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违背意愿地抬起, 一步步朝退至角落的青年逼近，沸腾的血液大股大股涌至耳膜, 伴着心脏擂鼓般的狂跳，霍野清晰分辨出胸腔里涌动的怜惜、兴奋、以及想要彻底拥有对方的肆虐欲。

亢奋, 饱满, 隐约透着股不正常的混乱, 好像世间值得在意的、仅剩下“强占花容”这一件事情。

滚烫的愤怒却如烈火，熊熊灼烧着他的元神。

但过去就是过去。

“滴答。”

鲜血飞溅，染红青年鸦黑的睫毛, 再顺着小巧的下巴缓缓滑落，恍惚间给人一种对方在哭的错觉。

下意识地，霍野抬手，想替对方擦去腥热的脏污，想抱住对方，想告诉宋岫，无论如何、他还有明月峰……

一个结过契的道侣。

楠木打造的棺材旁，则站着道神色浑噩的残魂，半透明，纸片般单薄，像是风一吹便会散去。

骨节生锈似的僵硬，男人慢慢回身，垂落的五指无声捏紧，“花容说的是实话。”

“既如此，我会尽快召长舒回山，当众重审此案，”顿了顿，他又问，“至于邢冥是否参与其中……你能否确定？”

不过没关系，储物袋里早备了天材地宝堆积，辅以阵法，他总能唤醒楚风的神智，让对方把一切吐干净。

魔修素来以不论资质、修为进展迅速著称，却仍要与妖修联手才能谋算人修，究其原因，就是恶业缠身，常常在渡劫时引来天谴，成功率极低。

冲和立即，“怎会？”

轰——

同一时刻。

他最近安分得很，一点也没欺负主角。

确定道侣契对面牵连的气息仍然强大平稳，宋岫摸摸小指，重新跌回榻间，【他想瞒，我当然要配合些。】

【啧啧啧，老夫老夫了还玩惊喜，】平白无故被塞狗粮，4404故意追问，【正事呢？比如原主被冤枉的真相。】

唯独缺少证据。

复盘全局，所有导致原主滑向深渊的关键节点，背后都或远或近地站着一个模糊却真切存在的人影。

原著里关于对方的描写极少，比背景板一样的霍野更不如，每次出场，都像主角大出风头后“无情的夸赞机器”，淹没在几笔带过的“众长老”间。

毕竟他的任务仅是替原主赴死，人设受限，花容又已转世，青云门潜藏的内鬼能否被找出，于宋岫而言毫无意义。

比如，一个化神期的修士，到底要多粗心大意，才能被金丹期的楚风偷了令牌？

谁让结局之前，青云门都没有再发生任何动乱。

——师尊冲和坐化，师叔霍野云游，青云门最年轻的掌教白羽，就将令牌托付给了一位资历最深的长老。

若强行把此间种种尽数定性成“巧合”，宋岫实在无法说服自己。

“……师父、师父说，他怜我相思之苦，愿意成全我，与花容双宿双栖，”风中烛火般摇摇晃晃，敛去狰狞死相的楚风茫然伸手，呆呆盯住自己掌心，“然后，然后我不知怎么了，一听到花师弟拒绝，倏地急怒攻心。”

那些肮脏下流、弟子间传来传去的诋毁，忽然一股脑钻出，霸占了全部神思，一句句逃脱自己的喉咙，刺向诚恳朝自己道谢的青年。

于是他伸手，探向那火红漂亮的尾巴、探向青年隐隐露出白皙锁骨的衣领。

为什么。

记忆就此中止，楚风懊悔且困惑地陷进无边黑暗，直到炸响的雷声将他惊醒。

一面之词不可轻信，冲和回身看向霍野，试图询问对方的意见，后者却神游天外，只顾着发呆。

霍野想，短短几秒的连接，令他能轻易分辨楚风所言的真伪：濒死之时，对方的确未想过反击。

恍若独属自己的珍宝被觊觎，他听着楚风一叠声的告白，念着青年被唐突前的不设防，竟感到妒忌。

偷？

“在此之前，我能否再见花师弟一面，”膝盖微弯，楚风无声跪地，“弟子有罪，必得向他叩首请罚。”

未等冲和应声，霍野就冷冷地抢先。

“见他？”居高临下，霍野漠然垂睫：

第168章

意外师弟过分激烈的反应, 冲和瞥向那失去动静的白玉瓶，“你下手轻些。”楚风终究也是被邢冥所害。

正道宗门，素来有护佑一方水土的习惯，邢冥十日前带弟子离山历练, 搜寻驱逐附近城镇村落中残留的妖魔，所以冲和才敢这般大张旗鼓, 带着霍野进地牢招魂，闹出电闪雷鸣的天象来。

“区区化神期, ”仔细封紧白玉瓶, 霍野瞧出冲和的顾虑, 淡淡，“我亲自去抓他便是。”

要知道，当日花容被强行押送地牢的罪名, 便是私通外敌，若没有霍野神兵天降力挽狂澜，内乱后的青云门, 定然要互相猜忌军心涣散，在妖魔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一缕残魂，再如何精心养护，总会有消散的那天。

霍野却答：“最多三日。”

太了解这人打定主意后的倔脾气，冲和只得点头，“那就三日。”

“你这话什么意思，”无端品出几分咄咄逼人的压迫感，冲和翘起胡子，“花容也是我的徒弟……”

因为冲和非常清楚，过去的自己，并未真正做到一碗水端平，纵然其中有花容甚少与他亲近的缘故，可他这个做师父的，同样不称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