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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高门贵女x厌世太子18
◎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
于是,在乌始挐团团转到精疲力尽之时,萧南时眉眼弯弯地活动了两下手腕,一个干净利落的拳挥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碰!”
拳头直直砸在乌始挐脸上,他还没反应过来,一脸懵的又被揍了第二下。
紧接着,又有第三下、第四下……
“碰!”“啪!”“咚!”
“什么东西?!”乌始挐被猛地击倒在地,两眼瞪大,惶恐地四处寻找,却没有发现半条人影。
但皮肤上的痛觉却一下比一下强烈,一开始是打脸,后来又转到腹背部,次次都不致命,但是万分疼痛,似乎知道哪里才是人的痛点,精准无比。
萧南时数着他身上的伤痕,一道,两道,三道……
唉,既然今日是八月十六,那就打十六下好了。
最后一下,她改成用脚,一脚踩住他的小腹下部,用力地蹬了一下,又立马优雅的弹开,在草地上摩擦着鞋底,一脸嫌弃。
乌始挐疼得面部苍白青黑,想捂身上的伤却不知道该捂哪儿,总之哪哪都疼。
他虚脱的躺在地上,还不忘恐慌的四下看来看去,屁滚尿流地到处爬行,也没心思去想什么萧南时去了哪儿,生怕再被这个暴力的“鬼”缠上。
萧南时指了指他对小春评价道:“你看,上次乌尼雅那事儿我就看出来了,这西域人怕鬼,一个二个都不经吓。”
都不用她怎么费心思嘛,装神弄鬼一下,百试百灵。
她一边把刚从车上拿下来的那袋侍女取来的所谓防虫药洒在他身上,一边对小春说:
“他身为继承人,西域的王子,远不如乌尼雅呢,起码她没在地上怕到乱爬。”
小春却难得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很警觉地说:【那边还有一个。】
萧南时跟着它的示意绕过去,脚步很轻,被秋风吹动草木的声音盖住,那人没有听见。
她一看,是个灰衣服的陌生面孔,问小春:“这人谁啊?”
小春说:【乌尼雅身边的手下,今天就是她一手推动的这件事,这人应该是来监视的。】
萧南时点点头,叹了口气:“她怎么还来招惹我呀?也罢。”
她绕到那个正一头雾水、不知事到如今究竟是什么个情况的灰衣男子身后,笑眯眯地抽出头发上的银色簪子,对着他的后颈比划了两下,然后“唰”地一下快准狠刺下去。
“啊!!!”
灰衣男子被她刺到要害处,一个腿软直接跪倒在地。萧南时握住簪尾,居高临下地在他身后看着已然流出冷汗的男人,像掌控着他的上躯。
她语气温和地说:“谁叫你来的?来监视乌始挐对我做了什么?”
灰衣男子没有说话,似乎还在抵抗。
萧南时挑了挑眉,倒是个衷心的。
她手转动了一下,锋利的簪子在他的皮肉里搅动着,从中渗出鲜红色的血液。
萧南时无声吞咽了一下,催眠自己:这是拍戏用的血包、这是血包……
那男子终于忍不住,颤着声音痛苦地说:“你、你杀了我!”
怎么回事?公主不是说这女子虽然邪门了一点,但心还是有中原人独有的天真善意的吗?将公主都平安无事放走了,怎的今日如此血腥,还嘴角含笑?!
这个看上去娇滴滴的柔弱小姐,居然……!
他想着想着,疼痛已经将他侵蚀,大脑一片空白。
萧南时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陡然生出一丝清醒:“我杀了你,你怎么去和乌尼雅复命相告呢?”
还不等灰衣男子矢口否认,她又说:“别和我演,我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撺掇乌始挐来轻薄我,只要拿捏好最终伤害的尺度,就能引起这边朝廷对他的震怒,将他拉下来,自己代替他上位……最后成为继承者,是吗?”
灰衣男的表情从不可置信中诞生出深深的杀意,却又因为后颈的剧痛变得充满无力和绝望。
萧南时仔细端详他的神情,心知自己猜对了。
她就说嘛,乌尼雅为什么那样迫切而不择手段的要嫁给陈宝闻,却毫不在意他的心落在何处,和容妩她们的真情毫不相同。
合着不是看上了陈宝闻,而是和女主家里一样押宝了他,看中了十皇子妃那个位子。
贫瘠西域的公主肯定做不了正妃,更别提皇后。为了权力,所以她要取代萧南时成为王妃,以后跟着得道升天;
为了权力,将乌始挐这蠢货拉下来,自己冒险一搏上位。
萧南时皱了皱眉。
“我很欣赏有野心的人,尤其是渴望权利的女子。”她说,“但也不能欺负我一个无辜的弱女子吧?”
她手下的簪子还深深插在男子的肉里,男子不敢说不,只好在心里大声反对她所谓“弱女子”的自称。
萧南时接着说:“这是第二次了,你们公主来招我。”
“我爱好和平,不爱打打杀杀的呀。”她很无辜的说,手里的簪子缓缓拔出来,正当灰衣男子卸力松了口气时,她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把簪子插回去,引得他再一声惨叫:“但连番这样,是不是该好好谈一谈了呢?”
“这样吧,等我今日回去,和家母商量一番,改日给公主下个帖子,来我府里一叙。”萧南时通知他,语气平淡而不容拒绝,“你转告她,不是所有人都只能是棋子或者敌人,有的时候,合作才能共赢。”
“虽然这个合作的条件嘛,还得我来定。但要是你们公主不来……”萧南时莞尔一笑,将簪子猛地拔出来,上面还滴落了几滴暗红色的血,“那,我爹爹就会知道我们之间的小打小闹,到时候西域的事情我可不管,公主的眼前却会重演那日在寶华寺里没进行完的事情哦。”
灰衣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笔直优雅的亭亭身影,在萧南时的质问目光下,呆呆的点了两下头,准备立马撤退。
“等等。”萧南时叫住他,用脚尖指了指原本乱爬着却因为脱力而昏过去的乌始挐,“把他带上,别弄脏了这里优美的风景。”
灰衣男子没了力气,却不得不捂着剧痛的伤口照做,他刚扶起乌始挐,却听见萧南时在背后柔声说:“对了,他身上有伤,我刚才给他上了点药。”
“我中原特制的药哦。”她说,“用这个药粉杀虫子,最有用了,一点下去虫子就会腐烂而死。我也不知道对王子的伤口有没有用呢,但左右都是药,应该没关系的吧?”
灰衣男没忍住回过头,看见萧南时一脸天真的担忧表情,冷冷的哆嗦了一下,赶忙不顾疼痛带着乌始挐离开。
萧南时歪歪头看着他们一瘸一拐的背影,撇了撇嘴,这才看向马车。
她问小春:“这车夫呢?”
小春说:【早跑了,你刚怎么不让他们把你也带走,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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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南时和面前对目前情况一无所知的马儿对视一眼,呆呆的说:“刚才光顾着耍酷,忘记了嘛。”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此刻夕阳西下,夕烧横在空中,与地面上的红枫林天山共色。
正惆怅着,远处一声马啸,萧南时警惕地望过去,却骤然撞见一个疾驰而来的白色身影。
陈清玉白袍如玉,衣角翻飞,如一朵流云般飞快行至她面前。
他紧张的面色倏尔和缓下来,呼吸仍急促着翻身下马,三两步走到她面前,又控制住情绪柔声开口:“你可还好?”
萧南时脸上的防备和警戒早在看见来人是他的那一刻就消失不见,挂上欢欣与惊喜:“我好着呀,你怎么来了?”
陈清玉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大防,只知道仔细检查着萧南时的全身上下,看她服饰整洁、并未有打斗的痕迹,只有头发略微凌乱地散开之后,松了口气:“我来迟了,抱歉。”
萧南时疑惑道:“你道歉什么?对了,你怎么会来这儿?”
陈清玉面上一僵,这才思及此,耳根通红地说:“十……有人撞见乌始挐在外宣称要来伤害你,禀告给我,我就来了。”
他找补解释着:“我是太子,理应负责京内大小治安,子民安全,萧小姐若出了什么事,也是我的责任。让你遭遇这种事,我理应道歉。”
萧南时在心里轻哼一声:京内治安?亏他说得出口。
那是守卫司和巡使的事情,他堂堂太子,整天和个守卫一般盯着大小治安事务看,那还了得?
她刚想说什么,忽然想到自己背在身后的手里还握着带血的簪子,心里一阵发虚。
她、她还没有准备好以这副样子面对他呢。
下一刻,不等她想出对策,陈清玉却一反常态地倾身靠近她。
兰草的清香气味将她瞬间包围,那抹纯白的颀长宽大的身形笼罩住她,像要将相比之下娇小可人的她纳入温热的怀中。
萧南时樱桃小口微微张开,脸颊一下飞上两片红晕,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
她双手还背后着,却比刚才更加紧张地攥紧:“你、你这是……”
“嘘。”
陈清玉护住她,突然回过头看向某处山林的方向,目光深邃而犀利。
“有箭声。”
第72章高门贵女x厌世太子19
◎塞翁失马◎
*
他话音方落,一道利箭咻地袭来,迅猛之势似将风破开。
陈清玉的反应却更快利箭一步,他侧身护住身后的萧南时,抽出腰间的佩剑,恰好挡住射来的箭。
萧南时虽被他遮得严严实实,却也理清了此刻的情形。她踮脚眺望了一下箭射来的方向,只见远处的红枫林中隐有一小处耸动。
“咻!”“咻!”
又接连来了两道箭声,射中了他们身前的马匹,一枣红一纯白两匹马长啸几声,惊慌扬蹄。
陈清玉很快将受惊的马儿安抚好,又检查过情况,知道这两匹马无法行动后,带着萧南时躲到马车背后,端详着刚捡起的飞箭。
萧南时仔细瞧过去,总觉得这种外形不大寻常的箭在哪里见过。
她想到什么,猛地攥拳轻敲腿部:“这是乌始挐那日用的那种箭!”
那天赏菊宴上,她拿来乌始挐的弓,自然也用了他配套的箭。当时她还留意了一下箭身,和中原的形制不相同,箭尾还有彩纹的图腾。
陈清玉也发现了,他点点头:“正是。这是西域独有的箭,适合猎杀他们那里的野兽。”
他和萧南时对视一眼,却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怀疑。
尤其是萧南时。
西域的人已经来过一次了,乌始挐和乌尼雅两派都被她放倒,按理来说不应该还留有后手;
再说,西域一方毕竟有求于人,平日里高调随性,却不敢轻易闹出人命。
但当务之急是尽快逃离这里,陈清玉沉吟片刻,收起箭说:“你先躲在这里,我去看看情况。一会儿会有接应的人来找你,我会让他们出示太子府的信物。”
见他即将转身,萧南时急忙抓住他的袍角:“你去哪?”
陈清玉以为她害怕一个人,忙安抚道:“不会让你单独呆太久,放心。”
“我来了以后才有刺客射箭,说明他们应是冲我而来……”
“所以呢?”萧南时打断他,拽着他的手一点都没有松劲,“你打算去引开刺客,以身犯险?”
陈清玉很自然地点了点头:“本就是我牵连了你,抱歉。”
萧南时盯了他一会儿,低下头说:“你不许走。”
“知道他们很可能是冲你来的,你还出去,你是不是傻?”她喃喃,“我不想你有事。”
她言语直白,大方地展露着对他的关心,陈清玉心跳漏了一拍,很快又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可是……”
萧南时原本一只手抓着他,这下另一只手也抓上去,双手捏着他的衣服摇了摇:“可是我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
陈清玉白皙的俊脸轰然通红,眼睛不可控制的望着她洁白的小手,轻咳一声,很无奈地说:“……好,我陪你在这里等。”
刚才他手下寻找的队伍因为山路复杂,这片地带又少有人烟,所以在岔路口分头而行。他运气好,恰好发现了她。
其余的人搜查无果后,应该很快就会沿他的行程找来。
他正想着,萧南时忽然说:“虽说敌暗我明,但也不用一直等着。”
“我有办法引蛇出洞。”她眼神亮亮的说,对陈清玉勾勾手指,“你过来一点。”
陈清玉闻言凑过去,伴随着温热芳香的清甜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他的耳根渐渐染上晕红,却没有错过一字一句。
萧南时说完,问他:“怎么样,你要不要信我?”
陈清玉看着她勾起浅浅坏笑的粉唇,心里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他点了点头,目光信任:“信。”
*
萧南时说的“办法”,其实是一处陷阱。
刚坐马车来的一路上她都在留意窗外的景象,很容易便注意到,就在距离下车地点不远的密林中,有几个奇形怪状的夹层式木头,像一个个大型的眼眶,又像弓箭手或射击手绝妙的埋伏位。
她有上个世界野外生存和拍戏经验的阅历,想起来这是丛林中猎人猎捕狼等猛兽时,设计的夹木陷阱。
猎人们会在木头的顶端锯开一道锯口,并且沿着锯口用木棍将两半圆木支起来,在木棍上挂上诱饵。
等到狼为了肉飞扑向前时,会折断圆木上不易被察觉的细小木棍,从而让木材失去支撑力,使两块收缩的木头夹断狼的脊椎骨。
陈清玉护着她,二人很快一个纵身从稍显平坦空旷的车旁来到渐深渐密的枫叶林中。
他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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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方是个断崖,崖边被草木遮住,不易察觉,一定要小心。”
萧南时此刻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说的话上,她聚精会神,没用多长时间便锁定了一个夹木陷阱的位置,也来不及多想,拉着陈清玉的手迅速走上前。
她听着耳边小春的实时播报,紧张的判断着,飞快地在树林里小跑,左右绕弯,但始终记着围绕陷阱小木棍所在前方的那条直线。
小春的机械声音不时传来:【来了,来了!只有一个人!】
【他发现你们了!】【我按你说的给他做了点障眼法,他看不到木棍,只能看见一块便于埋伏射箭的木桩。】
【啊!你这样跑很对,他锁定不了你们……他发现你绕的那条直线了!】
【他看到那个木头了——马上凑过去趴着瞄准,还差一点——】
“啊!!!”
随着小春拉长的声线和一声男人的惨叫从身后传来,期间伴着骨头碎裂的声响,萧南时猛地停下脚步,松了一口气。
陈清玉和她一起回过头去,还不忘护住她,二人一齐看向草丛里那道被夹住的、面目狰狞痛苦的男子身影。
那人双目泛白,手中的弓箭也脱力坠地。陈清玉和萧南时小心地靠近他,确认他已经完全没有威胁之后,彻底安心。
萧南时用脚蹬了面无血色的男子一下,问陈清玉:“你认得他么?”
陈清玉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认得。”
“他看上去不是西域长相。”他说,“我觉得西域的弓箭是障眼法,此人或许是我朝之人派来浑水摸鱼刺杀我的。”
萧南时也点头赞同:“而且他连最基本的陷阱知识和对此的警惕心都没有,西域人善猎,不会在这上面犯糊涂。”
她抿起嘴,心想要知道幕后主使也简单,可以让小春去探查一番嘛。
她现在心情万分舒畅。刚刚送走了乌始挐那伙子人,又来了一个,结果又被她的聪明才智搞倒了!
接二连三轻松解决难关,她身心轻松,喜笑颜开的往似乎是密林出口的地方走去。
陈清玉忽然叫住她:“萧——”
萧南时一回头,这才发现他的手还被她拉着,此刻正因她的动作被拽向前,似有要回握之态。
她大惊失色。
这、这手是什么时候牵上的,还是她主动拉住他,她都不记得……!
来不及感受他手心的触感,萧南时一个害羞,将手松开退后。
陈清玉一下子急了,向她迈开两步。
萧南时已经顾不上他靠近的动作,这才发现自己脚下一空,重心一个不稳,直直向后掉入空中。
从空中滑落的那一瞬间,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喜极,则泣。
小春本来跟着她刚松了一口气,这时精神又紧张起来,立马指挥着说:【那边!右手那边有根树枝!】
萧南时听到这话,立马反应过来,“啪”地一下抓紧眼前即将离开视线的枝干,然后将上半身攀上去。
她欲哭无泪,听见头顶上方陈清玉的呼唤:“萧小姐?萧小姐!”
“我在这儿!”她不敢声音太大,怕动静大了震到身下这根救命木头,只好尽量稳住声音回应他,“我在这里呢!”
陈清玉听见了她的回话,往下一看,白色的密云之间,隐隐笼罩了一个小小的人影,蜷缩在危木之上。
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可以攀岩的山石和可当作绳索的物品,如果此时回到马车去取缰绳,不知道她趴着的那根树枝是否能承受到那时。
千钧一发之际,他似乎听见木头很细微的吱呀声响。
陈清玉定定看着下方,在虚虚实实的浮云之下,发现了一处比萧南时所在的树枝低一些的枝干。
他将随身的佩饰解下,放在草丛中,在旁边的小石头上迅速刻下一个暗号,然后没有一丝疑虑地纵身跃下。
萧南时这边,正在和小春交流情况。
她也听见了树木摇摇欲坠的声音,音调都有些发抖地问它:“小春呀,我不会跟着这个树枝一起掉下去吧?”
小春计算了一番,说:【预计还有3分钟多你会和它一起掉下去,陈清玉还在上面想办法,但他现在用最快速度跑去马车那边要6分钟,他手下赶来要一刻钟……】
萧南时绝望的闭了闭眼:“我这次死了还能重新来吗?”
小春还没回答她,一人一机就双双目睹身体一侧,一道白色的身影翩然坠下,掀起一阵风,将她周身的云雾和她的发丝都吹起拨乱。
萧南时看着如同一张雪白纸片般飞落下去的陈清玉,太阳穴突突的跳,也顾不上什么大不大声的了,当下便大喊:“陈清玉,你!”
却见陈清玉在距离她不远的下方停住,同样抓住一根树枝,抬眸看向她,点了一下头。
萧南时生气了。
她不复端庄有礼地大声说他,急得眼泪都要滴落:“陈清玉你点什么头啊?你下来干什么,你不要命啦!”
本来就是嘛!赔她一个就算了,他把自己也赔进来是要怎样啊?怎么这么不把自己的生命安全当回事呢?
万一,万一……
陈清玉用手试探了一下自己握着的这根树枝的承重,确认方才的判断没错后,朝她淡淡一笑,笑容坚定而安抚。
他对她说:“快,跳到我这里,我会接住你。”
萧南时犹豫了一瞬,眼泪挂在眼眶上,害怕自己跳过去后他的那根树枝也会承受不住。
小春催着她:【快点呀,还有不到两分钟了!】
【你想想你爹娘!】小春见她心如乱麻,不忍连累陈清玉,急忙冲她大喊,【你表姐,她还没怀上的那个你的小外甥女或者小外甥!】
萧南时眼前一闪而过早膳时,萧夫人皱着眉头数落自己吃的太多、又还是宠溺地给她添了几道点心的样子。
她难过的闭上眼,又再次睁开,一颗晶莹的眼泪被风吹下,恰好滴落到陈清玉的手腕上。
下一秒,她用力一蹬,扑向张开一只手臂面向自己的陈清玉。
第73章高门贵女x厌世太子20
◎洞中火,天上云◎
陈清玉稳稳的接住一跃而下的萧南时,就在她扑入他怀中的那一刻,刚才松开的树枝“啪”一下折断,径直掉落下去。
萧南时回头看了一眼树木的折断处,心情难以平复。
在心里瞻前顾后是一回事,但亲眼目睹危险的发生,又是另一回事。
这个时候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生命有多么难得而珍贵,她又是多么渴望生命。
否则,也不会拥有足够强烈的意志从一个个炮灰剧本里苏醒过来,重获新生。
她回头看向和自己紧紧相拥的陈清玉,虽然姿势亲密暧昧,但二人此刻都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
陈清玉低着头凝眸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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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缭绕的下方:“你有没有听到刚才那树枝落地的声音?”
萧南时一怔,她死里逃生,精神紧绷,因此并没有听见。
陈清玉手臂使力撑起身体,让萧南时能够安稳依附于枝干上,然后说:“下面应该有一块地面。你先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看看。”
“你——”萧南时抱紧枝干,瞪着他不顾形象地大喊,“你不许去,万一没有呢?!”
陈清玉轻轻笑了,答非所问:“无妨。现在你身下这根树枝粗壮,可以支撑你足够长的时间,足以等到我手下来后找到方法救你上去。”
萧南时想说的不是这个,她想要去拉已经要跳下的陈清玉,却无法腾出手,急出满头冷汗。
与此同时,小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们俩一起抓着这根树枝的话,撑不了多久的,他应该也发现了这点。】
萧南时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木然的看着他的背影摇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打在树枝和衣袖上。
她很想问他:陈清玉,你为什么要这样?
她的生命是可贵,可是他呢?
为什么会这么从容淡定的在两个人中选择了舍弃他自己呢?为什么从来都不考虑一下两个人都安全的可能性呢?
她的目光透过流动的浮云紧紧追随,终于在一声重响后,看见陈清玉的身影摇晃着站起。
所幸,有惊无险。
他朝她张开双臂。萧南时眼眶里还挂着泪珠,虽然有气,但知道不是能任性的时候,忙学着他的样子借树枝荡了一下,向下跳跃,再次落入陈清玉的怀中。
这一次,她很快推开了他。
陈清玉低头检查着萧南时的衣物,发现她身体刚刚挨着山崖的那部分衣物染上了尘土,腰间系的香囊也有了划痕。
他想要伸手去拂,又发乎情止乎礼,手刚探出一点便停在空中。
萧南时并不理他、看他这些小动作,越过陈清玉紧紧抿住嘴唇向前走了几步,双脚很用力地跺着。
陈清玉叹了一口气,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替她伸手挡着沿路垂下的枝桠。
他们沿着蜿蜒狭窄的山道行走,终于来到一处较为空旷的山谷,不远处还能看见山洞的踪影。
陈清玉看了一眼继续默不作声往山洞走去的萧南时,从她身后自觉地走到靠近悬崖的那一侧。
萧南时周身的气压更低了,陈清玉不明所以,直到二人走进山洞中坐下、陈清玉钻着沿途捡来的树枝取火时,她仍然紧抿着唇,低头不语。
秋风瑟瑟,此时临近傍晚,已是骤凉之时。
陈清玉依照书中的办法钻木,树枝很快亮起微弱的火光,却又被倏然而至的冷风灌灭。
他于是侧过身,用身体挡住风口,同时将手护在火苗前面防止火星被风吹灭。
“噼啪。”
那火又一次被燃起,这回有陈清玉的手掌护着,火越烧越旺,似有即将熊熊燃起的趋势。
昏暗幽冷的山洞里,这火便是唯一的温暖与光。
火焰映照出萧南时洁白的低垂的脸,使她的容颜在跃动的火苗中忽隐忽现。
陈清玉和她隔着一簇火,忽然想到了昨夜灯下那扑火的飞蛾。
如果她也是一簇火,他愿意做那只蛾。
他这样呆呆的想着,看着她,目不转睛,甚至忘记了手下越来越盛的火焰,正迎着风蹿向他如玉的腕骨。
萧南时猛地抬起头,将他岌岌可危的手抓离火旁,下意识喑哑的开口:“你在发什么呆?”
她的声音像被湖水浸过一般,饱含着难以抑制的哭腔。陈清玉闻言看过去,这才发现她一直低垂着的小脸早已挂满涟涟的泪痕。
他束手无措地看着她,慌忙用没有被她握住的那一只手取出自己怀中的手帕举到她面前。
萧南时没有理他,他便犹豫了一下,还是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拭起眼泪来。
放在平日里,他定会觉得此等行为太过放浪;可不知为何,或许是山洞里明亮的火光给了他莫名的勇敢,他小心地用柔软的手帕轻拭她的泪水。
萧南时抽了两下鼻子,察觉到陈清玉温柔的举动,鼻头更酸,她小声的嗫嚅着:“你知不知道被火烫到很疼的?会留下疤的。”
她原本就是因为他不好好爱惜自己生气,这下子满心却只剩下心疼和酸涩。
她重新低下头看他被她抓住的那只手,仔细检查,这才发现火苗险些灼烧到的地方,有一颗很浅淡的小痣。
陈清玉也随着她的视线发现那颗小痣。痣长在他身上,先前却从未被注意。或许对于这身躯体,他未曾觉得有什么值得留恋之处,也并没对它产生过了解端详的欲望。
他看着那颗痣,忽然想到,这里也是萧南时在空中跃向他前,眼泪滴落的地方。
痣就像她眼泪的凝结,不知何时生于他的手腕。
和陈清玉的反应截然不同,萧南时如同发现了新大陆,用眼神说着这是多么神奇的美丽。她欣赏那颗有如白玉中一点微瑕的痣,哪怕这只是很小、很小一颗。
“陈清玉。”
萧南时看着看着,将目光从手腕移向他墨玉般深沉的眼睛。
她突然质问他:“你为什么总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不等陈清玉有所反应,她便将他的手负气一样甩开,偏过脸说:“之前也是,总是一个人站在危险的地方,在公主府,在宫中,在那么深的湖边站的那样近,都要掉下去了也不在乎。”
“你这样会让人担心的!”她回头瞪住他,故作凶狠的教训,尾音却因为哭腔发颤,显得有种张牙舞爪的可爱。
陈清玉显然是被她可爱到了,开玩笑般接话:“会吗?”
萧南时继续很认真的看着他,两只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澄澈真切的坚定:“会。”
“我会担心你。”
她又一次不加掩饰的关心话语让陈清玉愣在原地,攥着手帕的手指关节发紧,透出皮肤下的血管。
他内心的死水骤然掀起惊涛骇浪,却又挣扎着强迫自己移开与她明媚眼眸对视的视线,垂下了头。
他只是说:“抱歉。”
萧南时察觉到他的回避和动摇,话锋一转,轻轻软软地说:“你救我两次啦。”
“你是太子,身份尊贵,身上系着天下万民。”她说,“这么珍贵的你,却两次不顾自己的安危来救我。”
陈清玉看着燃烧的火苗,火光将他的侧脸照的神秘而温顺。
他在心里回答她:“我并没有你说的那样珍贵。”
皇子不止他一个。况且,这世上有许多爱她的人,他死不足惜,可她不是。
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而袖手旁观。
萧南时听不见他悲伤的自语,又接着鼓起勇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试探道:“我也没什么能报答你的,若要说的话,就只能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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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相许啦?”
她看着他,棕色的眼睛像盛满星点的琥珀,又像一只伸出爪子的小猫。
陈清玉没有回望她的眼睛,二人间沉默了一会儿,他平静的说:“你是孤的子民,孤救你出于大义。你不必回报。”
他从未在她面前自称过“孤”,从他们第一次相见,他脱口而出的称谓就是“我”。
此刻却第一次这样疏远的拉开距离。萧南时的眼泪顿时掉下很大一颗,滚落在地上,转瞬被窸窣燃烧的火声吞没。
陈清玉余光瞥了一眼她,心中钝痛不忍,沉吟片刻后又张口解释道:“……实不相瞒,孤无意风月。”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冲动,向她剖析自己的决定,像是在承诺,又像在自我说服:“孤一生都不会成亲,不会与人有多余的交集。”
萧南时止住了眼泪,问他:“为什么呢?”
陈清玉下意识看向她,对上她盈满悲伤的眼睛,大脑短暂空白了一瞬,突兀的将心底一直埋藏的想法脱口而出:“如果我死了,你也会这样难过吗?”
他不喜欢她的眼泪,甚至无法直视;
可他想,等到他最终了结生命的那一天,如果她也能为他落上这样一滴眼泪,只要一滴,便已然足够。
萧南时猛地倾身想要捂住他的嘴,却碍于双手脏污,急忙收回。
她皱着眉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才多大?你才不会死!”
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他在剧情中的死亡,给他人做了嫁衣裳的、背景板一样的死亡。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是光风霁月、高高在上的太子,是百姓大臣交口称赞的中流砥柱,是众人眼中月亮一般的存在,所有人提到他都会尊称为“那位太子殿下”。
那位太子殿下,此刻却在她的眼前,谈笑风生地谈论起自己的死亡,像只是随口一问。
但他眼底的深沉无波告诉她那不是玩笑。
萧南时忽然想起刚才从山崖下坠时,身旁一闪即逝的流云,没有实体,轻飘飘的云雾她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他好像,真的要成了那天上云。
第74章高门贵女x厌世太子21
◎当我看见你◎
陈清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笑着。
萧南时坐下来,比刚才要离他更近一点。她斟酌着问他:“你难道总是想着死亡么?”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她看着他,“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我只是想,你要是愿意找个人倾诉的话,我可以当那个人。”
萧南时小心翼翼的,慢吞吞地说。
陈清玉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他呼吸一滞,面上不显,张口声音却并不平静:“我……”
“我本就不该活着。”他言简意赅地说,“被祝福和期待着来到这个世上的人并不是我;被看重的应该活下来的人,也不是我。”
“如果,我完成了身为太子的职责,等到这天下也不需要我的时候。”陈清玉沉静的陈述着,“等到那时,我就不必再活下去。”
萧南时的脑海中响起小春的提示音,它似乎想和她说些什么,但被她按下去。
她不愿意被打断与陈清玉沟通的思绪。她只是安静的陪在他身边,听见他平淡认真的语气,强忍住眼泪。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润,那么温柔,可要经历什么,才会用这样柔和的语气讲出对自己这样残忍的话呢?
萧南时无法想象。
她最后附和地点点头,用眼神告诉他她已然了解。
陈清玉看着她安宁而丝毫没有惊恐怀疑的面色,心里忽然放松。
他说:“你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我很奇怪。”
“你不劝阻我么?”
世人求生,而他异类般向死,本该被唾弃、避而远之,或者紧紧拉住他渴望将他拽向世俗的正常轨迹,却奇异的被面前的女子温和娴静的包容。
萧南时想了想,说道:“你希望我劝阻你么?”
陈清玉语塞,他竟答不上来。
萧南时观察着他的反应,又说:“若你讲这番话是希望别人劝你别死,那便不是真的想死。
若你无论如何都要将死亡当成归宿,那我的劝说只是困住你的枷锁。”
“我不相信你是鲁莽的人,你想要做什么,一定有你的理由吧。”她低声说,“哪怕是死亡。”
萧南时理智的分析着,忽然仰头看洞穴的顶部,怪乱的山石像微钝的刀锋一样刺向地面,也仿若要将她的心缓缓破开。
她柔声说:“但是,殿下,哪怕你有一点点不想死了,想要好好活下去——哪怕只有那样一点点。”
“你尽可来找我。”她笃信保证,“我虽然人微言轻,但不管怎样,都会全心全意帮你,尽我所能,在所不辞。”
陈清玉心里受到极大的震动,刚想说不必如此,望着她认真的侧颜,却难以开口。
他慢慢起身,将外袍脱下放在她身旁,逃离这样明艳温柔到让他自惭形秽的她:“你今日辛苦了,等我一会儿,我去外面寻些吃食来。”
若运气好的话,还会直接遇见看到他留下讯息的来寻他的部下。
萧南时虽然没感觉到饿意,但她自己的心情也需要空间平复,所以点点头,任由他离开。
一直到陈清玉的背影变成很远的一点,再到消失不见,她才将外袍披上。
那衣服上还有他的体温和清香,萧南时鼻尖耸动,嗅了一下,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而下。
她把头埋在膝盖里,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越哭越大声。
她刚刚是多么理智的分析啊?因为怕自己的不舍给他造成压力,怕她若是强求他不死会太过自以为是,所以只能压制住内心的难过,说无论如何她也会支持他。
可是,她真的不愿意看到那样的陈清玉。他明明好好的坐在她眼前,却像是碎掉了一样,他纯黑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那是一片混沌的毫无生机的寂寞盐湖。
她双眼红肿起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噎不已。
小春在一旁默默地等待着她哭到嘶哑,直到萧南时发不出声音的时候,它才用身子拱了拱她,温顺的蹭着以表安慰。
萧南时抹了一把眼泪,问它:“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
小春犹豫了半晌,还是老实答道:【我刚才解开了陈清玉视角的剧情。】
【或许……有关……】它结结巴巴地说着,【有关他为什么想死。】
萧南时看着它,无语凝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要不要接收这些剧情。
这对他来说,一定是很痛苦的回忆。
她有资格去看吗?
可还不等她细想,小春那边突然出了岔子。
只见它忽然被一阵强力的风吹成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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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再找回神智时操纵代码的界面已变成乱序。
萧南时正要询问它发生了什么事,便感到一股强烈的吸力将她的魂魄剥离,那感觉像极了她第一次苏醒自我意识的时刻。
伴随着玉石破裂的声音,她来到一处漆黑的无人之境。
*
“这是哪?”萧南时从地上站起来,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摸索着,四处张望,“小春?”
“你在吗?”
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少女清脆的声音在四方黑暗中回荡,昭示着此处的空空如也。
萧南时又不确定地喊了一声:“陈清玉?”
依然没得到任何回应,不过她的眼前逐渐出现一点光亮,紧接着光芒越来越盛,让她感到刺目,连忙伸手去挡。
光芒散去后,眼前出现了一处华美的宫殿,她站在一个稍显丰腴的美妇身旁,面前是一个小小的床。
美妇人温柔地伸出一根手指,逗弄着床上襁褓中咿咿呀呀的婴孩。
那婴孩长的有点丑,但肤白胜雪,有着与这美妇人如出一辙的漆黑点墨眼眸。
萧南时看着妇人不施粉黛却清丽非常的侧脸,隐约觉得她十分眼熟,一定是在哪里见过。
她正要仔细去瞧,这时,殿门口走进来一个身姿挺拔的中年男子,一身明黄仿佛使满室更为亮堂。
“皇帝?!”
萧南时惊讶的张口,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却发现这里没人能听见她说的话。
她松了口气,又看向此时稍显年轻健朗的皇帝,还有他身边温婉柔美的妇人。
“怎么不让下人通传一声?”妇人娇嗔着说,很是亲密地依偎在他怀中,“叫樨儿都吓坏了。”
萧南时这时才认出,这眼前的女人竟是樨妃!
是陈清玉的母亲——也就是说,床上的婴儿,是陈清玉么?
她连忙偏头去看那个有点丑丑的小孩,这下倒是从他的眉眼中看出和陈清玉的相似之处来,还隐隐看出几分可爱。
皇帝摸了摸樨妃的头,喊着温柔宠溺的笑意调侃:“吓坏了?朕不过是想给你们娘俩个惊喜,若是如此,那朕以后便不来了。”
“陛下~!”樨妃嗔怒地瞪了一眼皇帝,轻捶他一下,拉他到襁褓前说,“玉儿说他想爹爹了,陛下就算不来看我,也得看看我们这么可爱的玉儿呀。”
皇帝看了一眼陈清玉,在他漆黑的眼眸处多停留了一会儿,又很快望向樨妃,皱了皱眉说:“你现在已经即将升为贵妃,那些往日的小家子气就不要再带着了。
朕是天子,而且答应过你,等到清玉百日,他就会被册封为太子。身为太子一言一行都要谨慎恭敬,时刻规范,爹爹这类的称呼,不要再说。”
“把朕叫做父皇,把你叫做母妃,是最基本的礼节。”
樨妃的目光有一丝暗淡,似乎觉得太过生疏。但她看向认真严肃的皇帝,又顺从地点点头:“嗯,我都听陛下的,一定好好督促规范玉儿。”
皇帝很满意的将她揽入怀中,却并不算多么亲密无间,二人间似乎隔着一道狭窄的缝隙。他们身后的萧南时却只是看向床上被二人冷落在一旁的陈清玉。
床上小小的婴孩似乎和她心有灵犀,也望向她的方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萧南时慌乱了一瞬,又很快镇定下来。他哪里看得到她呢?
正想着,转瞬之间,屋内的陈设天翻地覆,原本明亮的殿堂似乎有了些许陈旧和黯然。
她眼前的小床已经不在了,整个房间被书籍和案卷整整齐齐的堆满,书桌上放着一把戒尺,看上面的痕迹,应是使用过无数次。
萧南时心紧紧提起来,突然听见房门外一道男人的怒斥声,她急忙跑出门去。
她看见门外大雪纷飞,白雪将人一半的鞋履埋没。
一道小小的白色身影直挺如松地跪在雪中,衣服的白色像要和漫天的大雪融为一体。
皇帝站在他面前,大声怒骂着:“你就是这样当太子的?!”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何用!”他手中拿着一卷奏折似的东西,大力甩在小男孩的面前,砸出一摊冰冷的雪泥,沾到少年脸上,他却依然岿然不动,似乎早已知道沉默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樨妃站在皇帝身后,看见陈清玉低垂的头和脸上的巴掌印,还是没忍住走上前拉着皇帝劝道:“陛下,玉儿他知道错了,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皇帝将这样复杂的活交给一个总角年岁的小孩子去做,陈清玉做不好也是很正常的呀。
但她不敢这么说,毕竟她只是劝了一句,皇帝的面色就骤然铁青:“机会?”
“哪有那么多机会能给他?他不是太子吗?不是能的很吗?怎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他似乎气极了,又似乎不是因为这点错误而生气,总之意有所指:“你们不是都说他学富五车、有尧舜之相吗?尧舜会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他踹了一脚雪地里的陈清玉,冷哼一声:“别以为当个太子就了不起了!这位置是朕给你们娘俩的,朕自然立马就能收回!”
他在浩荡宫人的拥簇下径直离开,雪中一时只剩下陈清玉和樨妃两个人的身影。
“母妃……”陈清玉鼻尖被冻得通红,看见樨妃目光里的担忧,心底一暖。
他毕竟是个小孩,总是渴求父母的关爱。感受到父亲的严厉与冷漠,再看见母亲的担心,更加觉得慰藉与需要。
紧接着他却见樨妃双手按住他的肩,惊慌失措的喃喃自语:“怎么办?你父皇要是因为你犯错就不喜欢你,不喜欢我,我该怎么办?”
陈清玉呆呆的看着她,心里升起一阵委屈。他想到什么,眼眶通红地唤了一声:“娘……”
“别叫我娘!”
樨妃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使陈清玉脸上原有的红印愈发醒目。
她打完就立马后悔起来,却又坚定了神色说:“你没听你父皇说过吗,这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他会因此抛弃我的。”
“你父皇说的没错,你怎么这样笨,连这点小事都一错再错?”她振振有词,“你记住了,永远不要叫我娘,娘亲,你一定要叫我母妃,听见了吗?”
“听见了吗!”
见陈清玉一直不说话,她摇晃着他追问确认。
陈清玉乖巧顺从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母妃。”
刚才皇帝让他在这雪地里跪着反省,要跪足三个时辰。陈清玉对樨妃说:“母妃,您先进屋里去吧,外面风雪交加,太冷了。”
樨妃有些犹豫:“你……”
若是她陪在这里,让皇帝知道后,会不会对她更有好感,不会将陈清玉的错迁怒于她呢?
陈清玉却不知她心底所想,只当母亲是在关心自己,连忙温声说:“母妃近日不是在保养手部?若是受寒生了冻疮,那……”
樨妃连忙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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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点头道:“确实,确实。我得赶紧回去涂香膏,皇帝最喜欢我身上手上的桂花香。”
“你们别走呀!”萧南时看着远去的樨妃和一旁从角落里跟上去的宫女,大声喊道,“谁来给他拿件披风啊!谁来——”
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更没有人回头。
萧南时回头望向男孩挺拔的身影,迈开沉重如铅的脚步,不知何时已然泪流满面。
她想要上前抱一抱他,每走一步却好像都离他越来越远。
她走着,走着,眼前的景象又变了。大雪停下,天色变换,这是一个艳阳天。
艳阳天,却不是烈日当空,而是冬日罕见的暖晴。
两个看上去就关系不错的琢玉少年郎一前一后在一处僻静的宫道上走着,前面那个看上去活泼欢快,后面那个步伐稳健,看上去老成持重。
虽然看背影和装束就能看出二人年岁相仿,样子也差不多,但萧南时一眼便认出后面那个是陈清玉。
她跟在他们后面,准确的说,是她和陈清玉跟在那个年纪偏小的小少年后面,来到一处结了冰的湖面上。
萧南时看着那湖,又四处看看,发现这好像就是那日中秋宫宴她和陈清玉约着相见的那个湖。
湖上的冰面看起来很厚,很白。那个男孩撒欢地跑上前,被陈清玉一把抓住。
“龟年!”他难得严肃地呵斥道,摆出兄长的气派,“不要过去,很危险。”
粉雕玉琢的小少年回过头,冲陈清玉粲然一笑。
萧南时看着这个名叫龟年的灿烂孩童,想到宫宴之上,她和萧夫人的私语闲聊。
彼时她刚好奇完贺贵妃所出的八皇子的境遇,听到萧夫人说他早早逝去后,含糊地点点头,没太在意地一边夹起一块糕点胡乱嚼着,一边捂着嘴问她:“那八皇子叫什么啊?”
萧夫人当时说:“我想想啊……”
“他叫——”她用帕子帮萧南时擦掉嘴边的碎屑,小声耳语道,“他叫龟年。”
“陈龟年。”
陈清玉严肃的声线将萧南时从回忆中唤起,她看向二人,只见陈龟年本欲挣脱陈清玉掌控的身子又被拉住,没能去到冰上。
他也知道陈清玉此人最好脾气,当叫他全名的时候,就意味着太子哥哥已经很强势了。
陈龟年只好故作委屈的说道:“七哥哥,我真的真的只是在最靠近湖边的地方溜达溜达,不会去中心危险的地方的。”
陈清玉将信将疑,手松开一点,正皱着眉想要再好好教育他一番,陈龟年就趁着他松劲的这点空隙大力挣脱开,做了个鬼脸,摩擦着冰面滑行玩乐。
陈清玉一惊,撇撇嘴在后面紧追着调皮的弟弟,和他在冰面上相互追逐着。
这冰面似乎真的很坚固,他们的鞋底在冰上擦出一道道痕迹,像蝴蝶在空中飞行的轨迹有了投影。
陈清玉虽然被迫老成稳重,但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他滑着滑着,也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自由与快乐,原本持平甚至刻意压下的嘴角变得放松,马上就要勾起来。
萧南时看着陈清玉这样她从未见过的快意姿态,蹲下身双手撑着脑袋看他。
从她见到他的第一天,他就一直在微笑,那笑容浅浅淡淡,礼貌、和煦,像春风拂面般温柔,又没来由的不达眼底,让她感到刺目与虚伪。
而此刻他的脸上,却全是真切无比的快乐。
看着这样油然而生的笑容,萧南时也眉眼弯弯。
她忽然想到,如果她不是那样爱宅在府中,而是整日往宫里跑或到处走走就好了。
京城上层的圈子就那么大,总有一天他们会遇到,比这一次要早得多。
如果可以,她想和他一起绽放这样的笑容。
陈清玉这时已经和陈龟年不在一处滑,冰面不算太大,他怕自己第一次滑冰技术不好,撞到弟弟。
陈龟年对这样的结果乐见其成,他一边滑还一边抱怨:“七哥哥,你帮父皇做了那么多事情了,能不能指点一下我啊?
他今日可是给我指派了好难的任务,我哪里有经验——”
萧南时听着听着,忽然眉眼一凝。
她脑海中回响起萧夫人当时的话:“八皇子是贺贵妃已故的亲生子,小时候病逝了。”
“听闻就在皇帝第一次给他委派任务的那天。”
“啪!”
“噗通!”
一道冰面破裂的声音,一道落水的声音。两道声音像锋利的刀剑一般划破湖上温馨的宁谧。
萧南时原本已经站起来的身影差点受惊不稳,只看见陈龟年的身体忽然从冰上消失,而破裂的冰层之下,水声哗然。
第75章高门贵女x厌世太子22
◎困◎
*
萧南时再一次看见陈清玉,是他在幽小的房间里禁闭之时。
这哪里像是一国太子该住的房子,即使是她小时候回到并不富裕的漪州老家,住的房子也比这要好。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空无一物的桌前,垂眸静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个时候,他脸上的其余神色就已经收敛起来,和未来一样,眼底深黑一片,没有光亮。
似乎到了饭点,门外有下人送饭来,陈清玉没有起身去接。
萧南时有些急切地跑到门边一看,只瞧了一眼便失去了食欲。
那是馊掉的饭菜和干冷的馒头,没有肉类,只有干巴巴炒出渣来的豆腐和发黄的菜叶。
她很生气,不明白为何要这样。
就算是因为他没看好陈龟年?
她看得清清楚楚,陈龟年是自己贪玩掉下去的;虽然也不是他自己的错,毕竟到底只是个贪玩的孩子,但更不该归咎于同样幼小的陈清玉。
即使他是哥哥,是太子,可他难道不是一个小孩吗?
大人没有监督,宫人没有跟着,于是心安理得地把责任推到一个小孩子身上,这样就能让自己少一些自责吗?萧南时这样想着,来到宫中的其他地方。
樨妃的宫里,上下肃静,樨妃在妆台前捧着一件披风泪流满面,口中怨怪着两个小孩子的胡闹行为;
贺贵妃——此时还是贺妃的宫里,一片哀痛之色。
皇帝陪在一身素白的贺妃身边,看着她哭的昏天黑地。
贺妃边哭边说:“皇帝哥哥,为何不赐死太子!”
“他一定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她不分黑白地指责着,“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龟年一向乖巧听话,怎么会突然跑到冰上去!?”
萧南时本想着她丧子痛苦,很是为她悲伤;却听见她这样说,顿时双眼冒火,上前两步便要理论,但没人能理她。
“您不是之前才答应过臣妾,若是龟年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就让他成为太子的预备,和他一起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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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妃念念有词,“定是陈清玉,定是他听到了,觉得龟年是个威胁,下手除了他!”
“陛下,他小小年纪如此恶毒,您定要为民除害啊!!”
皇帝将她安抚下来,揉了揉眉心说:“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深沉的眼睛垂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归让人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萧南时在一旁看着,心想:他们怎么能这样呢?
就这样给陈清玉定罪了吗?因为当时现场只有他们两个人?
皇帝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不至于这样鼠目。她这样安慰着自己,跟着皇帝和内侍回到他的书房,却听到了如下的对话。
“陛下,贺妃娘娘……”
皇帝站在书桌前,叹了口气:“朕知道她难受。明日让贺将军进宫一趟看看她吧。”
内侍连声应下,又试探性的问道:“那,太子殿下……”
皇帝的眉头皱了皱,说:“她说是太子害的,谁信?”
“若说是连带责任,那是朕让他们去走走散心,是朕给八皇子安排的活儿,他心中紧张要疏解,难道她能怪到朕的头上?”
“若说是阴谋。”他轻蔑地说,“陈清玉有那个心,还有他八皇子今日什么事?早在他进学堂那天起就该防起来了。”
他却笑着说:“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不是最爱说太子少年英才吗?这下好好搓搓他的锐气,让他记住谁才是能护他的人,谁才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
萧南时听着他含笑的语气,不可真心地瞪大眼睛,双手攥成拳,手心一片冰冷。
好过分,好过分的人。
下一刻,天旋地转,樨妃出现在书房,看样子比之前疲老了一些,却应当也没长多少年龄。
她将一盒香膏砸到皇帝面前,第一次大声对他说话:“陛下说喜欢臣妾的桂花香,是喜欢臣妾,还是透过臣妾怀恋她人?”
“我怎么就忘了,皇后最爱桂花,中宫就有一颗桂花树!”她气极反笑,眼泪簌簌,“死了的人不好好躺着,反而要来和活人争宠,真是可笑。为何不把那些桂花树全砍了?”
“樨妃!”皇帝怒斥她,用手很大力地拍了拍桌案,响声让地面都震动些许。
“樨妃,樨,樨,桂花……”樨妃口中喃喃,又流下一行清泪,“连唯一值得拿来炫耀的封号,都是她的象征么?”
以为是爱情,是一见倾心,不过是在她身上剜出一个死人的影子,是将她拟成一件可供赏玩的花或物品。
若不是贺妃无意中提起,她又如何知道自己一直都活的像个小丑?
“臣妾有名字,皇帝可还记得臣妾的名字?”
皇帝没有看她,更没有回答。
他背过身去,吩咐下人:“来人。”
“将樨妃降为才人,禁足在她宫中。”
“褫夺封号。”他下了最终审判,“她不配。”
大笑着流泪的樨妃最终也没有如愿以偿听见最爱的男人叫自己的真名,她被赶来的下人拖走,目光死死盯着皇帝的背影,甚至也没有分给匆匆赶来的陈清玉。
陈清玉早已习惯了母亲的无视。他平稳地走到书房门前,对皇帝恭敬周正地行礼:“参见父皇。”
皇帝不想看到他这和樨妃相似的面庞,他时常感到可惜,他当年将他设为太子,也是因着他漆黑的眼像极了已故的先皇后,如今看来,除了那双眼睛还隐约有点相似,其余的一点都不像。
他冷着声说:“滚!”
陈清玉似乎事先便料到了皇帝的反应,只是更加温和恭顺地说:“儿臣特前来汇报父皇前日交代的赈灾一事,若父皇有事,儿臣稍后再来。”
萧南时看着他已经有些长开了的清隽脸庞,听着他刻意压制得沉稳持重的少年声音,心里五味杂陈。
他已经和之后那个端方有礼、一切都游刃有余的陈清玉别无二致;此刻的她又在哪里呢?
想都不用想,定是缠着父母去哪里玩乐,或者和表姐在房间里做些小玩意,要不就是悠闲的安睡……
她踏着小碎步跟在陈清玉身后,待到他停下,她一抬头,看见樨妃所在的宫名。
她跟着他进去,樨妃直接朝他们的方向扔来一个方角的香膏盒:“滚出去!!”
萧南时条件反射地躲开,陈清玉却站在原地,被砸过来的盒角划伤脖颈,顿时渗出鲜红的血珠。
“要你有什么用!”樨妃将那个桂花披风也甩给他,“要你有什么用!”
她将对皇帝的怒火尽数撒在他身上,好像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好受一点。
萧南时的眼泪涌出来,不管樨妃是否听得见,冲她大吼道:“明明他才应该是最难过的人,为什么这样?”
“其余人都可以不理解他,可是你是他唯一的最亲的人了,你为什么也这样对他?”
陈清玉小心而珍重地从地上捡起那个披风,上面有桂花的纹样,还有他的名字。
樨妃感到乏力,不愿多看他一眼,起身回屋,最后丢下一句:“把这件披风拿去烧掉,别让我再看到领口的那个花纹!”
萧南时于是看着陈清玉犹豫片刻后,把披风交给下人,淡淡嘱咐:“母妃不愿看见花纹,将它缝上罢。”
这么多年,这是母妃给他亲手做的唯一一样礼物,他不可能拿去烧掉。
把她厌恶的桂花缝起来,不在她眼前穿就是了。
他离开宫殿,缓慢而平稳地行走。
他的眼睛里尚且不算全然的麻木,还溢着破碎的悲光。走到拐角处,一个小太监慌不择路地撞上来,陈清玉微愣片刻,也只是微笑示意自己无事。
萧南时在他身边说:“明明已经这么悲伤了,你别笑了。”
哪怕他稍微严厉的斥责这个宫人,她也觉得情有可原。但他只是温和有礼的反以一个微笑宽慰那个太监,甚至帮他指了路。
刻在他骨血里的完美无缺和周正礼仪,多少人因此爱他清风朗月,却不知这都是由戒尺和血印造就。
陈清玉路过御花园,或许想要散心,他走进去,刚好遇见正在赏菊的贺贵妃。
他听见她毫不掩饰地对身旁的宫女咒骂:“死的人怎么不是他?”
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走开,神情中有自责,有木然,有悲伤,没有恼怒。
一路走,他也一路长大。宫中的风景并没有怎么变,他身形日渐高挑,可面上的神色也没怎么变;若说有,那便是套以更加温柔完美的、人人称赞的表面。
萧南时跟着陈清玉,看见他时常站在一个个深不可测的湖畔,静静的看着湖面。冰冷的湖水很慢的摇动,他像要被湖吸进去。
她忽然想到他在山洞中的那番话。
“我本就不该活着。”
“被祝福和期待着来到这个世上的人并不是我;被看重的应该活下来的人,也不是我。”
所以,他们初见的那天,宫宴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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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湖边,想的其实都是死亡对吗?
湖水摇动的愈来愈慢,一阵冷瑟的风吹过,像要将它凝结成冰。
眼前的景象也被冻结,萧南时的耳边出现火焰安静的燃烧声,她知道,自己已经从那个满是回忆的梦境中醒来。
她醒来了,可是陈清玉被困在那里。
困在那日大雪纷飞的罚跪里,困在深沉冰冷的湖水中,困在御花园被供奉的菊花外,困在华丽宫殿的香膏盒间。
萧南时无力地用手掩面,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流干了,此刻却又止不住的哽咽,豆大的泪水挣扎着涌出眼眶。
昏暗的洞口处天色更暗一点,一点夕色的天光被越来越近的人影挡住,陈清玉满载而归。
第76章高门贵女x厌世太子23
◎想要为他秉烛,想要十指相扣◎
陈清玉这一趟出去收获颇丰。他不知从哪里采来野果和可以充当调味品的草木,用树枝叉了两条鱼,怀里还捧着一小束白色的小花。
“怎么了?”
他见到萧南时脸上的泪,很是急切地放下手中的东西,蹲下身抬头看她。
萧南时撞进他温柔关怀的眼眸,眼泪更加汹涌泛滥。
陈清玉内疚地问:“是不是我留你一人在这里让你害怕了?抱歉,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你永远别这么想。”
萧南时立马反驳,她摇了摇头,又不想叫他担心,撒谎道:“我是害怕、我害怕你丢下我走了……”
也不算撒谎,她的确害怕他离开她,永远的离开。
陈清玉对她保证:“不会的,我定会将你安全带回丞相夫妇身边。”
那之后呢?萧南时想这样问他,一张口却变成了别的话。
她擦干脸颊上的湿痕,低头忍住还来不及流出的泪水,看着他怀中的茉莉花束说:“好香啊。”
陈清玉脸颊微红,胡乱应了一声,把茉莉花递给她:“顺手采的,萧小姐不喜欢的话放一边就好。”
萧南时小心的双手接过花,轻嗅一口,茉莉好闻的清甜香气扑鼻而来,她破涕一笑:“多谢殿下,我很喜欢。”
陈清玉移开视线,没有作声。
他在山间行走采摘,意外遇到一丛茉莉,看到它们就无可避免地想到她。
不等他反应过来,已然摘了满怀的茉莉想要送给她,总觉得她收到花后会很开心。
想要疏远,想要避嫌,可又总是情难自禁地想把遇见的一切美好尽数赠予她。他好像变成了一个挣扎别扭的无信无耻之徒,离开的承诺是徒劳无功,理智的克制是自我麻痹。
一阵冷风从洞口灌进来,火苗有些瑟缩,陈清玉移开身体去挡风,处理起刚拿进来的蔬果鱼肉:“饿了吗?我先给你烤鱼。”
他想了想,把用帕子包住的果子放在火旁边,想弄温热后再给她吃。
萧南时看见他被风吹起的衣角和发丝,把身上温暖的外袍脱下,披到他身上。
眼前忽然浮现出年龄尚小的他跪在雪地里的场景,那时她没能送出的衣袍在此刻覆盖其身,她想把这些过往的遗憾尽数弥补给他。
哪怕为时已晚,哪怕是亡羊补牢,但她还是想要补给他。
爱一个人好像就会觉得他可怜。从前只是觉得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心意,此刻却想要为他秉烛,不会再放开他的手。
就像刚刚在山崖之上,在山洞之中,她不该甩开他的手。
以后再也不会了,萧南时这样对自己说。
陈清玉双手都忙着,腾不出空,只能看向她道:“你穿就好,我不怕冷。”
萧南时很坚决地摇头:“我烤火烤太久了,很热。”
陈清玉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看不出真伪,也只能作罢。虽说只是披上了一件普通的外袍,原本寒冷的躯体却似覆上绒毛和厚毯,温度不断攀升。
他很快将几个多汁的小果子用手帕包好递给她,又折下草木的茎叶和鱼肉一起烤。烤鱼的签是他不知从哪寻来的、两根被洗过的细木,上面零零星星生着倒刺。
萧南时刚才哭泣时水分流失的太多,她看着色泽鲜艳的不知名水果,嘴里馋馋的,立马一口一个的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