沉沉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想得到他肯定的答复。
宋谏之听进去?了,视线却又移回了撄宁身上?。
和离?放还自?由?想得美。
她这种没心没肺的蠢兔子?,就该被锁在笼子?里?,日复一日,除了他,再看不?到旁人,再没有?旁的天地可去?。
时日一长,即便是核桃仁大?的脑子?也该长记性了。
宋谏之习惯了独占,如?果不?能把她锁起来,那就让她惦念着的人都消失,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一刹那。
他天生冷血的脑子?里?无法遏制的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榻上?人无知无觉的咂摸嘴,不?知又在梦里?偷吃什?么美味,等人醒了,八成又要想办法琢磨他的钱袋子?,撒娇耍赖全部使上?,吃不?到就暗暗使脾气,在背后悄不?作?声的冲他挥拳。
如?果他这么做了,她对她就只剩下怕了。
宋谏之想到这儿,攥紧的手卸了力。
他微微吊起半边眉稍,按下心中的不?快,语气冷淡道:“她是我的人,现在是,以后也是。您想不?想得通都一样,但别?让她瞧出来,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结劳什?子?的善缘,他们是天生的孽缘,注定要捆在一起。
至死方休。
虽然要捆住只不?长记性的兔子?有?些麻烦,但他愿意花费点心思。
总归是笔划算的买卖。
姜祖父听到晋王这不?客气的回话,倏地笑出了声。
他看向撄宁的眼神带着点无奈:“就当老夫多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这孙女一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造化。
晋王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况且,即便真走到那一天,也未知对撄宁来说是福还是祸。
“至多一个时辰,人就该醒了。”姜乘照撂下这句嘱咐,便准备东西去?给难民看诊了。
只留宋谏之站在原地,长久地凝视着榻上?沉睡的人。
——
撄宁硬生生拖到未时才醒,不?是醒不?来,是不?敢睁眼。
她虽睡得昏昏沉沉,却也记得自?己上?午吐了宋谏之一身,吐完她是睡得不?省人事,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她清醒时脑袋便不?怎么疼了,只是胃里?烧得慌,多半是没吃饭饿的。
撄宁把眼皮撑开道缝儿,瞥了眼榻边的身影,便在心里?直喊救命,赶忙合紧眼皮不?作?声了。
晋王殿下日理万机,总不?能一直在她眼前守着吧?
抱着这个念头,撄宁一直拖到未时末,拖得她险些睡过去?,身边还是没有?动静。
直到耳畔传来一阵‘嗡嗡’声。
有?蜜蜂从窗户飞了进来。
那轻微的的气流都已经扑在她鼻子?上?了,眼看就要给她蛰成个红鼻头,撄宁顾不?上?旁的,极迅速地翻过身把头埋进被子?里?。
嘴里?咕哝不?清的抱怨道:“你就是这么照看人的,我快被蜜蜂蛰了也不?管。”
回应她的是一声轻笑。
宋谏之手里?掐着从花瓶中取出的紫藤花,懒洋洋的睨着榻上?的缩头鹌鹑。
“再敢骗我,活该。”
八十八
撄宁虽然把脸捂了个严严实实,但架不住身上的“破绽”实在太多,蜜蜂又一个劲儿围着她后脑勺转,她只能狼狈的抻长?衣袖,巴不得变出戏台子上的水袖,好完全挡住自己的后颈和耳朵。
蜜蜂轻易不主动蜇人,是以?寻常人瞧见它不大会害怕。
偏撄宁是个例外。
她小时?候作得厉害,干过拿竹竿戳蜂窝的蠢事,被蜜蜂撵的满街跑,最?后成功收获一只肿耳朵,还?挨了顿训,印象不可谓不深刻。
眼下大敌当前,她顾不上旁的,忙不迭的求饶:“我的错我的错,我再也不敢了,你帮我赶走它嘛…求你……”
奈何郎心似铁。
晋王殿下半天没有动作,大有些不管她死活的意思。
撄宁自觉认错态度诚恳,但在认错没用的情?况下,就只能她自己?想辙了。
透过?衣裳的缝隙,她看准宋谏之站的位置。
然后捂着自己?的圆脑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爬起来,紧紧扒住宋谏之的胳膊。
幸好晋王殿下就站在塌边,不然离得远了,她想求个庇护都难。
察觉到他有往后退的意思,撄宁抱得更紧了,八爪鱼一样。
这般紧贴着,她身上某个不可言说?的位置免不了被磨蹭。
被咬肿了……
昨晚做了些什么,她还?是有印象的。
异样的感觉传来,活像是在沙地上滚了一圈,那阵痒麻简直要钻到骨头缝里去。
撄宁脸色一僵,耳朵根儿立马红透了,她自以?为不动声色的含起了胸。
可这点小动作,早就被晋王殿下尽收眼底。
他唇角翘起一点,抬手捏了下她小小的下巴,没用什么劲儿,逗猫似的:“耍赖皮么?”
他不说?倒好,一说?撄宁又蔫巴了。想起自己?不知还?能活多久,再看看眼前人毫不上心的模样,她就跟吃了山楂球似的,腮帮子都隐隐泛着酸。
撄宁也想不通,一贯宽厚大度的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点小事上拧巴。
她分明早知道,眼前这尊活阎王是再冷心冷肺不过?的了。
但没关系,想不通就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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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不讲理一回又怎么样?
况且,这厮昨天还?说?得冠冕堂皇。可见全天下的男人都一样,巧言令色!
一瞬间,撄宁脑袋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她开口?还?是气?呼呼的,十分不讲理:“我都病的这么厉害了,你还?欺负我!想让我被蜜蜂蛰?不可能,我要拉你做垫背的!”
要倒霉就一起倒霉吧!
她这通不讲道理的“乱拳”,偏偏对了晋王殿下的胃口?。
宋谏之看下巴快气?成河豚的模样,只觉得手痒痒,松开她的下巴颌,狠狠在那气?鼓鼓的脸颊上捏了一把。
撄宁被捏的不耐烦了,伸手去抓他到处作乱的指头,反被开了天眼的晋王殿下轻而易举捉了手。
宋谏之带着薄茧的手指不紧不慢的捏紧撄宁的手,指腹划过?她修剪齐整的指甲,眸中极快的划过?一抹暗色,快到无法捕捉。
撄宁的指甲算不得长?,她本就没有留指甲的习惯,但正因为指甲短,摁在人肩上反而更不怕折,也更用力。
宋谏之无声的活动下肩膀,懒洋洋的接了一句:“就这点胆量,还?敢骗我。”
撄宁心虚了下,但她又想到,眼前人估计一早就看透了她的伪装,还?故意不戳穿,擎等着看她笑话,那点心虚立马烟消云散了。
“是呀是呀,我胆子小,你胆量大你倒是把蜜蜂赶走呀!”
她悄悄在话里夹带私货。
区区激将法,谁还?不会用了?
“别动。”
晋王殿下这句话扔过?来,撄宁的身体立时?僵住了,脊背弓弦一样绷紧了,抱着人的双臂愈发用力,好似溺水之人抱住浮木。
微风拂过?,衣衫交错。
打远处看,倒像晋王那身藏青蟒袍近乎霸道的将怀中人锁住,只露出一点鹅黄的衣角。
实际上,将人抱得密不透风的反而是怀里这个。
撄宁只觉后颈的汗毛都要竖起来,时?间仿佛被凭空拉长?了,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嗓音颤颤的开口?道:“飞走了吗?”
“别动。”
又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撄宁闻言把脑袋垂得更低,这一低头,她才发现自己?下巴抵在什么位置,脸跟烧开的水壶一样腾得变红,只差头顶冒热气?儿了。
偏偏身前人毫无察觉似的,动也不动,一副正经人作派,倒显得她多心了。
“你快把它赶走呀。”
撄宁实在受不了这淫/靡的姿势,小声催促道:“求你了,快点。”
她就这样窝在人怀里,因为埋头的动作。白皙脆弱的脖颈无知无觉的暴露在宋谏之视线中。
宋谏之没搭理她的话。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搭在少女后颈上,摩挲了两下。
撄宁太紧张了,脑袋里的弦绷得太紧,连感觉都迟钝了起来,她还?以?为是蜜蜂落在自己?脖子上,直接屏住了呼吸,气?都不敢喘,自然也看不到宋谏之扬起的眉毛,和眼底那股压抑不住的邪气?。
骨节分明的大手落在她后颈上,那截隐隐突出的脊椎骨正蹭在他没有茧子的掌心,像蜜蜂翅膀点过?花瓣,留下一瞬暧昧的触感。
像只毫无防备往陷阱里钻的兔子,催动人骨子里的劣根性。
少女细长?的脖颈正囚在他掌中。
倏地,他长?指蕴着两分力,合掌捏了下去,果然听到了撄宁压抑不住的哀哀叫声。
“啊!疼……你干什么!”
宋谏之眼尾如春风拂水般弯下一瞬,心满意足的松了劲,手顺势而上,摩挲着怀中人熟红的耳垂。
他十分娴熟的倒打一耙:“乱叫什么?”
撄宁咬着牙想将人推开,但被调教已久的身体有自己?的想法,被那一把捏得自顾自软了,尾椎骨窜上阵麻意,腰也跟没骨头似的塌下来。
宋谏之手上没用什么力,但架不住撄宁躺了整整两天,本来脖子就又酸又麻,浑身上下乏得厉害,眼下便更没力气?。
“不要脸!”
撄宁就是再傻,现在也该意识到不对劲了,她咬紧牙关,气?鼓鼓的回过?头。
果不其然,身后早就没了蜜蜂的踪迹。
她顾不上那团软乎乎的,被人捏在手里戏弄的耳垂肉,用脑袋狠狠往前撞去,正撞在男人精壮有力的腰上。随后迅速地反手撑着床榻,磨蹭着往后蹬了两步,拉开段安全的距离,瞪着面前人。
耳垂红的像石榴籽儿,乌溜溜的圆眼睛满是警惕。
真是纳罕,她撄小宁自认脸皮够厚了,没成想,世上还?有他这般脸皮厚得浑然天成的人!
她拧着两根细细的眉毛,一脸鼓气?的傻模样:“你骗我!亏我那么信你。”
“嗯?本王何时?骗你了?”宋谏之故意拖长?了尾音,微微挑起的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愉悦和戏弄。
“你……”撄宁默默抿住嘴,在脑海中逐字逐句回想过?方才的对话,然后生气?的发现,他确实没说?什么骗人的话。
他只是说?了句“别动”来吓唬人,自己?就真老老实实的不敢动弹了。
撄宁恶狠狠瞪了宋谏之一眼,深觉这人从头到脚,连头发丝儿都透着戏弄人的恶意。
更气?了。
她鼓着脸默默憋了一会儿,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干脆自馁的说?起了丧气?话:“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所以?才老是这样欺负我。”
不过?,撄宁的丧气?只维持了一瞬,在心里记好小账后她又重拾了信心:“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小心一点。”
“这也算欺负?”宋谏之眸色沉沉,含了点热,意味不明看向她,不紧不慢的抛出后半句:“那我就是欺负你,如何?”
他躬身缓缓逼近了,近到呼吸声交错,不分彼此。
撄宁看着他眼中那个小小的倒影,莫名?生出的委屈如蒸笼里的水雾,刚掀开便飘散了。
她长?睫颤颤,锯嘴葫芦一样,不肯再说?话了。
良久,才从犄角旮旯里慌乱的捡起一句:“你离我远点,被传染了可别怪我。”
话没说?完,门便被敲响了。
明笙的声音和脚步声一同传来:“小姐,白粥熬好了,你少喝一……”
明笙从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恨自己?腿脚利索,她把剩下的话吞回肚子里,低头道:“奴婢告退。”
“我饿了,我要吃!”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进来吧。”宋谏之没事人似的站起身,语气?冷淡的开了尊口?。
明笙对上自家小姐求救的眼神。
两位主子都发话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您现下不能进荤腥油腻,容易不克化,喝点白粥垫一垫吧。”
“好。”撄宁悄咪咪瞄了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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谏之一眼,这会儿也不挑了,拿出把脸埋进碗里的架势。
直到人走了才敢抬起头。
分明没做错什么,心慌个什么劲啊?
她拍了拍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腹诽道。
活阎王走了,屋里的气?氛明显松弛下来。
撄宁喝完粥,又从托盘里捡了颗又大又圆的山楂丸,填进嘴里,酸的眯起了眼睛。
明笙明显松了口?气?,开口?道:“少爷挨了好一顿训,您以?后可不能再贪嘴了。”
“啊?什么挨训?”撄宁歪着脑袋,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絮絮叨叨聊了半刻钟,撄宁才知道自己?是贪嘴引发的食烧,还?有阿耶回来的事情?。
她悻悻的挠了挠头,闹了出乌龙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嘟囔:“我说?这次醒来为何不难受了……”
话音刚落,她又追问道:“我小时?候患过?疫疾?我怎么没印象。”
“您当初年纪小,二少爷都不记得呢。”
“哦……”
撄宁越想越觉得,宋谏之那厮是故意的,她说?自己?病得厉害也不见他反驳,等着看她笑话呢。
她隔空冲人挥了挥拳头,而后‘咚’的一声跳下床。
“阿耶刚从邹县回来,就马不停蹄地去看诊,太辛苦了,明笙你去买条大鱼,我下厨给他做鲤鱼脍吃。”
——
泸溪疫疾发现的还?算早,衙门又及时?将患病的人分开,所以?情?形并不严重,至于难民如何安置,一时?还?无法解决。
私盐井的案子收了尾,窝在姜宅这两天,撄宁将背好的账簿尽数誊抄下来,明日?便启程回京了。
熬过?两天荤腥不见的日?子,她是头不疼了,胃也不难受了。
回京前,能开荤的这一天,正好赶上五月初五。
泸州的端午格外热闹,从未时?开始,河道上就飘起了一盏接一盏的莲花灯,赛龙舟夺彩头,大街小巷人挤人,直到桥边都是青色的伞棚,风亭水榭上灯烛通明。
晋王殿下不爱凑热闹,但撄宁喜欢。
她深知,照宋谏之的小心眼儿,自己?不爱凑热闹肯定也不会让她去,于是整天都装得安安分分,前一夜被摁着折腾到三更都没翻脸。
下午等宋谏之去了州衙,她才悄没声儿的溜出府,拉着李岁一起在市集上闲逛。
李岁和父亲团聚后,暂时?落脚在州衙安排的临时?棚屋。
六七月是泸州河汛期,他父亲应衙门召令去修筑堤坝,也算是个吃饭的营生。
撄宁去找人时?,李岁高兴地笑眯了眼,在他身上少见的纯粹笑意。
俩人从东街吃到西?街,羊肉小馒头、冰糖绿豆、荔枝膏,边吃边逛,到了正经用膳的点儿,只能对着一桌子菜干瞪眼。
八十九
聚芳阁占了?西街最当中的位置,四?方立角的气派牌匾正对着泸州河,赶上端午这般热闹的时候,酒楼老板哪能错过敛财的机会,特意请了外来的戏班在门口搭台唱戏。
南城楼子突然关门,在城中掀起?了?一波热议,五花八门什么说法都有,有说班主嫁人不能再操持戏院的,有说戏班迁往外地的,还有消息灵通的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说南城楼子是被衙门查封的。
毕竟南城楼子平日里不接男客,除却些香艳的市井流言,与?他们的日子并无?增彩。
话说到这儿,便没人?再?接了?,徒留下一阵长吁短叹。
撄宁作?为为数不多知晓内情的人?,还是发现南城楼子辛秘的“大功臣”,听见这些议论只是抿紧了?嘴。
放在两月前,她也不敢相信,自己从小住到大的地方,会有这么多见不得人?的龌龊。
人?心不足蛇吞象,古来如此。
不过她只是小小的唏嘘一会儿,没多久就把心思放在了?戏台上。
李岁担心阿爹挂念,吃完饭便早早的回了?家,并且极其?坚决的否定了?撄宁要送他回家的念头。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他板着张稚气的脸,认真到眉头都皱起?来。
撄宁在他脑袋上胡乱撸了?一把,忍着笑道:“那我再?给你买斤龙须酥,你带回去慢慢吃。”
阿耶回来,她撄小宁也是有靠山的人?了?!穷光蛋变阔佬儿,出?门前她特意把钱袋子装的鼓鼓囊囊,豪气得很,自然不疼这三瓜俩枣。
李岁却摇了?摇头,他垂着脑袋憋了?半天,才极小声?地开口:“这段时日,多谢你。”
他一字一句说的认真,耳朵却把人?出?卖了?,红的跟街上的灯笼一个色儿。
“姐姐……”
“大约是近墨者黑,撄宁无?形之?中也多了?个爱看人?出?洋相的习惯。她低着头,故意问道:你叫我呀?”
面前的小孩儿脸色一僵,撄宁还以为他要否认,却见他缓缓点了?点头。
他背在身后的手伸了?过来,掌心摊开,手中是一条五色百索,编的不算漂亮但可见认真。
“这是我跟同一个棚屋的阿婶学的,送给你。”
李岁的目光匆匆扫过撄宁的手腕,她腕子上已然系了?两根百索,其?中一根还挂着精致的金铃铛。他咬咬嘴唇,在下唇留了?道白色的痕迹:“……我买不起?旁的,你可以不用带……”
他知道自己送的东西拿不出?手,是以提早给自己的话打好补丁,面前却忽然伸过来只手。
“那你给姐姐系上嘛。”撄宁半点不客气的笑纳了?姐姐的称呼,甚至有点得意的扬起?下巴。
李岁垂下眼?,小手往衣襟上蹭了?蹭,而后神色紧张的给面前人?系上百索。
好人?会长命百岁。
这是阿爹教他的道理。
李岁原是不信的,他们一家虽不算什么大善人?,但也绝没做过恶事,为何就沦落成这般。
但今日,他想信一回。
他认认真真的给撄宁系好百索,垂着头抽了?抽鼻子,飞速道:“我回家了?,一路平安。”
说完不等撄宁反应过来,便一溜烟的下了?楼,跑进了?人?群中看不见踪影了?。
撄宁小小的叹了?口气。直到此刻,她才切实生出?要离开泸州的实感。
在泸州的这段日子,虽然危机四?伏状况百出?,但也自由自在。
她可以不用顾忌旁人?脸色,满大街的闲逛,不用讲那些劳什子的规矩,出?行都能坐轿,不轻易抛头漏面,每隔段时间还要进宫听一番教诲。晃了?晃手腕。比起?在燕京过金银堆砌起?来的日子,她情愿在泸溪当个小穷光蛋。
想到这儿,撄宁晃了?晃手腕上的百索,意兴阑珊的从油纸包里拿出?枚鲜花饼。
虽没大有心情,但食欲很快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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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这时,戏台前传来一阵叫好声?。
撄宁靠着栏杆,抻着脖子往下看,奈何她坐在三楼戏台正上的位置,只能看到人?黑压压的头顶。
她素来不爱看戏,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词也委实无?法欣赏,但眼?看着自己要回京了?,往日不爱看的热闹也成了?稀奇景儿。撄宁拍拍手上的糕点渣。拎着油纸包下楼往人?堆里扎。
没成想,撄宁来凑热闹不要紧,可这一凑热闹碰上了?熟人?。
还是位有些尴尬的熟人?。
只有几日不见,徐彦珩却瘦得明显,清隽的面庞上两颊微微凹陷。
他沉默如松,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撄宁不知该如何面对她这位既陌生又熟悉的“兄长”,两人?幼时也有亲密无?间的时候。她大哥性子古板,差的年?龄也大,二?哥小时候不爱理她这只跟屁虫,只有徐彦珩,愿意带她出?门玩儿。
徐彦珩在姜家家塾求学,每日来都会给撄宁捎点零嘴,麦芽糖、驴打滚、杏仁糕。
撄宁自然也最爱找他这个哥哥。
但随着年?龄愈长,徐彦珩待撄宁的态度不再?似幼时热络,两人?见面的的时候也在不知不觉间减少?了?。
男女之?防,在所难免。
但撄宁不懂这些,也懒得理会这些“规矩”。
家塾下学后,她拦在了?徐彦珩回府的必经之?路上,直愣愣的梗着脖子问人?家:“徐哥哥是讨厌撄宁了?吗?所以才要躲着我走。”
少?年?人?哪里见过这般架势,徐彦珩讷讷半天,也只红着脸挤出?一句“没有”,讲不明白原因。
撄宁虽然心宽,也不是爱用热脸贴人?冷屁股的性子,她权当徐彦珩那句“没有”是客套话,也不再?缠着他。
后来,她被接回燕京,斩断了?最后的联系。
凭撄宁的粗脑筋,自然意识不到少?年?情愫有口难言,她只可惜自己少?了?个玩伴。
眼?下在返京的前一天相遇,不说两句实在不合适。
撄宁抿了?抿嘴,眼?神左顾右盼,又从油纸包里摸出?块鲜花饼,一副很忙的模样。
徐彦珩的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撄宁只能强忍尴尬把这出?独角戏继续演下去,她掂了?掂脚看向戏台。
“这是唱了?出?什么呀?”
她没有唤人?,徐彦珩却自然地接道:“霸王别姬。”
“哦哦……”撄宁点头如蒜捣,往嘴里填吃食的速度更快了?些。
堵住嘴就不用说话了?。
也不知道那尊活阎王回府没有,发现她偷溜出?来会不会生气。
撄宁脑袋里闪过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却被身旁人?的一句话打断了?。
“抱歉,盐场之?事,我不是有意相瞒,只是担心……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唐突了?。”
徐彦珩声?音极轻,淹没在喝彩声?中,撄宁却听得格外清楚,她摸了?摸耳朵,有些痛恨自己灵光的耳朵。
她虽然在这事上别扭过一下,但只是想不通徐彦珩在盐场的目的,他解释过自己就明白了?,从没有怪他的意思。于是撄宁认真的摇了?摇头,圆眼?睛里满是真诚:“没什么呀,你信不过我们很正常。换作?是我,大约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撄小宁才不是黑芝麻汤圆那般斤斤计较的人?!
撄宁无?声?地挺起?小胸脯,深觉自己此刻比晋王殿下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她这厢正暗暗自得,完全没意识到她和?宋谏之?在一条船上待久了?,那句“我们”有多自然。
徐彦珩没有接话。
他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撄宁瞥一眼?他的脸色,含泪揽下安慰人?的活儿,结结巴巴道:“我说真的。换成旁人?,不外乎各扫门前雪,你……你甘愿为他人?冒着性命风险……”
哼哧了?半天,还没说明白,她只能干巴巴的补充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戏台上正唱到“宽心饮酒宝帐坐”,扮虞姬的旦角盈盈一拜,起?身脚步轻快的行至鼓边,手腕翻转间,两柄宝剑拿到了?手中。
边鼓声?随之?变得激烈,‘虞姬’的脚步随着鼓声?节奏,一踮一放,原地转身,身姿轻盈似飞蝶,而后行至“项羽”面前,提剑抬腿,耍了?个回花。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喝彩。
“但是我来得晚了?。”徐彦珩低声?道,尾音轻不可闻,像一声?叹息消散在热闹里。
不管哪件事,都来得晚了?。
人?群不知何时起?了?骚乱,前头的人?往后踉跄着,结结实实踩在撄宁脚上。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没心思想身旁人?的话。
徐彦珩见状赶忙抬起?手格挡在她面前,暂时抵住前面人?的脚步。
脚得了?救,撄宁低头活动着脚腕,两根细软的眉毛皱巴起?来,疼得龇牙咧嘴。
果然,有些热闹凑不得,现在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撄宁在心底暗暗给自己掬一捧辛酸泪。
她低着头,并未发现台上的异样。
只听得耳边传来声?脆响,一痕雪亮银光撩过人?群,只冲着她门面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
后方射来一点寒光,挟着撕裂风的锐利,快到肉眼?难以捕捉。
寒光褪去,羽箭撞上剑尖,“锵”一声?过后,双双落在人?群中。
惊叫声?四?起?,人?群如鸟兽散,撄宁一下子懵了?,对上“虞姬”锁定猎物的眼?神,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有人?要取她性命。
“走!”徐彦珩摁着她脑袋,将她挡在身侧,想拉着人?躲进慌乱的人?群中。
“虞姬”手中另一柄剑也飞射而来,正截在他们要去的方位。
撄宁咬牙把徐彦珩推开,来不及犹豫便抱头蹲下。
被人?踩上几脚也比命丧黄泉要强!
她下意识闭紧了?眼?,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到来,而是被人?猛一把扣进了?怀里。
正脸结结实实的撞在男人?胸膛上,撞得鼻尖发酸,泪珠不受控制的盈满眼?眶。
银光交错,一柄长剑偏了?方向,狠狠扎进土地里,剑身尤不甘心的震颤两下。
“如此急着送死,本?王下次不会再?管你。”
九十
宋谏之话放得狠,手上用的力道也毫不逊色,几乎是揽着撄宁的腰将人折进了怀里。
某只呆鹅懵头懵脑的挨了这一下子,只觉鼻梁都要撞歪了。
和她一身的软肉不同,宋谏之身上硬的堪比城墙,迎面撞过去那滋味,和以脸抢地差不了多少。
撄宁没功夫安抚自己可怜的鼻梁骨,她顶着脑袋上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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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凛冽目光,两手下意识一绞,宛如秤砣般挂住了晋王殿下的脖颈。
脚步繁杂、没头苍蝇似的人群中,有五六人得了讯号,目露凶光,极为?明确地逆流向前,往中心靠拢,目标是谁不言而喻。
这般危急的时刻,撄宁扒紧了眼前人的肩颈,竟凭空生出些安心来。
天可怜见。
只要活阎王在?身边,很难找出比他更可怕的人。
至于他那句有些刻薄的话,撄宁一向擅长自?己哄自?己,权当没听见是了。
她垂着脑袋专心当缩头乌龟,余光瞥见后方一刺客疾冲而来,面前人偏偏还是副八风不动的模样。
撄宁急声开?口:“小心背后!”
刺客的面庞在?灯笼红晕映照下恍若鬼魅,他手中紧握短刃,脚步匆匆间,一线寒光照进?眼底,眼神中孤注一掷的狠意分外显眼。
撄宁紧紧闭上了眼。
下一瞬,宋谏之反手挽作?剑花,银刃卷携着烈烈风势,横至身后。锵地一声,刀刃交错撩起细微的火星。断刃被挑起至半空,用了力的剑刃将?它狠狠别开?,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锐器没入血肉的闷响,激涌的血喷洒一地。随后□□重重摔在?地上,没了气息。
宋谏之周身萦绕着冷凌的杀意,如玉的面庞上却是轻描淡写的冷漠神色,唯有眼底翻涌着溢出一点嗜血的戾气。
他收剑时微侧了剑刃,手腕一翻,剑影掠过身侧借机偷袭的人,一剑封喉。
那刺客手中的剑刃掉落在?地,他慢半拍地捂住脖颈,却捂不住往外激涌的暗红血液。
人群中传来惊声尖叫,有人大?喊杀人了,离得近的人被溅了满脸热血,吓得两股战战瘫坐在?地。
撄宁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刚想抬头看一眼晋王殿下的脸色,双脚便骤然?腾空。
宋谏之足尖一抵,挟着人踏上戏台的围栏,随后沿着围栏疾奔两步,身影掠行?之快,只能?看到残影。顷刻后,飞快的借力攀至水榭檐角。
此时,躲在?暗处的影卫也现了身,刀下没留活口。
甘愿冒死?前来行?刺的,都是“没长舌头”的死?士,问也无用。
到了这种时候,问与不问,没什么分别,幕后主使只会是那一人。
况且,还有最紧要的,这伙人碰了晋王殿下的逆鳞,即便他对幕后之人不知情,也无法容忍他们多苟延残喘哪怕一秒。
宋谏之以剑抵地,敛着眼望向下方,一抹鲜血顺着剑身缓缓滑落,拖出道妖异的红痕,最后滴在?水榭的琉璃青瓦上,溅出一点血花。
他俊美的面容被月光映照的如玉白皙,肌肤如同拢了层浅薄的釉质,瞧着不似真人,眸中还蕴着尚未褪去的邪气。
微风拂过,吹起少年鬓角的一点碎发,而后在?夜雾中轻轻落下,生怕惊扰了什么。
宋谏之神色淡漠的看向怀中人。
撄宁如有所感般抬起头。
二人目光相接,心虚的那一个先偏过了头。
撄宁向后站了一步,刚要落脚便察觉出后脚跟找不到落点,眼看着就要踩空,她忙不迭的揪住宋谏之的前襟,硬生生给人把衣领扯散了。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她心有余悸的低下头,只见他们俩人正站在?水榭的一处檐角,她身后便是泸州河,但凡往后退一步就要掉下去。
撄宁瘪着嘴刚要发脾气,忽然?联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和当下的处境,瘪起的嘴巴立时收了回去,表情也变得有些心虚,干巴巴的嘿嘿一笑,拍起了眼前这尊活阎王的马屁。
“多亏有你?,不然?我怕是要遭大?罪了。”
没人接话。
“你?剑耍的太厉害了!”
还是没人接话。
撄宁硬着头皮继续夸:“救人一命胜造七级……”
浮屠两个字没有说出口,就被她囫囵吞回了肚子里。晋王殿下的剑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这话说出来不像恭维,倒像是讽刺了。
她扒在?人身上的手紧了紧,生怕惹得这厮一个不高兴把她扔在?原地。
宋谏之仍旧一言不发,眼神却锐利得很,只差在?她值钱的脑壳上戳个洞。
虽然?撩老虎屁股的次数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了,但撄宁实在?没学会该如何哄他,总不能?在?寒风凛冽的屋顶扒掉衣裳行?苟且之事吧。
他们现在?的姿势已经不大?体?面了。
她的视角看不到宋谏之虚揽在?她后腰的手,于是生怕掉下去,两只手紧紧扒在?人身上,微仰起头,踮着脚。
从远处看,倒像是撄宁在?撒娇耍乖。
夜风轻啸,街市的喧闹声稍低了些,但不改纷乱。
徐彦珩从慌乱中回过神来,站在?原地遥遥望向少女,看到两人紧紧相依的模样,他嘴角扯出个分不清是释然?还是落寞的笑,转身没入了人海。
因缘际会,本就是不讲道理的事情。
宋谏之居高临下的投去一瞥,眸中杀意迸现,转瞬,又被怀中人小小的叹气声吸引了注意。
“我错了嘛,我不应该瞒着你?出来……”话说到一半,她又连忙打了个补丁:“也不算瞒着你?,你?去州衙了……衙门断案也没有这么武断的,总得听人解释两句。”
宋谏之压在?心口的怒火,被她不着四六的几句话打散了,神色也变得懒洋洋的。
他霸道独占惯了,向来厌恶旁人觊觎他的所有,但怀里这块木头脑袋还没开?窍,显见没分半点心思在?那位‘兄长’身上。小王爷有千百种手段取人性命,可无外乎会将?他心头这只呆鹅推远。
得不偿失的买卖,他懒得做。
“行?。”
撄宁正垂头丧气呢,只听眼前人不冷不淡的抛过来个字。
晋王殿下纾尊降贵开?了口,她连忙抬起头,眼里的感激几乎要凝成实质。
我撄小宁竟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真是罪过,罪过。宋谏之救了她的性命,还没有怪她偷溜出来,只是给她甩了一小会儿的冷脸。
她眼巴巴的开?了口:“你?不怪我啦?那我们快下去……”
“本王说‘行?’,”宋谏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眼里浮了点玩味的笑:“给你?个解释的机会,可以开?始了。”
撄宁满腔感激正熊熊燃烧着,忽然?被一盆冷水尽数浇灭了,还有点火星不甘心的想烧起来,她在?心里暗暗上脚碾了两下,这便只剩下飞灰了。
她被噎了一下,眼神溜来溜去也想不出主意,只能?老实的听从发落:“我编不出来,你?骂我吧。”
说完闭上了眼,好似等待发落的囚犯。
最多就是被他刻薄两句,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平日?里嘴就毒得厉害,她早就习惯了。
撄宁暗暗给自?己鼓气,屏住呼吸,等着刻薄话从头顶砸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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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她刻薄话没等到,气儿倒是有些喘不过来了。
阎王转性儿了?撄宁默默生出点希冀,又不敢想得太美。
她深吸口气,长睫颤颤睁开?了眼,正落入宋谏之深潭般幽深的眼眸中。
他的眸子在?月光映照下,隐有华光流转,只嵌了一个小小的她。
如此近的距离,近到呼吸交错。
撄宁觉得自?己搭在?宋谏之身上的手,像被狗尾巴草挠了一下,隐隐发痒,说不分明,粉白的指尖微微蜷缩起来。
“你?不说话,那这件事就过去……”
她刚要说点扫兴话,打破这难熬的暧昧,忽然?觉得腰间一痒。
只见宋谏之反手持着剑柄,正抵在?她小腹上。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圈着剑柄绰绰有余,修长的四指戏耍似的松开?又圈紧。
昨晚,这只手握住她脚腕时也是这般模样。
在?明晃晃的月光下,他手腕上的青色脉络格外明显,这番近乎狎/昵的动作?也无处可躲。
剑柄好似刻意折磨一般,极缓慢地向下划动,最后落在?她腰下寸许的位置,抵着那处软肉不动了。
铁剑的凉意透过柔软轻薄的夏衫,颇有威慑力的落在?皮肉上。
方才?还是用来取人性命的剑,眼下竟被用在?了这种地方。
撄宁倒吸了一口凉气,撅着屁股笨拙的往后躲,可她后退一寸,剑便向前一寸,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躲什么?”
他还要问!他还有脸问!
剑柄虽未及耻骨,但意味分明。
撄宁有一肚子脏话想讲,却只能?期期艾艾看向宋谏之,小声告饶:“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哪回是假知道?”宋谏之没错过她可怜巴巴的眼神,他压下涌到喉咙的笑,挑了半边眉不紧不慢的开?口。
她最近认错的次数委实有些多。
撄宁深知自?己干巴巴的保证,已经无法打动面前人了。
她一不做二不休,抻着脖子往宋谏之脸上亲。
她的模样有些狼狈,脊背往后拱起,脑袋又要往前伸,煮熟的虾子一般。
还没等亲到人呢,撄宁脚下陡然?一滑,措不及防的仰头倒了下去。
她人是要倒了,手却灵活得很,还在?百忙之间抓住了罪魁祸首的衣领,将?晋王殿下本就宽松的衣领扯得更开?,颇有点春光乍泄的意思。
宋谏之也被她突然?的动作?唬了一下,干脆顺势抱着人落脚至水榭中。
撄宁维持着仰倒的动作?,脚后跟好不容易蹭到了地,抓着宋谏之的手愈发用力,想调整姿势站起来。
“哎呀!”
她脸颊被砸的骤然?一疼,痛呼出声。
一瞬间,不知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先是砸到她身后,随后落在?地上,更有狡猾的钻进?了她衣领中,带着点温热。
劈啪作?响。
撄宁勉强站直了身子,只见咕噜咕噜滚了满地的炒杏仁,再一抬头,就是晋王殿下那张黑似锅底的脸。
大?难临头之际。
撄宁脑中关窍一开?,忽然?想起来,昨晚入睡之前,她还没想着暗度陈仓偷溜出来,而是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絮叨后日?回京就再也吃不到云桥铺的炒杏仁了。
暗搓搓的表示自?己今天想出来玩。
晋王殿下当时毫不客气的亲身上阵,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撄宁本以为?这事没了后续,炒杏仁本是她随口提的接口。今晚逛街市被热闹迷住了眼,自?己都忘记了这一遭。
可宋谏之今晚来找她,怀里就揣着刚出锅的炒杏仁。
有个杏仁打她衣领没进?去,又阴差阳错的从袖口滚出来。
撄宁反手接住了,一点珍贵的熨贴的温热,被她握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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