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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辞春山 灿摇 43916 字 2024-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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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世俗

祁宴抵开她的贝齿,卫蓁睁大眼睛,他高挺的鼻梁贴着她的肌肤,攻城略地一般亲吻而来。

这一刻,她感觉到他心头压抑许久的感情?汹涌流出。

卫蓁被吻得喘不上气来,仅能靠着他的呼吸来渡气,雪白的面颊浮起?薄红,挣扎着想要逃离,祁宴的手扣上她的后脑勺,不许她离开丝毫。

舌根发软,双腿也发软。

她听到?他在她耳边开口,恍惚了一下,便是这一下,被他有了可乘之机,唇舌侵略而来。

她嘤咛着:“外?面大王的人在。”

祁宴道:“我知?道,不要去开门。”

他反手扣住她一只手腕抵在桌边,那手腕上的天青色玉镯,随着卫蓁的挣扎轻轻敲打着桌案,一下又一下,发出清越之声。

少?女呼吸声与郎君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勾缠,与窗外?簌簌的雪落之声交织在一起?。

等他松开她唇时,少?女两片樱粉色的唇瓣,被蹂.躏得已?成?靡丽红艳之色。

她耳根绯红,脸颊埋于他颈窝里,好半晌都没缓过来,只颤抖着声线道:“你该走了。”

可虽如此?说,她仍旧紧紧攥着他的袖摆,没有一丝松开的迹象。

她在他怀里平复呼吸,而后抬起?手,也?环抱住了他。

二人就这样?静静依偎在一起?,谁也?没开口说些?什么,仿佛这一刻便是天长地久。

直到?外?面宫女一声话语,将卫蓁拉回了现实,“公主歇息了吗?”

卫蓁看祁宴一眼,“你先去躲一躲。我去见见那宫女。”

她双手摸索着桌子,在祁宴的帮助下重新?点燃了蜡烛。

卫蓁走到?门边,回头?确保祁宴躲好,看不到?他的身影,才将门打开。

侍女立在门外?,约莫三十多岁左右,生?得一张鹅蛋脸,带着平和的笑意。

“奴婢方才瞧公主屋内蜡烛熄了,还以为公主已?经歇息。奴婢名唤作芙蔷,被大王派来照顾公主饮食起?居,日后便侍奉在清雪殿了。公主眼下可是准备安歇了,奴婢来伺候您吧。”

侍女是晋王派来的人,虽看着温和,行动间却是一派的老练,几句话便交代了来的目的,且要表明日后要管着卫蓁的清雪殿。

卫蓁见她要进来,连忙拦住:“姑姑也?是来的第一日,与我尚未熟悉,且我也?不习惯夜里有人陪在我殿内。就不必劳烦姑姑今夜伺候了。”

芙蔷问:“公主今夜不需要奴婢?”

卫蓁道:“已?经很晚了,姑姑就先去安置吧。”

芙蔷朝殿内看一眼,见无什么不妥,便也?道:“那奴婢便先退下,公主也?早些?休息。”

卫蓁含笑道别,一关上门,她捞起?桌上男子的披风,立马往屏风后走去,对祁宴道:“你快走吧。”

祁宴靠在屏风上,懒洋洋转目看过来。

卫蓁将窗户支开一条缝,冷风呼啸钻了进来,吹得她长发翩飞,她转头?道:“祁宴,你方才问我,没有想要与你就此?断了一切关系。”

她摇了摇头?:“我并没有,从没有过。”

下一瞬,一只手伸出拉她入怀,卫蓁感受着他身上的暖意,眼睛一阵发酸。

“但这些?时日,我们还是避一避好吗?”

卫蓁踮起?脚尖,唇瓣在他的眼角轻轻落下一个吻。

少?年纤长的睫毛如蝶翅轻扇,拂过卫蓁的肌肤,激起?一股痒意。

卫蓁中万般不舍,柔声道:“走吧,小心一点,莫要被他们发现了。”

祁宴接过披风,终于松开她,抬手替她理了理额间的碎发。

他轻声道:“我知?道卫蓁,不会教你感到?为难。”

他说罢翻身出窗,离去前转头?又望了她一眼。

他那道身影与漆黑的夜色彻底融在了一起?。一直到?听不见窗外?脚步声,卫蓁悬着的心才回到?胸膛。

她的目光落在昏黄的窗纱上,透过那里,仿佛还能看到?刚刚少?年离去时的背影。

她在他面前一直没有落泪,这会终于眼眶湿润,控制不住掉下眼泪,卫蓁抬手拭了下眼角,唇角浮起?笑容。

她怎么会想要与他断了关系?

她不曾向他倾诉过心声,不曾与他说过喜欢他,是因为心中迷茫,看不清与他的前途,可如今他说会与她在一起?,一同走下去。

那她也?是如此?。

从头?到?尾,她需要的郎君只是让她心安。

她也?不知?,他能不能明白,自己方才吻上他眼角的意思。

她愿意相信他,与他一同走下去。

卫蓁回头?,吹灭蜡烛,上了榻。

四?更天时,她满头?湿汗,从噩梦中惊醒。

梦里那野兽扑来的一幕太过逼真?,卫蓁手搭在额头?上,红唇轻轻喘息着。

当时宫宴之上,卫蓁坐在上方,看得格外?清楚,野兽四?周都是人,它挣脱束缚之后,咬伤了一侍卫,又朝上方扑来。

按理说,野兽伤了一人,应当被血腥气勾住停下,然而那野兽却不曾停下,偏偏扑向晋王,像是目的就在他一人。

卫蓁眉心紧锁。

既然野兽事先被调.教过,有没有可能昨夜的事不是意外?,有人在背后主使,想要借着野兽之口除去晋王?

如若晋王一死,晋国储君尚未立下,朝堂必定陷入大乱。

谁会在此?中受益最?大?六殿下姬池的疑点是最?大,究竟是他行此?下策,又或是另有其人?

卫蓁忽然想起?,昨夜她陪在晋王身边时,在晋王身上闻到?了一股清淡异香,从前从未有过,当时就觉不对,但未曾多想。

待明日一早,她便翻一翻书简,对着香料比对一二,看看能不能将那气息辨出来。

她怀疑正是这气息,才引得那野兽发狂。

晋王的贴身衣物只有近身伺候的几位宫人才能碰,若真?如卫蓁猜测,那晋王身边必然混进了不干净的内奸。

清晨时分天未亮,卫蓁起?身往晋王歇息的偏殿走去,想要趁着晋王衣物被销毁前将其带回来,然而去时被宫女告知?,晋王的衣物已?被收拾干净,都由宫人烧了。

卫蓁便心知?自己猜测不假,她并未追问,回到?宫中。

她找来自己昨日的衣裙,自己一直与晋王在一起?,衣服也?沾染了一点他身上的气息。

这时,凉蝉来报,道是芙蔷姑姑来了。

卫蓁道:“她是晋王派来监视我的。做好我们事,不必过多在意她。”

卫蓁看着面前摆放着香料盘子,拿起?桌上的《香经》翻看起?来。

……

除夕宴席上发生?的事,经过一夜已?经传遍了宫廷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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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姬池作为进献上野兽之人,自然难逃责罚。

姬池跪在王殿前,声称自己无辜,断断不知?野兽怎会发狂,晋王未置一言,叫人将他带下去,由司狱亲自拷问。

姬池离开后,不多时,先后来了几位王孙来探望晋王,都被打发了去。

直到?正午时分,祁宴前来,才被允许其进入大殿。

晋王听到?脚步声,睁开眼道:“你来了?”

祁宴行礼后起?身,到?床榻边坐下:“大王可曾好点?”

“寡人好得很,这点小伤何足挂齿?”

晋王坐起?身,神色如常,受伤的手臂碰到?床头?,脸颊肌肉隐隐抽搐,祁宴赶紧去扶着,晋王背往床栏杆靠去:“昨夜宫宴之事,你是觉得事出偶然,还是姬池觊觎寡人之位,刻意所为?”

祁宴沉默了一刻道:“此?事一时也?难以定论。六殿下当不至于如此?,然而可也?不能不怀疑,其在齐国之时,齐王是否以利引诱之……”

晋王道:“你觉得是齐王所为?”

“一旦大王遭遇不测,晋国上下必定动荡。那野兽被齐王调.教过,焉知?是否是齐王之意?齐王若如此?做,虽然冒进,风险极大,可一旦成?功,齐国便能从中受益无穷。”

“可那野兽已?死,此?事难以探究。”

“是,所以臣说,此?事并无定论,一切皆看大王的意愿,”祁宴道,“大王或许轻飘飘揭过,又或许借此?发难于齐国。”

晋王意味深长道:“祁将军如今行事,越发像一位谋略家了。”

他话锋一转:“但寡人今日为何召见你,不是谈此?事。”

祁宴隐约猜到?他的意图,道:“不知?大王所为何事?”

“年关一过,寡人打算给学宫中诸位女子指婚,你与楚公主熟悉,你与寡人说说,觉得楚国公主嫁给哪一位王孙合适?”

晋王审视着祁宴的神色,少?年人缓缓抬起?眸,除了眼睫最?初轻颤了一下,便再无一点情?绪的起?伏,他道:“公主的婚事,牵扯甚大,臣作为外?男,实在不宜议论。”

“那公主的婚事便任凭寡人做主了。”

许久的沉默,殿内无人开口。

晋王看他面不改色,道:“寡人问你,你对楚公主,可曾有过不该有的妄念?”

祁宴道:“大王何意?”

“你如今被授予了官职,也?无须日日陪在寡人身边了,这段时日,你且搬出王宫去住,也?免得寡人夜长梦多,总想起?当年你父亲对寡人女儿做的事。”

祁宴笑道:“大王觉得臣与楚公主之间不清不楚?”

晋王嗤笑:“寡人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你舍身救她的那一刻,敢说自己对她没有一点别的心思吗?”

“祁宴,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晋王脸上笑意荡然无存,只余下一片阴沉:“下去吧。”

洪硕一听这话,赶紧上前道:“少?将军走吧,先叫大王歇息。”

祁宴起?身,神色平静:“臣叩谢大王。”

晋王看着少?年离去,他早就知?祁宴的性子执拗,自己也?已?提醒过,他若执意不将心思收起?,那晋王该怎么处置他,也?说到?做到?。

“魏国的宰相何时到??”晋王缓声问道。

“约莫七日后,姬渊殿下说,那日傍晚,他去迎接魏相,将其安置接待来宾的会馆中,再与之交谈,试探魏相的态度,若是妥了,再引魏相进宫与大王会面,为魏相举办宴席接风洗尘。”

晋王颔首:“他想的是周到?,就交给他做,毕竟那事关他自己的婚事。”

洪硕道:“是。”

魏国宰相的车队,在七日后的黄昏时刻,到?达了绛都。

魏相行事低调,车队前后加起?来也?不过六七辆马车,然而车上那玄黑蟒纹绣着一个“魏”字的黑色旗帜,迎风飘展,一入城门,还是引起?了街道上不少?百姓的注目。

一旁酒肆里,姬渊靠在栏杆边,俯看着下方年轻的魏相从车上走下来,被自己的人迎接,引入会馆之中。

“魏相到?了,殿下是否去见?”

姬渊道:“我稍后便来。”

侍卫应下:“殿下,还有一事,自魏相入晋以来,属下一路悄悄跟着他们,发现魏相一古怪之举。”

姬渊手敲着栏杆不语,侍卫便继续道:“魏相派出去一个手下,一路寻找一枚玉佩的下落。”

侍卫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姬渊接过垂眸,不由蹙了下眉梢。

“殿下当年与魏公主指腹为婚时,魏王送给晋国的一枚玉佩,上面绣着的魏国的腾蛇纹,与魏公主的玉佩是一对。也?正是这画纸上画的。”

姬渊自幼收在身边的东西,当中细节自然一清二楚,这张图纸上画的玉佩与自己的那枚一模一样?。

姬渊问道:“魏相的人找玉佩时,还说什么了?”

“魏人悬赏此?玉,凡是能提供玉佩线索者?,赏赐百金,能找到?玉佩主人者?,赏赐万金。”

这便耐人寻味了,那玉佩主人正是魏公主,魏相好端端地寻他魏国的公主做甚?

从魏国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迟姬渊与魏公主的婚事,他就猜到?当中必有端倪。

侍卫问道:“此?事是否禀告大王?”

“不用,盯紧他们,有任何风吹草动告诉我。”

姬渊淡声道:“魏相到?了王都,必然也?会寻找玉佩,这张图纸上只画了玉佩正面,你去将我玉佩的另一面画下来,拿去套魏人的话。”

侍卫道:“殿下妙计。”

次日,七殿下于宫外?会见魏相,二人交谈甚欢、长谈直至深夜的事,便传入了宫中。

魏相表明,此?番来晋,确实是想要结魏晋之好,再续前缘,没有一丝一毫怠慢晋国的意思。

可魏国也?实在无奈,公主因为染上恶疾,面容有损,身子孱弱,占卜的卜者?说,卦象不吉,公主须被送离魏宫养病,不得对外?宣扬,直到?前些?日子,公主才重新?被大王接回宫中。

魏相一等公主的病慢慢好转,便即刻启程来晋地了。

“两国邦交,联姻是必然,魏国绝不会出尔反尔。”这是魏王的原话。

只是公主尚未痊愈,魏王也?怕公主此?时入晋,因水土不服加重疾病,更怕公主病容有损,令晋国不悦,所以婚约一拖再拖。

祁宴清晨从将军府入宫面见君王,便从晋王那边得知?了此?事。

而晋王听了姬渊转述的魏相之话,不满之色溢于言表。

祁宴出了王殿,与左盈走在长廊,路过的一处花池,前方就要走到?卫蓁的院子了。

自祁宴搬出宫,与卫蓁有七日未曾见面,今日大王召见他,也?未曾让卫蓁在身边作陪,是有意让卫蓁避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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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之人突然开口:“将军还记得,此?前曾给属下看了一枚玉佩,那玉佩涉及到?公主的身世。”

祁宴低声道:“是,你可曾有眉目了?”

左盈乃祁宴心腹,祁宴信任他,并也?未曾隐瞒卫蓁身世内情?。

左盈提醒道:“将军,魏相来晋国了。”

祁宴脚步一顿,一下明白,卫蓁既是魏国贵族之女,他们直接去问魏相,请他相助调查此?事,便可省却许多麻烦。

祁宴看一眼前方:“前头?便是公主的院子,你去向她要玉佩,待魏相入宫之后,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带着玉佩私下去见见魏相。”

左盈道:“那属下便说,在当铺中收到?了此?玉佩,问魏相能否看出此?玉出自何家。”

左盈顿了顿,“但此?事也?不可宣扬出去。”

在外?人眼中,卫蓁乃是楚国贵族血统,代楚国公主前来晋国联姻,如若她并非楚国贵族的身世被揭发出来……那无疑少?了一张护身符。

祁宴在长廊上停下,看着前方道:“是,去找她吧。”

第62章揭发

左盈往清雪院走去。

卫蓁在殿内,听到外头人禀告左盈到来,让下人请他进来。

左盈向卫蓁行礼,“此前少将军与在下讲了公主的身世,不知公主的玉佩可在,在下想将其带回去,或许此次就能摸索到一些公主身世的线索。”

卫蓁微微诧异,眼中浮起亮光,道?:“在的,因为之前怕将玉佩丢失,近来便没有佩戴。”

卫蓁走去内殿,打开柜子里取出玉佩,回来交到左盈手?上。

左盈将玉佩收好,“公主放心?,一有消息,属下便来告诉公主。”

卫蓁朝他道?谢,左盈点头欲走,卫蓁忽开口问道?:“他近来怎样?”

这?个“他”指的是?谁,二?人心?照不宣。

“少将军很好。公主放心?。”

她与祁宴已经数日不曾见面,听到这?话便安心?了,卫蓁送左盈离开,回来后坐下,继续拿起面前的香经。

这?几日她为了辨认此前晋王身上的香气,一直在翻阅香经,终于辨出了一个大概。

那香气由银丹草、香茅、马鞭草制成,混在一起能勾起动物的□□,刺激动物发狂。

故而晋王被野兽袭击绝非偶然,必有幕后之人在推波助澜。

卫蓁为求小心?,还得再确认一二?,也得找个合适时机,将此事上禀给晋王。

而晋国接待魏相?的宴席定?在了次日傍晚,因魏相?身份尊贵,此番晋国按照最高的礼仪接待之,上至勋爵贵族下至文武百官皆要出席,兼之快要到上灯节,宫中也一同举办了灯会。

太阳临近落山之时,公孙娴穿戴打扮完,来寻卫蓁,与她一同赴宴。

少女?们?结伴而行,往宴客厅走去,路过了池苑,听湖畔边传来喧闹声,入目一片热闹的景象。

“前头便是?灯集,晚宴还有一会才开始,我们?要不要一同去看看?”公孙娴道?。

卫蓁点头说好,被公孙娴拉着往池苑走去。

花丛边支起一排排灯架,挂着琳琅满目的花灯,令人眼花缭乱。头顶繁丽的烟火盛放,纷纷扬扬如花朵散开,笑声喧哗声回荡不绝,便真如民间的集市一般。

卫蓁穿梭在花灯之中,雪白的面颊上浮动着流光。

二?人在一处灯架前停下,公孙娴看着灯笼上的灯谜,询问卫蓁是?否能猜到谜底,卫蓁蹙了蹙眉梢,抬头仔细思忖,却在对面人群中看到了一熟悉的人影。

少年侧身立在花树之下,脸颊被花灯照亮,树梢间筛落下斑驳的光斑洒在他周身,他与身边几位友人交谈,仿佛谈到什么有趣之事,唇角微微上扬。

像是?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祁宴转过头来,本是?无意间一瞥,却刚巧与卫蓁的视线上。

四周有暗香浮动,人影攒动,灯火辉煌,二?人隔着人群遥遥相?望。

卫蓁心?跳砰砰加快,只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的心?脉。

“公主?”公孙娴轻唤一声,卫蓁回过神?来道?:“晚宴时辰差不多到了,我们?也该入席了。”

公孙娴说好,与卫蓁离开花丛,才走一步,却突然停了下来,对卫蓁道?:“公主先走,我等会便回来。”

卫蓁不解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身旁的芙蔷出声,“公主,我们?先走吧。”

卫蓁道?:“等等她。”

不多时公孙娴便回来,这?一次手?上却多了两盏花灯,她一路小跑气喘吁吁,脸颊两侧浮起红晕,将其中一只兔子花灯塞到卫蓁手?里。

卫蓁抬起兔子灯,笑道?:“你方才便是?去找花灯的?”

公孙娴点了点头,揽过卫蓁的胳膊往前走,在她耳边小声道?:“我方才去见了姬沃,这?花灯是?他送我的。”

卫蓁一怔,既然公孙娴的灯是?姬沃送的,那自己这?只兔子灯……

公孙娴挑了下眉梢,卫蓁顺着她视线瞥去,余光隐约捕捉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指尖不由握紧了怀里的兔子灯。

自己手?上的这?盏,是?祁宴送的?

公孙娴问道?:“公主喜欢吗?”

卫蓁浅浅一笑,手?抚摸上纸兔的两只耳朵,蜡烛的热意透过薄纸传递到指尖,再抵达心?头,一股暖流涌过了心?田。

卫蓁笑意甜润:“喜欢。”

身边芙蔷又促道?:“公主,莫要误了时辰。”

众人都往宴客殿方向走了,卫蓁也迈开步子,只是?在踏上长廊时,还是?微微侧首,朝着少年所在的地方看去。

年轻男子一身玄狐披风立在花树之下,清俊贵美,容色玉曜,身影被拉得格外修长,今夜雪落满园,月照千里,那灯火辉煌在他面前,仿佛都失去了光泽。

一股暖意涌上卫蓁心?头,融化了这?么多天与他未曾见面的疏离。

卫蓁抱紧了怀里的兔灯,步伐轻盈,裙摆摇动。

芙蔷跟在她们?后头,她看卫蓁行事沉稳,却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也会对这?等事物感?到好奇而新鲜。

卫蓁随公孙娴进入宴席,大殿之中已亮起了耀目的烛杖。

魏相?远道?而来,晋国盛情款待,今日宴席不比家宴随意,晋王并未叫卫蓁陪在身侧,卫蓁也就与公孙娴坐在下方人堆里,特地选了靠后边不引人注目的位置上。

待到魏相?入殿,向晋王进献珠宝,表示寒暄。

魏相?举止优雅,言行不卑不亢,令人如沐春风。

卫蓁坐在压低声音道?:“我听说魏相?年轻有为,却未曾料到是?这?般年轻,原来不过才二?十五六的样子。”

公孙娴点头:“那魏相?出自魏国公室,与那要嫁来晋国的公主还是?堂兄妹,魏相?生得一表人才,那魏公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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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也极为貌美?”

这?时,上方晋王开口,询问魏相?,魏公主何?时可以入晋。

魏相?道?:“待公主病情转好,定?然便会入晋。并非我王不舍公主离魏,实在是?公主为病情所困。”

晋王道?:“若是?公主久病不医,难道?寡人的孙儿?还要一直等下去?还望魏相?给一个确切的时日,确保公主可以入晋。”

卫蓁了解晋王,知晓晋王凡是?用这?等语气,那便是?极其不悦了。

殿内的空气慢慢凝固住,就连奏乐之声也停了下来。

魏相?大袖拢起:“望大王宽宥,公主病痛缠身,实在无法支撑其来晋国。臣知晓大王欲结两国之好,然我们?大王膝下也确实只有这?一位公主,若这?门婚事令大王不满,不若就先作废……”

晋王轻嗤一声,唤道?:“姬渊。”

一旁走出一道?身影,在阶前缓缓跪下,“孙儿?在。”

晋王对姬渊道?:“既如此,待魏相?还国之日,你便随魏相?一同入魏,前去探望魏国公主。寡人想,这?一对小儿?女?,被耽搁了这?么久,魏相?不会不同意吧?”

魏相?抬起头,正要说些什么,晋王已挥袖道?:“上舞乐。”

这?便是?拒绝与魏相?继续交谈下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晋王已是?动怒。

魏相?长叹一声,恭敬称是?,回到座位之上。

宴席中,公孙娴转首看向卫蓁:“魏国为何?不肯送公主入晋?”

卫蓁轻声道?:“凡事背后必有理由,或许魏国公主真是?久病缠身吧。”

随着舞女?入殿,大殿中回旋起轻快丝竹声,乐师抚琴敲钟,鼓者拍打鼓面,各种?乐声交织在一起,觥筹交错间,宴席重新恢复了热闹的场面。

卫蓁看到前方,祁宴坐在酒案后,放下酒樽,手?捂了一下胸口,卫蓁想到他身上还有伤,应当不能饮酒,眉心?不由担忧地蹙起。

至酒酣时分,一旁的公孙娴拉住卫蓁的手?,说要与她一同离席,去外头吹吹气。

宴席上有不少人都离席了,她们?的座位靠在角落里,这?会出去,也并不会引起多少人注意。

卫蓁点点头,与她一同起身。

芙蔷伸手?却拦住他们?,似乎觉得不妥。

卫蓁道?:“我与公孙小姐一道?,有她陪着我,姑姑能否放心??”

芙蔷犹豫了一会,还是?点头,“行,那公主速去速回。”

她二?人跨过门槛,一同走出大殿。芙蔷看着卫蓁离去的身影,又看一眼上方的晋王,犹豫之下,还是?不敢叫卫蓁离开自己的视线。

芙蔷提着裙裾,快步往殿外走去,想要跟上卫蓁。

可今日灯集上人来人往,除了勋爵贵族们?,宫中的侍女?宦官们?也想趁着今夜想好好放松。

芙蔷晚了一步,就是?晚了这?一会,等她走到灯集上,已经找不到卫蓁的影子,她心?不由一坠。

那边,公孙娴已带卫蓁离开了灯会,二?人行到灯火寂寥处,卫蓁被她拉着往前走,不解道?:“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们?出来好一会了,该回去了。”

公孙娴回头道?:“姬沃约我见面,你与我一道?去,至于要去何?处,你去了便知。”

卫蓁听到公孙娴要与姬沃见面,便也跟了上去,这?些日子来替他二?人做遮掩已是?轻车熟路。

公孙娴带卫蓁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院内并无把守的侍卫,只那一间寝殿还点着灯。

公孙娴推门而入,卫蓁本以为只会见到姬沃,却未曾料到殿内还有一人。

年轻男子背对姬沃而立,听到开门声,回过头来,看到是?卫蓁,也是?一愣,随即问姬沃:“你将她带来了?”

姬沃叹道?:“你二?人也有多日未曾见面了,今日我与阿娴出来,便想着你二?人也该叙上一会。放心?吧,此处偏僻,应当无人会来。”

姬沃与公孙娴跨出门槛,走之前,姬沃压低声音对卫蓁道?:“他年关前从楚地回来,身上又添了新伤,你多关心?关心?他。”

殿门轻轻关上,冷风被隔绝在了外头,卫蓁口中长呼出一口热气。

她与他隔着几尺的对望,时隔数日再见面,卫蓁以为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想要扑入他怀中,然而此刻却格外地平静。

她侧过脸,看向那支摇动的蜡烛,轻轻道?:“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祁宴问道?:“我送你的那只兔子灯,你看到了吗?”

卫蓁嗯了一声,“我很喜欢。”

她终于抬起头来,几日未见,面前少年仿佛又俊美了几分,睫毛纤长投下一片漂亮的阴影,就连落在他眉目间的都格外温柔。

今夜他在酒席之上,不少人来他敬酒,郎君灼灼耀目,在哪里都是?人群的中心?。

卫蓁扬起笑容,却看到他忽然咳嗽一声,抬起手?捂着胸口,她连忙上前一步道?:“我在宴席上就看到你身子不适,可是?旧伤又复发了?”

他轻声道?:“无事,只是?今日饮多了酒,胸口有些难受。”

卫蓁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看向他腰际:“左盈有没有给你随身携带的药?”

祁宴点头:“有的,我方才正准备给自己上药。”

卫蓁接过他递来的药瓶,抬起头道?:“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祁宴道?:“不用,我可以自己来。”

卫蓁已经打开药瓶看向他,毫不退让,祁宴终是?手?探向腰带,将衣袍解开。

卫蓁的手?覆上他胸口旧伤,看到一旁落下的一道?新的伤口,指尖轻颤了一下:“这?就是?在去楚国时落下的伤?”

祁宴语调轻松:“还好,并不怎么疼。左盈说不是?什么大伤,只是?今日多饮了些酒,伤口才又疼起来。”

卫蓁指尖抚过那道?伤疤,感?受着那不平的,仿佛感?受他的疼痛,道?:“伤势痊愈前,你不许再饮酒了。”

祁宴低下头,看少女?眸光晃动,里面溢满对他的关切,甚至还有几分怜惜,唇角不由翘起:“好啊,都听卫大小姐的。”

卫蓁为他上完药,将药瓶盖好。

有冷风从窗外渗进来,吹得殿内蜡烛一灭,这?大殿中唯一的光亮,便剩下了她腰间的那枚夜明?珠串。

四周没有点上暖炉,这?冰冷的空气,陌生的桌椅,窗外的一声低低鸟叫都能引得卫蓁心?颤,这?一切都在提醒他们?,这?是?在私通

卫蓁心?中不舍,望向他:“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祁宴嗯了一声,知道?她这?话的意思是?,她该走了。

光线晦暗不明?,她与他四目相?对,在离别前,她还是?忍不住扑入他怀中,“祁宴。”

他亦然紧紧抱住她,数日分别的思念,都融化在这?一个拥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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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蓁哽咽道?:“我很想你。”

祁宴高挺的鼻梁嵌入她脖颈,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洒下一片的湿热的气息,“我也很想你。”

他们?没有多少时间耳鬓厮磨。

祁宴抬手?抚摸她的面颊,“走吧。姬沃今日寻的这?处地方并不算太隐蔽,你我都离开席间太久,难保不会惹人起疑。”

二?人紧握的掌心?终是?一点点松开,她正要离开他的怀抱,突然间,外头忽然响起一串脚步声。

她身子一定?,外头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即大片火把的光亮透过窗纱照了进来,卫蓁被火光刺得下意识侧开脸。

一道?女?声响起:“快!将这?座宫殿围住!搜搜看这?殿内有没有人!”

“是?!”

卫蓁听到那说话者,顿时反应过来来人是?谁,全?身血不由凝固。

侍卫的影子已经投到墙壁上,根本不给殿内二?人离开的机会,“砰”的一声,门被从外头猛地踢开。

冷气从外灌入,吹得卫蓁的裙裾飞扬。

她在火把刺眼的光亮中睁开眼,看着芙蔷正立在殿外。

芙蔷眼中难掩震惊,唤道?:“公主!”

卫蓁耳畔一阵嗡鸣,反应过来还被祁宴抱在臂弯中,立马离开他的怀抱。

这?里的动静引来不少人,殿内这?一幕自然落入了外人眼中,众人只瞧见殿内一男一女?亲密相?拥,随即外头起了一片骚乱之声。

“这?不是?祁将军与楚公主吗,这?二?人怎会在这?里?”

第63章相悦

这一个是晋王的外孙、朝中的新?贵,一个是?别?国的公主?,远嫁而来和亲,竟然暗通曲款,私相授受。

芙蔷从震惊之中回神,朝前走了一步。

她早些时候找不到卫蓁,心头?突突直跳,放心不下,立马去带着一队侍卫一间一间来搜院子,竟就撞到了这一幕。

芙蔷长吸一口气,朝着那二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公主?,少将军,请吧!”

寒风拍打着窗户,发出一阵一阵的响声?,卫蓁忐忑地回?过头?,与身边男子对视上。他已穿好了衣物,伸手握住她的手。

卫蓁指尖发抖,祁宴靠近,低声?道:“别?怕,有我在。”

他的大?掌包裹住她的手心,温柔的力道从他手间传来,卫蓁急剧跳动的心渐渐缓和下来,苍白着面容道:“好。”

祁宴带着卫蓁离开了宫殿。

前头?的宴席此刻尚未结束,晋王酒过三巡,已是?微熏,正靠坐在王椅上阖目养神,就?听到一道脚步声?靠近。

晋王缓缓睁开眼皮,见一小宦官仓促地走上台阶,到洪硕身边停下。

晋王问道:“怎么了?”

洪硕面色一变,却?是?欲言又止,“大?王……”

晋王皱眉:“直接说便是?。”

洪硕附上晋王的耳:“大?王,公主?与少将军被人发现在一处偏僻的宫殿里……”

“哐当”一声?,大?殿突然安静下来,众人只瞧见晋王神色骤然阴沉,那只酒樽被砸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晋王缓缓地起身,屏风下留下一道高大?巍峨的身影。

他的周身气场强势,这么些年来,纵使朝中的老臣也无一不畏惧他,更别?提殿内其余的之人,一时间各个都低下了头?。

“将那二人带到寡人的王殿来。”

他面色苍白,大?步流星往外走去,宽大?的衣裾划过地砖。

晋王终于走了,然而殿内凝固的空气却?久久未曾流动。

筵席间隙发生的事终于传开来,殿内议论声?纷纷。

“那楚公主?居然与祁将军私通!”

“怎敢做出这等事来?这二人是?何时勾结上的?”

“这二人实在胆大?,竟敢在大?王眼下暗通曲款,大?王若知?道,怕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天空下了雪,晋王的王殿之外,宫人僵硬地立着,身子紧绷成一线。

殿内,晋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

老君王脸颊上布满沟壑,每一道纹路都令他看?上去格外威严。在这几乎压抑的气氛中,宦官们害怕得不敢抬起头?来。

卫蓁裙裾铺散在身后,额间触着地面,闭了闭眼。

地砖传递来冰冷的温度,窗户间漏进来的冷气拍在她身上,她指尖冻僵,全?身如置冰渊之中。

她缓缓直起腰来:“大?王,孩儿今日与祁将军……”

晋王缓缓道:“孩儿?你算什么孩儿,寡人何曾有过你这个孩子,谁给你的资格敢如此自称?”

“祖父……”一旁跪着的姬沃出声?

晋王朝他投来一眼,“你早知?这二人有私,却?帮着他们瞒着寡人,你以为自己便能无事?”

姬沃面色涨红闭上嘴。

晋王神色沉凝,看?向?祁宴。

祁宴俯下身子跪拜,“大?王,此前臣领兵南下之前,大?王说许诺臣,若臣能三个月平息楚乱,便犒赏臣,许臣任意一心愿。如今臣已归来,也到了大?王兑现承诺之时。”

“寡人是?说过。”

祁宴再直起腰,掷地有声?道:“请大?王将楚公主?赐婚许配给臣。此便是?臣唯一所要的犒赏。”

晋王长身立着,半晌不言,一双眸子藏在黑暗中,透着诡异的沉静。

祁宴在晋王面前说的这一句,无疑是?惊世骇俗,令殿内一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间。

晋王转过身,缓缓往前走去,大?殿只听得了他低沉的脚步声?。在满殿宁静之中,忽响起“铮”的长剑出鞘声?。

晋王拔.出了摆在剑架上的一把宝剑,但见一道雪亮的光划过,那锋利的剑端便抵上了少年的脖颈。

“大?王!”四周众人齐齐出声?。

少年一双漆黑的眼睛在烛火的映照下,如同燃烧着一团幽静的火,面色不乱,丝毫不惧地与晋王对视。

他竟是?在笑:“大?王答应臣的,可否做到?”

晋王道:“寡人是?说过,可此事前提是?什么?是?你为人臣,必须安分守己,听寡人之命,绝无二心,然祁将军今夜做了何事?与我晋国未来的王孙夫人暗中勾结?”

祁宴轻笑了一下,晋王知?这是?在嘲讽自己,只觉这轻轻的一声?无比刺耳。

“寡人不立即处死你二人便是?好的了,你还敢与寡人提条件?”

晋王眼中露出森然寒意,高声?唤外头?侍卫,“来人,给寡人将祁宴带下去!”

“轰”的一声?,殿门被从外推开。

“祖父,不可!”姬沃膝行到晋王身侧,面色如纸,“今夜之事全?是?因我而起!大?王曾试探过我与七哥,欲将楚公主?嫁与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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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孩儿已有心仪的女子,又怎能再娶公主??且七哥也与魏公主?有婚约,那么楚公主?呢?她难道要为妾吗?”

姬沃咬牙,铿声?道:“大?王若觉得公主?与祁宴有错,那便一并处置孙儿吧!”

晋王道:“那寡人是?不是?还当赞你一句有义气?”

他身前卫蓁抬起头?,声?音婉婉唤了一声?“大?王”,双眸中起了一片朦胧水雾,“我是?欺骗了大?王,辜负大?王一片信任,只是?我与祁少将军早已心意相通,互生爱慕,这段时日我敬畏大?王,却?又不敢将此事告知?大?王,害怕叫大?王失望。”

晋王道:“你说早就?心生爱慕,是?多早,是?在和亲的路上,还是?在楚国?”

卫蓁闭了闭眼:“在和亲的路上。”

晋王握剑的手隐隐颤抖,卫蓁看?得出来,他在抑制极大?的怒气。

“来人——”晋王又唤。

祁宴挡在卫蓁面前,“臣在南下楚国前,与大?王说过,楚国之事,只能在我,唯有我一人能行,如今大?王要处置我,那楚国有许多事,臣怕还不能交到大?王手上。”

姬沃道:“是?,祁宴刚平定楚国之乱回?来,大?王怎能在此刻处置有功之臣?”

“你们这是?在要挟寡人?”晋王淡声?,“你祁宴何其了得,寡人就?非得你不可?”

姬沃摇头?:“并非要挟,的确是?祁宴有功,大?王若杀之,于我晋国乃便是?损一名大?将,且和亲公主?入晋,或嫁给王孙,或嫁给公室贵族,祁宴不也是?您的外孙吗?于情于理,大?王不该处置他们!”

姬沃的声?音在大?殿之中荡起一片回?音。

洪硕看?着晋王,上前扶住他:“大?王,年关才?过,此时忌行杀伐之事。且楚太?后身子不佳,挂念祁少将军,前些日子还给大?王写了信,望大?王看?在姬琴公主?的面上,善待她留下的唯一骨血。大?王何以忍心叫太?后伤心?”

这一番话,又是?提了“楚太?后”,又是?搬出了“姬琴”,洪硕是?真心想劝晋王冷静下来,并非多想帮祁宴说话,实则是?陪在晋王身边多年,了解晋王性子,不想晋王一怒之下又做出当年与姬琴公主?决裂之事,致使日后悔恨。

洪硕看?着跪在地上执拗的少年,“大?王器重将军,今夜本是?打算将那套新?打的盔甲送给将军,大?王……”

“闭嘴!”晋王冷声?斥道。

医工曾告诉晋王切忌动怒,可晋王此刻已怒气难遏,眼前一阵模糊,他手中宝剑脱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晋王看?着面前人道:“寡人要处置你们,并非是?因为你们私通,而是?你们胆大?包天,敢欺瞒寡人。你南下之功已与今日之罪相抵,你死罪暂时可免,但活罪难逃。”

晋王长吐一口气:“若早知?今日,你是?否后悔与和亲公主?纠缠不清?”

祁宴默了一刻,只压低身子,“我之功与公主?之罪相抵,我之人则任由大?王责罚,臣叩谢大?王。”

这便是?明晃晃的不知?悔改。

祁宴躬身再拜。

晋王笑赞:“寡人之外孙还当真有担当。”

“来人,将祁宴带出去,先赏二十鞭!”

卫蓁听得扬起头?来,宫中的鞭笞之刑尤为残忍,兼之又是?冬日,那刑罚绝非常人能受,卫蓁道:“祁将军身上还有伤,不能再受刑了。”

晋王俯眼望下来,“卫蓁,你替他求情,是?想替他挨罚?”

他眯了眯眼,看?着已经走到殿外撩袍跪下的少年,吩咐身边侍卫:“公主?既然要作陪,你们便将她带出去。”

洪硕劝道:“大?王,公主?身子娇弱啊。”

晋王不为所动:“压着她,让她好好看?看?她男人是?怎么受刑的。”

卫蓁被束缚着双肩压着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冷风呼啸着,鹅毛大?雪飘入殿内,落在卫蓁的身上。

卫蓁眼底通红,只听“啪”的清脆的一声?响起,那鞭子已经落下,她整个人身子一震,仿佛被鞭笞的人是?自己一样。

她用力挣扎,被再次压跪在地,张口欲唤,口鼻却?被人捂住,只余下了一片呜咽声?。

少年人跪在雪地里,一声?不吭,雪珠打湿他的鬓发,他眼神冰寒,骨子里好似有一股韧劲支撑着他。

渐渐的,有什么滚烫的液体落在了卫蓁身上。

她颈窝都沾上了他的血,转过头?,朝着上方的晋王跪拜,哽咽道:“孩儿不需少将军之功为我抵罪,孩儿有要事要向?大?王禀告。大?王能否就?此停下。”

晋王背手而立,沉默不言。

卫蓁道:“大?王可知?,除夕宫宴上,那只猛虎袭击大?王绝非偶然,大?王宫中有内奸,给大?王的衣袍薰上了香料,致使野兽发狂,孩儿这几日便是?在查此事……”

她咬了咬牙,泪珠一滴一滴打在手背上:“孩儿可为大?王找出那人是?谁,只求大?王放过祁将军。”

晋王转过身来,眉心皱着,目光落在她身上,又看?向?她身后的少年。

大?雪落满少年肩头?,那鞭子一道一道落下,抽打在他身上,发出刺穿皮肉的声?音。少年渐渐弯了腰,然他双手支撑在地面上,始终不曾趴下,又慢慢地直起身来,与晋王对视着。

晋王看?向?洪硕:“你去问他,是?否知?罪。”

洪硕闻言赶紧出去,然而得到的回?话却?是?,“臣不知?何罪之有。”

晋王看?到少年嘴角渗出了血,那双漂亮的眸子与晋王对视着,唇角浮起一丝笑意。

在最?后一鞭就?要落下之时,门边一道纤细身影,挣脱了士兵的束缚奔了出去。

大?雪飘落,少女一身红裙朝着少年扑去,那鞭子上的血接连不断落下来,又淬着冰冷的雪,打在人身上,便是?能令人皮开肉绽。

卫蓁颤抖着身子,抱着祁宴,那鞭子落在卫蓁的背上,抓破她的华美的裙袍,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透了出来。

只听得裂帛声?响,四周都安静了下去。侍卫停下鞭笞,天地间只余下雪落之声?。

她身上血溅出来,落在祁宴的眼角,祁宴讷讷看?向?她,少女环抱着他的脖颈,泪珠浸满他的颈窝。

她眼睫上都是?雪雾,满眼晶莹泪珠,沾满血污的手与他的手相握,祁宴忍着剧痛,咽下喉咙中一口血,开口声?音已是?沙哑无比,“你奔出来做什么?我没事,你先回?去。”

卫蓁手捧着他的脸颊,帮他擦去嘴角的血污,不肯离去。

祁宴便唤姬沃出来将她带走,卫蓁紧紧抱住他。

雪纷纷下着,晋王立在殿内,看?着那雪地中相拥二人,少年咬着牙红着眼眶抬起头?来,如一头?受伤的野兽望着他,这一刻,晋王终于觉得自己错了。他一直以为这个孩子像他的父亲,可到头?来最?像的是?他的母亲。

一样的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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拗,一样的不肯悔改。

也是?这时,外头?传来禀告声?,道:“魏相来了!”

魏相跨过门槛,一进来,便看?到了雪地中的一幕。

卫蓁侧着脸,不想叫外人看?见祁宴的狼狈之态,对身边姬沃道:“雪太?大?了,九殿下能否拿件披风来。”

魏相一听,连忙去解下身上的披风。

“公主?。”他蹲下身,将自己的披风递到卫蓁手中。

卫蓁抬起头?,与他目光如水波相接,又很快移开,道了一声?多谢,接过披风给祁宴披上。

“不必言谢,公主?。”

魏钰想要再多看?她一眼,卫蓁已经侧过身。

魏钰听闻了他二人的事,再看?那行刑之人手中还握着鞭子,似乎还要抽来,赶在那侍卫动手前,起身往殿内走去,道:“大?王,臣来是?有要事来与您商议。不知?大?王眼下可否有空?”

洪硕闻言,赶紧道:“是?,大?王,奴婢数着鞭子也差不多了,就?先叫他们下去吧。”

第64章相拥

院内一片雪白,一身的红裙少女扶着身前的男子慢慢站起来,雪花从天飘落,洒满他们的肩头,浑身都是水,狼狈无比。身旁的宫人都不忍再看下去。

晋王面容终是松动道:“将祁宴带下去,将公主带进来。”

晋王说完看一眼身边人,“方才魏相要说何事?”

魏砡拱手作礼,“还是关于我们公主的,大?王今日?宴席上,令魏国给一个公主确切可以入晋国的期限,臣想,今年的年底可好?”

“年底?”晋王似乎并不满意,然他注意力不在此,只看着被人从外头带进来的少女。

魏砡的目光追随着,落在卫蓁身上。他道:“是年底。”

魏国眼下并无王女,哪里?能?献上公主,魏砡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能?稳住晋王,拖上一时是一时。

今日?在酒宴间隙,一个名唤左盈的男子找到了魏砡,给他看了一枚珍藏的宝玉,魏砡一眼认出那正是魏王留给公主的玉佩,当?即询问左盈,他从何得来这枚玉佩,玉佩的主人又?是谁。

在魏砡追问之下,左盈道出了“卫蓁”的名字。

魏砡得知王殿中发生?的事,当?即就往此处赶来。

只是如何也?料不到,公主失踪这么?多年,竟真的还好好活着,且变成了楚国送来的和亲公主。

魏砡看着殿内跪着的少女,朝她走近了一步,她低垂着脸颊,烛火勾勒出精致的侧颜,生?得貌美,眉眼秾丽,自?是一股浑然天成的艳色,当?她抬起头,湿润的眸子望着他,一瞬间,他的心被击中,在那张脸上,看到了魏王与王后的影子。

确实是她,不会有错。

她就是他的堂妹,是他们魏国的公主。

魏砡的心停滞了一瞬,随即更剧烈地跳动起来。

少女朝着晋王俯拜,颤着声音道:“孩儿自?知有罪,但祁将军有功,还望大?王放过将军。”

晋王冷淡地看着地上的少女,“你这般说,是执意要与他在一起了?”

少女跪趴着不起,鬓上插着的那一支海棠花步摇斜倾,珍珠坠子打在她面颊上。

她轻声,字音清晰道:“是。”

魏砡在晋王身后,听得眉心紧皱。

晋王道:“卫蓁,你得庆幸你于寡人还有那么?一点?用,否则以你欺君的罪名,寡人今日?就当?处死你。”

魏砡出声道:“大?王……”

晋王道:“魏相是怎这般格外关注楚公主?”

魏砡笑着赔礼:“臣只是臣看公主身上有伤,天寒地冻,地上这般冰寒,大?王不若叫公主先起身吧?”

晋王看向洪硕,洪硕会意:“奴婢在。”

“将卫蓁带到偏殿,关着不许她出来。”

卫蓁抬起头来,一张面容苍白,唇色尽失,祈求地看着他。

晋王不为所动,背过身去。直到身后人被拖了下去,大?殿平静下来,晋王才回过头来。

只一眼,他便看到了地上那一点?血迹。有宫人走出来跪下,用袖摆将血抹掉。

晋王眸色晃动,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再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半点?情绪的起伏:“魏相,我们入内谈事吧。”

魏砡回神道:“好。”

只是说是议事,魏砡的心思却全在卫蓁那里?。

卫蓁被洪硕带到了殿后方的一处偏殿,一进来,便叫宫女将殿内的暖盆燃上,一边叫人去唤医工。

“公主身上的伤势不轻,须得叫医工来好好包扎,否则会留下伤疤不说,指不定日?后都受此困扰。”

卫蓁却全然没有听进去,从殿内走进来,双目慌乱地转着,看向殿外,“祁宴怎么?样?”

洪硕道:“将军也?被带回了寝殿,公主且放下心,也?莫再惦念将军了。”

卫蓁抬起脚就要往外走,被洪硕伸手拦住。

她用力挣脱,眸中起了涟漪,“公公,我知道您人心善,方才在殿内为我与将军说话,你且让我去看看。”

她薄薄的眼皮绯红,清澈的泪珠浸满了雾蒙蒙的眸子,整个人仿若受惊过度,洪硕也?是于心不忍。

话音刚落,殿门被人从外向内推开,医工走了进来,卫蓁看到了守在殿外焦急望着的凉蝉,连忙问道:“祁宴怎么?样?”

凉蝉颤着声道:“公主,大?王的人将少将军带了下去,将他关在寝殿内,不许人来给少将军医治。”

卫蓁眉梢蹙起:“他身上那么?多道鞭痕,怎么?能?不医治?”

卫蓁想要挣脱洪硕的怀抱,洪硕渐渐力颓,连忙唤侍卫进来。

他摇头劝道:“公主,您且想清楚,您与将军之事已令大?王不悦,若是执意走出这个门,大?王怕是再也?不会原谅公主。”

也?是这话出来的一刻,卫蓁一把推开了他。

洪硕脚下一晃,靠在桌案边勉强稳住身子,看到少女已经跑了出去。

天降大?雪,少女一身红裙朝前奔去,她华美的裙袍擦过地面,迎风而飘举,鬓发上的金钗首饰与身上的珠玉配饰在这一刻齐齐摇动,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雪实在太大?,她踉踉跄跄跌跪在地,又?撑着爬起来,鬓发间的簪子滑落砸在地面上,她顾不得去拿,提起裙裾又?奔了起来,那背后的伤口就这样暴露在冷风寒雪之中。

洪硕看着那道越来越远的身影,苍老的面容上浮起浓浓的担忧。身边侍卫询问是否要去追,洪硕良久,叹了一声道:“算了,让公主去吧。”

今夜王宫举办宴席,不少人尚未离开,便都瞧见?那在雪地里?狂奔的少女。

卫蓁脚边的裙面翻卷着,耳畔风声呜咽着,她眼睫上已经冻了一层霜,分不清脸上的水是自?己的泪水还是雪水,

刺骨的冷风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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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她眼里?,她抬手抹去泪珠,双腿快要失去知觉。

而祁宴所在的寝殿之中,大?殿内没有暖炉,寒气侵略了这里?的每一寸角落。

祁宴赤着上身,俯趴在床榻之上,正由左盈为自?己检查背后的伤势上药。

祁宴感受着药物洒在背上的灼烧疼感,忍着痛转头问道:“她怎么?样?”

左盈迟疑了一刻,摇了摇头:“大?王将公主关在了殿中,不许她出来。”

祁宴垂下眼帘,轻声道:“如此便好,大?王没有动她便是放过她。”

他顿了一刻,一下爬起来,左盈始料未及,那大?片药粉便都洒在了祁宴的背上。

祁宴额间出了一片湿汗,碎发潮湿着,道:“先不必为我疗伤,左盈,你去为我给她传句话。就说不必担忧我,我很?好,你叫她安心待在大?王那,且等几日?大?王慢慢消气便好。”

他咬重?了字音:“叫她莫要为我而忤逆大?王。”

左盈神色复杂地望着他,祁宴已道:“去吧!”

只是他才说完这话,外头便响起了一串脚步声,随即是侍卫们长矛撞地的清脆之声。

“公主,您不能?进去!”

少女声音虚弱,却透过窗纱传到了祁宴的耳中,“放我进去。”

左盈一愣,看向身边人,祁宴已经不见?,大?步往门槛边走去。

殿外少女推开护卫,从院外闯了进来,穿过浓浓的雪雾,他这里?飞奔而来。

身后侍卫企图伸手捉住她,却只触碰到她的一缕长发。

她穿过茫茫的大?雪,在看到他的一瞬,莹黑的眸子里?浮起泪珠。

她几步走上台阶,扑入了他的怀中,带来一片潮湿的寒意。

卫蓁潮湿的长发落在他怀中,鲜活跳动的心撞击着他的心房,泪珠洒在他的颈窝里?,祁宴紧紧扣紧她的腰肢,这一刻他四肢百骸中压抑着的感情都朝她涌出。

他低柔唤道:“阿蓁。”

第65章妻子

卫蓁环抱着?他,在他耳畔低声道:“大王不许我来,但我还是想要见你一面,听说他不许医工给你医治,你要不要紧……”

她抬起头,目光温柔,看到他身?上落了雪花,伸出冻得发僵的手,擦去他鬓发上的雪珠。

她自是知晓这样跑出来见他会有?何后果,然而她无法看着?他受苦,无法与他分别,心底深处的那道声音迫使着她来见他。

雪落下来,天地间冰寒,可他怀里却是无比温暖,卫蓁含着泪将头搁在他肩上。

祁宴道:“我无事,左盈刚刚就在我身?边,他正在给我上药。”

卫蓁一听拉他进屋:“给我看看你的伤势。

她将?殿门关?上,挡住外面的风雪。一进来就看到少?年的肩背上纵横着?数条狰狞的鞭痕,有?的地方血凝固发黑,有?的地方还在不停渗出鲜血,触目惊心,令人不忍心直视。

今日那行刑的侍卫未曾如数抽完鞭子,若是真是二?十鞭完完全全落下,他的脊背上那便真会无一块好皮。

卫蓁走过去:“纱布呢,我来给你包扎。”

左盈将?药瓶递给她,她扶着?祁宴趴下,用帕子沾湿一旁水盆里打来的热水,先为?祁宴擦拭身?上的雪。

灯烛爆出一个火星,左盈看着?这一幕,默默退了出去,将?这殿内只留给了二?人。

卫蓁的身?影被烛光照亮,她低着?头为?他包扎,水珠从潮湿的碎发上滑下来,她连自己浑身?是水、背上还有?伤口,这些都顾不得了。

她指尖拂过祁宴不平的肌肤,感觉祁宴的身?子在自己掌心下轻轻一颤。

卫蓁道:“我知?道很痛,你忍一下,很快便好了。”

他脸颊肌肉抽动?,忍着?那些疼痛,没吭一声,只将?脸埋在枕间,卫蓁陪他说话,想要叫他好受一点?。

祁宴声音沙哑:“你怎么样?”

卫蓁没停下手上的动?作,轻声道:“我很好”

祁宴默了一瞬,指尖攥紧枕头,回过头来,汗珠缀满他的额头,四周光线晦暗,他唇色苍白,望着?她的那双眼睛却尤为?明亮:“你赴宴时身?上穿的就是这一件衣裙,身?上伤口是不是还没有?被处理?过,怎还说自己无事?”

卫蓁垂下眼,将?手中纱布打一个结。

他见她不语,声音艰涩:“今日之事是我连累了你,你本不必来挨那一鞭子……”

“莫要说了,”卫蓁摇摇头,听他如此自责的语气,更是心痛不已。她替他包扎好伤口,倾下身?来,双手攀着?他的肩膀,将?头靠在他颈窝边,“祁宴,你不必自责,我为?你做什么事,都是我自愿所为?,都是我心中所想,今日事已至此也是我能承受的下场。”

灯架上的蜡烛烧到了最后一寸,殿内的烛光左右摇曳,室内一明一暗,她靠近他,唇贴上他颊边的肌肤,“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那日你来找我,我在你离去前,吻上你眼角的意思?”

她拂开他鬓边的碎发,又如那夜一样,轻轻吻上他的眼角。

少?女?眼角滑下清亮的一滴泪,犹如玉珠,砸在他脸颊上。

祁宴的目光定住,她柔声道:“祁宴,我想告诉你的,我愿意陪着?你一起走下去。”

这轻轻的一句话,却实实地敲打在祁宴的心上,他抬手覆上她的脸蛋,轻揉了揉。

少?女?倾身?而来,唇瓣靠上他的唇,祁宴失神了一刻,她已深深吻住他。

她浑身?潮湿,身?上的雪珠砸到床榻上,弄湿了一片床单。蜡烛熄灭了,四周湿漉漉的,都是氤氲的水汽。

他与她便是在这样晦暗的夜里亲吻,搂着?她湿发,感受着?她身?上冰冷的温度,与她一同颤栗。

整个世界沉进重重的雨水之中。

男女?在床上相拥,衣袍交叠在一起,感官如同浸泡在水中,潮湿的呼吸交换着?,鼻尖与鼻尖亲昵地相蹭,他们好似落入水中的溺水之人,彼此都是对?方最后一块的浮木。

他们在水中浮浮沉沉,能倚靠的便只有?对?方。

殿外雪沙沙落下,大雨不止不休,床帏间一片静谧,浮动?的是急促的心跳声。

她害怕压到他的伤口,动?了一下身?子,将?手从他背上拿开,转身?趴在枕头上,祁宴垂首,一眼就看到了她背上的那道伤口,轻愣了一下。

他随即将?手放了上去:“你的伤势还没有?处理?,我帮你上药。”

当他去解开她的衣袍,卫蓁感觉背上伤口处有?一股皮与肉分开的剧烈疼痛感,下意识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他压着?她的肩膀:“很快便会好的。”

她的伤势实在不容乐观,伤口还在汩汩流血,因与衣袍颜色相近,看着?便只是颜色深了一块,然而祁宴的手触上去发现已经?沾了的一掌心血。

且她又淋了雪,伤口没有?及时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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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与衣袍都黏在了一起。

祁宴只是才解开她衣裙,她便已经?痛得轻叫了一声,扬起了头,惨白着?脸色,浑身?瑟瑟发抖。

少?女?趴在那里,咬着?牙,尽量不让唇瓣溢出一点?声音,指尖攥着?身?下床单。

她冷汗淋淋,哽咽地摇头,长发晃动?,“好疼……”

祁宴又轻扯了一下衣袍,巨大的疼痛让她感到恍惚,眼前晃荡,好像回到了晋王王殿,再次感受到了被鞭子抽打的痛感。

他的手覆上了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安慰着?她:“卫蓁,再忍一下,等会便好了……”

下一刻,他用匕首的刀尖将?那与血肉黏在一起的地方给割开,他放轻手上的力道,尽量温柔的去车,可卫蓁还是痛呜了一声,在他怀里抽泣着?。

祁宴感受到她指甲掐入他手臂,激起一片锐痛。

她在疼,他也在痛。

卫蓁的衣袍终于全被解了下来,上身?只余下了一件小衣,她趴在那里,纤薄的后背便显露在了月色之下。

一阵又一阵的痛感袭来,她几乎快要失去知?觉,纤细的手臂向前伸出,用力地想要握住什么,却只虚握住一把?空气,她长发凌乱贴在颊边,大口喘息着?,祁宴俯下身?来安慰她。

她耳垂上,那触感往下,擦过她的后颈,浓烫的呼吸从他薄薄的双唇中吐出。

他道:“再忍一忍,阿蓁。”

她突然后背一疼,整个人都僵硬成?一线,接着?感觉到一柔软之物落在了自己的后背。

是他在亲吻她的伤口。

这样的举动?,令她指尖蜷缩起来。

他的唇瓣如柔软,那后背本是一片针锥似的刺痛,却在被他亲吻过后,好像缓和了许多。

卫蓁觉得自己是真的生出了幻觉,她将?头埋在枕头里,双肩瑟瑟发抖,云枕都被泪珠打湿了一片。

泪水与过往的经?历一同翻涌而来,她想到自己迫于局势成?为?和亲公主,一路千里迢迢前来晋国,在晋国遭受各种轻蔑,她咬着?牙怎么也要爬上来,她想到与祁宴的关?系不能见光,他们只能瞒着?人偷偷来往,不被允许在一起,可他们又有?什么错?她的委屈伴着?泪珠流出,哭得双目红肿,好像要将?所有?的泪珠都在这一夜流干净。

卫蓁侧过脸,静静地抽泣,让枕头吸去眼角的泪珠。

他亲吻了她的伤口,便是亲吻都不比此亲密,这更像是他在安抚她内心的脆弱之处,抚慰她受伤的心。

疼痛感之外,好似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伤口蔓延出,柔软的情绪侵袭她的胸膛,将?她的心一层一层地包裹住。

他终于给她上完了药,也包扎好了,她气喘吁吁,艰难地翻过身?来,搂着?他的腰,让他向着?自己靠近。

哪怕她后背贴着?床榻,伤口被压着?,她也根本不在意。

寒夜之中,他们拥吻着?,就是彼此唯一的暖源。

那后背的伤痛不减,却刺得她精神清醒,更清晰地感知?着?他的情绪,也感受着?他唇上的力道。

男女?之间相互靠近,是人的本能。

他的唇沿着?她的唇向下,落在她的下巴上,又向下落在她的锁骨上,卫蓁眼前看不见,那随身?挂着?夜明珠串随着?衣袍刚刚被随意扔到了床里头,她垂下首,依稀只看得到他满头的鸦发。

月光如给她覆上一层银色的纱,照亮小衣上玉莲花纹,他的唇如水流,淌过皎洁的玉山,掌心感受着?她衣上纹路。

卫蓁眼角泛红。

如她此前所说,他怎么赤忱地对?她,那么她也会怎么对?他。

在他吻完后,她的唇贴上他的喉结,又贴上他的胸膛,一一亲吻他身?上的伤口。

卫蓁靠在他身?上,听着?他胸膛的跳动?声。

她从前喜欢眼前的这个郎君,喜欢他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样子,喜欢他带着?慵懒笑容,偶尔眉梢上挑的风流之态,喜欢他为?了自己过生辰送自己礼物,可今日他在晋王面前,说要求娶她,丝毫不曾后悔与她在一起,她第一回觉得面前这个人,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她直起身?,长发落在他后背上,唇靠上他后背,吻覆过他的伤口。

祁宴看着?少?女?的动?作,抬手轻揉她的耳廓。

“阿蓁——”

他沙哑的声音朝她靠来,卫蓁仰起眼睫:“怎么了?”

他缓了好一会,方才慢慢开口:“你还记得,你在生辰那夜,与我说过你的秘密?”

卫蓁的手被他包住,放在他的胸膛之上

他的心就在她的掌心之下。

他道:“我也有?一个秘密。”

卫蓁道:“是什么?”

祁宴柔声道:“卫蓁,我也喜欢你。”

若是今日之前,他只是喜欢她,想要与她在一起。

那么看到她义无反顾的奔来,他的身?体中好似迸溅出了无限的情潮。

他的秘密,却也不能说是秘密,她应当已经?知?晓。

他看着?她,唇角浮起一层极浅的笑意。

卫蓁,我想叫你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他趴在床上,卫蓁靠在他肩膀上,伸手握住他的指尖,二?人久久不曾阖目,仿佛时间能在此时停下……

天地静谧,雪下了一夜。翌日卫蓁醒来,身?边人已经?不见。

她从床上爬起来,一动?便牵引到了身?上的伤口,她嘶了一声,忍痛下床,赤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才要唤人,便看到了从屏风旁走出来已经?穿戴整齐的祁宴。

他玉冠竖发,一身?锦衣,除了脸色稍许苍白,全然看不出一点?昨日狼狈的样子。

而卫蓁此刻身?上,除了里裤,便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小衣。

二?人就这样拥着?睡了一夜。

昨夜汹涌的情绪此刻已经?退潮,卫蓁回想夜里他们互相拥吻,他自然不止吻了她的颈窝还有?锁骨,卫蓁只觉忽然抬不起头来,转过头来看到一旁。

桌上已经?摆放了一件崭新的衣裙,是给她准备的。

卫蓁走过去,将?衣裙拿起,背对?着?祁宴道:“你这般早便起身?,等会是要出去?”

祁宴道:“是,我打算去见晋王。”

卫蓁握着?裙摆的手一顿,回首看来:“你要去见大王?”

祁宴嗯了一声:“晋王叫我听候发落,但我总不能就这样等着?他的召见。”

与其坐以待毙,不若主动?去见。

他笑道:“不必担忧,我不会有?事。”

卫蓁清楚,祁宴与楚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晋王若是发难于他,那楚国之事由何人接管,那人是否像祁宴一样有?能力压制住楚王、管住楚国那些公卿贵族,还未尝得知?。

这便是祁宴的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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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

就如同晋王说卫蓁于他而言,她还有?一点?利用的价值。

卫蓁能给晋王做的可不止抚琴上药揉额这些毫末之事,她曾向晋王献言,因自己曾在楚国掌封地,对?楚国各地可用的兵马、粮食、赋税这些机密之事都有?所了解,她可以将?推断出的楚国情况上禀给晋王,此事她已做了大半,晋王也等待着?年关?一过,她就将?记录这些私密的册子交上去。

而她远在楚国的弟弟,为?新即位的楚王信任,身?居高位,晋国若是不能善待卫蓁,传回到楚国卫凌耳中,那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昨夜违背王意,从晋王寝殿奔出,并非不管不顾一切,而正是知?晓自己对?晋王有?那么一点?用,想要为?此搏一把?。

博一把?,晋王最后会答应他们在一起。

卫蓁将?衣裙披好,系好裙带,走上前去牵住他的手,道:“祁宴,我与你一同去。”

第66章成全

祁宴与她?相处这么久,也知她?性格,绝非那种躲在人后需要旁人替她?摆平一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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