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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辞春山 灿摇 43916 字 2024-02-04

窗外琳琅雪光照着她?双眸,她?眼中浮起淡淡笑意:“你不用担心我,我能去见晋王,我与你一同去,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总好过?你一个人将所有事扛下。”

祁宴反握住她的双手,用力握紧了?,道?:“好。”

二?人走出寝殿,迎面冷风从四角钻入卫蓁披风,寒气侵体,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她?抬起手臂,提着裙裾,迈步走下台阶。可仅仅是走了?一步,就牵动?了?身后的伤口,皮肉传来一阵锐痛。

自己尚且如此,他身上?那么多鞭痕,怕是更不好受。

祁宴的确走得艰难,每一步都好似耗费了?他莫大的力气,卫蓁搀扶着他,让他靠在她?身上?,他缓了?好一会,脸上?的痛苦之色才稍微减弱了?一点。

他逐渐适应了?这份疼痛,待出了?院子,宫道?上?时不时有?宫人往来,他身上?再不看不到?方?才的样子,每一步都走得格外从容,唯有?陪在他身边的卫蓁,知晓他在忍受着多大的痛楚。

此处离晋王的寝宫不算多远,可这一段路,却走得格外漫长。

等到?了?王殿外,祁宴脖颈那被黑狐毛簇拥着的地方?,已经出了?一片冷汗,狐毛都被打湿了?。

卫蓁抬手用帕子给他擦拭汗珠,正这时,有?脚踩在雪面上?的声音响起。洪硕从院内走了?出来。

卫蓁朝来人颔首:“公公。”

洪硕看一眼卫蓁,又看一眼她?身侧的祁宴,轻轻叹了?一口气:“公主与将军来了??”

卫蓁走上?前一步,“昨夜公公奉大王之命看护我,却执意离开王殿,是我对?不住公公。眼下可否劳驾公公为我们进去向大王通报一声?”

卫蓁看到?他眼中流露的失望之色,他轻声道?了?一句“稍等”,蹒跚着步伐往大殿走去。

片刻后洪硕回来,对?二?人摇了?摇头。

“公主与将军先?回去吧,大王并不想见您二?人。”

“大王令我们回去?”

“是,大王还说您二?人也莫要在殿外候着,就算今日是跪一日,他也断然不会见。”

卫蓁看向祁宴,祁宴从黑狐裘披风中取出一物:“此册子上?记载的乃是臣在楚国的眼线,凭此册子可知楚国朝堂之事,臣欲将此物进献给大王,不知大王能否见臣一面。”

这倒是叫洪硕愣住了?。

“公公。”洪硕听到?卫蓁的声音,转目看向她?,她?开口道?:“大王此前叫我撰写的有?关楚国的赋税人口册子,我已经完成了?大半,刚刚去令宫人取了?,不多时就会送来。公公可否代为转交?”

她?靠近了?一点,压低声音道?:“还有?大王身边藏着奸细一事。”

洪硕叹了?一声:“那奴婢便再去为您二?人转达一次。”

他缓慢地转过?身去,进入了?王殿,这一次出来得倒是比上?一次快了?许多。

他做了?一个手势:“公主与将军请吧。”

二?人搀扶着走进了?院子,到?了?宫殿门口,松开对?方?的手,一前一后走了?进去。殿内烧了?暖盆,晋王靠在凭几上?,周身围满虎皮狐毛保暖之物,他正翻看着面前奏牍,动?作不急不缓,优雅得犹如一匹慵懒的兽王。

“臣祁宴拜见晋王。”祁宴在王阶前跪下,向晋王行礼。

卫蓁双膝跪地,俯低身子的一瞬,背后传来的剧痛,好似伤口撕裂。

上?方?的人没有?开口,二?人这么跪着,卫蓁膝盖酸麻,看一眼身侧祁宴,他低垂着浓密的眼帘,神色平淡,卫蓁看对?一旁洪硕道?:“可否请公公将殿内其他人都先?带出去。”

洪硕猜到?,她?这是要说晋王身边人不干净的事了?,点了?点头。

待宫人被遣走后,洪硕看一眼卫蓁,示意她?起来,到?晋王面前仔细说。

卫蓁朝着台阶走去,将自己如何发现猛兽袭人不对?劲的前因后果细细说来。

“此事牵扯甚大。除夕那夜大王的礼服,是由制衣局赶制好的,此后再由宫女将其送来,交由大王宫殿之中,能有?幸接触礼服的人,当都被一一发问一遍,不知大王昨夜听了?孩儿?的话,是否有?派人调差?”

晋王默不作声,洪硕点头,“大王昨夜听公主的话,连夜便派人调查了?此事。大王衣物一向是专人保管,能近身对?大王衣物动?手脚的宫人,包括奴婢在内,绝不会超过?四个,绝非常人可为。怀疑的人选锁定到?了?那几人身上?。估摸这几日,司狱那边便能叫人吐出实话来。”

洪硕看向晋王,“奴婢也会去领刑,以证清白。”

晋王翻了?一下面前的竹简,淡声道?:“你陪着寡人几十年了?。若真要存心害寡人大有?机会,何必冒险在除夕夜那一夜?这副散架的老骨头就别去受罪了?。”

洪硕一听连忙道?:“奴婢多谢大王体恤。”

而此时,那为卫蓁娶东西的宫女也赶来了?,卫蓁从她?手中接过?竹简,将其呈到?晋王面前:“大王此前叫孩儿?写的有?关楚国赋税人口册子,孩儿?今日交给大王。”

洪硕替他接过?,将竹简放在桌面上?铺展开来。

卫蓁手贴着腹,恭敬道?:“因为中间隔了?个年关,加之为求证大王遇袭一事而忙碌,时间紧迫,册子尚未写完,此为上?册。”

晋王垂眸,只扫了?那竹简一眼就抬起头来,他缓缓开口,终于?对?她?道?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卫蓁,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着你与祁宴奸情被发觉的时候,来给寡人献册子,还只给了?上?册,你这是想着你于?寡人有?用,寡人舍不得杀你,便想要用此来威胁寡人是吗?”

面前的男人常年身居高位,只垂眸压来一眼,便令人浑身毛孔张开。

卫蓁当即仰起头,只对?上?他两道?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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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目光:“大王,孩儿?既来晋国,那便是晋人。大王便是我王,便是我君,孩儿?只听命大王,不敢有?分毫非分之想,又怎会胆大包天威胁大王?”

“你无非分之想?”晋王话音讽刺,“那昨夜的事是谁做的。”

卫蓁与他对?望着,不曾垂下过?眼:“孩儿?斗胆一言,孩儿?知晓大王欲立储君,人选已定在七殿下与九殿下之间,欲将孩儿?嫁给当中一人。可这二?人一有?婚约二?有?心仪之人,孩儿?怎能执意插入他们的婚事,且也自知在那二?人心中,地位怕是不能与公孙小姐和魏国公主相比,若真嫁了?,怕是处境极其尴尬。”

晋王冷冷撇开目光。

“孩儿?知晓大王为何震怒,是因为孩儿?触及了?大王的底线,但孩儿?一心为大王,此心不假。”

她?膝行靠近一步,仰头看他,那双眸子明亮澄澈,里面没有?一丝一毫杂质。

“孩儿?也有?祖父,这些日子孩儿?跟在大王身边,从大王身边学到?了?许多,大王亲手教孩儿?朝堂上?的事,孩儿?感恩铭记在心,待大王便真如祖父一般,孩儿?记得,一次陪在大王身边,太过?劳累伏在桌边,醒来发现大王为孩儿?盖上?了?毯子,知晓大王虽外表冷硬却心软。”

她?顿了?顿:“所?以孩儿?愿意待在晋宫,一直陪在大王身边,不曾改过?心意。自嫁来晋国便做好了?决定。”

晋王转过?脸来,冷峻的神色不曾松动?。

卫蓁跪拜:“孩儿?与少将军之间是僭越,此事传出去,怕是几位殿下也都不再能接受孩儿?。但当初联姻之时,使臣说和亲公主会嫁给公室中人,少将军也是晋国公室中人。而楚晋两国联姻,便是维系两国关系稳定,孩儿?日后依旧愿意陪在大王身边,为大王办事。这不正是联姻的目的所?在吗?”

这一番话说得面面俱到?,也切切实实剖析出晋王纠结于?何。

“所?以还望大王成全我与少将军,我知我任性,但此诚孩儿?唯一的要求。”她?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

洪硕在旁听得心绪难平,心叹果真是楚公主,如此了?解晋王,晋王听了?这话心中必不可能没有?波动?。

晋王从头到?尾震怒的,只是有?人胆敢挑战他的权威,而卫蓁如今在他面前表现出的便是百依百顺,无疑大大抚平了?晋王心中的怒气。

只是晋王又岂是几句话就能打发的?

不管日后如何,他们眼下触了?晋王的逆鳞那便是触怒了?,必要遭受责罚。

晋王看向下方?的祁宴,“寡人看到?你们便觉作呕,先?滚出去吧。”

他冰冷的目光转向卫蓁:“听懂了?吗?”

卫蓁知晓何时该出言何时又该退让,今日她?说的已经够多,晋王应当能听进去。

她?轻声道?:“孩儿?告退。”

她?站起身,疼痛使然,脚下有?些发软,晋王看在眼中,却并未发话。

下方?祁宴缓缓仰起头,目光一如从前锋锐,仿佛此刻并非戴罪之身,依旧是那得晋王赏识的新贵权将,他缓缓道?:“臣来晋国,为投明君,为助大王成为天下之主。臣与公主情投意合,可臣对?大王之心一日都不曾变过?。”

祁宴从地上?起身,双手将竹简呈上?。

洪硕上?前接过?,将其送到?晋王面前。

等那二?人一同离开,身影消失在殿外,晋王道?:“这是他安插在楚国的暗线名?册?”

“是,将军说都交由大王。”

晋王看着祁宴离去的方?向,“他今日来见寡人,可关于?昨夜之事一句话都未曾说。那便是不想解释,他还是觉得自己没做错,是吗?”

晋王起身,抽出一旁剑架上?的剑,转身扔下。

三尺长剑落在案几上?,发出尖锐的一声铮响。

他沉声:“你去,叫卫蓁即刻离开王宫,跟着祁宴离开!”

洪硕惊道?:“大王?”

晋王目光若鹰隼:“若是她?真敢去,便用这把剑,砍下他二?人的……”

晋王的话突然止住。

他还是稍许犹豫,可洪硕看到?,大王的眼中分明起了?杀意。

洪硕心头一片沁寒:“奴婢这就去。”

洪硕一路慢赶,远远就看到?那二?人的身影,他们未曾走远,洪硕将人喊住。

卫蓁问道?:“公公还有?何事?”

洪硕停下来,微微喘息着,“大王说这段时间,他一时不想见公主,既然公主与少将军情投意合,那即日便出宫,搬到?将军府去,与将军一同住吧。”

卫蓁脸上?的笑意顿住。她?抬头与祁宴对?视一眼,又看向面前人,“这是大王意思?”

“是,”洪硕微微一笑,从腰间取下令牌,递到?卫蓁面前,“这是出宫的令牌,公主去收拾行囊吧。”

卫蓁抬起手,去接那令牌,指尖触上?木牌的一瞬又放下。

洪硕道?:“公主?”

卫蓁笑着摇摇头:“我昨夜已经任性一回,今日若离宫,那大王便真是不会原谅我了?,我等会便回自己的寝宫。还望公公回去后,帮我向大王美?言几句。”

晋王越是让她?走,她?越是要留在宫里。姬琴公主私奔一事,一直是晋王心中存在多年的疙瘩,她?又怎能重蹈覆辙?至少可以肯定,晋王若是今日不杀她?,那便是放过?了?他们一回。在晋宫的日子这么长,他们总能将晋王对?他们的印象一点点补救回来。

只不过?这当中过?程,他们必然要脱一层皮。

但今日她?走了?,他们便真的再无机会了?。

祁宴也道?:“你留下,不必跟着我。”

洪硕将令牌收回,长松一口气,露出欣慰笑容:“行,那奴婢这就去禀告大王。”

洪硕回到?王殿,将那二?人反应描述给晋王。

晋王听后轻嗤,背靠在凭几上?,眯眼看着桌上?锋利的长剑。

这把长剑跟随他数十年,沾满了?敌兵的血,剑下亡魂不知几何,方?才就要多沾上?二?人的血。

“她?还是与姬琴不同,姬琴私奔不计后果,但她?还是会掂量自己的形势,审时度势,知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触怒寡人,也知晓到?底不是寡人的亲生骨肉,寡人能放过?亲生的女儿?,可她?若做出一样的事来,寡人哪能放过?她?呢?”

晋王抬起手,虎口抵着剑柄,长剑便回到?鞘中了?。

这一番事下来,洪硕也为卫蓁与祁宴捏了?一把汗。

确如卫蓁斗胆所?说,晋王有?意让她?做未来的储君夫人。

这样八面玲珑心的女郎,倘若做不成大晋未来的王后,于?她?和于?晋国,怕都是一笔损失。

晋王道?:“刚刚寡人听说魏相送来了?魏国公主的画像,你将它?带来给寡人看看,再去好好打听一番那公孙家小姐在学宫中的表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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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指尖敲了?敲案几桌面:“至于?寡人宫中那手脚不干净的宫人,让司狱那便尽快从他口中套出话来。”

洪硕道?:“是,奴婢这就去吩咐护卫。”

雪渐渐停了?下来,檐下冰棱滴着水。

早些时候,魏相来给晋王送画像,得知卫蓁与祁宴在王殿内。

他并未进去打扰,而是早早就在他们必经之路上?候着。

魏砡立在凉亭边上?,透过?风雪眺望着远方?的路。

魏国公主失踪数年,王室为了?应对?晋国的联姻,自然早有?准备,在宫中悉心培养了?能顶替公主女郎,也是防着若真到?了?不得不联姻的一日,便将其送入公主。

只是魏王到?底是还是思念王女,想要自己女儿?回到?魏国。

魏砡远远看到?了?那两道?熟悉的身影,他正要上?前去,就看到?祁宴身子有?些不稳,公主将他扶住。

魏砡的神色一时有?些复杂。

身边手下唤道?:“大人?”

魏砡大步朝前方?走去。

卫蓁与祁宴回去,路上?有?不少宫人经过?,他们对?二?人行礼,退到?一边,目光却是掩不住往他们身上?飘来,轻蔑的、讽刺的、诧异的,贬低的,各种都有?。

卫蓁旁若无人往前走,二?人进了?祁宴的院子,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卫蓁回头看到?来人,不由愣住,旋即行礼:“见过?魏相。”

第67章婚约

年轻的男子立在她两丈远外,一身苍青锦袍,青色大袖随风飘展,细碎的雪花不断沾染上他的衣袍上又落下?,他双目平静,温润和煦,举手投足间一股风雅。

卫蓁行礼完后起身:“不知魏相为何而来?”

魏砡并未作?声,渺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中有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

卫蓁被看?得有些?不明所?以?,维持着笑颜:“魏相来是寻我还是寻将军的?不过说来,昨夜还得多谢魏相好心地?将披风借给我与?将军,我入内为魏相拿披风吧。”

卫蓁才走了一步,身后便响起魏砡声音:“公主。”

卫蓁回过头来,问道:“魏相是有何事?”

魏砡从?袖中拿出一物,卫蓁一眼认出这是自己的玉佩,她心神一晃,目光从?玉佩上抬起,落在面前人身上。

“臣今日来找,是欲将此枚玉佩交还给公主。”

卫蓁抬起素手,指尖触上玉佩,问道:“敢问魏相,在下?的玉佩怎会您这里?”

魏砡:“是左先生给我的。”

卫蓁握着玉佩的手一紧,担心左盈将自己身世泄露了出去?。

魏砡唇角勾起极浅的笑意?:“左大人与?我说,此枚玉佩属于公主,为公主在楚国时所?捡,左先生观上面的纹路当出自魏国,所?以?才来找我,公主可知晓这枚玉佩的原主人是谁?”

卫蓁心中松了一口气,原来左盈是寻了此借口告诉他。

她心领神会,道:“的确是我捡来的,因此前看?此玉不平凡,便拜托左先生帮我寻一寻其出处。此玉是魏国的玉吗?大人见多识广,除了这些?,可还能看?出别?的什么来?”

魏砡道:“我魏国一贵族人家,当年丢失了一个婴儿,公主的这枚玉佩与?他们放在孩儿襁褓中的玉佩纹路一模一样。”

卫蓁的一颗心提起,自己的身世与?魏相口中的话?,对上了。

“那贵族人家姓甚名甚?这些?年他们过得怎么样,家主与?夫人可还活着吗?”

卫蓁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紧盯着魏砡,想要从?他神色窥探出些?什么来。

自小丧母,她从?未有一天享受过父母的陪伴与?疼爱,一颗心虚无缥缈,这一刻好像要落回到了实处。

魏砡低下?头,叹了一声,卫蓁隐隐感觉不妙。

“这贵族人家,夫人已经逝世。”

卫蓁声音发颤:“不在了?”

“是,夫人去?世也有些?年头了,其逝世后,家主也从?未纳妾娶过续弦,故而当年流落在外的小女婴,便是其唯一的孩子。”

卫蓁走上前去?:“劳烦魏相,可否与?我好好讲他们的事?”

说完,又怕自己显得过于关心,补了一句:“我既捡到这枚玉佩,与?那姑娘也是有缘,或许可以?帮那姑娘尽一二?孝心。”

魏砡倒丝毫没有在意?,也断无一点架子:“公主愿意?听,那在下?便讲一讲。”

他看?向一边的石凳石桌,“我们坐下?说。”

卫蓁转头:“祁宴,你先回去?,外头天寒地?冻,我与?魏相聊几句便可。”

祁宴道:“无事,我陪着你。”

他到卫蓁身边坐下?,魏砡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祁宴道:“大人?”

魏砡手抵着唇轻轻咳嗽一声,这才娓娓道来:“这家的家主与?夫人俱是魏国人,相识于微末,乃是患难夫妻,鹣鲽情深,格外恩爱。”

卫蓁道:“那他们的小女儿为何会流落在外,是不喜女儿,所?以?将其舍弃,而是迫于什么缘由不得不将小女儿送走?”

魏砡连连摇头,“怎会是不喜?家主年少时,家中有奸人作?乱,谋划家财家权,家主朝不保夕,怕小女儿受牵连,这才拜托仆从?将女儿送走,并非不愿意?养。这么多年他在魏国一直在寻找女儿,日思夜想,我也正是拜他所?托,帮着其寻找女儿的下?落,苦苦找了这么多年,却没想到在公主这里终于找到。”

魏砡声音也有些?发颤。

“家主身子抱恙,久卧病榻,如?今想要再见小女儿一面。只可惜这玉佩是公主捡来的,隔了这么多年,那姑娘是否还在也未可知……”

卫蓁听得揪心,眼中泪珠打转,一旁祁宴递来了一块帕子,卫蓁接过,拭去?眼角泪珠。

魏砡道:“公主既然与?玉佩有缘,臣想请公主帮一个忙,写一封信给那家主,叫臣捎带回去?,如?此也好叫其安心。”

卫蓁强忍着不让泪珠掉下?来,当即应下?,露出笑容:“可以?。”

祁宴道:“我帮你拿笔墨。”

他瘸着腿入屋,抱着竹简与?笔墨回来,将竹简摊开?在桌上。

卫蓁抬起笔,正要落墨,忽而手腕发颤,抬头看?向身边人。

她局促无措,根本不知该如?何以?女儿的身份与?一位父亲相处。

祁宴低头道:“随意?抒发心中所?想,都写下?来便是。”

祁宴的手搭上她的肩膀,轻揉了一揉,掌心温度传递到她肩上,让她一颗不安的心渐渐定下?来。

“信短情长,情意?难平,孩儿……”

卫蓁想到了玉佩上刻有“央”字,便以?“央央”自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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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儿央央拜上。岁月代序,新年方至,天寒冰坚之时,阿父勿忘添衣……”

飞雪穿空,卫蓁伏靠在石桌边,指尖写得发红,眼前渐渐模糊,一滴一滴泪珠打在竹简上,如?湘竹落泪,她用手背擦去?泪痕,提笔叙述了自己的经历,自然隐去?自己在晋国做公主这段经历,待写下?整整一卷书简后,又害怕叫父亲担忧,便打算重写。

魏砡制止:“不必,凡公主所?写,皆是真情实意?。公主的父亲见了,定然欣慰。”

卫蓁说好,祁宴进屋帮她又拿出一捆竹简,这一次卫蓁只捡一些?顺心之事写,好叫父亲知道自己过得极好。

写下?最后一句,卫蓁搁下?笔,将竹简交到祁宴手上,让他帮自己检查一二?看?看?是否错字,二?人一同小心翼翼吹干墨迹。

魏砡在对面看?着这一幕,眼中神色复杂难言。

祁宴将竹简叠好,送到魏砡面前,“还望大人好生保管,务必将其送到魏国,在下?感激不尽。”

魏砡接过:“是。”

魏砡作?为一个外来之臣,也实在不方便在晋国将军的院子里待太久,他起身告退。

卫蓁与?祁宴一同送他,到院门口时,魏砡回头,欲言又止,还是道:“容在下?多嘴问一句,公主与?将军的关系……”

卫蓁坦然道:“便如?大人看?到的。”

少男少女并肩而立,一着白色披风,一着黑狐裘,皆眉目如?画,端如?画卷上的一对璧人。

魏砡点点头,将竹简藏进披风里,“行,公主与?将军便送到这里吧。”

卫蓁回来,拉着祁宴的手,“魏相口中魏国贵族家主,应当就是我父亲。我原以?为我无父无母,飘零一人,却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人。”

祁宴看?她眼里堆满笑意?,也为她高兴。

“你怎会飘零一人?你的家人,还有你的阿弟,还有你的阿姆,还有……”祁宴笑着,声音却一顿,那个“我”字,未曾说出口。

“魏相说,我的父亲极其思念我,我也想见他一面。”

祁宴道:“会有机会的。”

她回身忽然抱住他,祁宴始料未及,被她抱着后退一步,卫蓁仰起头,眼里迎着盈盈若若的雪光,笑道:“我知道,是你一直帮我暗中搜找我的身世。我本是在来晋国路上随口一提,你却记在了心上。祁宴,谢谢你。”

卫蓁踮起脚,扣着他的肩膀,将头靠在她肩上。少女眸球水灵,笑靥明媚,祁宴垂眸,与?她对视,也勾起微笑,将头搁在她狐毛围脖旁。

他们在雪中静静相拥,任由大雪拍打着身子。

卫蓁抬起下?巴,唇贴在他耳边道:“你方才的话?怎么不继续说下?去?,除了阿弟,阿姆,你也会陪着我的,不是吗?”

祁宴轻轻一笑,用脸颊蹭了蹭她的狐毛。

……

魏砡出了院子,立在墙外的心腹立马跟上。

魏砡从?与?卫蓁分别?后,紧蹙的眉梢就未曾松下?过。

左盈找自己时,声称玉佩为卫蓁所?捡,但魏砡看?到卫蓁第一眼,便确信此人必定为王女。

方才魏砡未全盘托出公主的身份,一是因为顾忌祁将军此外人在,二?是因为对公主不够知根知底,不知其为人品性,不知其立场,不知其对魏国态度如?何,方才相处一番,观公主性格温和,是重情重义之人,魏砡算松了一大口气。

有了第一步的简单交涉与?试探,叫公主放下?戒备,接下?来与?公主相认也能顺利进行了。

手下?道:“大人已知公主的身世,可境况实在不容乐观,大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是要揭露公主的身世,还是先瞒下?来?”

“怎能向晋王揭露?”魏砡回头看?着心腹,“公主流落在外数年,我王思念公主,只想要公主回魏国,将之养于膝下?,并不愿其留在晋国。”

“且……”

魏砡感到棘手,“可公主已然长大成?人,与?少将军情意?相投,若公主身世被人发现,晋王定要魏国履行婚约,那便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公主必定黯然神伤,我王怕是也不忍心公主受如?此大苦。”

“那大人觉得,眼下?该如?何?”

魏砡缓步走着,望着前方巍峨的王殿:“少将军人品如?何,我也不够了解,若当真是可靠之人,大王与?我也定然会助公主与?他在一起。”

魏砡当即做好决定:“我会在晋国多待上一段时日,一时回不去?魏国,我先写一封信,将此事与?大王商量一二?,你晚些?时将它与?公主的信一同送去?魏国,交给大王。”

手下?道:“喏。”

傍晚时分,霞光满天,护送信件的士兵启程离开?了晋国的王都,这一支护卫队由五人组成?,俱是武艺高强之辈,一路走官道。

快入夜时,五人到一间客栈歇下?。

光线黯淡,灯火幽幽,浓重的烛光交织着打在立于二?楼窗边一道高大身影上。

年轻的华袍男子,手捧着茶盏,氤氲热气升腾间,他俯眼望着下?方马厩边系着的几匹良驹。

夜到子时,身后响起推门声,有人走了进来,朝男子行礼:“殿下?,那五人已服下?了迷药,一时半会醒不来。属下?找到了他们要送往魏国的信件。”

姬渊抿了一口茶,抬起手将窗户关上,他拇指上戴着的那枚银蛇指戒,在月色下?闪着银亮的光。

幕僚已将竹简摊放好,姬渊坐下?:“魏相不放心只派一护卫护送,此番特地?派了一支队伍,魏晋两国交好,在晋国的地?盘上,自当无人敢动魏国兵马。”

但当中关键的一环,便是姬渊早觉事有蹊跷,令人暗中盯着魏相。

晋国王宫不缺眼线,早晨魏相去?见卫蓁、之后差人送信,此事尽数落入了姬渊耳中。

前后荒郊野岭几十里只有这一处客栈,姬渊算准了这一支队伍夜晚会在此歇脚,令手下?备好了迷药,今夜就动手。

月色照不亮他的面颊,姬渊拇指触上竹简,轻轻一扯绳带,竹简上内容便尽数展现在了面前。

姬渊一目十行扫下?去?,带着戒指的手轻敲桌案,嘴角勾起幅度。

近旁灯烛燃烧,他一双晦暗的眸子被映亮,眉梢微挑:“她是魏国的公主啊……”

幕僚听得心惊:“魏国公主?”

姬渊抬起手,将竹简递给幕僚看?,背往后靠了靠。

幕僚看?完,心中波澜起伏,“魏相之所?以?大费周章会寻玉佩的下?落,原是公主流落在外。他魏国妄图瞒天过海,以?鱼目混珠,令假公主顶替卫蓁入晋。”

幕僚跪坐下?,将竹简搁在桌上,“殿下?,此事……公主与?少将军……”

偏偏魏公主是卫蓁,其与?祁宴之事闹得王宫人尽皆知。

幕僚不敢去?看?神色:“那殿下?打算如?何做?”

殿内响起潺潺的水声,姬渊给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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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倒了一盏茶,分毫不急,看?着另一捆竹简,仿佛看?到什么有趣之处,指尖压了压竹简。

他低声道:“我与?魏公主指腹为婚,如?何做?自是当履行婚约。”

雪在窗外无声落下?,一阵风来,蜡烛摇曳,他指尖划过竹简,低声道:“她小字,叫央央?”

第68章承诺

姬渊看完了?信,慢条斯理重新扎好竹简,抬起它送到属下手?里,“将?东西放回原处,莫要叫魏国人察觉。”

“是。”

幕僚悄无声息推门离开。姬渊手捧着下巴,在黑暗中静静思忖着,以如今的形势,自?己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大雪寂静地?下着,纯白覆盖世间万物。

一连三日都是雪天。窗纱上氤氲着水汽,清透的雪光从窗外透进来,洒在大殿中,也照进了?床帏,洒在榻中一道影子上。

祁宴自?那日拜见晋王之后就未曾出门,背上伤势需要静养,他便一直在殿中养伤。

他抬头看着窗外不断落下的雪,目光缥缈,问身边护卫:“今日正?月十三,是阿娘的忌日吧?”

祁宴手?撑着床榻起身:“南烛,你将?火盆拿到外面檐下,我为阿娘烧点?纸钱。”

护卫去寻火盆,“少主,火盆里还有最后一点?木炭。晚上怕是不够用了?。”

祁宴披上外袍,“无事,够烧纸钱就行。”

祁宴伤势过?重,经不起路程颠簸,并未离开王宫前去将?军府,只是宫中宫规森严,要找到这些纸钱并不容易,也费了?祁宴不少门路。

祁宴推开门,冷风呼啸灌入,吹得他长袍一角飘飞,他走进雪地?中,蹲下身,袍角与腰间配饰坠在雪地?上,抬起手?将?纸钱洒进盆中。

幽幽静静的火光升腾起,映亮他苍□□致的面容。

祁宴的眼中倒映着明暗摇曳的火光。有雪粒沸沸扬扬飘落在木炭上,火苗左右摇晃,下一刻就要熄灭,祁宴抬起披风袖摆,为火盆挡住冷风。

纸钱烧成了?灰烬,随风飘飞升起,往苍灰色的天际飘去。

祁宴露出浅浅的笑意,对着冷空轻唤了?一声:“阿娘。”

南烛在旁看着。

祁宴半蹲着,柔声地?自?说自?话,以孩儿的口吻,向?姬琴公主诉说自?己来晋国大半年的遭遇。

纸钱都已烧光,祁宴却久久未动,陪着火盆中最后的一缕火苗消失殆尽,又待上好一会,这才缓缓起身。

南烛去捧火盆,“少主年少英勇,如今也在晋国成了?将?军,公主知晓定然欣慰。这个?时?候想必老将?军也在祭奠公主吧。”

祁宴微微一笑,拢了?拢披风,道:“我们回去。”

王殿之中,晋王与臣子议事,一议便到了?傍晚。

殿中臣子离去后,晋王扯了?扯衣襟,洪硕扶着其起身,“宫人已为大王摆好晚膳,大王移步内殿便可。”

今日是姬琴公主的忌日,清晨晋王为公主上一炷香,而按照惯例,宫中也会备下一桌公主从前喜欢的菜式,放上两?双筷子,一双给晋王,一双给公主。

晋王嗯了?一声,转步往内殿走去。

这一顿晚膳,晋王用了?很久,洪硕侍立在外头,不敢进去打扰,只将?内殿留给晋王。

许久之后,洪硕挑帘子入内。

晋王靠案几后,身侧窗户大开着,大片雪花直接从外头飘了?进来,有几粒沾染到了?他裘衣上。而他不动,举目眺望着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明月。

洪硕弯下腰,声音轻轻的:“大王,医工交代过?,正?值冬日,您当保暖,不宜吹冷风。”

晋王全?然未听进去,只喃喃道:“从前阿琴在时?,每到年关,都会陪寡人身侧为寡人抚琴。寡人实在想念女儿的琴音啊。”

老人抱着手?炉,孤寂地?坐着,月色加重了?他身上的寂寥感。

洪硕默了?一刻:“不若奴婢去请楚公主来为殿下抚琴一曲?今日殿下与臣子商谈立储之事直到傍晚,公主的琴音或可缓解殿下的疲累,也可缓解殿下对公主思念之情。”

晋王转过?头来:“你倒是向?着卫蓁,这个?时?候也不忘在寡人面前提起她。”

他一下揭穿洪硕的心?思,却也并未表现出分毫不悦。

“奴婢是看着大王青睐楚公主才如此说的,大王虽严厉,对楚公主和祁将?军却是都极好。”

晋王面露讥嘲之色:“寡人对祁宴是好,可祁宴何曾记过?寡人对他的恩情。寡人叫他这几日莫要出现,他便真不来见寡人了??”

好半晌,晋王只觉心?中烦躁异常,抬手?示意洪硕扶自?己起来。

“扶寡人去见祁宴。今日是他阿娘的忌日,寡人去看看他此刻在做甚。”

洪硕一愣:“可大王,您身上伤口……”

晋王道:“无妨,你且引路便是。”

快入夜了?,灯笼左右摇晃,烛光与风雪在泼墨般的夜色中交织缠绵。

祁宴就在殿内,正?趴在榻上。左盈帮其上完药,起身将?双手?在水盆中浸了?浸,“将?军的伤势是皮外伤,未曾伤及筋骨,只要按时?上药,伤口处生肌去疤,很快就能痊愈。”

祁宴脸埋在枕头中,嗯了?一声,“左盈,你将?药也给公主送一份。”

左盈才应下,余光瞥见一道影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外,定睛一看,正?是晋王。

对方跨入门槛,抬手?示意他莫要出声,左盈朝其行礼,拎起药箱,退了?出去。

殿门在背后关上,晋王拍了?拍身上的雪,一眼便看到床帏之后趴着的祁宴。

少年赤着膊,身上缠满纱布条,额间碎发?上还沾着细碎的汗珠,双目安静地?闭着,仿佛太累睡了?过?去。

晋王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床榻上人的动静,这才迈开步伐朝榻边走去,他坐下,静静打量着面前人。

烛光勾勒出年轻男子漂亮的眉眼,他眼帘浓密,眼角轻勾,每一分弧度都恰到好处,在灯下显得尤为温和,一瞬间令晋王想到了?故人。

他苍老的手?从袖管中探出,悬在半空中许久,终是慢慢覆了?上去,便觉祁宴眼睫在自?己掌下一颤。

年轻男子睁开眼,眸中一闪而过?惑色:“大王。”

“你醒了?。”晋王收回手?,语调冷淡,“寡人夜里出来,正?逢大雪,无处歇脚,路过?你这处院子,只是顺道进来坐一会。”

“嗯。”少年就低低回了?这一声,没?再开口。

这态度平平叫晋王觉得,反成了?自?己非要来见他不可。

晋王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扫视这一间大殿,殿内陈设简朴,处处透着冰冷,无一点?生气。

晋王拢紧身上狐裘:“屋内冷如冰窖,怎不点?火盆?”

“大王忘了?,您叫医工不许给我上药,也不许宫人送炭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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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经他一提醒,想起自?己气急之下的确下过?这一命令。

“寡人叫你不许点?炭火,你记得一清二楚,叫你不许与楚公主在一起,你怎么偏就不听?”

祁宴不语。

晋王冷冷一笑:“还和寡人犟,真不知你这脾气学了?谁。”

祁宴道:“臣性情继承父母,自?然也是承袭于?祖辈。”

他说得面色坦然,晋王倒被堵得说不上话来。

晋王道:“今日是你母亲的忌日,你可知晓?”

两?三刻的沉默,祁宴道:“臣未曾忘记过?,早些时?候已经给她烧过?纸。”

晋王眼中坚冰似的神色渐渐消融,他哑着声音道:“祁宴,你对你母亲可还有印象?”

祁宴道:“有的。阿娘去世的早,但臣这么多年还记得阿娘的音容笑貌,记得阿娘极爱花钿。”

在他三四岁的记忆里,阿娘身影沐浴在金色的夕阳下,坐在梳妆镜前,长裙柔媚地?贴顺着地?面,自?己捧着脸趴在阿娘的膝上,父亲为她贴上花钿,那些珠宝华簪折射出明灭的光亮,与融融金光点?落在她眼里,她笑靥温柔,这是祁宴为数不多的的印象,埋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祁宴轻声道:“在瑕城封地?,我时?常会去阿娘屋子,看到那些从未变过?的摆设,便感觉她好像仍陪在我身边。”

晋王眸光微荡,声音渺渺如烟:“是,她是爱花钿,从小就喜欢漂亮的东西,寡人给她的嫁妆都是各类首饰。”

思量起往事,浓烈的感情便如潮水涌来,晋王抽出思绪,看向?面前人:“寡人问你,你可知罪?”

少年缓缓抬起头。

说了?这么久,晋王愿意看在女儿的面上,给祁宴一次机会,只要祁宴肯低头。

祁宴声音平静:“臣何罪之有?臣倾慕女儿家?,愿与她结为眷侣,此情出于?本心?,不知自?己何罪之有。”

“就算大王逼臣认罪,可大王知晓我心?中的答案。”

“你若当真是不知悔改,那寡人便按照律令治你的罪。”

祁宴起身:“臣甘愿受罚。”

晋王气得说不上话来,看着面前执拗的少年,也早就预料到会得到这个?回答。

他叹息道:“在见到你前,寡人也曾想过?姬琴的孩子会是何样,你当真与她一样不知悔改,不撞南墙心?不改。”

晋王起身欲走,目光落在他枕边,“你养伤时?还在看兵书??”

“是,臣既为将?领,便不能有一日废止学习。从前大大小小无数战役,皆能为我所学,”

晋王神色复杂,转身离开大殿。

一出大殿,洪硕立马上来为他撑起雨伞。

雪珠打在伞面上,晋王突然停下,望着浓墨般的天穹,“朝臣都在劝寡人立储君,可朝中根本无储君可立。若祁宴是寡人之孙,那该多好。”

洪硕听得脚步一顿:“大王……祁将?军乃是您外孙啊。”

“是,若是将?其过?继到寡人名下呢?”晋王道。

洪硕握着伞的手?柄发?软:“大王这如何能行?古往至今从未有过?外嫁女子之子即位的先例。”

这涉及到储君的册立须得万分谨慎,一旦起了?争议,那便遗下无穷的后患。

洪硕知晋王随口一提,绝无可能传位于?祁宴,可听到这话心?惊肉跳。

“储君难立啊。”晋王叹道,“寡人膝下这些孙子各有各的不足,长孙狂妄,目中无人,次孙平庸,目光短浅,再有几人都是碌碌无为之辈,唯有姬渊姬沃稍微出挑。”

晋王与洪硕缓慢地?往前走着,问道:“你以为王孙中谁最合适储君之位?”

“奴婢不敢妄议朝政。”

晋王道:“姬沃只可当守成之君,耕耘树艺,关心?民生,若是太平之世,必能有一番作?为,可如今是乱世,乱世需要狠厉之君,其性格软弱,难以服下,姬渊行事更是稳妥,也懂谋略御下之道,可其专营朝堂谋术,并非放眼天下之君,也不如姬沃知民间疾苦,此二人相比祁宴,都实在差太多。”

“只是他到底并非寡人的孙子,若是孙子那就省心?多了?。”晋王长吁出一口气。

他回过?头,望向?身后落后几丈远的宫人,宫人手?中所捧的盔甲,已沾满了?雪花。

这件盔甲是晋王特地?为祁宴所打,本是打算在祁宴从南方楚国回来后,就嘉赠于?他,不曾想这中间出现了?那样多的波折。

“祁宴这般目中无寡人,若寡人一下就原谅过?错,是不是显得太过?轻易心?软?”晋王道。

洪硕摇了?摇头:“祁少将?军并非目中无大王,而是少年人性子硬,不肯压弯傲骨。大王既今日来探望将?军,也莫要再一味纠结,反倒叫自?己一直过?意不去。”

“你说的是,可寡人不可能这样轻飘飘揭过?去,一定要给他们一点?教训才是。”

晋王挥手?,示意宫人将?盔甲先收起来,缓步往前走着。

快回到王殿时?,一道身影立在殿门口,见到晋王,立马便迎了?上来,“大王,臣负责调查王殿内奸一事,今晚已有结果,那宫人被拷打,已经吐出了?实话。”

“吐出来了??”晋王眯了?眯眼,“进殿说吧。”

……

而次日,卫蓁起身不久,王殿那边便传话,让卫蓁过?去一趟。

卫蓁数日不曾被晋王召见,敏锐察觉到不对,问来接自?己的洪硕:“大王召我是何事?”

“昨夜司狱来向?大王禀告宫中内奸一事,大王听后气血攻心?,头风复发?,故而奴婢来请公主去。”

卫蓁道:“内奸调查的结果出来了??”

此事关乎不小,但洪硕知卫蓁无二心?,也不瞒着她了?道:“是,那宦官公主也见过?,就是王殿里当差的安竹,是他在除夕那夜给晋王礼服做了?手?脚。”

卫蓁道:“我记得,他应当入宫当差多年,何以就这般要谋害大王?那背后可有旁人主使?”

“这安竹生于?晋国,虽是晋国人,然其家?母是齐国人士,故而安竹有一半齐国血统,其被拷问已经将?内情全?盘招供,此番背后主使之人的齐王,除夕宴上猛兽发?狂便是齐王一手?谋划,欲用野兽除去大王。”

卫蓁心?惊不已:“他一个?小小的宦官,如何能与齐王联系上?”

“这便要问齐国公主了?。她与兄长暗中有信件往来,敲定除夕之夜事变,齐国公主暗中搭线,找上安竹,给了?他能使得野兽发?狂的香料,威逼利诱安竹,安竹上钩愿意相助。如今事情败露,齐国公主被拷打之下已经认罪,称自?己无奈,被异母的兄长送来和亲,齐王以远在家?乡幼弟相逼,才不得不为之。”

卫蓁平日在学宫之中,也与齐国公主时?常见面,虽是点?头之交,相处也算和睦,万万想不到其会被齐王利用,但其意图谋害晋王,下场自?是可以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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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蓁长叹了?一口气。到了?大殿,一入内,才发?现王殿之中坐着几位大臣,祁宴在一旁,姬渊与姬沃也同样在场。

随着她走进,殿内安静了?一瞬。

卫蓁到晋王身边跪坐下,向?其行礼。

晋王坐在案几后,看着下方的臣子:“齐王竖子,暗害寡人,乃是赤裸裸地?挑战寡人之威,今日召诸位爱卿来密谈,正?是商议此事,寡人当如何做,晋国该如何做?爱卿们有何想法,不妨直言。”

左下方臣子出声:“大王切记动怒,先派使臣前去和谈,试探齐王态度,令其必给一个?交代。”

“竖子已经骑到寡人头上,还要使臣和谈?”晋王拍案,桌上笔墨纸砚随之一震,下方众臣低下头。

“寡人若忍,怕是便不用当这晋王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晋王的态度已然明显。

晋王看向?右边,“祁宴,此事你如何看?”

祁宴从案后起身:“齐王荒唐,蔑视王威,以如今晋国实力,伐齐如探囊取物,大晋锐士的刀剑已久未饮血,正?是出鞘剑指东方之时?!”

“伐齐”二字一出,殿内一片议论。

姬渊起身道:“晋国此时?不正?国威,在天下眼中便是畏惧齐国,如此何以称霸中原?”

晋王道:“可寡人要的不止是伐齐……”

在自?己这话落地?后,晋王看到祁宴抬起头来,知晓他定然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晋王从位上起来,长身如虎,身后是大开大合的屏风,“寡人要的是齐国,灭国!此乃唯一震慑齐国之法!”

他的声音铿锵,一字一字,千钧一般,敲在殿内众人心?尖上。

晋王抬起手?,将?桌上那枚令牌扔到祁宴面前:“祁宴,你说你之罪任由寡人处置,寡人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齐王头颅落地?之日,便是卫蓁被许配给你之时?,如此,你可有异议?”

这话令殿内霎时?一静。卫蓁也睁大眼睛看着晋王。

齐王头颅落地?如何能实现?怕是要攻破王都才有可能,那与齐国亡国何异?那一日要等多久?若是齐王头颅一日不落地?,那卫蓁岂不是一日不能被许配给祁宴?

这话看似是功赏,更像是惩戒,给一个?遥遥无期的承诺,不知何日才能实现。

一时?间,殿内目光皆看向?殿中安静跪坐的少年。

这晋王的许诺,他会同意吗?

众人揣测着,或许祁宴放弃,走其他的路子,比此要来得快得多。

然而令众人惊讶的是,祁宴慢慢俯下了?身,“臣,愿率兵马东行,叩齐国东门,取齐王项上人头祭旗,成大王东征霸业。”

他再慢慢抬起身子,看向?晋王身边的卫蓁。

卫蓁的心?怦然加快,他冷静的声音清晰无比回荡:“君无戏言。请大王现在下旨,定下我与公主的婚约。”

第69章心房

晋王甚至没有思忖一刻,干脆道:“可以。”

一直默不作声的姬渊,却走出一步,躬身道:“大王,祁将军功劳未定,此事下旨是否太过草率?且此前,祁将军与?楚公主私事传遍宫闱,大王这?会就直接赐婚嘉奖,落在那些外臣耳中,怕是显得大王偏爱将军,倒叫将军成为众矢之的,那些士兵怕也不能信服将军。”

姬渊抬头笑道:“不若等?大军胜利还朝,那时再赐婚锦上添花更好。孙儿也是为了将军着想。”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晋王听到下方的群臣的附和声,轻点了点头。

祁宴的眉心微皱。

晋王话锋却一转:“不过寡人做事,若需要顾及到所有人的心思,何须再做这?一国之主?论起来?,祁宴也是寡人的外孙,公室子弟娶和亲公主,并无半点不妥。”

晋王转首看来?:“卫蓁,你?呢?你?可愿意嫁给祁宴?”

卫蓁掌心早已出了一层汗,对上晋王深邃的双眸,她长袖对拢如流瀑,弯下腰身:“孩儿愿意。”

晋王俯眼望着?下方:“祁宴,你?即日?起便着?手军队,调集兵马粮草,一个月后大军启程!”

祁宴朗声道:“是。”

这?一桩婚事,由晋王全权做主,压下了所有质疑的声音,就这?样给定下了。

待殿内的臣子被?遣散走,只剩下了祁宴与?两位殿下,卫蓁这?才?开口?:“大王,孩儿有一请求。此番大军东行,孩儿能否一同东行?”

“你?想一同东行?”晋王目光质疑不解。

卫蓁点头道:“行兵打仗之时,前线每日?都有伤员下来?,便是军医再多,人手也定然不够,据孩儿了解,晋国后防也有女子为医,孩儿在楚国之时,也曾入军营帮忙照看伤员,已有不少?经验,不知大王能否应允孩儿与?将军一同东行?”

“不可。”晋王道。

卫蓁连忙道:“孩儿只在后防的军营,绝不会给大军添乱,那里极其安全。”

“寡人倒不是担心你?,是怕你?去了,祁宴心就不放在打仗上。”

祁宴听到提到自己?,抬头道:“大王,孙儿能分得清轻重。”

晋王拍了拍案几上几叠奏牍,“行了,莫要再说,你?留在王都,与?姬沃还有姬渊一起,帮寡人管着?前朝和后宫的杂务。”

卫蓁还想再争取一下:“可……”

“公主便留下来?吧。”下方的姬渊开口?,“留在晋宫安全,公主。”

姬沃也点头道:“是,前头兵荒马乱,公主也要跟着?日?日?行军,大军是不会单独照顾公主,实在太过劳累。”

可这?点劳累卫蓁以前经历过,并不觉得有什么,她安静垂下眼帘,今日?能得晋王赐婚已是晋王大度,再提要求,在晋王眼里怕就是得寸进?尺了,日?后再谋算便是。

她微微一笑,道了一声:“喏。”

晋王今日?召她来?,是为了头风之症,卫蓁为他上完药,起身出了大殿。

一出来?便看到祁宴正立在光下,与?身边姬沃交谈着?。

他身姿高挑,闲适放松,竹青色衣袍穿在他身上,衬得人又矜贵又优雅。

金色的阳光照着?他眉眼,少?年郎意气风发,春风得意。

卫蓁露出微笑,他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伸手握住她,卫蓁连忙要抽手,小声道:“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话虽这?般说,她却也向他走近了一步,立在他身边。

“恭喜祁将军与?公主。”门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姬渊跨出门槛,朝着?二人道贺。

他脸上噙着?极浅的笑意:“方才?在殿中的话,望将军不要在意,在下也是为将军着?想。大王给你?二人赐婚,此乃乐事,当好好庆祝一番。”

“多谢。”祁宴淡淡颔首。

姬沃目光转而落在卫蓁身上,“将军也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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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在晋宫极其安全,你?不在时,晋宫会帮你?照顾好公主。”

他略略加重了“晋宫”二字,那朝卫蓁投来?的眼神颇有深意,卫蓁心中浮起一股古怪的情绪,然很?快姬渊便抬步离开,背影如常,脚步沉稳,她也将这?份情绪压下了心头。

姬沃道:“虽说祖父提的要求实在严苛,不过好歹你?二人婚约也算定下来?。”

姬沃笑着?拍了拍祁宴的胳膊,“恭喜祁兄,恭喜公主了。”

卫蓁没有回寝殿,而是跟着?祁宴先回他的院子,他毫不避讳地?牵住她的手,二人光明正大地?走在路上,承着?无数宫人的打量目光,冷风吹在身上,分明还是冬日?,卫蓁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惬意。

回到了他的寝殿,一进?来?,祁宴就帮她解身上披风。

卫蓁抬起头,双目亮晶晶,祁宴挑眉道:“公主怎么从王殿里出来?,脸上笑意就没落下来?过,方才?路上宫人都知道公主今日?有喜事了,这?么高兴。”

卫蓁手抚了抚脸蛋,“哪有。”

祁宴将她带至镜前,铜镜中立马照出女郎一张娇俏红润的脸蛋,眉梢吊着?的都是喜悦之色,

卫蓁颇有些不好意思,回过头来?道:“你?要出征了,我们先收拾行囊。这?个时候天寒料峭,天气还极冷,你?一定不要忘了多带些衣裳。”

“你?衣柜在哪?”卫蓁拉着?他的手,“我们选几件保暖的衣裳。”

她不经意间已经用了“我们”二字,祁宴垂下眸看着?自己?被?他拉住的手,“公主眼下这?般关心臣,倒真有点像将军夫人了。”

卫蓁打开柜子,回过头来?,“是,祁驸马。”

祁宴轻笑一声,看向柜子里那一叠叠摞得整齐的里衫,拿出其中一件,问身前人道:“带这?件?”

卫蓁手触上去,感觉衣料绵柔厚实,点点头。

门口?响起咳嗽声,二人回首,左盈立在门边:“在下来?的是不是时候打扰了二位?”

“没有,大人进?来?吧。”卫蓁轻笑。既有外人在,她与?祁宴也拉开了一臂的距离。

左盈搁下了药箱:“公主的眼睛在下也治疗了一段时日?,再施针一个月左右,应当就能好了。”

他抬手作礼:“在下刚刚从宫人口?中也听闻了喜事,恭喜将军与?公主了。”

祁宴上前扶他:“此时说恭喜尚早,大王原话是要说我取下齐王头颅方才?应允婚约。”

左盈正在取药瓶的手一顿,垂下眼帘,喃声道:“杀了齐王吗。”

左盈抬起头,祁宴与?他目光对视,思绪一下被?点亮。

左盈的妹妹就在齐宫,便是齐王身边那位盛宠一时的乐夫人。

待卫蓁离去后,左盈才?轻声道:“此事,或许未必那样难办。属下有法?子可助将军一臂之力。”

……

晋王发兵攻打齐国的命令,一阶一阶传了下去。比起祁宴在年前南下,只带了五千兵马,这?一次全然不同,是倾国之力攻打齐国。

晋国与?齐国接壤之地?,本有驻扎的军队,其他分散在各国的军营,也都调集军马开始东行。至于南方的楚国,楚王即位之时,有祁宴在当中的助力,如今也到了还恩之时。

晋楚倾两国之力,势必要灭齐。

此番出征,前线有两位统帅之一,晋王任命祁宴为其一,统帅三军。大军很?快便出发,然而在出发前几日?,朝中出了一道旨意,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晋王竟然欲御驾亲征,亲讨齐国。

晋王年过七十,大多数人在此年纪已然年迈,然晋王在马背上打下江山,距离上一次出征,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正是五年之前。

那一仗打得酣畅淋漓,晋国横扫千军,如猎豹吞噬着?周围领土,将北方蛮夷打回北方荒漠之后。

晋王确信自己?这?一次亲征,依旧可以振奋士气。

也确如晋王所料,在大军启程前的酒宴上,晋王亲自鼓舞士气,军中士兵斗志昂扬,豪气万丈,振臂高呼,势要齐王以血还债。

卫蓁参加完送行宴,从郊外军营回来?,已经快入夜了。

大军明日?午后便将启程,今夜便是她与?祁宴最后见面的机会。

然而宴席结束时,祁宴被?晋王喊去交谈,卫蓁根本没有机会与?他说上话。

卫蓁出神地?望着?桌上摆放的铜漏,水珠一滴一滴落下,她等?了许久,祁宴也未曾来?。

“公主,快入夜了,先歇息吧,奴婢瞧将军今日?应当在京郊外军营过夜,不会回宫了。”

卫蓁叹息一声,“扶我沐浴吧。”

沐浴完,擦干净头发,卫蓁上榻,然刚阖上眼时,外头传来?笃笃的敲窗声。

卫蓁坐起来?,便看到窗户被?撬开,一道修长的身影跨过了窗。

年轻男子踏着?月色走来?,到床边走下,看卫蓁双目明亮,若两粒宝光流转玉石,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眼睛好了吗,眼下已经能看到了?”

卫蓁点点头,“是,怎么你?每一次都偷偷摸摸来?,像是……”

“像什么?”祁宴接话,“偷闯入女儿家?屋子的无耻之徒吗?”

这?句“无耻之徒”提醒了卫蓁,当日?他就是将她压在这?间寝殿的桌上亲吻,道“无耻之辈要吻了你?。”

她道:“少?将军也有自知之明。”

“并非有意偷偷摸摸,实在是不做贼,见不到公主。”

他俯身靠近,肩上都是冷霜,冷气钻入了她寝衣之中,卫蓁看到他俊容被?冻得苍白,眼睫上沾满水雾,一瞬间就起了恻隐之心,往床里挪了挪,腾出一个位置给他。

祁宴垂下头,看那位置一眼。

卫蓁卧下:“你?不冷吗?”

这?话是何意思,不言而喻,是想让他上榻来?暖一暖。

祁宴眉眼轻勾:“是有一点冷。公主不介意吗?”

卫蓁拢了拢被?子,二人也不是没有同榻过,她总觉得经历过那夜他们互相依偎取暖,像两只受伤的动物互相舔舐伤口?,关系便亲密了更多。

何况他们现在已经是未婚夫妻……

卫蓁伸手拉住他,祁宴自然而然卧在了她枕边。

四目相对,他高挺的鼻梁就挨着?她的鼻尖,卫蓁面颊上全是他的热息。

她胳膊支起身子,看着?枕边人,修长的指尖替他拂去碎发上的清霜:“大王欲御驾亲征,宫中便只剩下我一人,我还是想与?大军一同出发,那样也能与?你?时常见面。”

祁宴握住她的指尖:“大王不会同意的。”

卫蓁眼中浮起轻愁:“但在宫里,我也无事。此番前线作战不知何时能结束,战事不停,我岂非就一直见不到你??”

卫蓁心头已有想法?。战事不会一直吃紧,总有双方休战的时候,那时她便乔装打扮好去军中,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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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宴,也探望晋王。

二人的指尖在月色下根根相抵,交缠的掌影落在墙壁上。

“不必担忧,此事未必无法?子可解。你?记不记得,我与?你?说过,左盈有一个妹妹在齐宫。”

卫蓁若有所思,“记得,所以左盈与?其妹关系似乎极好……”

祁宴道:“是,此番东征,左盈会隐下身份,在合适的时机,入齐宫见其妹。”

卫蓁莞尔一笑,抬手抚上他俊美的脸颊,少?年褪去了青涩,气质一经沉淀后,就如同那上好的佳酿,就连卫蓁偶尔望着?那双如苍穹朗星的眸子,也会忍不住失神。

“祁宴,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夫,等?你?回来?,是不是就是我的夫君了?”

祁宴愣了一刻,低低应下。卫蓁靠近,他目光躲闪,侧过脸去,脸颊藏匿在黑暗中,然皎洁的月色照在身上,还是映亮了他泛红的耳垂。

卫蓁看出了他的窘迫,凑得更近了。

少?女手撑着?脸颊,笑涡缱绻,恰如一汪清冽的春泉,那一双素手抚上他的心口?。

是柔若无骨的触感。

属于她身上的香气袭来?,她在他耳畔轻轻一笑,手压了压他的心房,声音若那素手传递来?的感觉,在撩拨他的心尖。

“祁宴,你?心跳得怎么这?么快?”

暗夜里,气氛黏腻,无声的暧昧开始拉锯。

第70章娶我

祁宴一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哪里跳得快,你?是不是听错了……”

他企图叫黑夜掩盖住身上的羞愧,仍装作镇定,一双眸子?紧盯着卫蓁。

卫蓁靠过来,下巴抵在他肩膀上,“你?能在两年之内,不对,三年之内娶上我吗?”

祁宴道:“不会这么久的。”

“万一呢,若是你?不知何时才能攻下齐国,我是不是还得一直等你??只?怕三年期限都是极短的。”

“不会的。”祁宴笑道,“有左盈在齐宫之内助我,东征未必如想象之中困难。再说——”

他一顿,慢慢抬起身子?,卫蓁的目光追随着他,那张俊容慢慢俯低下来,“真那么久才能娶你?,卫蓁,我也会心痒的。”

男性独有磁性的声音,如同砂砾磨过卫蓁的心头。

她只?觉胸膛好?似爬出了不计其数的蚂蚁,在轻轻啮咬着心头。

“那就快一点来娶到?我。”

再靠近一点,他们的唇瓣便?能吻上。

冷风从被褥外头漏进来,卫蓁身子?一颤,忽而意识到?沐浴完上榻,身上便?只?穿了这一件里衣,这衣料实在太薄,几乎什么都盖不住。

她伸手去捞被褥,想要挡在身上。

祁宴低下头看了一眼,又抬起头。

明亮夜色下,她长发铺散在枕边,一身单薄的素衣如雪,勾勒出窈窕曼妙的身段,浅绿色的小衣若隐若现,上绣蓬蓬莲子?与清透曼妙的浅红色荷花,构成一幅栩栩如生的生动画卷。

她的里衣松松垮垮系着,因为方才扯被褥的动作而松散开来,连带着小衣带子?也垂落下来,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卫蓁忙要去重新?系小衣,他指尖已先一步将带子?握住,却?未曾将带子?重新?系好?,而是将绳带一圈一圈缠在指尖上。

卫蓁的心因为这一动作大震。

她赶紧伸手握住他的手臂,祁宴脸颊俯下,唇贴在他耳边:“此?前不是吻过吗,为何还这般害羞?”

卫蓁脸涨红:“那时不同。”

“怎么不同?”祁宴将下巴搁在她颈窝里,缠着带子?的手捧着脸颊,好?整以暇的样子?懒洋洋看着她。

不断有冷气漏进来,二人俱是脸颊微烫,但在这场男女间的拉扯中,谁都没有停下,像是比着谁会先败退。

卫蓁道:“那是因为那夜你?挨鞭子?,你?在晋王面前承认我们的关系,我与你?共卧一榻,看到?你?身上的伤口,才忍不住想要与你?靠近。”

那夜的他们依偎而眠,他吻了她的后背、伤口、肩膀,自?然不止这些……

“今夜呢?”祁宴侧过脸,鬓若刀裁,面如美?玉,他侧过脸,薄唇轻吻住指尖的绳带,那股子?轻挑之气便?都流露了出来。

越是如此?,越是蛊惑人心。

他声音沾染了欲念,仿佛要透入人的骨子?之中。

那双眸子?转暗,紧紧地锁住她:“今夜想要与我靠近吗?”

他的掌心抚上浅绿色的衣料,完全覆盖住上面那一株娇艳盛开的荷花,另一只?扯着绳带的手往下,握着少女一边纤细腰肢,还没怎么动她,就感受着她身子?已经贴着掌心微微发颤。

他安静地打量了一会面前人:“你?穿这件很?好?看,很?适合你?的肤色。与上次那件一样好?看。”

卫蓁脸颊燥红,从没如此?见过如此?一本正经夸赞:“我上一次穿的是哪件?”

“浅桃红色。”祁宴道,“吻过,记得很?清楚。”

少年将军处常年握剑,皮肤带着一层薄茧,卫蓁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虎口处传递来粗粝的触感,她额间渐渐出了些细汗,抬手搂住他的脖颈,祁宴靠近,道:“怎么了?”

“我希望你?快一点回来,不要叫我久等。”

“不会的。”祁宴轻声道。

少女的眸子?里盛满对他的关切,想叫人将她拉入怀中好?好?呵护。

祁宴的手沿着她的腰肢滑下,侧过头,看到?这个时节,桌上梅瓶里竟还插着一支芙蓉花枝,花瓣娇艳欲滴,恰如面前少女一样,在黑夜中娇媚盛开着。

芙蓉花经催折,泛出花露晶莹,暗香慢慢袭来。

卫蓁侧过脸去,好?一会,从枕下取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拉过他的手。

帕子?上一片润意,她红着脸,望着眼前人,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耳根已经红透,还与她装正经。

他虽说不会叫她久等,但二人下一次见面却?还不知何时。

她支起身子?,唇瓣主动贴上他的唇,回应他方才的所做所为,本就快要离别的二人,吻得越发难舍难分,仿佛要在今夜将所有的吻都吻净了。

渐渐地,她感觉到?了来自?他身上的那一份不适。

卫蓁察觉到?什么,咬了咬牙,靠着他耳朵:“祁宴,你?是不是很?难受?”

祁宴抬起乌黑的眼帘,卫蓁看着他的眸子?,觉得这样的人真是老天?都偏爱,就连眼帘投落下的影子?都像老天?的神?来一笔,她指尖温柔拂过他的眼帘,向一旁覆上他发烫的耳廓。

少女的手沁凉,却?不冰寒,刚刚好?能缓解他身上的燥热。

她另一只?手与他十指交握,唇朝他靠来,柔声道:“祁宴,你?的手是武将的手,触感不平,带着几分薄茧的粗糙感。”

祁宴的呼吸微微,仿佛预料到?她接下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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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何事,少女道:“那么我的手是什么感觉?”

她询问着,那玉葱般的指尖揉着他的耳根,随后沿着耳廓往下,拂过那修长的脖颈,漫过漂亮的喉结。

所过之处如羽毛轻抚,痒意发芽,不断生长。

祁宴的心开始发胀,想要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住她的动作,然而他却?又抑制住心中的恶念,想看看她还能做什么。

她的手搭上了他的腰带,抬眼与他对望,满含踯躅。

祁宴嗓音极其喑哑:“你?我还尚未成亲……”

卫蓁有些呼吸困难:“我知晓。”

她拉住了他的手。年轻男子?一下仰高脖颈,那向来从容不迫的面容上,此?刻眼里都是躁动,喉结在她另一只?手覆盖下上下滚动。

许久之后,卫蓁甩了甩手,转身将红透的脸颊埋在枕头间,他从后抱住她。床榻里一片黑暗,唯有些许月光漏了进来。

祁宴用帕子?帮她擦手。二人先后走下榻去澡间沐浴了一番。

在上榻前,祁宴喊住她,又打来一盆水,好?好?帮她将指尖洗了一番。他眉宇间神?清气爽,倒是一片餍足。

待到?上榻,二人俱没有说话,急促的心跳声却?是一重接着一重,许久之后才渐渐安静下来。

卫蓁头枕在手背上,还能听到?身后人的呼吸,知晓他还没睡。

他从后方紧紧抱住她,二人蜷缩靠在一起,温度从背后袭来,叫卫蓁无比的心安与温暖。

天?地间寂寥一片,窗外是沙沙雨声,卫蓁疲累了一夜,昏昏欲睡。

他轻轻的声音落在她耳畔:“天?一亮我就要走了。”

卫蓁道:“路上要小心,记得我叮嘱你?的,多穿衣物?,注意保暖,不要贪功冒进。若是我想与你?联络……”

祁宴道:“你?可以写信给我。晋王不许你?来边关,但隔个十日?半个月,你?总可以写信。”

“十日?半月吗?若是我想天?天?写呢?”她反问道。

说完便?觉身后人胸腔微微一震,祁宴笑着靠过来:“公主若不觉麻烦,日?日?写信,在下求之不得,就是苦了送信之人。”

卫蓁也轻笑一声。

半晌,他拉过她的手,五指摊开她的掌心。

卫蓁低下头,看着他修长的指尖在自?己掌心画了一个符号。

她微微蹙眉:“这是……”

“你?我之间的信件,记得用这个标记,防止信件被伪造私拆。”

祁宴说完,看卫蓁望着掌心出神?,问道:“怎么了?”

卫蓁道:“没什么。”

她在他怀里转了一个身,轻揽住他,温柔道:“我记得了。你?要保重。天?很?晚了,你?就在这里歇下吧,不要再麻烦回去一趟。”

祁宴道:“好?。”

过了许久,身边人气息逐渐平稳,卫蓁才摊开了掌心,指尖轻抚上去。

方才祁宴从后抱着她,她一阵恍惚,眼前浮现起了上一世的画面。

他不是唯一一个这样抱着她,在她掌心中写过字的男子?。

窗外雨帘声不断落下,前世,也是这样一个雨日?——

在她人生的最后一年,她来到?楚国北部那座荒废的离宫之中养心。

她虽目盲,视力受损,却?仍想趁着最后的光阴做一切想做的事,可宫女们起初总是处处阻拦她,不许她去采花草,不许她骑马,更不许她上山。

唯有那一护卫愿意陪着她。

那一日?他与她上山,偏偏遇上瓢泼大雨,下山的路被泥石阻拦。

二人被困在山洞之中,靠着篝火取暖。

只?是入了夜,寒气渗人,她冻得瑟瑟发抖,便?感觉有人从后抱住她,用身子?为他取暖。

彼时,她仍是楚王后,与一个护卫如此?这般实在是越线。

他的口音并不是完全的楚音,夹杂着晋音,卫蓁目盲久了,能靠耳朵辨别出来许多东西。譬如,她能听出他在自?己面前,有意改了音色说话,不想叫她听出他本音。

那一夜,她问他的名字如何写,他就是这样,摊开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下名字。

他的一个名字罢了,怕也是信口捏造的。

但卫蓁还是记下来,他说他叫晋岚。

那一段时日?,他陪她纵驰荒野,牵马给她说夕阳落日?,在夜深人静之时为她读经文,他就像是一道炽亮的光闯入她暗无天?光的日?子?,驱散了她心头的阴霾,却?又倏忽消失不见。

雨水淅淅沥沥,卫蓁从前尘往事中抽身,想起在山洞之中,他全身湿透,衣袍褪去,她曾无意间碰上他的身子?,她从未见过这般全身大大小小都是伤疤的人。

卫蓁的心头忽而生出一个想法,转过身来,看着身前人。

她记得很?清楚,那人的腰际有一块伤疤。

卫蓁的指尖有些颤抖,朝着祁宴的腰际伸去。

其实她也清楚,哪怕祁宴身上有伤口,也印证不了什么。

然而当她撩开他的里衣,抚上腰际那一块肌肉,一道伤痕触感清晰无比的从指尖传来,卫蓁的心还是不由得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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