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可是狐狸的口粮。

然而，宋岫却忘了，尽管柏长舒没见过自己的本体，但对方见过霍野——在小世界回溯前的时间线中。

彼时霍野正站在馄饨摊前，气质优雅地拽下腰带缀着的珍珠，右臂微微抬起，像是怀里抱着东西。

……师叔？

印象里，师叔不喜欢自己，也不喜欢人见人爱的小师弟，仿佛除了剑术，世间再没有任何事值得放在心上。

可周遭的一切又那样真实，食物的香味伴着行人的交谈，热热闹闹地萦绕他鼻尖，闯进他耳中。

畏惧，兴奋，抑或是两者皆有，悬于柏长舒腰间的若水极轻极轻地嗡鸣一声。

甚至连灵宠都不如。

这就意味着，对方资质极差，即使侥幸开智，亦如同漏水的筛子，再多奇珍异宝喂下去，都是白费功夫。

专心干饭的宋岫脊背微僵。

无奈，柏长舒的声音一出来，他的心口便条件反射抽疼。

霍野第一时间注意到白兔的不适，安抚般，他用掌心罩住宋岫脊背，轻轻地揉了揉，“吃急了？”

好端端个人，怎么偏偏长了张嘴呢？

避无可避，马甲摇摇欲坠的霍野总算舍得张口，“你认识我？”

体质高度敏感，宋岫耳尖一抖，本能地挣扎了下。

“之前听师尊提起过，”事先打好腹稿，柏长舒神情如常，解释，“有幸见过您早年的画像。”

隐约猜到来人的身份，霍野懒得拆穿，更懒得绕圈子，直白道：“柏长舒？”

一模一样的四个字。

“不知师叔可曾见过一只红狐？”

这也是柏长舒非要冒险攀交情的理由。

柏长舒眸底的光亮陡然一暗。

鲜血溢出。

三族交战，青云门死伤繁多，头顶更笼罩着妖修内鬼的阴霾，柏长舒百味杂陈，难得失了礼数，“师叔？”

话音刚落，那貌似乖巧无害的白兔就挑衅般，当着他的面，将少年骨节分明的食指咬得更深。

“还是说……”

第156章

下意识地, 他反驳，“我没有。”

白日里，大家刚刚因为钻空子闯过护山大阵的妖魔损伤惨重，未等此事有个定论，楚风便死在花容脚下。

妖修常食人修血肉进补, 对方先前受了重伤, 为求活命, 一时狂性大发也说得通。

那当然是因为花容是个“废物”, 磕磕绊绊二十余年才筑基, 金丹入体，只怕会内府爆裂而亡。

类似的说辞, 在柏长舒闻讯赶往地牢的一路, 他听了许多，见到花容时, 对方亦是走火入魔般的浑噩。

起初，柏长舒的本意仅是在同门面前做个姿态，控制住师弟, 顺带让对方清醒清醒。

这无疑引发了众怒。

花容会将这样的比较脱口而出，定是平日里便心怀嫉妒，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实则时时盼着小师弟跌落泥沼。

首次代替师尊执掌青云门，柏长舒这才知道，有时人一旦被架到某个位置上，他手中的剑就不得不挥下。

——如果是白羽，他定然舍不得。

这再次成了对方心机深沉早有隐瞒的证据。

但这声音终究被淹没在更大的声音里。

柏长舒感到既愤怒又失望。

“可我会求情。”

也算还了妖火铸剑的因果。

倘若对方肯大大方方说一句，“我相信你，可势比人强，你且等等”，那傻狐狸即使受尽酷刑，也会默默忍耐，直到柏长舒光明正大将自己接出地牢。

濒死之人，自然要想方设法逃命。

宋岫莫名有些心虚。

欺负修为尽失的病秧子也太坏了点。

细致，温柔，活像条专门用来擦手的毛巾。

“怎么？瞧见他，方晓得我的好？”丝毫没顾忌拉踩的正主就在旁边，霍野散漫勾唇，“你倒是机灵。”

柏长舒哪配跟你比。

鸡同鸭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