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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玉怀姝 嘉衣 35281 字 11个月前

宋谏之?捏在她脸侧的力?度更重?两分,横冲直撞的暴戾快意令他红了眼。

他都纳罕,自己还有这份闲心同她一来一往的周旋:“不是本王在容忍你吗?”

“我…你……”撄宁抽噎两声,竟然真的认真回?忆起来,等她好不容易抓住了脑中那根线,预备有理?有据的反驳,脸便被人?狠狠掐住了。

她被强迫着启了牙关,咬了舌头。

下意识睁开眼时,正好陷入宋谏之?深不见底的目光中,他眼尾无声的弯了一痕,带着恶意的愉悦,眸中流转着慑人?的光华。

她呆了一下。

等到衣衫褪了个七七八八,撄宁才从?这男狐狸精的陷阱中摆脱出来,两手两脚并用的往外爬。

“跑什么?”

听听,听听。

他还好意思开口质问?。

撄宁瞪圆了眼回?头看他,试图让声音显得多?点?庄严,却软绵绵的没力?气?:“你趁人?之?危!”

奈何她整个人?都缩在宋谏之?怀里,再严厉的指责都显得可?笑起来。

“是吗?本王还以为……”宋谏之?低笑一声,手悄无声息的探了下去,却被撄宁用力?绞住了。

她羞得一张脸都酥酥麻麻的站起了绒毛,死死抿着唇看他,半晌才崩溃的垂下眼,小声嚷了一句:“你白日宣…你无耻…”

宋谏之?看穿她心里拖延时间的小算盘,带着戏弄的口吻接道:“这样,你若能忍住不往上迎,本王便放过你。”

他那几个字是贴在少女耳边说?的。

“你说?的!”撄宁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顾不上羞,赶忙抓住了他的话?头。

“那本王总不至于和你一样赖账。”

随着这句指桑骂槐的反问?一并倾压过来的,还有少年线条漂亮的双臂。

撄宁自作聪明的打起了算盘。

等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自己亏了个底儿掉,已经?来不及了。

……

再睁眼时,酡红的日头从?天边垂落,给天幕染上了一层显眼的橘色。

晋王那厮仍旧精神的翻起了卷宗。

(审核你好,此?处是女主睡醒,请高抬贵手感谢,祝您2023年心想事成)

撄宁心底暗骂一句恶人?,盯着床楞上那根摇摇晃晃的红绳发起了呆,砸摸下嘴,又觉得自己这桩买卖做的……也算不上亏。

她晃晃脑袋,勉强从?浆糊似的思绪中拽回?一丝清醒。

她自幼没受过什么女儿家的规训,且不说?这是自个儿失智时造的孽,便是没有这一遭,她也从?没觉得嫁给晋王,能逃过惇伦之?事。

那点?羞耻心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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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事发时,事后却半点?没有。

撄宁面颊仍带着粉,左蹭一下右蹭一下把自己团成一根春卷,强行忽略下面的濡热,默默在心中盘算起来。

左右她跟活阎王只?有一年的缘分,缘分到头便痛痛快快的一拍两散。

宋谏之?的野望是那高不可?攀的位子,娶自己不过是避开麻烦的权宜之?计,至于她,也瞧不上四方天地里的尊位。

等到晋王殿下事成,她撄小宁绝不做那等抛不开荣华富贵的宵小之?徒。

她这双脚,这双眼,还有多?少天地没走,多?少风景没看。

至于现在,能快活一时是一时。

这么一想,自己一路走来不知错过了多?少光景,撄宁有些懊恼起来。

她在这胡思乱想的功夫,宋谏之?已经?放下卷宗走了过来。

乌沉沉的阴影打在塌上。

“醒了便起来沐浴,”宋谏之?敛着眼,无声无息的打量着她的表情,从?喉咙中挤出一声哼笑:“怎么?悔青肠子了?”

“也没有……”看他一派神清气?爽,撄宁有些气?不过,嘴上吊起了油瓶,却还是老老实实的承认了。

宋谏之?语带戏谑,勾起唇角:“再不认账,本王就只?能将你吊起来长长记性了。”

“我才没有不认账!”撄宁闻言瞪圆了眼,前额一小撮胎毛翘了两下,抓错重?点?不说?,还底气?不足的补上后半句:“反正也不是只?有我自己舒服。”

她长指扣在锦被的一块绣线上,小眼神瞟了又瞟,最?后坦荡荡的应上宋谏之?的目光:“你情我愿的事情,你可?不要赖我。”

回?应她的是宋谏之?的一声低笑,和他坐到塌上的动作。

撄宁立时打了个激灵,手脚并用的往更深处躲,便躲边求饶。

“不成了,我不成了,王爷,下次。”

她心底哭成了泪人?儿,只?恨自己一时嘴快,把这小心眼的幼稚鬼给得罪了,一连串的求:“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个诗王爷您没听过吗?那个…二八佳人?体似酥,腰司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宋谏之?本来只?想逗她一逗,听到她这不成样的诗才沉了脸色。

铁钳似的手捏上她的脸,直到掌心软肉挤的变了形,小蠢货呲牙咧嘴的不敢说?话?,才撂下一句:“再胡言乱语试试。”

“唔敢乐。”撄宁含混的应了一声。

瞧着晋王殿下松开手,她那毛绒绒的圆脑袋在塌上蹭了两蹭,鼻端尽是淫/靡的气?味。

“那我去沐浴?”撄宁轻手轻脚的坐起来,见人?没反应,伸手去拿了床尾衣裳,顶着晋王颇具压迫感的眼神,穿起衣裳来。

她强撑着一把没力?气?的腰,趁没人?留意,沐浴完果断溜去了明笙的卧房。

明笙给她端来的晚膳,撄宁狼吞虎咽的用完,天色已尽黑了下来,她正绞尽脑汁想着用什么理?由留下,便得了明笙的提示。

“王妃,你房间在隔壁空了好几天……”

“说?得好。”撄宁眼神中带着感激,两手捧起明笙的手拍两下,没骨气?的蹑手蹑脚去了隔壁。

等到关上门,她才醒过神来,自己这是做什么呢?没了她打扰,那个活阎王指定睡得更自在。

说?服了自己,撄宁拍着肚子心满意足的上了塌,而后边寻思自己什么时候能见到阿耶,边被周公叫走了。

床榻分明冰冷的很,但她越睡越起了一身汗,四肢浆糊一般陷进被褥中拔不动。

好似被人?放在了蒸笼上。

撄宁猛一下睁开眼,外间屏风已经?被火燎塌了大半,狰狞的火舌正在危险的逼近。

客栈走水了!

四十七

外间大火烧毁了梁上的幔帐,走蛇一般延到内间,铅黄的?门纸外火烧的?有两丈高,入目皆是火海黑烟,不?见半个人影,滚滚浓烟呛的撄宁闷咳两声。

梁顶的?火势眼看就要蔓延到床帐上,她赶忙从塌上爬起来,将随身的?帕子?放到铜盆中浸头,紧紧掩住口鼻。

看这模样,客栈二楼怕是已经烧了个遍,晋王和他的?近卫又?功夫在身,多半是没问题的?,可是隔壁还有明笙!

四下无路,唯独两扇窗还没有烧毁,撄宁一手掩着口鼻,一手去推门,因?着屋内染了熊熊烈火,窗户推了两下竟分毫未动。

她一不?做二?不?休,用了莽劲儿?干脆利落的?一脚踹上去,好歹是踹开了。

夜风立时灌进来,房内的?火借了势,烧的?更旺。

撄宁不?敢耽搁,拽下条床幔缠到窗棱上,顿了两下还算紧实,她将另一头围在自己?腰上,就这两息的?功夫,她便被呛的?喘不?动气。

门外隐隐传来呼唤吆喝声,杂七杂八的?,混着木梁烧断的?坠地?声,令人听不?真切。

退路已断,她也顾不?上多想,踩着窗底五寸宽的?低隔断,一路攀到隔壁锤开了窗户。

从外面开窗比从房里开窗省劲儿?的?多,吞人的?火苗中有个鹅黄的?身影正瘫坐在案几上,无助的?埋着头耸着肩。

“明笙!”冷热交加的?风吹的?撄宁半边脸没了知觉,越往西火烧的?越旺,只怕晋王房里烧的?更厉害。

“明笙!”她被呛的?哑了嗓子?,又?喊了一声,终于拉回了明笙的?魂儿?。

明笙自幼长在京中,虽是奴婢出身,但姜家对待下人一向宽厚,是以?她从小到大?也没遭过这种罪,被吓破了胆,加之喊了好几声小姐都没回应,更是不?敢动弹。

现下她泪眼?朦胧的?看着窗外的?人影,哽咽出声:“小姐,你没事儿?……”

“你听我说,”撄宁费力的?咽了下口水,烟雾呛得嗓子?火辣辣的?疼,她面上却丝毫不?显,目光坚定道:“你去把床幔扯下来,一定要够长,系到窗棱上,另一头学我绑在腰上,往下跳。”

明笙闻言从案几上爬下来,手忙脚乱的?扯了床幔,依着自家小姐的?说法绑到腰上,一边系一边掉眼?泪,学撄宁颤巍巍的?翻窗站到低隔断上。

主仆两人离了不?过半尺,明笙鬓边的?小撮头发点着火星,撄宁两个指肚一捻,给她掐灭了。

“转身,跳!”

明笙不?敢耽搁,将那?句‘小姐你怎么办’吞进了肚子?里,闭着眼?心一横跳了下去。

床幔扯得她停在离地?半丈远的?地?方,在空中打?了个转,她顾不?上旁的?,抖着手解开了腰上的?桎梏,在地?上滚了个圈,吃了半口沙土。

明笙自知她帮不?上什么忙,手脚并用的?站起来,腿上一阵刺痛令她弯了腰,却强撑着扶住膝盖往反向的?大?门跑:“小姐,我去喊人。”

撄宁没时间回应,她顺着外墙攀回自己?房间的?窗口,正要往下跳,腰上系的?床幔却松了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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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手一拽,另一头已经被烧断了。

火势蔓延的?愈发厉害,房梁烧毁成一截一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楼下窗口也烧出了火苗,离撄宁脚边不?过半尺。

撄宁无法,顺着低隔断又?走了两步,她咬着牙关,指节捏在窗棂上,微微措手间险些?卸了力。

深呼吸两口,她往后伸出只手小心翼翼的?去够窗边的?桑树干,一手握定后,脚下用力往前一蹬,整个人仰攀在根粗树枝上。

树底下也烧起了火,初春嫩草被火苗吞噬个精光。

撄宁没法往下跳,正左右为难之际。

“姜撄宁!”

她咳了两声,攀在树枝上瑟瑟发抖,闻声垂着头往下看去,隔着被火燎到变形扭曲的?空气,她看到一个快步赶来的?少年?身影。

宋谏之一身黑衣几乎融进夜色中,眼?眸却亮似白焰,藏着撄宁看不?懂的?情绪。

撄宁几乎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刹,就莫名的?委屈了起来。

说不?出为什么,分明是她要自己?睡的?,分明方才?救明笙时还果决的?不?行,分明前一秒还在绞尽脑汁想自救的?法子?。

可见到宋谏之后,她便觉得酿了满肚子?的?委屈,身上也没了力气。

不?合时宜,没有来由,却格外理所当然。

“我害怕。”她埋着头小声呢喃了一句,声音几不?可闻,瘪着嘴,眼?神却牢牢扒住了底下的?身影。

宋谏之一袭墨衣上沾了不?少烟尘,却不?见狼狈,那?柄向来随身携带的?剑不?知被丢在了火场中还是丢在何处。

“往下跳。”

他站在树下寸许,抬头遥遥望着树上的?人。

撄宁仿佛被抽了主心骨,两手两脚紧紧攀住身下的?树干,抱着绳的?蚂蚱一样。她声音嘶哑,还带了一点不?明显的?哭腔:“我不?敢……”

方才?劝说明笙的?利落果决劲儿?掉了个精光。

说完她也觉得自己?忒没出息了些?,羞愧的?把脸蹭到胳膊上,可蹭一下就是刺拉拉的?疼。

她心中做好了被奚落的?准备,正抽抽鼻子?准备爬起来看看底下的?形势。撄宁攀的?这根树干本就比窗户高了不?少,泸州临河潮湿,木质房屋不?敢贴地?建,木材腐烂的?太快,地?基通常都用石砖打?上半丈高,这么粗略估摸下来,她离地?也得有三个自己?高了。

树底下的?矮草已被烧没了,桑树干上却缀了不?少炭灰和火星,往下爬是不?用想了。

偌大?的?桑树上,爬了个王八似缩着壳的?小小身影,怎么看怎么好笑。

宋谏之却放过了这个奚落她的?机会,重复道:“闭着眼?,跳下来。”

说完站在双臂等在原地?。

夜风拂过他高梳的?马尾,如墨的?发尾扫在肩头,也好似扫在了撄宁心上。

她搓两把脸,往前爬了两步,打?着颤站在枝干连接处,扶着树干的?手抖成了鸡爪子?。

她紧紧闭上眼?,蒙头往下跳。

烧红夜幕的?满天?火场胖,少女纵身一跃,直直扑进长身玉立的?少年?怀中。

一身水青罗裙被墨色遮了个严严实实,从身后看只余一点飞舞的?裙角,撄宁几乎在落地?的?同时便全数被揽进了怀中。

桑树被烧的?近乎中空,枝干叫她猛地?一踩,‘咔嚓’一声断裂开来,直直朝着两人迎面打?来,宋谏之拦着人侧过身,但未来得及,眼?看百斤重的?枝干就要打?到撄宁背上,他果断抬臂隔挡开。

枝干荡回去的?功夫,他已经抱着撄宁闪到了一旁空地?。

后背猛地?受力,撄宁察觉到事情不?对,回头瞥了眼?,摇摇晃晃的?枝干还垂在树上。她瞪着一双圆眼?睛看向宋谏之,急切开口问:“你怎么样?”

宋谏之眉眼?不?动,沉声应道:“无碍。”

撄宁花猫似的?一张脸磕在宋谏之肩头,她皱着两根细软的?眉毛,不?太信,又?觉得这活阎王老神在在的?样子?做不?得假,含在嗓子?里念出一句:“我都试着疼了……”

这么点近乎听不?到的?动静,却被宋谏之听到了耳中。

“还知道撒娇,看来也疼不?到哪儿?去。”

人一落地?,他就变了幅嘴脸,讨人厌得很。

撄宁面上被热风燎的?通红,又?抹着烟灰,眼?下脸红也看不?出来,她呆了一下,有些?冤枉的?小声跟一句:“我没有…咳咳……”

话音未落又?呛了一口,咳得伏在了宋谏之身上。

撄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被人箍在怀中,脚都没落地?。

她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胸前传来的?震鸣,呼吸停了一刻,也顾不?上疼,泄愤的?狠狠揉了揉发涩的?眼?角,忍过面上的?麻意,嘴硬道:“我才?没有。”

宋谏之怕她搓的?脸上破皮,垂在身侧的?手捏了她一双不?安分的?腕子?,长眉微蹙,看到她的?花猫儿?脸后又?登时放平了。他唇角微勾,讥诮道:“少说两句,公鸭嗓。”

撄宁不?复方才?那?个蔫巴巴的?模样,两根眉毛拧成了毛毛虫,嘟着脸过河拆桥的?要把人推开,结果搡了两把,小王爷铁板一样的?分毫未动。

面上发痒,她又?要抬肘揉,耳畔便落了句警告。

“再揉下去,不?怕破了相?”他尾音微微上扬,含着两分戏谑,捏着撄宁腕子?的?拇指动了下,是个下意识的?摩挲动作,和他平时恶劣捏人脸的?动作一般无二?。

撄宁呆愣愣的?停了手,不?再吭声了。

她胸腔里那?颗脏器,噗通噗通,跳得愈来愈快,快到不?听她这个主人的?话。

多半是吓着了,撄宁暗暗的?想。

恰在此时,客栈外拐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将她从这诡异的?静谧中救出来。

明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身后跟了个叫不?上名字的?影卫:“小姐!”

她跑近,看到撄宁除了脸上黑的?不?成样,通身上下没有火烧的?痕迹,这才?松了口气,身上力气被抽干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朝上抹了把眼?泪:“吓死奴婢了……”

撄宁鸭子?蹬腿般的?扑棱两下,宋谏之才?将她放到地?上。

“我没事。”她一把将明笙拉起来,拍着她的?背安抚道。

十一也带着人赶了过来,他衣袍半幅下摆被火燎得不?像样,身后跟着的?是姜淮谆。

姜淮谆先是打?量过自家幼妹,见她无碍才?看向晋王殿下,眉眼?间透出两分少见的?严肃,他言简意赅道:“盐政司也走了水,易盐政葬身火海,我第?一时间想到了这儿?。”

贼人若要下手,必不?会放过晋王一行住的?客栈。

“先救火。”宋谏之一双剑眉在面上划出道凌厉的?弧度,玉砌的?面庞在火光中格外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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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几人匆匆行了礼,赶到客栈正门。

撄宁要跟着去,却被他一把拽停在原地?:“你安分点。”

她的?脸再受会儿?火风燎弄,怕是真要破了相。

撄宁自以?为隐蔽的?瞄他一眼?,怕被察觉,只看一眼?,贼兮兮的?目光移开了,没一会又?悄无声息的?黏了上去。

宋谏之看着几近倾塌的?二?楼,神色凛然,火光在他眸中忽明忽暗的?跳动。

十一路过拐角时,默默往回侧了下头。

客栈火势蔓延过来,王爷第?一时间赶去王妃门口的?长廊。

当时廊牙已被烧断了半截,所有人都一窝蜂的?往外跑,唯独那?一道身影横穿在火海中,躲过坠落的?横梁,踹开了王妃的?房门。

也不?知王妃,是否知晓。

四十八

影卫要去救王妃,被晋王殿下一言不发的抢了先,姜通判还未来得及关心两句自家幼妹,又被他轻描淡写的岔开了话题。

十一虽是块木头,但也多少琢磨出点儿味来。

他走过拐角时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自家王爷说了句什么,王妃在他身?后?忿忿不平的使了一招黑虎掏心,结果被擒着腕子吊了起来。

啧,一个心眼儿忒多,一个心眼儿忒少,离开窍还远着呢。

撄宁被捏着?腕子提溜了起来,小鱼儿似的扑腾了两下,奈何这活阎王身?高腿长,自己脚尖硬是没?挨到地。

她撇了撇嘴,在心底许久未翻的记仇本?本?上照抄了一笔,面上却颇识时务的嘟囔了一句:“我错了。”

“什么?”宋谏之微挑了眉看她。

“我错啦。”她破罐子破摔,扯着?公鸭嗓子嚷道。

这人嘴巴太坏了,大火怎么没?给他燎坏嗓子!

又说她公鸭嗓又说她呆头鹅。

嘴巴坏就算了,心眼儿还多得像马蜂窝,在他背后?舞一下都能被发现。

撄宁气呼呼的又蹬了两下腿,没?挣开。庭院吊绳上挂了半个月的咸鱼干,大约就是她现在这副模样。

她抬眸要看宋谏之,没?成想刚一抬眼,吊着?自己腕子的手便松开了。

冷不防摔了个屁股蹲儿,她也不敢跟活阎王计较,只皱着?个包子脸站起身?,空出两只小手拍拍衣衫上粘的尘土,拍到腰间时她忽得一怔,绕着?腰间摸了个遍,而后?呆呆的抬起头。

“完了,我银袋子忘拿了。”她欲哭无泪,不敢置信的又摸了一遍,最后?不得不沮丧的承认,自己真把钱袋子扔在了床头。

宋谏之睨她一眼,眼中噙着?点戏谑:“那点银子也值得你?惦记。”

“你?懂什么……”撄宁在嗓子眼里?咕哝了句,还是一脸的如丧考妣。

她沐浴完就发现了外衫上别的钱袋子,沉得掂手,问了明笙,说是她阿兄留的。

她撄小宁还背着?五千两的外债,醒来后?,身?上那半角碎银子也没?了踪影,眼下天降一笔横财,哪能不高兴?她睡前翻过来覆过去睡了三回,足足一百六十二两,小财迷笑弯了眼,从?大到小一个一个往钱袋子里?抛。

那‘啪啦啪啦’的声响,比燕京戏班子唱的曲儿都动听。

要不是硌手,撄宁只差抱着?钱袋子睡。

她连明日去买哪家的驴打滚都想好了,城东十里?铺那家最地道。

现在,驴打滚没?了,钱袋子也丢了。

“我怎么就没?想着?拿上它呢?”她有些气自己,在地上蹲成个蘑菇,用?指节狠狠的敲了两下自己脑袋。

小时候,阿耶捋着?她的指头,说她指头太细,手指并拢了还露着?道缝儿,是个积不住财的,有点银子都从?指头缝溜走了,俗称散财童子。撄宁不信,她长大点后?,一双手生得骨肉匀停,分明是赚钱积财的一把好手。

现在看来,还是阿耶眼毒,三岁看老当真不假。

她擎着?一双手左看右看,有些认命的叹了口气。

撄宁在这胡思乱想的功夫,宋谏之已走到火场边,手中执一柄贴身?断刃,拨弄两下烧黑的炭木。

短刃锐利的一侧在触到木材时,便将其?削成了两截,他手腕利落一转,收刃的刹那间檀木便七零八碎的散成灰。

宋谏之眉目一凛,讲讲直起身?,身?边又钻过来个满血复活的圆脑袋。

“泸州多桑柳,建房也大多用?的这种,好处是脱水快又轻,不易受潮,坏处就是不经烧。”撄宁伸出两根指头小心翼翼的捏了块木料,微微用?力便碎成了粉,她得意的要翘尾巴,可炭块中还余下两个未烧烬的火星子,烫的撄宁打了个哆嗦。

捱烫的两根指头下意识捏了把耳朵。

吓不着?,吓不着?,撄宁拍着?胸脯安抚自己两句,抬眸看向?宋谏之,继续道:“这木头没?问题的,不过奇怪就奇怪在夜风向?是东北,这火确是从?西往东烧,不该烧的这么快。”

快到连经验丰富的近卫都没?反应过来。

撄宁顺着?宋谏之的视线看向?客栈西侧的茶莊铺子,客栈几乎被烧没?了,向?风的茶莊却只着?了一角,火势不盛,反而越烧越矮。

是有人故意纵火。

撄宁警惕的瞪着?一双溜圆的眼睛,只差头顶生两只长耳朵,她往晋王殿下身?边挪了半步,看看人脸色,而后?又挪半步,眼看快要贴到他身?上,才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晋王这厮虽然一肚子坏水,但确实能打,天塌下来,让这种个儿高的擎着?,总是安全些的。

宋谏之伸出根指头,抵在她额心,嫌弃的将这过河拆桥害怕时才想起自己的小没?良心推远两寸。

“有闻到什么味道吗?”他敛眸盯着?一块烧透了仍燃着?火焰的木块,问道。

“没?有吧……”撄宁呆了下,复蹲下身?,皱着?鼻子使劲闻了闻,两根眉毛都拧到了一处,不大自信的开口:“你?是说柏油吗?闻不出来呀。”

鼻子尖是撄宁自小就有的优势,隔着?两个院儿,她都能嗅出徐彦珩家做的什么饭菜,并且准确无误的卡点蹭上自己喜欢的菜。

宋谏之望着?地上那颗水青色的呆蘑菇,大发慈悲的提点:“不是柏油,柏油气味重,便是寻常人也能闻出不同,客栈、堂食,什么味道不易被发觉?”

他轻描淡写的三两句话,成功敲开了撄宁生绣的豆子脑袋。

“猪油易燃。”撄宁两手一拍,扬头道。

客栈一楼是用?膳的地方,猪油味轻,混在饭菜香气中,一则气味不明显,二则猪油做菜再正常不过,不会有人多想。客栈二楼步廊挂着?幔帘,拿油一泼,蹦个火星子都能烧起来,更不用?说是刻意引火。

屋顶烧得最嚣张的火已被浇的失了气焰,幸在客栈临渠,取水方便。

“不算太蠢。”

被焚毁的房梁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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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发出凄惨的哀鸣,宋谏之微眯着?一双亮极的眼眸,火光点燃了其?中暗藏的邪肆。

撄宁盯着?他发了会儿呆,陡然生出一股挫败感。

哪会有人聪明到气人的程度,他就站在那儿,三两句话鞭辟入里?,将疑点因由了个干净明白?。

自己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的事儿,在他那就这么容易,吃饭喝水一样。

洞房花烛夜没?挨近便猜出她藏了免死金牌,春狩拿她当棋子下了把一石三鸟的局,连六皇子妃算计她,他也是一开始就看得明明白?白?……太多了,多到数不过来。

她自觉已经很聪明了,又有些稀奇古怪的少见本?事,但在这尊活阎王面前,还是被耍的团团转。

所幸她撄小宁不是爱钻死胡同的脾气。

生而为?人,哪能事事都胜过旁人呢?她幼时跟着?教?坊师傅学?过筝,十根指头磨得起泡也没?学?明白?,一曲春深涧磨得她扒着?阿耶的腿直哭,说宁肯一头撞死也不愿意再学?了。那一笔狗爬字也是跟着?教?书先生认真学?过的,买的字帖摞起来快比她高,还是半点用?没?有。

只要放弃的快,不怕有挫败感。撄宁轻轻呼了口气,她的脑瓜子还算够用?,能吃能睡,识途辨路,算盘珠子打的飞快,做菜还算好吃,普普通通大厨水准,买卖做的也是不错的。

而且,她撄小宁宽容大度成熟稳重不拧巴,不像晋王那么幼稚小心眼儿。

想到这,撄宁又翘了尾巴。

她拍两下脸,给自己拍疼了,呲牙咧嘴的站起身?,头顶胡乱扎的发髻也跟着?一晃一晃。

蠢得花样百出。

宋谏之淡淡瞥她一眼。

这人失智时是个粘人的麻烦精,但还算乖,也会说好听话,清醒了倒更加气人。

“可是谁点的火呢……”撄宁想不明白?,揪了揪身?边人的衣袖,眨巴着?黑葡萄似的圆眼睛,颇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我想不明白?。”

“已经死了。”

宋谏之神色冷淡,全不似在说一条人命:“我在步廊看到了纵火之人,杀了。”

火是一息间烧起来的,顺着?幔帘蔓延了整条步廊,他睡觉轻,察觉到浓烟时,步廊上的作案人没?来得及撤离,八成是得了,要看到火烧起来才能撤。

“你?把人证杀了?”撄宁拉着?他袖子的手又紧了两分,宋谏之垂眸看着?自己被拽的皱巴巴的衣袖。

撄宁心虚的松开了手。

“留着?也无用?,是死士,他不会说的。”

和路途中刺杀的那拨人一样,都是刀刃架在脖子上也不会交代半个字的死士。

况且,他当时忙着?去救这只蠢兔子,不想在旁人身?上浪费时间。

蠢兔子本?人毫无自觉,呆呆的应了一声“奥”。

活阎王睚眦必报的性子,那纵火之人死得痛快些也算是解脱了。

火灭的差不多,只留下星星点点的火苗,渠水泼在炭木上,发出滋啦的声响。姜淮谆一行人纷纷赶回来,个个身?沾尘土,体面相全无。

“无人身?亡,不过有两个住客受了轻伤,州衙的人将其?送到医馆了。”姜淮谆拄着?膝盖喘两口粗气。

话音末了,宋谏之并未接话,他悄悄冲自家小怂包挤挤眼睛,想问问什么情况。大约是许久不见,兄妹情淡了,撄宁看他两眼,没?看懂什么意思,有样学?样的挤了回去。

俩兄妹眼睛挤得快抽筋的模样,尽数落到了宋谏之余光中。

他扭过撄宁颗豆子脑袋,把她扭了个趔趄。

“先去州衙住一晚。”

四十九

此番大火,烧的?确实突然,别说刚睡醒的?撄宁,便是宋谏之,也没预料到来的这般快。

一队人行色匆匆的来了州衙,已?经?子时二?刻,州衙内院算不上?大,毕竟不是寻常住人的?地儿。

四四方方的?一平院子,院中一方天地澄着明晃晃的?静,漏下块霜白的?星月光,四面的?雕窗都紧紧关?闭着,只正南的一间屋窗口隐约透出昏黄的?灯光。

晋王要来州衙住,便是打定主意要将事情摊到明面上。

姜淮谆快走几步,站在宋谏之身侧解释道:“盐政司的?火已?经?灭了,统共死了三人,易盐政使,卷库的?看?守,还?有个小厮,但救火还?算及时,卷库的?账本明细大多保了下来。纵火之人尚未查明,不过……那红衣男子今日晌午淹死在河渠里,被路人发现了尸首,晚上?便闹了这一遭……”

他欲言又止,不再做推断。

宋谏之眸光微敛:“本王知道了。”

姜淮谆:“这地平时留人不多,不过打扫的?干净,你们先安心歇一晚,我派人去?联系官驿预备入住,剩下的?事,明日再说。”

说句话的?功夫,官服还?穿的?不大立正的?知府已?匆匆赶了过来,身后跟了个府里的?小厮,约莫是刚被人叫醒。

“晋王殿下,下官失礼不曾远迎。”徐知远行了个礼,衣角尚未整好,但礼行得工整毫不出错,跟他这十数年的?知府一样,不出挑不招眼,但也没有错处。

泸州百姓安居乐业,三分功可?以算在他身上?。

只是盐政司在各州隶属分立,不归州衙管辖范围,且盐政使一家独大,并未设监察之职,是以许知府便是有心也无力管束。

宋谏之略一抬手,拒了徐知府繁琐的?官话,他微微折眉,开口道:“明日晌午为本王约盐行盐商一见?,地点订到聚香坊。

“聚香……”

徐知府刚被下人唤醒,便听闻盐政司和晋王落脚的?客栈都走了水,他惊出一身冷汗,不知晋王是何时来的?泸州,更不明安排在聚香坊这地,有什么弯弯绕绕的?门道。

但这场火是冲着谁来的?,已?是司马昭之心,他下意识先考虑了安危问题,刚要说聚香坊近几日出了命案,不大安生,就见?晋王身后的?姜淮谆,看?着他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他立时截住了话头,低头应道:“是,那殿下好好歇息,下官先行告退。”

人急匆匆的?来,又急匆匆的?去?。

院内一时静了下来。

近卫仔细翻查了几间?厢房,确保了安全无碍,才来晋王身边示意。

撄宁早就困得睁不开眼了,她不会骑马,一路毫不客气的?蹭在宋谏之马上?打瞌睡,左右睡都一起睡过了,还?穷讲究什么。

眼下她垂着圆脑袋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得了能睡觉的?信儿,刚要抬头,便听见?正南的?厢房‘吱呀’一声开了门。

这方平日见?不着几个人的?内院老宅,约莫也没成想?自个儿今日这般热闹。

开门的?男子身着袭天?青便服,长发规整的?束着髻,面色微白,月光一照,活脱脱一个芝兰玉树的?清隽公子。对比漂亮凌厉到过分的?晋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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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显见?温和近人得多。

撄宁抬眸时懵了一瞬,眨巴眨巴眼才想?起来叫人,声音里是意外的?喜色:“徐彦珩!”

没大没小的?称呼,被唤的?人也丝毫不恼,反而是怔了下,而后眉目舒展,唇角勾出不甚明显的?笑意。

“问晋王殿下安。”徐彦珩不疾不徐的?行了礼,他在州衙作公文到夜半,干脆宿在了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明笙十一几人有条不紊的?从马车上?将行装搬到院里,撄宁没接到宋谏之的?眼刀子,傻不愣登的?凑到男子面前。

她拢着一对细软的?眉,既惊喜,又诧异。

撄宁本就生得白,月光衬得人更白,但面上?左一道、右一抹的?灰,活似个掉地上?滚了两圈的?糯米团子,只有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亮的?可?爱。

徐彦珩这才从晋王身上?移开视线,垂下眼看?着她,面上?是忍俊不禁的?笑,温声道:“我一直在这,方才就听见?了外头的?动静,刚要出来,听见?你徐叔到了……你知道的?。”

话到最后,温柔的?像一声叹息,还?有旁人拆不散的?熟稔。

“啊,那你明天?请我吃十里铺的?驴打滚。”撄宁在嘴上?比了一道,耀武扬威的?跟人要封口费。

她满心满眼的?驴打滚,连活阎王快将她片得稀碎的?眼神都没注意。

“好。”

随着徐彦珩一锤定音的?话,宋谏之微微眯起了眼,眸色幽深,眼尾长睫打下的?一道青痕延成锋利的?弧线。

说不上?愤怒,但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无声息的?动了下,被克制不住的?暴戾杀意激得青筋隐现。

欲将人杀了了事的?念头在血管中横冲直撞,令他太阳穴都跟着跳了下。

教过的?事了,还?不长记性。

姜撄宁这个豆子大小的?脑袋,除了吃食零嘴,没多少空当搁其?他东西其?他人,是以教过的?东西半点记不住。

怎么样才能听话呢?非要将她捆住手脚关?起来,眼底只容得下一个人吗?

宋谏之没错过她讲到驴打滚时,高兴到晃了两下的?发髻。

“那…那我辰时来找你,不对,你辰时忙不完吧……”

“不急,我晌午正好要去?一趟城北。”

她半分对人不上?心,却没平息宋谏之心中一丝躁郁,反倒令他心中阴暗的?念头更压不住。给两块糕饼就能哄上?套的?猎物,这辈子怕是都生不出认主的?机灵劲儿。

宋谏之少时养过猎犬,也熬过鹰,再烈性的?东西在他手底下,也会被他的?手段驯到折了脊梁。

偏偏眼前这人,没有烈性,所以从未被真正驯服。

大约是煞气太盛,连站在他身后的?姜淮谆都察觉到了不对,偏偏罪魁祸首毫无自觉。姜淮谆抬手掩着口轻咳了两声,撄宁这才醒过神来。

后知后觉脊背上?一阵寒意,有些呆的?转过身。

奈何她就站在徐彦珩身前,就这么转过身倒衬得他们像一双璧人。

姜家大号怂包给小号怂包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撄宁脑瓜子难得灵光一次,瞥见?了活阎王宛如数九寒天?的?脸色,但她不明白谁又招惹他了,还?是他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反正晋王这个小心眼儿的?,半点不顺心都能生气,而且他一身穷讲究的?毛病,说不定是因为住的?院子小了不高兴。

呸呸呸。

没办法,也不是人人都像她撄小宁一样,为人宽厚大方又好说话的?。

撄宁目光相接一刹,她缩了缩脖子,便假装随意的?移到了别处,盯着个犄角旮旯的?箱子出神。

惹不起,躲还?是躲得起的?。

正巧明笙他们收完了东西,厢房也简单收拾了一番,撄宁好似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困死了,睡觉睡觉。”

说完她揉着眼睛挑了间?最近的?厢房。

那厢十收到了自家王爷讳莫如深的?眼神,剜人的?眼刀子骇得他一个激灵儿,快步赶到王妃前头占住那间?房门,只差使上?看?家的?轻功了。

他胸一挺,头一昂,满脸的?大无畏:“王妃,东向的?屋子风水不好,还?是让卑职住吧。”

撄宁一句‘我不信风水’在嗓子眼里转了一圈,到底没舍得再为难他。

在活阎王手底下讨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同?病相怜,何必自相残杀?

院里的?厢房都被人调走了,只余下正北最宽敞的?一间?,留给谁的?自不用?说。

院里还?有旁人,撄宁不好显得跟宋谏之太生分,这假夫妇好歹也占了夫妇俩字,她像模像样的?找了个理由:“明笙今晚受了惊,我……”

“奴婢自己睡就可?以。”明笙的?良心,在帮自家主子和屈服于?晋王威摄两个选项上?摇摆了一下,最后还?是觉得自个脑袋重要一点,王妃好不容易把她救回来,哪能葬送在她不长眼力劲儿上?呢?

明笙果断说服了自己,虽仍有些愧疚有些不忍,但行动麻利的?合上?了门,比逃出火场那一跳都干脆,只从门里钻出个脑袋小声道:“奴婢睡觉不老实,恐耽误王妃歇息,自己睡就成了,不敢劳您挂心。”

说完不等撄宁反应,‘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这借口找的?忒烂了些,撄宁想?不明白他们的?意思都难。

她耳朵诚实的?发着热,人却十分老实的?凑到了宋谏之跟前。

这可?是没法子才过去?找他的?,撄宁暗暗想?到。

宋谏之神色冷峻,眼神愈发沉了下去?,但足够专注,只装了一个她。

撄宁还?没接收到危险的?信号,睡前那碗梅子酒好似现在才发挥了功效,她晕晕乎乎的?嗅到了晋王身上?的?冬竹冷香。

轻浅的?,朦胧的?,令她成了锯嘴葫芦,说不出半句话,脚步好似踩在棉花上?。

等她老实的?跟个蘑菇一样走到人前,宋谏之却只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没有吭声。

目光就这么沉沉的?压在她肩上?。

等到撄宁听到脚步声响起,宋谏之已?经?走到了房门口,微微回首,眼神并未落在她身上?。

撄宁耳朵红的?更厉害,摆摆手一副不值钱的?模样,跟自家兄长道了别,颠颠的?跟上?去?。

她刚踏进?房门,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失序的?心跳,就被人一把捏住了脸,硬生生把个糯米团子捏成了不体面的?小鸡嘴。

“疼……”虽然吹风吹的?脸不疼了,但宋谏之手劲实在太大,撄宁忍不住哼了一声。

宋谏之的?目光却没有落在她身上?,他隔着一方庭院,遥遥的?对上?徐彦珩关?切的?眼神。

眸中是毫不掩饰的?盎然杀意。

五十

撄宁无缘无故被?掐了脸,不知道这活阎王又撒什么癔症,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可掐在她两颊的长指愈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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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指腹尽数陷到脸颊软肉里,钳制的她不得不往前迎着脸,方能缓和脸上的力道。

身后?的房门未关,有一阵没一阵的往房里灌着冷风,令她脊背时冷时热的发?着颤。

她像只被逼到陷阱角落的鹿,只能顺着套索的方向挪动,渴求以顺从换取人的点滴怜悯,叫自己好?过一点。

可眼前人的脸色却愈发冷峻了起来?。

撄宁想不明白哪里又招了宋谏之,有些委屈的抬眸瞪他,没成想刚掀起眼,抵在她下巴颌的拇指微微使了力,迫使她仰着脸暴露在人前。

下一瞬,合不拢的嘴唇被?咬了口,疼的她不由自主的轻哼一声。

吐息落在了少年如工笔雕刻的面上,他硬挺的鼻峰错在撄宁脸颊旁,呼吸交缠间,她人呆愣愣的没了反应。

“舌头,伸出来?。”宋谏之一句话说的露/骨至极。

撄宁听的耳朵一热,有些恼得攥紧了衣角,这是拿她当?哈巴狗吗?凭什么他说什么自己就要听什么。

她带着点不忿掀眼看他,却?直直落进宋谏之深谭似的眼底。

掌心好?似拢了只蝴蝶,翅膀一下轻微的煽动,便在这静谧里掀起了暗昧的风浪。掌上虎口微酥,麻意顺着筋脉攀上来?,给了她错误的指示——拨浪鼓样的摇摇头。

宋谏之微侧了头,鎏金发?冠在月光映照下泛着莹莹的冷光,他卡在少女颈侧的长指细细划过每寸肌肤,感受着指腹下血管的搏动,音色更沉:“你?是以为,还有第二个选项吗?”

撄宁白皙的脖颈被?带茧的指腹擦过,立时激起了微不可见的小疙瘩,她不知所措的眨下眼,脑袋乱的跟浆糊一般,怕这人又要想别的招作弄她,最后?长睫一颤,抱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老实的探出半截小舌头。

她天生舌头短,幼时初学说话就不大?利索,到五六岁还有些饶舌,免不了被?伙伴笑话,好?在撄宁学来?副唬人的冷脸,时时挂着,瞧上去还有几分稳重。

只是放在眼下,这个毛病却?暴露无遗,她颤巍巍的伸了舌头,也不过露出个红润的舌尖。

当?真装的乖顺极了。

只怕换做旁人胁迫于?她,也是一样的结果。

不过,宋谏之在未驯服的猎物身上,向来?是有些耐心的,猎物负隅顽抗的挣扎,只会让他的征服欲更盛。

宋谏之视线凝那红润的舌尖上,并无动作,昳丽的眼尾无声压出一痕。

等到这蠢兔子略带不安的要逃,没有防备、自以为逃过一劫的时候,才俯身狠狠含住了那截舌尖。

吮吸、狎弄。

不像一个吻,而?是野蛮的掠夺,滚烫的舌趁着她合不拢的嘴侵略进去,像破开信筏的工刀,锐利且精准。

撄宁被?他舌上细细的凸起剐蹭着,情不自禁抖了下,要往后?退,唇齿间勾出暧/昧的银丝,连脸红都?来?不及,宋谏之的手便掌住了她的后?脑,逼迫她往前迎。

热血随着心脏的泵动,一下一下的往面上涌,晕到眼前发?花,将她那点岌岌可危的清明,彻底拖入万丈深渊。

她浑身上下每一寸骨头,都?被?浸到这不可名?状的热/潮中。

门悄悄的被?风吹合,吱呀一声轻响,在静谧中十分明显,却?没有惊动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等到撄宁一双乌溜溜的眼珠都?不会转了,软倒在他身上,宋谏之心里才痛快一些。

这场折磨开始的缘由不重要了,能看到这混账东西变成老老实实的锯嘴葫芦,确实让他快意不少。

他直起身,拇指摁在少女微肿的唇上,摩挲了两下,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撄宁被?他直白的目光剖了个干净,她越紧张,话越密,磕磕巴巴地开口:“我…我有些困了,王爷要不要歇息,午时了……外面打更的都?休息了。”

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令宋谏之眼底闪过丝轻浅的笑意,快到抓都?抓不住。

“丑死了,洗不干净别上床。”

撂出的话却?无情得很。

说完他自顾自的走到内间,由着撄宁在原地发?呆。

半晌,她晃晃充血的脑袋,拍了自己两下,疼到呲牙咧嘴的去洗脸。

睡都?睡过了,撄宁不是矫情的性子,被?亲一下啃一口有什么大?不了,权当?给债主的利息,这么算还是自个赚了,毕竟晋王殿下这张脸,实属名?品,没跟她要钱就算不错了。

撄宁没花多少功夫就说服了自己。

房里早就点好?了烛火,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往铜镜前站,险些被?自己吓的坐个屁股蹲儿。

好?一张乌漆嘛黑的脸,说花猫儿都?是抬举了,使使劲勉强认出五官来?,剩下的就只有她红得跟石榴籽一样的耳朵了。

她方才就是顶着这张脸和人讲话的?

难为晋王殿下,看着这张脸还能啃得下嘴。

直到一张雪白的面皮都?搓红了,才算洗了个干净。撄宁拍了拍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小心脏,木着一张脸往内间走。幸亏她有个装样的本事,晋王多半懒得拆穿她,那么自欺欺人一把还是没问?题的。

这小贼蹑手蹑脚的进了内间,宋谏之躺在床榻外侧,阖着眼养神。

她小心翼翼的脱了鞋子,脱了外袍,顺着床尾一点点的往里蹭,生怕惊动他,杂耍行当?的顶碗大?约也就这么小心了。

她毛毛虫似的,好?容易挪到内侧,却?连眼睛都?不敢睁,两手麻利的抖开被?子,往身上一盖,再往后?头一躺,全?程闭着眼,动作行云流水。

全?然不知宋谏之正掀着眼打量她这个怂包。

撄宁本来?就困,哪怕舌尖还在隐隐发?麻,也架不住周公想邀,忧心忡忡的入睡了。

这份忧心忡忡倒不是为别的,而?是怕宋谏之明日心情还不好?,连她出去吃驴打滚的机会都?剥夺掉。

窗边烛火晃了晃,在床幔上映出圈模糊的光影。

宋谏之睡眠浅,平素也未曾与人共眠过。撄宁中蛊的这些时日,缠着闹着要和他一起睡,这么阴差阳错的共眠了十来?天,倒也习惯了身边有个黏人精。

清醒的撄宁睡觉老实多了,整个人严严密密的包在被?子里,手端正的搁在肚子上。

只是睡熟之后?,那圆脑袋一点一点滑过来?,落在了他臂膀边,是身体下意识的寻找热源。

撄宁懒到连簪子都?没拆,那只玉雕的辛夷花,就扎在宋谏之肩头。

他面色冷淡的看着这小蠢货,抬手将她头顶的玉簪抽出来?,放到枕边,末了不忘揪一把脸,等人在睡梦中都?拧起两根眉毛,才不急不慢的收回手。

而?后?搂着睡得跟猪一样的撄宁,难得安稳的睡了-

大?约是中蛊时睡得太足,导致撄宁虽然困得快,但睡得短,日头还没升起来?就懵懵懂懂的醒了。

一睁眼,隔着她鼻尖不过寸许的地方,赫然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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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片裸/露的肌肤。

撄宁吓了一跳,人都?清醒了过来?。

她猛地抬起头,结果脑袋顶一疼,正好?磕在晋王金贵的下巴上,这便算了,偏偏还咬了自己的舌头。

她一声闷哼憋在嗓子眼儿里没敢出声,脑筋飞快的转着,想怎么把事情圆过去。

撄宁挑了个最笨但最省事的法子,眼一闭心一横,装作没睡醒,迷迷瞪瞪、动作缓慢的坚定的转过身去,留给晋王殿下一个虾米似蜷缩的后?背。

装睡是门技术活儿,但撄宁是个老实头儿,装不长久不说,还被?身后?威压的目光刺穿了。

露出袖口的半截藕臂,细小的浅色绒毛都?竖了起来?。

她虽闭着眼,眼皮子底下却?安稳不得。最后?实在受不了,一骨碌爬起来?,果不其然对上了宋谏之好?整以待的目光。

撄宁打了个磕巴,十分老实的认错:“我不是故意的。”

话音落了,眼前人没有动静。

她垂着头,只差把脑袋埋到胸前,底气不足的补充道:“我不敢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忤窝子。”宋谏之睨她一眼,懒得搭理这怂包,撂下这句,便起身穿衣了。

“什么窝子?”撄宁呆愣愣的抬起头,她自幼长在南方,说话习惯不一样,没听明白。

听见个‘窝’,还当?是能吃的,傻不愣登的盯着人看。

宋谏之少见的噎了一下,视线不经意间落在她敞开的领口上,少女肩窝一片粉,还缀着个明晃晃的牙印。

他刚披好?外衣,眸色暗了一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高高抬起,撄宁凭借着以往被?作弄的经验,以为自己聪明的脑袋瓜要遭殃,紧张的闭起了眼。

结果那只手轻轻放下,指腹摁在她唇上,撬开牙关,捉住了那条不大?灵活的小舌头。

撄宁歪坐在塌上,两只手一齐掰住少年的手腕,奈何力气太小,半点挡不住。她慌乱的咽着口水,不服输的想咬人。

宋谏之却?好?似看透了她心中的想法,冷不丁的开口:“你?大?可试试。”

他黑沉沉的眸子里见不到一线光亮,像暴风雨前平静的云层,暗暗蕴着能吞噬人的愉悦恶意。

撄宁那点拇指盖大?小的胆子,只够逞一时英雄,稍微清醒点便怂了起来?,眼睁睁看着这恶人慢斯条理的收回手,两根泛着水光的长指在她脸上蹭了两下。

这是拿她脸当?帕子使呢!

怂包本人觉得有点委屈,他怎么就能理所当?然的欺负她折磨她。

撄宁知道他又坏又讨厌,不过到底认识了这些时日,正事上这恶人又十分靠谱,叫她平白生出点依赖来?。

但是只有一点点,樱宁在心里掐着一点指头肚比划。

想着,她又暗自在记仇本上添了一笔。

她撄小宁虽然宽厚大?度,但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这次一定要好?好?记着仇,不能再记吃不记打了。

眼看宋谏之推开房门出去了,樱宁在床幔遮掩下探出圆脑袋端详一会儿,确定人走远了,才坐回原位,气势汹汹的盯着他那个软枕,胡乱把头拱了上去,恨不得将软枕当?成宋谏之,给他钻个窟窿出来?。

撄宁的决心,长久的维持了半刻钟,宋谏之回房时,她还颇有骨气的连个眼神都?没给,专心致志的捧着碗,好?像碗里的不是白粥而?是什么山珍海味。

明笙眼皮子都?快眨抽筋了,她还是老神在在的没有反应。

十一跟在晋王身后?,和明笙无声的对视了一眼,俩人眼里都?写着恪尽职守四个大?字,随即旁若无事的移开了视线。

十一还有任务在身,在自家王爷坐下的同?时,将手里提的油纸包放到了案上。

红封纸上“十里铺”的墨色大?字格外显眼。

他一大?早就得令去给王妃买驴打滚,紧赶慢赶在早膳时候回来?了。

方才还在心中默默记账的撄宁,看到油纸包的那一刻,眼睛蹭一下亮了,点灯都?没有这么快。

她的骨气在吃食面前,委实是最不打紧的东西了。

“驴打滚?”撄宁眼巴巴看着十一,但十一秉承着近卫的职业操守,安安分分垂眼当?着哑巴。

撄宁期期艾艾的目光又瞟到宋谏之身上。

“不是白吃的。”宋谏之没有正面答。

撄宁瞄他一眼,再瞄油纸包一眼,知道他在给自己下套子,内心艰难地做着挣扎。

可是,这不是一般的驴打滚,这是十里铺子的驴打滚。

她无声的咽了下口水,一脚踏进陷阱里:“要我干什么?”

“吃完跟本王一道去趟聚香坊。”

宋谏之约了盐行三大?总商见面,撄宁昨晚便听到了,但这种?场合满是算计不说,还不够自在,她还不如诓自家兄长请客。

面对宋扒皮,撄宁富贵不能淫的摆起了谱。

颇有架势的讨价还价:“那这酬劳,恐怕不太够。”

她要是有条尾巴现在估计都?翘起来?了。

宋谏之可不惯她的嚣张气焰,淡淡的睨她一眼:“你?还记得自己欠了多少债吗?”

“去就去。”

小小声的嘀咕。

提到这个撄宁就蔫巴了,她抽抽鼻子,开始拆眼前的油纸包。

十里铺的驴打滚,黄豆粉又糯又绵,甜的恰到好?处,还有微微一点弹牙。

撄宁两年没吃上这一口,话也顾不上说,哼哧哼哧往肚子里塞,不一会儿就没了小半。

她心满意足的拍拍肚子,将剩下的大?半包收起来?交给明笙。

用完膳,宋谏之没耽搁,早早的出了门,他身后?这根小尾巴长了双观光眼,哪里有热闹往哪里钻,三里路得走一个时辰。

正好?早些出门,市井之间消息最好?打听。

撄宁囊中羞涩,碰到想吃的只能可怜兮兮的扯债主袖子,这样的情况,宋谏之十次里有九次是懒得理的。

糖人不给买,杂耍不停下看,路边热腾腾的小馄饨开了锅,撄宁脚粘在地上拔不动,他还是连句话都?不给。

等到小蠢货蔫头蔫脑的没了精神,他才慢斯条理的抛给她块银锭子。

撄宁发?了财,也顾不上旁的,喜滋滋的往酥饼摊子里凑。

正等着酥饼出锅,她后?脑冷不丁的一疼,一回头,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块小石子,远处一堆半大?孩子盯着她嬉笑,为首的两个穿的富贵,不知是哪家的小公子哥儿。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从人群中挤出来?,气势汹汹的往孩子堆那边走。

撄宁脚力好?,但架不住那群孩子人多,瞧着她来?了东一个西一个的蹿了,泸州大?街小巷交错,便是再熟悉路的也难把人逮住。

只留下个跛着脚跑不快的小孩儿,也是拿弹弓弹撄宁的罪魁祸首,被?她堵在了胡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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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老实交代,还是我揍到你?老实交代?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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