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260-270(第1/32页)
新人
“笃笃笃笃……”
木鱼声伴着诵经声透过门窗的缝隙传到了巫仁的耳中,她在这个尼庵里已经住了两天了。除了尼姑们起床比她还早,吃的只有素食,没别的毛病。
这是梧州在册的尼庵,正经的佛门,她住得还算安心。
照了照镜子,检查了一下发式,里面映出一个蓝布包头的年轻姑娘的样子来。巫仁现在住的是尼庵出租的房子里比较简陋的那一种,里面只有一床一桌一椅配个衣柜,她带的行李也简单,几件衣服,一梳一镜,预付了尼庵食宿费之后还剩的一点钱。
屋子里悄无声息,让这里显得愈发的空旷。巫仁照完镜子,又往床上一躺,继续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尼姑担心她是不是病了,过来敲门:“檀越,在么?该用晚饭了。”
敲了数声,声音渐大,巫仁扶着脑袋坐了起来。天色已昏,她慢腾腾地拉开房门。小尼姑看到她出现,如释重负地说:“要我把饭拿过来吗?”
“哦,多谢。”
小尼姑拿篮子装了饭送过来时,看到巫仁坐在桌前,小尼姑将篮子放到桌上,摸了油灯点上了,说:“您吃完了把碗筷放到门外就成。”又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个郎中,尼庵不远处就有一个郎中,偶尔也过来帮信众瞧个病,医术还是可以的。
巫仁听到“医”字就皱眉,说:“不用了,我睡迷了,醒醒盹就好。”
小尼姑也不久留,跑去做晚课了。
巫仁慢吞吞地吃着饭,一份菜粥,一个咸蛋,再加一碟米糕。不知不觉就吃完了,巫仁将碗筷收好,都放到篮子里搁到门前,然后将门一关。回房又睡了过去。
她几乎睡了两天两夜,天刚亮就再也睡不着了,伴着尼庵里的诵经声爬了起来。自己打了水洗漱完,又去吃了早饭,回房点一点剩的钱,寻思:接下来怎么过?
如果不是神棍骗子吃了官司,打死她也想不到自家亲娘也被骗钱了。三舅母饱受各路骗子青睐,家里吃饭的时候聊起都要说一句“糊涂”,哪知自己的亲娘也上了这个当!还是说为了她。
为了她!巫仁用力攥紧一把钱,心说:有用了么?
哗啦啦将钱又放回钱袋里,她暂时不想回家。
巫仁突然觉得这屋子又小又黑闷得烦人,她走了出去,反手将门一扣,在不大的尼庵里走着散心。大殿的早课散了,菩萨面前只有一个小尼姑看香烛,认出了她就拿起木鱼又“笃笃”地敲起来给她伴奏。
巫仁仰面看着菩萨,我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安稳度日,行不行?
菩萨垂目,安静如常。
我真是傻了,菩萨什么时候回过人话?
巫仁退出大殿,很快走到了一株大树下面。树上系满了红布条。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故事,在这树上系一根红布,舍下香油钱,心愿就能实现。钱给得多,布条就大,许的愿就更灵。树枝上很快就一绺一条的都是红布条了。
巫仁仰着脸,在树荫下挪动脚步转着小圈,想着这里面有多少似自己这般的烦心人。一根低垂的树枝上挂着的红布落到了她的额头上,红底上带了些黑色痕迹。偶尔有几个识字的人又在红布上写了些悄悄话,盼着菩萨能第一个看到她的心愿,早早地实现。
巫仁抬起手,将这个不速之客拿开,忽然,她的手停住了:字迹略熟,是她亲娘王氏的手笔!
王氏识一些字,但是写得不好,每个字都像支起拳架子一样,字形十分的霸道。这条红布也是诸多祈愿里大的那一款。
难道娘还来过这里?除了骗子,她还进正经尼庵了?她到底给这些人送了多少钱了?!
巫仁有点生气,将红布扯住,见上面写满了心愿,也不知道菩萨有没有耐性看完。第一要家业兴旺,第二求巫义早日开枝散业,第三求巫仁能够有个好归宿,第四求家人康健。
巫仁的目光凝在最后一条上:信女求来世不投女胎,不受穿耳之痛、生育之苦。
落款:王芙蕖
蕖字笔繁,写得比其他两个字更大一点。
顷刻之间,巫仁喉头发硬,整个心腹像凝固成了一团面团,她的嘴里发酸,眼睛鼻子一阵难过,脑子嗡嗡的。她慢慢地松开了手,红布又沉沉地挂在树枝上,树枝微微地摇晃。
巫仁深吸了一口气,举目四望,巨树红布整个儿将她笼罩了。挑了几个带黑斑的红布条理了看一看,也有写的,也有画的。求子、求姻缘、求父母康健,求……
你们都如愿了吗?
巫仁拨腿就跑,几步蹿出了这一片红绿鲜艳的阴影。迎面遇到两个争吵的尼姑,一个说:“你记错了。”另一个说:“并没有。”两人看到她就住了嘴,念一声佛从她身边走过,仿佛刚才的争执没有发生过。
她再往前走,又遇到了给她送饭的小尼姑,小尼姑脸上有点沮丧,巫仁多看了她一眼,小尼姑就说:“檀越。”
“怎么了?”
小尼姑道:“师傅骂我来,说我字写错了。”
巫仁问道:“什么字?”
小尼姑看她的样子十分简朴,不像是个识字的人,勉强地说:“一篇账。”
巫仁既没心情多理会,小尼姑也不指望巫仁,两人很快又分开。巫仁午饭也不想吃了,回房又觉得逼仄,坐立难安,出来又遇到了小尼姑。穷极无聊,她到了小尼姑那里,帮小尼姑看一看是什么字错了。
小尼姑也死马当活马医,小声说:“别叫师傅知道。”将一本账拿给她看,这是一本不知道陈了多少年的旧账,上头写的是一些善信施舍的东西,小尼姑拿这个做抄写练习。师傅非说她抄错了让改。巫仁看了一眼,道:“这是一个字的两种写法。都没错。”
小尼姑放心了,有点高兴才绽出一点笑容要说话,又听隔壁两个尼姑继续口角,屋子的墙壁薄,隐隐透过来一句“对不上账”。
小尼姑悄悄指一指门,巫仁踮着脚尖从门里溜了出去。从小尼姑所在绕着墙往前一溜就是大殿左侧的夹道,她顺着夹道往前走,打算到尼庵外面散一散心再回来。还没走到前殿,大殿里的木鱼又响了起来,巫仁回头一看,菩萨的头被遮住了,门框只框出了菩萨的大半个躯体,菩萨像前的供桌和功德箱正在门框的正中央。
不能应验的心愿岂不也是对不上的账?有人与菩萨算过账么?
捏住耳垂,巫仁的脑子里晃过了一条红布。
她沉默地往前走,走到山门就觉得累,往石阶上一坐。太阳不错,石阶被照得暖暖的。几日来的种种,沸水一样乱七八糟地在脑子里开了锅。
一个黑影罩在了她的面前,巫仁抬起眼睛,脸色不好地看着这个人。皮肤微黑长相平平的一个女子,稍有点眼熟。原来是她啊!
江舟看着这个清秀的姑娘,姑娘现给她演了个从不高兴到微笑的变脸,吃了一惊:“这位娘子,你……”
巫仁慢慢地站了起来,说:“嗯,我坐着歇歇脚,庵里今天没什么香客,你要上香就赶紧去,尼师正闲。”
“娘子原来是从庵里出来的?可知庵里有没有孤身的女子在这里?”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A请收藏本站,或,浏,览,器,搜,索:哇,叽,文,学,,新手机端p.yfwaji.com,请重新收藏,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A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260-270(第2/32页)
巫仁歪头看着她,眨了眨眼,江舟自动说:“哦!我是衙门的,找个人。”说着亮了腰牌。
巫仁仔细看了这片不大的牌子,问:“什么人?”
江舟将手搭起来比了一下:“一个年轻的小娘子,二十上下,白净,这么高,说长得挺好看的。哦,姓巫。”
巫仁微一惊,江舟问道:“娘子知道?哎,你……”二十上下,白净,这么高,也有点俊,就是不知道姓什么。不会吧?
巫仁道:“我去拿包袱。”
江舟接了这差使有两天了,一直在到处跑。她急得不行,就怕个孤身姑娘出了意外,现在好容易看到了,就紧跟着巫仁身后说:“你就是巫大娘?还好你住庵里。”
巫仁到了房里,拿了东西,对尼师道:“我有事先回去一趟,屋子劳烦给我留到房钱算完。”
尼师宣了一声佛号。
……
江舟边走边看巫仁,这小娘子看着斯斯文文的,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小脾气也真可以。不过她不评价,将人一交她这趟差使就算完成了。
她紧紧盯着巫仁,也不劝说,只说:“天气热了,别在太阳底下坐着,会中暑。”
巫仁看她一眼,问道:“娘子也懂医?”
“一点儿。”江舟拇指食指比了个手势,两指之间只有半寸,以示自己懂得就是一点点。
巫仁唇角微微翘了一点,江舟伸出手来:“天不早了,包袱给我,我给你背着。”
包袱我都拿了到手,你总不能再跑了吧?
巫仁走了一阵儿就不大跟得上江舟的步子了,江舟只得放慢了步子,说:“我扶你?”
巫仁摇了摇头,她能走,只是走得不快,也不用人扶。两人从尼庵一路走到了番学,没进刺史府。番学还没散学,江舟对门上说:“劳烦同朱博士说一声,江舟同巫家大娘来见她。”
守门人道:“稍等。您二位到里面来坐。”
不多会儿,花姐和孟、王二人都赶到了门上,王芙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薅起女儿上下左右地打量。江舟见状,将包袱往长凳上一放,对花姐说:“在城北那个尼庵里找到的巫大娘,她在那儿付了房钱,清修了几天。”
花姐道:“有劳。”
王芙蕖脸色铁青,听说是城北那个尼庵又剜了女儿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孟氏低声道:“你这孩子!要吃斋也跟家里说一声。”又向花姐道谢。
花姐道:“人回来就好。大娘看着是精神了一些。”
巫仁微微低头。
花姐又问王芙蕖:“明天要不要请一天假?娘儿俩在家好好聚一聚?都莫急。”
王芙蕖勉强笑笑,说:“那我就先请一天假。”
孟氏又说一会儿同路走,她雇了车,顺路将母女俩捎回去。王芙蕖推辞了,孟氏道:“跟我客气什么?难道你要走回家?”王芙蕖才同意了。
巫仁等她们将话都说完了,突然问花姐:“博士,还收学生吗?”
这句话从孟、王老姐妹俩耳边滑过,没入两人的脑子。
花姐说:“大娘的意思是?”
王芙蕖才拽住了巫仁的胳膊:“你干嘛?”
“要是还收我就来学。娘能学,我也能学。”花姐这里还要收学医的女学生的事情城里不少人都知道,然而符合条件的人并不多,还有几个人本来动念了,一听是在番学里的,又动摇了。
巫仁在尼庵外面晒了半天太阳,就晒出了这么个主意来。
花姐有点意外,她是更想巫信一点儿。那小姑娘年纪小,能从头开始学。巫仁看着文静,又识字,本来是很好的,但是年纪稍长,正在婚姻的节骨眼儿上,花姐也理解巫家父母的想法,就不去打扰。
巫仁自已提出来了,花姐道:“从头学可是要花功夫的。”
巫仁道:“您要先考考我也成。”
花姐道:“那你们先回家报个平安,真要愿意,明天一同来。”
王芙蕖道:“是。”巫仁跟着母亲对花姐施了一礼,孟氏赶紧去雇了辆车,将母女俩捎回巫家。
……——
巫家人见到母女俩回来了,巫义道:“饭快好了,吃饭吧。”
王芙蕖将家里的帮工支开,又让小女儿巫信去房里拿个顶针来。就剩四口人之后,王芙蕖说:“她跑姑子庙去了!你要当姑子啊?你爹娘丢了你的脸了么?你一声不吭就去姑子庙?”
巫仁她爹巫大也说:“你怎么这么胡来?”
巫义道:“你们别埋怨阿姐,大家心里都不好。那,阴差阳错,谁也不想的。”
“不用她想,爹娘会办好的,她等着当新娘子就成了。”王芙蕖说。
“那是我想当就当得了的么?爹还想当大财主呢,不也没当成?顺有顺的过法,不顺有不顺的过法。我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就不结婚了又怎样。你们没得费那个钱!”
“结不了婚没个家以后老了怎么办?”
“我看菩萨收钱不办事,是有心赖掉我这笔买卖了。再整天神神叨叨的,日子都没法过了,我怕活不到老的那一天了。”巫仁说,将王芙蕖气得翻白眼。
巫大对妻子道:“这是闺女,你来管。”
巫仁道:“我想好了,去番学学医。”
“以后当郎中啊?能糊得上口吗?我跟你孟姨,我们是有家有业了。朱博士本来就是官家人,你呢?学出来当帮闲?你怎么这么有主意呢?谁教的你?你哪个朋友?邻街的赵丫头吗?我非得去她家问问她……”
巫义听母亲越说越不客气,忙说:“阿姐要学就去,番学还收人么?有件事做,比闷在家里强。技多不压身。”
巫仁看了他一眼,巫义道:“没事儿。你就在家住着!”
王芙蕖道:“你是这样说,以后你娶了媳妇,就不是这样了!我和你爹百年之后……”
巫仁道:“考个女官呗。听说各地都有女差,正经的官。我看梧州衙门也有,前阵子还招人考试,他们总会有缺人的时候,我先学着。趁识字的人少,我能混个差当。”
“咦?”巫大发出了一个音节,“对啊,女的也能当官当差了……”
王芙蕖想了一下,这又比只嫁男人可靠!衙门里有官员,叫这“气”一压,再转了命格呢?她也说:“对啊——还有这条路呢?”
官员是极不易做的,现在梧州拢共几个女官?但是巫仁识字,选个女吏应该不难。万一,万一最后这八字真的不行,也有个糊口的差使,再有个兄弟巫义,也就不怕被欺负。
一家子很快拿定了主意。
第二天,巫仁就跟着母亲两个人一同去了番学。
花姐带着铃铛,四个人在门口遇着了。花姐道:“商量好了?”
王芙蕖道:“哎,就叫她跟着凑合听听,您看看成不成?要是不成,您再赶她走。”
花姐道:“用心学没有不成的,请进吧。”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A请收藏本站,或,浏,览,器,搜,索:哇,叽,文,学,,新手机端p.yfwaji.com,请重新收藏,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A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260-270(第3/32页)
番学的学生参差不齐,铃铛年纪小官话经过几天也还是个半调子,认得一点字,又写得比较难看。孟、王年纪大了,学得慢。还有几个各族的姑娘,看着不笨,也遇到了铃铛一样的语言问题,都是一边学医一边学语言。
只第一天,学得最流利的就变成了巫仁。
花姐给了巫仁一本识字课本,她先接了,趁花姐出去的时候将课本翻了一翻,字她都认识,于是放开。拿出几张纸来,先抄王芙蕖的课业本子。医学类的她没学过,学习都是老师上头写,学生下面抄。往前无数年,学生都是这么学的。
抄了没几页,花姐身后跟了个女役扛着个木头人进来,木人身上都是点点线线。巫仁看了一眼木头果体,将王芙蕖的课业本子还给她,翻出一张大纸,开始照着木头画小人。
花姐开始讲经络、穴位之类,学生就是记、背。铃铛一面背着每一个词顺着学官话,一面瞥了一眼新来的“巫大娘”。巫仁的手很稳,很快勾完了一个人形,照着花姐说的:“自脐而下三指……”
画上点,标上“元关”。
花姐沿着经络讲穴位,一天只讲一条线。巫仁很快将图画完,顺手将画完的给了王芙蕖。王芙蕖的纸上才画了个嚣张的柴禾人,拿了女儿画的,小心地将自己的纸收了起来。巫仁又低头给自已画了一张,左右看看,叹了口气,将画好的第二张给了孟氏。
花姐眼看着她一气画了四张,连铃铛也给了一份,最后一份才留了下来自己用。走下来看她画的图,点线都准。花姐很是欣喜:“你可真是个聪明人。”
巫仁微微点了一下头。
花姐看她的书写流利,字体结构亦好,显然不止是“识字”,便说:“以往上课的稿子我这里有,你可慢慢抄录,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过一阵儿咱们也要义诊,遇有妇科的病人就更是咱们的事了……”
“好。”巫仁说。
花姐又去看铃铛等人,巫仁就坐在位子上抄笔记。一天下来,花姐问道:“怎么样?”
“还行。”巫仁说。
花姐道:“明天还来吗?”
“来。”
……——
巫仁进了番学学医之后,花姐事事都觉得省心。
番学分发纸笔、检查笔记、考查功课等等,巫仁因为有一个亲娘一个孟姨,俩人都学得慢,巫仁就给她们安排。顺手将其他几个同学也给“调理”了一下,学生分几成几拔,谁的什么功课好、什么功课差,她都给记成了一张表,再没出过错。
孟氏自已就是能主持家业的寡妇,王芙蕖也是个利落人,却全不如巫仁有条理。
花姐近来在加紧整理自已的笔记,她起先想的是等自已老了,将经验结集传给学生,人生也算圆满。祝缨要印书,她不得不将手上现在有的给凑一凑。巫仁的到来让她从学校里解脱了出来,除了上个课,别的事几乎不费心,只管书稿。
巫仁还会算账,番学医学的账目给她算得清清楚楚,与仇文算账时一文钱也不差。
花姐乐得回家对祝缨说:“拣到宝了!”
祝缨心情也不错,道:“看来咱们都很顺利。”已稍稍适应了山下的男女被她安顿了下来,女子先让胡师姐给带着,男子就交给侯五。前后院的就都有了正式的护卫的人手。她将后衙的花园也利用起来,在那里收拾出了几间房子,女子就住在那里,男子则跟同侯五住在前院。
花姐道:“房子能住人了吗?”
祝缨道:“对。”
花姐道:“哎哟,又要算账了。要是巫大娘能帮我就好啦。”
祝缨道:“有些事也不能交给外人,赵苏要过来了。他家里的意思,年纪也不小了,给他娶个妻一同赴任去。咱们少不得也要备一份礼物。”
“说的哪家的姑娘?”
“那边递过来的信是这么说,到底是谁还没讲。”
“那我先将礼物备下。”
“福禄县令也快到了。”
“哎哟!”
“嗯,终于有人来了。”
两人闲说几句,花姐又问祝缨再要几本识字课本。
祝缨道:“不是给你过了?番学里一人一本,你又说巫大娘识字。”
“她是认得字的,前天路过育婴堂想给那里也捎几本。”
“那里啊……有人教吗?”
花姐道:“张六就识字,叫他顺手教了吧。”
“行。不过要等几天新书印出来才行。书我给了项安她们几本,学徒识点儿字对她有好处。”
“那也还剩。拢共印了一百本,抛开番学、项安那儿、府里留的,你还应该有十本。”
祝缨道:“送京城了。有好东西得随时显摆,不然离得远容易被忘了。”
花姐恍然:“原来如此!那我等新的了。”
祝缨对她做了个手势:“你的新书,可快着些啊。”
“嗯。”花姐寻思了一下,可以请巫仁帮忙抄录整理。一本手稿总会有许多修改、更正的地方,涂改太多到最后就有些不清楚了。重新整理一遍,她再审一下稿,最后付印会比较好。
发现巫仁的好处之后,花姐也想与她商量一下问诊的安排。这两件事有时候需要让巫仁到家里来商议,这需要同府里说一声。
祝缨道:“既是忙正事,你带她来就行。也跟娘说一声,娘也见过她的。”
“好。”
祝缨没有见巫仁,花姐的事情她知道即可,并不插手。新任的福禄县令尚培基正在驿站里住着,明天就要过来拜见她了。
…………
尚培基有点小小地激动,一路颠簸,他总算到梧州了!
看到那块写着“梧州”字样的界碑的时候,他差点想坐在界碑上不动了,这一路太不容易了!
他是北方人,四月里到南方,将衣箱翻了个底朝天,找出最清爽的夏衫穿在了身上仍是不住地出汗。更惨的是语言,语言不通为难着所有的南下官员。
还好,驿丞的官话说得还能听,尚培基与驿丞简单地交流了一下之后,得到了休息的地方,驿丞则将消息传回了梧州城。
祝缨派人通知了莫县令与福禄县的童立等人。莫县令是福禄县之前的主事者,童立等人现在看守福禄县,尚培基如果要接手福禄县,得跟他们打交道。
尚培基没想到自已已经惊动了刺史,第二天赶到梧州城的时候还怕自已来得突然,未必能见到刺史本人。他先到刺史府投帖,做好了让他回去等候的准备,不想门上很热情地说:“原来是尚大人!请稍待,小人这就进去禀报。”
尚培基很顺利地被带到了签押房,正式见到了“传说中的祝刺史”。
见面之前,尚培基对祝缨有着许多的臆测。这人太能搞事了,尚培基的心里,这得是一个气势逼人的上官。到了一见却是一个看着比自已还年轻的文弱年轻人,如果不是确认自己到的是真的刺史府,这人又没有须,他甚至怀疑是有人骗他。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A请收藏本站,或,浏,览,器,搜,索:哇,叽,文,学,,新手机端p.yfwaji.com,请重新收藏,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A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260-270(第4/32页)
祝缨道:“尚县令?”
尚培基行了个漂亮的礼,祝缨看他,三十上下,一张国字脸,一部漂亮的短须。这与履历合得上了。
尚培基不但是个“新任县令”还是个官场上的新人,他考的进士科,所以这年纪就比祝缨考明法科刚做官的时候大上许多——翻了个番还要往上蹿,他今年三十一。在进士科绝不算老。
祝缨道:“请坐。”
尚培基坐了下来,拱手道:“下官初来乍到,有不周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好说,好说。”
祝缨与他闲谈几句,询问一点路上辛苦之类,又问他:“可带了家眷来?”
“未曾,岳母疼爱女儿,不令远行,留在京城了。”
“哦。令岳是?”祝缨从他的父祖三代的履历上也没看出有什么出彩的,都是“良民”,没有官职。
尚培基无奈地道:“她家原在外任,才回的京城,说来大人或许不知。不过内子的堂伯是现任的工部侍郎。”
祝缨道:“你这岳家可有些来历,你当努力。”工部的蔡侍郎也不是个凡人,他爹是皇帝在做太子时候的东宫属官。
“是。”
祝缨又说:“请别驾他们过来。”丁贵去请人的时候,祝缨又告诉尚培基先认一认府里的人,以后有往来方便一些。
很快,章炯等人都来了。
尚培基在苏飞虎、林淼身上多看了两眼,又与章炯叙话。两人都是进士出身,能聊得更多,先叙各是哪一年的,又谈到一些主考官之类。祝缨很有耐心地听着,章炯率先结束了与尚培基的对话。
祝缨道:“以后相处下来就知道为人了。来,认一认,这是莫县令,福禄县之前是他代掌。”
尚培基又与莫县令见礼,莫县令道:“尚令赶上好时候啦!刺史大人亲手将福禄县打造成如今的繁华模样,我接手的时候就没再费力去想平逋租之类,如今福禄县府库充盈,你是好运气呀!”
尚培基也听说了会接前任的烂摊子,但是想祝缨往朝廷报的都是喜讯,当不至于差太多,于是也含笑听了。
祝缨又留他用饭,第二天,派了个王司功将尚培基送出城去。
…………
尚培基带着几个仆人,在官道上行得并不快。他看了看沿途的庄稼,觉得自已判断得不错,梧州的情况不至于太差。
他想做主官,这样免于掣肘,岳父家找来找去能安置他的也就是这里了。远,但是祝缨收拾过了。蔡侍郎有一个理论:祝缨这小子出身寒微,大家都说他能干,能干不能干的姑且不论,这一路高升的运气是真不错!跟他沾边的人几乎都升了!
让侄女婿过来再蹭一波,妥。
尚培基南下之前得到了一些叮嘱,见祝缨的时候也比较礼貌,看祝缨也是个正经人。梧州,偏僻之地都有点繁华的样子了,街上百姓虽不像京城富足,但都透着一股生机。
尚培基还算满意。
他一路到了福禄县,童立等人也恭敬地迎他进城,请他进衙,给他交代一应事务。尚培基也粗粗地看看档案、再查查仓库,真如莫县令所言,府库充盈。
尚培基心道:好!如此正可大展拳脚了!
他也拜会县中父老,再去县学,又召集县衙官吏人等问事,最后新看了市集的识字碑,顺口问了几个小贩识不识字之类。
福禄县的百姓对县令总有一点亲切的意思,给他唱了一段。
尚培基心道:祝刺史倒没有谎报政绩,确实干了许多实事哩。
接着,他就觉出不对味儿来了。福禄县的商贾之势太盛。做事都要讲个钱,讲个利,这让尚培基不是很喜欢。他先问“会馆”,县里的士绅们告诉他其中的利润,连同乡要借住也得付钱,随行捎带书信、货物也要付钱。还有勾兑钱币之类。
样样不离钱。
县里的女子也很猖狂,已经超出泼辣了!贫苦人家妇女抛头露面也就罢了,什么样人家的妇女都能骂两句丈夫。有女差就罢了,这是为了男女大妨,但是男女差役一处吃饭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尚培基先下令,明申“大妨”,听说是祝缨在的时候就这规矩,他说:“刺史大人初掌福禄时,一切草创,县衙物资不丰,不得不如此。如今府库充盈,不必勉强在一处。”
又出了个告示,申明了伦理纲常。再召来士绅,让他们要“淳厚”,给同乡人搭把手再收钱,这不就坏了风俗么?
最后,他给祝缨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长信,写知道“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但是现在事都办差不多了,您得收敛一点儿,正一正规矩,免得朝廷里有人拿这些事攻击您。
信送到南平县,没找着祝缨。此时已入五月,祝缨这儿吃完了粽子,带着全家进山避暑去了!
尚培基等了几天没等到回信,又去打听了一下,发现刺史大人居然进山了!
这怎么了得?
尚培基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要去见他!”
童立看着他这一串眼花缭乱的动作,劝道:“大人,梧州是羁縻,刺史大人要时常巡视各族都在情理之中啊。且咱们又不熟山路,不如等大人回来,您再去州里见他老人家。”
尚培基焦虑地等了半个月,祝缨从山里回来了。山中别业情况不错,她将父母留在那里,项乐在那里陪同。
回到刺史府就撞到尚培基堵门。
祝缨客气地请他进府,尚培基脸色不太好,因为他又发现了另一件事:重用女官就算了,还聚集了许多女工。
祝缨问道:“尚县令有事?”
尚培基脸颊抽动了一下,道:“不知大人收到了下官的信不曾?”
祝缨道:“尚县令关心我。然而我不得不如此。孔子还赞管仲呢。”又将之前自已关于危墙的解释说了一遍。
尚培基十分不赞同,他定了定神,道:“原来大人是这样想的。是下官孟浪了。”
“何必过谦?县令说的也都有道理。”
有道理你就是不听,是吧?
尚培基客客气气地告辞,回到了福禄县开始奋笔疾书,给蔡侍郎写了一封长信。将祝缨种种情况都写了,再给祝缨一个评论:好弄险!
放心
“拜见义父。”
赵苏理起新裁的青袍拜倒在刺史府后衙的书房里。
经过了国子监的考试,再过吏部一道选拔,他得了一个县令的职务。朝廷对官员一向优容,新任命的官员可以有一定数目的假期,视其任职地与原籍天数不等,允许官员在限定的期限内办理私人事务,诸如探亲之类。然后赴任。
赵苏要办的事很多,打从吏部领到了告身就忙得不可开交。先是跟在京城的师长、同学告辞,又要拜会一下郑侯府等处,告知自己要离开了。着重告诉郑侯府,他要去赴任了,以后义父的讯息如果来得慢些绝非故意怠慢。
吏部给他派了一个下县的县令,品级不高,到了地方能自己做主,这里面必是有义父的情面。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A请收藏本站,或,浏,览,器,搜,索:哇,叽,文,学,,新手机端p.yfwaji.com,请重新收藏,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A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260-270(第5/32页)
赵苏离京城更加不敢耽误,一路疾行,第一站就是梧州的州城。这里以前是南府的府城,赵苏年轻的时候曾到过几次。一些记忆中的地方都改变了,此间变化与福禄县一样,无不显出一股“变得更好”的气象。
怀着“若将来我的治下也能这般脱胎换骨就好了”的想法,赵苏到了刺史府,此时他还未曾还家,没有看到福禄县的情况。
府里已知他要回来,早早就准备好了,此时已是五月中,南方已经炎热难耐了。赵苏在京城住了几年,对家乡的气候稍有不适,从入府到书房,才换上的新衣就已透了点湿意。
侯五在前面引路,赵苏还与他闲聊了两句,问他身体。侯五道:“可比以前舒坦多啦!”
赵苏状似无意地说:“府里人比以前多了,也更有规矩了。”
侯五道:“哎,大人面前别提,还不是那个白眼狼!”
赵苏脸一沉:“哪个?”
侯五低声把石头的事说了,赵苏道:“原来如此。你也休气,他是自己作死。”
两人搭了几句话就到了祝缨的面前。
祝缨看赵苏,比去年又多添了一点意气风发,笑道:“不错。”
赵苏拜完了义父才说:“托义父的福。”
祝缨道:“还得你自己有本事。”让他起来,又让人把苏喆、郎睿、祝炼带了过来。
苏喆得管他叫舅舅,但已不怎么记得还有这么个表舅了。一旁郎睿更是茫然。赵苏对这三个人颇有耐心,跟苏喆小提了两句阿苏家寨子里的事,对郎睿更是和气,问一下郎锟铻现在还光着膀子不。对祝炼的话就更多一点,祝炼身边少了个人他也没问,只问祝炼功课读到哪里了。
苏喆问道:“阿舅为什么不问我的功课呢?”
赵苏轻描淡写回了一句:“你的功课,我问你阿妈就知道啦。”
苏喆对他扮了个鬼脸,赵苏也不说她不稳重,两个人颇有一点默契。
赵苏又问张仙姑和祝大,祝缨道:“他们有年纪了,我送他们进山避暑了。”
赵苏道:“要说山里的好处,避暑算一样。儿也要回乡探亲,正可拜见阿翁阿婆,只是不知二老是在——”
祝缨道:“别业里,过几天回来还赶得及给你送行。”
赵苏道:“原该我去请安,怎敢劳动长辈?”
“你那假期,还是省着点用吧。回家有你忙的。”
赵苏是福禄县几十年来第一个正经授了一县主官的人,在刺史府住不多久就向祝缨告辞回家省家。祝缨让他顺便把苏喆给捎去同行,赵苏有喜事,或许还有亲事,苏喆得跟着去。
……
赵苏风风光光地回到了福禄县,又与顾同等人不同。顾同从来就是整个儿的福禄子弟,赵苏以前只能算半个,如今倒在父老的笑脸相迎之中找到了一些少年时想要的“尊重”。只是这份尊重现在仿佛也没那么重要了。
他将苏喆先交给母亲,赵娘子揽着侄孙女,又看儿子,眼中饱含热情。其中之关切,也抚平了一些赵苏童年时的遗憾。他爹赵沣更是高兴,先放了一长串的鞭炮,又祭祖,又是要摆宴席。
赵苏也不拒绝,在自己的家乡,热闹一点也是无妨的。
赵娘子带着苏喆去热闹,又絮叨着要安排一下自己的儿子跟嫂子、侄女见个面什么的。赵苏道:“祭完祖,我也想给舅舅上炷香。”时至今日,他也不去想什么舅舅对他好是有什么企图之类,幼年时舅舅确是给了他许多的关爱。
赵沣又问:“拜见过你义父了吗?”
赵苏道:“小妹就是我带回来的。”
赵沣一拍脑门:“哦,对对对!”他乐疯了!又跟儿子说,县里的士绅们要请吃饭,又要叮嘱赵苏临走前得再跟义父请教,还说要给赵苏成亲的事。
赵苏别的先不问,看母亲带走了苏喆,才问父亲:“爹说我的亲事?要说哪家?难道已经定下来了?”
赵沣道:“我们请教过你义父,他说如鱼饮水。你呢?怎么想?”
赵苏道:“爹娘怎么想?”
赵沣道:“你娘还想你娶寨子里的姑娘,说也有下山进番学的。我看你还是娶个同乡的好。你说呢?”
赵苏道:“我想求娶祁先生家的小娘子。”
赵沣扶了扶下巴:“什么?祁……”祁泰,一个……不知道怎么说好的人。他的女儿倒像是个利落的姑娘,可是这爹实在是不太行,纯是运气好撞到了刺史大人的手里给带起来做的官。有什么用?
赵苏道:“我在京城这些看年看得多了。士人娶妻不过是两样,要么是原籍乡亲,稳固根基。要么就是京城高门,图个前程。咱家处南蛮之地,年貌相当的淑女难寻。我又别无长处,求娶名门淑女一步登天也是难上加难。凭婚姻成事只怕不能如愿的,不如将婚姻看简单些,只讲婚配,不从婚姻中求前程。学义父,踏踏实实自己出力。我还有义父,也不急着寻什么靠山。”
婚事他早就在想了,在京城也见多了。联姻这事儿,双方都有所图,他个官场新丁,娶什么老婆就代表走近什么圈子,马虎不得。他一个三千里外的蛮荒小子,人家图他什么?要么岳家脑子不好使,要么岳家人不好使。不如自己寻一个踏实一些的老婆,好好干一番实绩。赵家情况又稍有特殊,从赵苏开始做官,能结亲的“官宦人家”没结交几个。赵苏以为,求娶祁家小娘子是个不错的选择。
赵沣道:“咱福禄也有淑女。以前不好说,现在可不一定喽!现也有几家官宦人家,你如今也是一县之令,不至于辱没了人家小娘子。与姻亲家互为援手,也是不错的。”
赵苏仍是摇头:“还是读书识字的好。她是京城人氏,官话也好。且与义父家相熟。”
赵沣低声道:“我本以为你义父会为你安排亲事的。要是他做媒,必会更佳。”
赵苏笑笑:“他老人家自己还没定下来呢。”
赵沣拗不过做官的儿子,道:“你想好了咱们就去提亲。要能请得你义父做媒,那就再好不过啦!”
父子俩嘀嘀咕咕,赵娘子又与苏喆说话。赵娘子很欣喜于娘家侄孙女也得到重视,也问一问苏喆都学了些什么。苏喆道:“阿翁才带我去山里种地了。”
赵娘子大惊:“什么?你?种什么地?!!!不是要学本事的吗?怎么让你种地了?”
苏喆却不觉得辛苦,笑道:“姑婆莫急,阿翁说我得知道种地的人是什么样的以后才不会变傻。”
祝缨带她们几个连同项渔到山上别业住一小半月,种地是真的种,不是图新鲜做样子。几个小鬼被累得倒头就睡,项渔这货还被项安嘲笑过睡到流口水。就是累。
别人不知道,苏喆隐约抓到了一点什么。
赵娘子道:“哎,你生来也不是为了种地了!我得跟你阿翁说说去……”
两下都叽叽喳喳,赵沣父子俩先商议完了,跟赵娘子说了他们的决定。赵娘子是早想让儿子娶山里姑娘的,因为好相处。现听说要娶祁小娘子,她是有些不乐意。赵沣道:“是为了我儿将来。”赵苏又说:“她与义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A请收藏本站,或,浏,览,器,搜,索:哇,叽,文,学,,新手机端p.yfwaji.com,请重新收藏,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A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260-270(第6/32页)
父家里都熟,在福禄也住过,知道福禄的情状,与娶福禄淑女相差不大。”
赵娘子道:“我再想想。”私下却问苏喆,这个祁小娘子怎么样。苏喆人小鬼大,姑婆一问,她就有了点小小的猜测。她与祁小娘子打的交道不算多,但是张仙姑说祁小娘子是个“顾家的人”,花姐等人也说祁小娘子“稳当”。
苏喆小声说:“舅舅又不傻……”她与这个舅舅感情不深,却有自己的感知。
赵娘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道:“他是不傻。”终于同意求娶祁泰的女儿。
一家子正为着婚事动脑筋,顾翁却派人送了张帖子来,邀赵家父子一聚。
…………
赵沣父子俩衣饰光鲜,赴了顾翁的局。
赵苏到了县城,还未投帖给尚培基,先被顾翁请到了自家。到了一看,这人也未免太全了!
祝缨到福禄县不久就将全县数得上号的乡绅人家都赶到了县城居住,她升任之后掌管福禄县的关、莫二人手段不如她,陆续有人返乡居住。好歹是经过了祝缨的手,至今县城里的乡绅数目仍是不小。
今天这场面,赶上祝缨下令来开会了。
本地的士绅一向与他这个“獠女之子”有隔阂,也没这么客气,人虽多,赵苏也不以为是因为自己要做官了。他虽然也是县令了,但不管本地,且县里也有好几个同学都有了官身,父老乡亲必不是为官职对他礼貌至此。一定另有原因!
赵苏提高了警惕,很礼貌地让了顾翁上座,再请赵沣坐自己的上首,然后自己坐下,最后请问顾翁今天是个什么意思。
顾翁道:“大郎,见过咱们的新县令了吗?”
“还没有,我是先回家探亲的,见过父母长辈之后才好拜见县令。否则岂不是……咳咳。新县令好相处吗?”
顾翁道:“这个说来话就长了!别看这位新县令到了没两个月,他干的那些个事呀!哎,令尊也是知道的。”
赵沣道:“咳咳,是,这位县令有些不识时务了。”
赵苏虚心请教:“他怎么了?”
顾翁先起了个头:“管得忒宽!”
赵沣跟了一句:“派头忒大!”
接着,一些乡绅长辈就打开了话匣子,诉说了尚培基的种种“恶形恶状”。赵苏耐心听完,先问:“这些都对义父讲过了吗?”
顾翁道:“倒是想,又……”
他欲言又止,赵苏会意接上:“又觉得新县令干的这些个事儿挑不出什么明面儿上的毛病来。”
顾翁道:“那也不能说是没毛病吧?”
赵苏问道:“那诸位的意思是?”
顾翁问道:“年轻一辈里你最能干,最早入京,官儿又最大,如今我们请你来商议个主意——这事儿好不好同刺史大人讲一讲?”
赵翁道:“咱们商议好几天了……”
顾翁瞪了他一眼,赵翁收声。打从跟尚培基打照面,他们就不太得劲儿,这个县令的架子摆得忒大忒假。没用半个月,大家就更觉出味儿不对了。明面上,尚培基还真没什么毛病。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经过祝缨再经尚培基那就大不一样了。
赵苏道:“我背井闻乡这么些年,家里的事情也都不知道,诸位长辈要是再不同我讲,我也不敢胡乱开口拿主意的。”
顾翁只得含糊地说:“他也忒过份了!讲什么礼乐、大妨也就罢了,怎么还管头管脚的?”
尚培基刚说要一点“礼乐”“大妨”的时候,他们是很开心的,对,是得有点儿规矩。可是尚培基这个规矩它管得也忒多了!不但管泥腿子管冒失婆娘,没几天还要管起他们了!
林翁老了许多,说话也带着股颓丧的味儿:“起初还道他与刺史大人一样,召咱们咱们也都到了县衙,哪知吩咐下来的全不是一样的事儿。他连播种季节都分不清!话也不会讲。”
尚培基官话极佳,不会方言,就要士绅们学习官话。他们的官话明明已经很好了!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吗?
话匣子一打开,人人都说尚培基之不好。顾翁才夸完“礼法”,就说了一句:“讲礼法也得叫人活吧?哦,不许雇女工?人怎么活呀?作坊都要关啦!告诉他作坊人不够,他又要征发!征发的什么?”
官府超量超期的征发是全国普遍的事儿,但是祝缨讲规矩地干了十年,本地征发一向守规。尚培基一来就给添了这一项。作坊没了女工不够?那就来男工。
可是有些工种男工就不合适,有些人家男人他就养不好家。悄悄赌钱的至今还有,不赌钱的也有拿了工钱都喝光了的。这样的人家,老婆孩子饿肚子了,族里也不能眼看着人饿死。在坐的士绅在本地都有宗族,平日里也得干点人事。干人事是要花钱的。本来,家里有个女工,她能填饱肚子,族里也省事儿。尚培基一多事,大家都麻烦。
其次是效率,有些活计男女还是有些差别的,女子体力稍弱,精细活计的效率更高,更重要的是“她工钱便宜啊!”
王翁说:“照他讲的,一月要多支出三成!”
“对!何止工钱?他还问我田里都种的什么,不许我种甘蔗了!我……我也没有不种粮啊!”
“还有会馆!咱们交的租金难道不是给县衙?他收钱就行了,还管着咱们经营了?又管不好!这个不许收钱,那个不许收钱,我拿什么给他算租金?”轮值主持福禄会馆的人也不满。
“哦,还有糖坊,他也要管!还要咱多缴糖!这是要干什么?”
总之,就是乱搞。而福禄乡绅们不想多掏钱给他!
然后大家的意见是:“要不,咱们一道向刺史大人陈情?”
赵苏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缓缓地说:“诸位长辈,难道就只会向义父告状吗?”
这话顾翁就不爱听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苏道:“些许小事,咱们自己就办了,何必劳烦义父?”
“京里来的,只怕不好应付呀。”
“诸位想一想,这是新县令,不是义父!世上比义父能耐的人,我在京城也没见着几个,诸位何必先自己泄气?不说为他老人家分忧,事事求义父,也显得咱们无能。些许小事,咱们先应付了,遇到大事再求他老人家不迟。”
赵沣道:“能行么?”
王翁也说:“就咱们?县令一发怒,披枷带镣。可不敢盼着像刺史大人那么和气。”
赵苏笑道:“害怕了?诸位长辈,义父在此十年,难道只是为了他自己的政绩官阶么?诸位身着锦衣,见官不跪,是从哪里来的?”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恍然大悟!
对哦!
祝缨刚到福县的时候,他们名为士绅,实则是“乡绅”土财主,如今却真有一些人是实实在在的官员亲族,是名实皆有的“士绅”了。普通乡绅,写字面上都是“民”,管你有没有钱,身份上就是普通人。打你就打你了。“士绅”是有身份的人,打你一巴掌,那都得有个说法。
除了眼前的赵苏品阶最高,他是个县令,祝缨还弄了十几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A请收藏本站,或,浏,览,器,搜,索:哇,叽,文,学,,新手机端p.yfwaji.com,请重新收藏,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A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260-270(第7/32页)
个学生,人人都有官身。从县丞到县尉不等!
顾翁流下了感动的泪水,道:“还是刺史大人好啊!给官、给钱、给出路。待咱们还谦和有礼!父母爱子女,就为他计长远!大人是为我们计了长远!以后也不用怕这些作威作福的官了。”
雷家父子是挨过祝缨收拾的,一比尚培基,对祝缨的一点点芥蒂也飞了:“祝公是严父,治下百姓犯了错会受教训,却也是真心爱护。亲爹对儿子再严厉,也为儿子置家产。半路跑过来的野爹,还想夺大家的饭碗?姓尚的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
各人发了一通的牢骚,都问赵苏:“你年轻,又见过世面,此事当如何是好?”
“笃笃”门板被敲响,顾翁警惕地问:“谁?”
“老翁,童县尉来了……”
堂内众人交换了眼色,顾翁道:“快请!”
童立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进了先团团一揖,顾翁道:“快坐。”
童立坐下先骂了一句脏话,又说道:“新来这是个什么不通人性的玩艺儿啊?”
“怎么?”
“他还要同诸位聊一聊呢,说什么商贾之事容易破坏风俗,还要管呢。您各位,家里橘子那什么的,别自个儿卖了。”
诸人大怒:“什么?我们又没耽误了种粮!”
“甘蔗要是种得太多的,趁早自己改种粮食啊!他要查旧账了,凡五年前粮坊没开的时候种粮的地,如今还得种粮!对了,粮,加征一成的税。”
“啊?”
童立也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加这一成的税是为了给衙门补贴的:“说,还要预备下些工程的款子。你们有些不用纳税的,也有要纳的,早些想办法吧。”
说完又看到了赵苏,两人又是一番礼让。童立道:“郎君来了可真是太好了!咱们正愁怎么同大人讲呢……”
赵苏又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童立沉吟道:“他语言不通,又好摆个谱,还道咱们都不识字。说话做事也不大避人。”整个县衙,人人识字,作文章差了点儿,识个千把两千字还是行的。端茶递水的差役常能瞄两眼。
童立又附赠了赵苏一个消息:“一头瞧不起獠人,一头又要再弄一个‘教化异族’当心别叫他算计了。”
压在心底的恶感被激了起来,赵苏道:“多谢。”
一群人凑到了一起,叽叽喳喳。赵苏道:“项家那里,我去讲。”
顾翁道:“咱们这些人,必要同进退,不信治不了他!才来几天呢?”
赵苏道:“那就小童哥盯着县衙,我去联络项大郎,请他主持在京城的会馆少出糖!各位长辈都回乡居住,互通讯息。顾翁还在县城,他要干什么,您几位就去见他。阿苏县那里,也是我去讲……”
赵苏这里安排妥了,顾翁等人的任务就是给尚培基添堵,看他怎么动官员亲族。阿苏县等处让赵苏联络,不搭理尚培基。京城少出糖,货主问,就是尚培基不给卖了。把糖坊都逼得关门了,甘蔗也不让种了。你问工人?都逃亡了。
他还编了个歌谣“名上实下,赔光根基”,往到处传唱,连京城的会馆也得给它传过去!
然后就是耗着尚培基,你说话,咱们就是听不懂。要不您学一下方言?
下令,就拖着,磨!哎!出工不出力。不能让他滚蛋,也得让他变成个聋瞎,什么事儿都干不成。
这些,不但在等着京城回信的尚培基不知道,连祝缨也是不知道的。因为福禄县里没人跟她讲这个!大家伙儿觉得自己也都应付得了,用不着跟她讲。
主意已定,赵苏传信给苏鸣鸾,接着就跟爹娘去梧州城了——他还想娶媳妇儿呢。
……——
盲婚哑嫁,虽不全是如此,也有一半儿是真实的。
赵苏与祁家父女俩以前还算熟,不算全瞎,他也是有备而来,准备了厚礼。自家先登祁泰的门,聊上一聊,差不多了再同祝缨讲,以免有个“借势压人”之嫌。
祁泰也没个岳父的架子,祁家大小事务原本是由祁小娘子一手操持的,连她自己的嫁妆都是自己个儿攒的。眼看年纪不小了,她有一些不安。原本攒了一笔钱,打算带着父亲辞工回京过日子,祝大人给她爹弄了个官儿做!身份一变,婚事的计划也就变了。
好在她这嫁妆是没个对象就先攒了,倒不必愁换个身份相当的丈夫。
祁泰是万没想到赵苏会想当他女婿的,一时呆立当场:“啊?你怎么想着娶她的呢?”
祁小娘子在内室听得跺脚,这是什么爹啊?
不过祁泰很快拍板:“行。”
这就答应了?这是什么爹啊?
祁泰账也清,赵苏现在是官了,女儿一结婚就是命妇。赵家家境殷实,他们同赵苏也处过几年,看着行。赵苏还是祝缨的义子,对义父也一直恭敬,有什么事儿大人会主持公道的。择婿,那还看什么?
行了,就他了!
两家将这门婚事告知了祝缨,男家媒人是祝缨,女家媒人是花姐,保婚的是顾翁,做证的拉上章别驾。
张仙姑又要给祁小娘子添妆,府里热热闹闹的。赵苏却在书房里当地一跪:“义父,儿擅作主张,想往京城会馆传个消息……”
“哦?”
赵苏原原本本将尚县令如何施为讲了,接着又说了自己的应对之策,末了,道:“是儿的一点浅见,要是错了,请义父责罚。”
祝缨道:“你这样去赴任,我就能放心了。”
挤兑
赵苏露出一个微笑来。
对付尚培基,他用了一些手段,有些确是有点不太光明正大,得到了祝缨的肯定,赵苏也放了心。
赵苏抓紧时间请教一下做官的窍门,再聪明的人,对规则不熟悉也会吃亏。祝缨对赵苏却是放心,赵苏这人打一开始脑子就是够用的。
祝缨又问他从吏部那里拿到了多少情报,再告诉他吏部、户部的消息未必是准的,还要收拾前任的烂摊子之类。又告诉赵苏:“十里不同俗,不要将福禄经的见的当做是寻常。我南下之前,也是一心想做事,装了几车的农具,到了福禄能用的没几样。到了先看当地是个什么样子再下手。”
赵苏将这些一一记下。更是仔细询问县令与上级之间的相处,如何保持一个客气的距离之类。
两人聊天,也没人来打扰他们。赵沣夫妇二人到了梧州城之后,刺史府的官员又为祁家做脸,赵娘子的一点小小的不愉快也散了,她在这里又见到了侄子苏飞虎与侄孙等人,心情越来越好了。
祁泰是个万事操心也操不到点子上的人,结果张仙姑等人就接过了为祁家操持的事情,张仙姑一动,叽喳的人就多了。连带花姐也忙了起来,祝家不住给赵苏准备了结婚的贺礼,还要给祁小娘子再添一份妆奁。
赵苏既要探亲又要成亲还要在期限内赴任,行程颇紧,祁小娘子心中忐忑。她对自己的婚事是担忧的,祁泰纵有心也不大能操持得体。原以为准备好了,一旦要办一场婚礼,却发现自己之前十年好像什么都没准备一样!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A请收藏本站,或,浏,览,器,搜,索:哇,叽,文,学,,新手机端p.yfwaji.com,请重新收藏,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A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260-270(第8/32页)
本以为存了些嫁妆的,事到临头才发现缺得还有很多。譬如真正殷实人家不止是陪送些新衣被子一点首饰之类,大宗是田产、是陪嫁的奴婢。田产几乎无从谈起,只有京中二亩薄田。家里仆人还是当年顾家荐来的。再来是客人,看在祝缨的面子上,刺史府应该有不少人参与,但是请柬得祁家自己准备吧?
祁小娘子自己拟了客人的单子,再准备请柬,让父亲写请柬。还要办采买等事,忙了个不可开交。
别人家的新娘子在这个时候都开始紧张害羞,祁小娘子只在听赵家来提亲时有机会羞了那么一下,接着就忙上了。
田产是不想了祁小娘子又将家产分两份,一份留给祁泰在刺史府里生活,这一份就托给了花姐。另一份才是自己的嫁妆。家里的女仆她不想带走,不然祁泰身边就没人了,这样她自己婚礼上就没有仆人了,还要现雇人。
忙乱之中,还是刺史府里出手为她解了困。
花姐将她叫到自己房里,递给了她一只匣子。祁小娘子道:“大娘子已给了添妆了。”
花姐道:“这是小祝让我转交的。你拿着。”
祁小娘子大方接了,花姐道:“还有一件事,虽是你的家事,不过咱们相处这么久了,我就多说一句,你得有个伴儿同行。”
祁小娘子道:“可是我爹……”
花姐道:“他在府里总有人照应。赵家虽不是不讲理的人家,你是嫁到人家去的,得有个说心里话的人。”
祁小娘子这才下定决心安排自己之前的丫环。这丫环原是顾家的路子来的,也是福禄的,赵家也是福禄人。赵苏这次赴任的地方走不算太远,赵苏的仆人们也都是福禄人,丫环没多犹豫,也情愿与祁小娘子同行。
祁小娘子攒齐了伴儿,才打开匣子。这匣子拿到手里轻飘飘的,打开一看,里面也只有一张纸,乃是一纸地契,陪嫁的田地祝缨给她准备好了。地方不在京城,这块地离项家的新买的土地比较近。
两人的八字找了巫仁认识的那位尼师合了一下,日子很快就确定了。刺史府里,花姐相帮女家摆酒。赵苏借了驿馆,男家住在那里,正日子从驿馆出发迎亲,接到了新娘子之后不是回驿馆,而是回福禄。
祝缨作为男家的媒人,也得跟着一道回福禄。
他们的婚礼在福禄县城里举办,赵家摆起了流水席。赵苏若无其事地给尚培基还送了一张请柬,尚培基也到了。
赵沣笑着迎上去:“县令大人,多谢多谢。”
尚培基乐于参与这样士绅家的场合,也拱手:“恭喜恭喜。”还很诚心地对赵苏道了喜,殷殷叮嘱赵苏,祝赵苏前程似锦。
赵苏两颊泛着点粉红:“多谢。”
尚培基喜欢同赵苏说话,因为赵苏的官话极佳,而福禄县其他人的官话并不好。起初,县里的人见到他都憋着劲儿地讲官话,略熟一熟,就一个个原形毕露,飞快地讲起了本地方言,他是半句也听不懂。
这不,顾翁就来了,还没开席,顾翁就满面通红,喝醉了一样,对着他开口叽叽咕咕一串。看围人的表情,好像是说得好话,尚培基是一个字也没听明白的。然后是赵翁,他开口两句还有点样子:“我与他家是连宗的……”几个字的功夫,发音从“类官话”就滑到了方言。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外面,喜乐的声音更大了起来!
整个赵宅人都乐呵呵地往外瞧,尚培基也看了过去,见外面十分的热闹,可是此时不是新娘子进门的吉时呀!
童立上前道:“大人,您得出去见一见这一位,不然不礼貌。”
尚培基道:“刺史大人不是已经在后堂了吗?难道是祁司户亲自送亲?”
“那倒不是,这一位您是绕不开去的。”
尚培基十分疑惑,在童立的引导之下往外走,只见赵沣、赵娘子正与一个男装的丽人交谈。这是在搞什么鬼?!
这位俏丽佳人居然还穿着官服!她的身边还有许多穿着男装的女子!这不对劲!
童立道:“这一位就是阿苏县的苏县令了!”
苏鸣鸾恭喜完了,正在问赵娘子:“听说义父来了,我得去拜见呀。”
赵沣低声给她介绍:“这位是本县的尚县令。”一旁童立告诉他这是阿苏县令。
苏鸣鸾对尚培基一拱手,笑道:“表兄成婚,多谢您来捧场。”
她从进门说的就是奇霞语,尚培基噎了一下,只能从她的表情、动作上猜测她说了什么。也还了一礼:“恭喜恭喜。”
整个婚礼,尚培基都晕晕乎乎的。十句里面能有一、两句他能听得懂的,还得是士绅们好心特意给他讲“官话”。尚培基心道:本地之文教还是要加紧!刺史大人不过开了一个头,能否维持得住,还要看我等后来人!
一心里筹划着许多的大事,酒也没吃多少,却见许多本地士绅又都围着祝缨。祝缨隔着人也看到了尚培基,她远远地也对尚培基点头,又对周围的人说了句话,就又多了两个乡绅过来找尚培基说话。
尚培基一时百感交集:刺史是能吏,然囿于出身,可以为器而用,终不可使之主持大局啊!可惜……我若想一展抱负,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祝缨知道尚培基必然是对自己有一点意见的,有就有呗。她依旧与赵沣、苏鸣鸾等人谈笑,又看着小吴蹿上蹿下的不太像话,这小子在别人的婚礼上竟有了一点“衣锦还乡”的味道。
祝缨将他叫到了一边:“你干嘛呢?”
小吴道:“嘿嘿,赵小郎君成亲了,下官也高兴!小郎君又娶新妇,又做了一县主官,全由自己做主,多大的喜事呀。”
“羡慕?”
“是、是有点儿。那、那个……”
祝缨笑了笑,没说话。小吴总带在身边也不是个事儿,这人跟祁泰还不太一样,也是时候让他离开自己了。小吴这样子,让他做个县令恐非好事,做个县丞之类的副职倒也还能应付。
小吴颠儿颠儿地跟在她的身后,可没在婚礼上蹦跶了。
赵苏成婚之后,祝缨又回到了梧州城,五月过半,赵苏得赶去赴,祝缨也得再次进山,将父母继续送回山里避暑。到八月左右再将父母接回,到那时梧州城也变得宜居了。
这次再进山里,就没有收到尚培基规劝的信件了。
尚培基正忙着整顿他的福禄县,他先是下令,县里的土地不许违规种甘蔗。想种甘蔗可以,你新开荒地,但是不可以抛荒原有的耕地,不能因为甘蔗而荒废。
县中士绅口中唯唯,却又无不盼望着外面的消息——京城,也该知道了吧?
……——
项大郎在京城有一阵子了,会馆的业务越来越多。这一天,他先算了一下会馆的款子,再算一算自家的盈余,寻思又可置一块地了。他有弟弟妹妹,还有儿子,得为带个家族打算。商人是没有前途的,这年月再有钱也做不了吕不韦,还是多买些地实在!
项大郎还有一点点小小的野心:项渔也住进刺史府了,以大人对人之宽厚,但凡项渔能有点出息,大人也不会亏待了他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A请收藏本站,或,浏,览,器,搜,索:哇,叽,文,学,,新手机端p.yfwaji.com,请重新收藏,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A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260-270(第9/32页)
。
得买地!尽早将身份由商转为农、为士。
项大郎一气想到了两代之后,回过神来时已抱着梧州转递过来的书信发呆良久。他忙将这捎带一分物件分发了,以前赵苏的包裹多些,现在赵苏赴任了,主要是几个在京城的商人、学生的东西。
这一回有一个寄件人比较特别——福禄县令尚培基。
项大郎不敢怠慢,亲自将东西送到了蔡侍郎的府上。侍郎府的门房还算客气,虽没让他进去,也请他喝了杯茶。
项大郎从侍郎府转回会馆,又看到一个本不该出现的面孔:“你怎么来了?”
来人也是福禄县的人,项大郎认识,但他现在应该是在福禄。来人道:“有急信!”
项大郎拆信一看,命人将来人带下去休息:“你且住两天,再捎信回去。”
信是福禄县士绅寄来的,项大郎将信仔细读了,以为可行。他当晚即下令:“接下来暂缓接砂糖的单子。”
管事吃惊:“好好的买卖,如何不做?”
项大郎道:“那也是别人许咱们做呐!新来的那位县令大人,闹得咱们的糖坊开不下去啦!备车,我要去见蓝大人。”
“蓝大人”是蓝德,项大郎的身份此时还见不到蓝兴,蓝德在宫外的小宅子项大郎还是能敲开门的。
两人一阵嘀咕,蓝德怀疑道:“我不信,梧州刺史是什么人?能让个虾米翻了天?”
项大郎道:“翻天不至于,坏事是真的。您不知道……”
蓝德道:“供宫里的,不能少!哎你……”
项大郎道:“实话与大人讲,他这是杀鸡取卵。鸡杀了,哪来的蛋吃?纵我们愿意苦一些,也得叫人知道我们的难处。”他塞给了蓝德一包金银。
蓝德想了一下,道:“倒也不难。”
两人又是一阵嘀咕,项大郎起身告辞。
…………
蔡侍郎收到了侄女婿的家书,尚培基这回不是用私信夹带的路子送信,他是用的会馆的渠道。会馆每年固定来回跑几趟,尚培基刚到福禄的时候,县里巴巴地告诉了他这条线,他就从善如流地送了一批东西回京。
随信又送了岳家、同年、朋友们一些东西,其中既有本地土产的橘子、糖塔之类,也有一些钱帛。
蔡侍郎看了他的礼物矜持一笑,袖了他的信件回书房看去了。一看之下大不由皱眉:“狂生啊……”
蔡侍郎连夜让人去兄弟家问:侄女婿有没有捎信回来说胡话?
因时辰晚了,裴少尹主持的京兆府这二年又严了些,回信的人没来得及回来。第二天一早,蔡侍郎上早朝前什么消息都还没接到。他也没放在心上,福禄实在太远了,越远的地方就越不重要。
蔡侍郎回到家里,弟弟家也带了信来,说是并没有讲什么。
蔡侍郎还不放心,亲自往弟弟家去了一趟,仔细询问尚培基家书都说了什么。尚培基给妻子写的信没有这么直白,然而字里行间仍然将福禄县的事情当做一种蛮夷猎奇来讲,透着点儿新奇不屑与要治理好福禄县、将之变成标杆的决心。
“刺史能在此建功立业,我如何不能?”尚培基如是写道。
蔡娘子十分担心丈夫,问堂伯:“他……怎么了?”
“没什么,年轻人有些志气是好事。不过也要写信告诉他,让他要沉住气。”蔡侍郎说。
蔡娘子也看不出这信里有什么不对来,以为堂伯只是关心自家人,笑道:“是。”
蔡侍郎回家就写了封长信,告诫侄女婿:不要妄下结论,你不过是一个生手,不要对上司指手划脚,这样对你不好。口无遮拦没关系,对上司口无遮拦就犯忌讳。总之,做官你闲得发慌顶撞上司,你想谁给你收拾烂摊子呢?老实趴着,看看情况再动嘴。别再头脑发热冲到长官面前说长官这个不对、那个不好了。知道朝廷为什么提倡直言极谏吗?因为这么干的人少!大臣们很少这么干,是因为他们傻吗?面刺前辈之过,这样没礼貌的晚辈还配治理百姓吗?
只等明天发出,让这个新官上任的侄女婿老实一点,一切大吉。年轻人嘛,有冲劲,教导一下就好了。
怀着这样的心,蔡侍郎并不慌张,第二天照样上朝。
站完了班,蔡侍郎要回部里,却被钟宜叫住了:“我仿佛记得你家招了一个姓尚的女婿?”
蔡侍郎忙管这位比自己只大了五岁的丞相叫了一声:“世叔。”钟宜是皇帝登基前的旧人,与蔡侍郎的父亲算是早年同僚,蔡侍郎就他做这个世叔。
听钟宜说一个“尚”字,蔡侍郎心想,没那么巧吧?
偏偏就这么巧!钟宜本来也不在意什么福禄县,但是施、王二位对梧州颇有兴趣。不动刀兵又圈了几个羁縻县,也是很显眼的。故而与之有关的事情,钟宜也跟着多留了一点心。
蔡侍郎道:“是,看尚培基忠厚,故而族弟将女儿许配给他。”
钟宜微一皱眉:“忠厚?我听到的怎么不是这样?”
蔡侍郎忙问:“怎么?”
钟宜伸手往外指指点点:“怎么宫里都有人传说,尚培基胡作非为,妄称权威?”
蔡侍郎一惊:“怎么会?”
钟宜见他好像真不知情,道:“赶紧让他老些,别胡闹!”
“是。世叔,到底怎么了?”
钟宜道:“宫监们都在传,他弄得整个福禄县民不聊生。他是你荐过去的,出了事你是要连坐的。”
蔡侍郎连声应道:“是是是。他就是还没脱书生习气,万事将书里写的都当了真。”
这话钟宜就不爱听了,他说:“书里写的错了吗?什么书生习气?我看是书没读透!”
蔡侍郎挨了一通训,才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命家人速速将自己的信件交给会馆带回去。他在皇城熬了一天,晚间回府,却看到他写的信还好好地放在书桌上。蔡侍郎怒道:“这是什么?”
管家躬身上前,道:“回大人,会馆那里说,近来都没有南下的商队,又不敢留您的书信怕万一弄丢了。何时有人南下,再来咱们府里求信带走。”
蔡侍郎道:“可是做怪!这又是为的什么?”
管家哈着腰、低着头,闻言,稍稍抬头瞥了他一眼:“说是……福禄县令说,县里商贾之风太盛!有意整顿,商人们害怕,且不敢贩运货物了。”
“他们又不违法,怕的什么?”
管家赔笑道:“凡长官一声令,底下人必然矫枉过正,怕的岂止是一位长官呢?”
蔡侍郎有点焦躁,道:“简直荒唐!你再去一趟,拿我的手书给他们,叫他们只管照旧。”
“是。”
…………
从京城到福禄拢共两千七百里,一般人打个来回也得三个多月,这还是在没有生病、天气不好、道路毁坏、途中发生其他意外的情况下。
蔡侍郎的信发出之后,尚培基收到消息也得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后了。在此期间,梧州会馆先是搪塞,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A请收藏本站,或,浏,览,器,搜,索:哇,叽,文,学,,新手机端p.yfwaji.com,请重新收藏,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A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260-270(第10/32页)
说是不敢再发商队,想要听听风。来回磨了五天,才勉强接了这件差使。
既然是商队,就不比专业的信差,载货走得就慢。
眼见得梧州会馆出的糖一天比一天少,“名上实下,赔光基业”也传得大半个京城连同皇城内都知道了。尚培基一个字的回信还没来得及带回来,蔡娘子人在京城就听到了自己丈夫的新名声。
蔡娘子年不过二十,知书达理、颇知世故,情知此事不妙,忙去求蔡侍郎帮忙。
蔡侍郎道:“你忙得什么?上蹿下跳,生恐别人不知道?如今谁知道他尚培基是谁?倒是跳出来表白自己才会叫人记住哩!我已修书一封与他,叫他不要生事。只要事情冷下来,这一任了结,再给他调个地方就是。”
蔡娘子忧心忡忡:“那么远的地方,坏话怎么就这么快传到了京城了呢?会不会是有什么人在背后作怪?”
蔡侍郎道:“妇道人家,不要多事!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回家好生呆着。”
蔡娘子不敢接话,仍是觉得有问题,她不敢同伯父顶嘴,离了侍郎府就说:“让会馆的人到家里来一趟!”主事项大郎是福禄县人,她的丈夫正是福禄县令,不将人叫过来仔细问问,她不安心。
蔡侍郎一面觉得侄女多事,一面却又修书一封,直接给了祝缨。祝缨是梧州刺史,福禄县有什么事当然要托到她的头上。蔡侍郎在信中极为客气,托祝缨代为“教导”一下尚培基这个“年轻人”。
梧州会馆将这一封信传得就快了,这封信发得晚,却比尚培基早收到了三天。
祝缨展信一看,问丁贵:“这个‘名上实下,赔光基业’我怎么没听说过?梧州有这个说法吗?”
丁贵躬身道:“有的!不过都是外面街上胡传的,不值当让您老听着的。”
祝缨道:“是这样吗?叫上司仓,咱们去福禄。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赔光基业的。”
“可是……您就快要启程了,司户、司仓都在督促今年的秋税……”
祝缨道:“唔,那就派司户佐、司仓佐去福禄查一下府库吧。”
“是。”
…………
尚培基为今秋的粮食正急得一头汗,其他县据说都已经送到州城了,就他这儿收得慢。不是他不想,也不是百姓不想,是他的仓库坏了一些,没地方放了。
正在着急时,刺史府派了人来查他的账!
尚培基大怒:“我不过比别人晚两日,又未到期限,为何如此逼勒?”他这几个月处处不顺,不免疑神疑鬼,觉得有人与他作对。
刺史府出来的人比他还要横一点:“咱们不查您今年的粮草,是问一下往年的。刺史大人收到一封信,说您把基业都赔光了,只好派咱们来看一看。”
尚培基怒道:“难道是怀疑我贪墨吗?”
“物议如此。”
童立等人假意相劝:“大人,给他看看又何妨?咱们的账清清楚楚。”
账是清楚的,但是查的不是单纯的账目,而是“基业”。一盘之下,莫县令走前还留了不少的库藏,尚培基几个月给花出去一半,这就不对了。一任三年,你头一年就花了库藏的一半,到第三年就真的要倒欠了啊!
司户佐与司仓佐二人抱着清点的结果离开,第三天,刺史府派人来催促今年的秋粮,并且下令:县令不必来了,派县丞押解过来即可。
并且送了尚培基一张纸,上面只有两个字:垂拱。
抵达
祝缨的字纸经由正式的公文途径送到尚培基面前,来送信的是刺史府的差役,尚培基一肚子的火,将纸张边缘握皱了还得对来者说:“上覆刺史大人,大人的训示,我收到了。”
差役答应了一声:“是。”又站在当地稍等了片刻,预备如果尚培基如果有什么补充的话好给捎回去。哪知尚培基就这一句,见他不走,尚培基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差役道:“那小人就告退了。”
尚培基低下头又认真地看着这张只有两个字的纸,越看越气,心道:不见就不见!他怎么想起来查账的?谁向他告的状吗?是县衙里的什么人吗?哼!查账又如何?我又不曾贪赃枉法!
差役步出大堂,半道被一个人拦住了:“小王哥。”
“童大人!”
“不敢不敢,”童立说,“借一步说话。”
两人找了间空屋子,有县衙的差役来上了茶点,王差役喝了半壶茶水,童立才说:“刺史大人还有什么吩咐不曾?”
王差役说:“那倒没有,您要打听什么自家押粮到州城去不就得了?你就自己领这个差,有什么话亲自去对大人讲,有什么要问的,你是大人手下的老人儿,也能问个一两句不是?”
童立道:“我这不是不知道大人是个什么意思么?”
王差役笑嘻嘻地:“他老人家的心思咱们哪能猜得到呢?反正咱们只要跟着大人走,总也吃不了亏。”
童立道:“那是、那是。”他有点愁,主意是赵苏出的,完事儿赵苏当官走了,刺史府派人来查账,账还合得上。这就有点尴尬了。再让这个棒槌县令接着作,三年一过,他滚蛋了,家底掏空,大家怎么过?他们可都是本地人!
童立客气地将王差役送走,又塞了个红包,转过来找尚培基想领送粮的差使。尚培基早将只有两个字的纸张往抽屉一放,重新审视他的计划了。看到他来,尚培基道:“有事?”
童立道:“刺史府来人已经送走了,下官来请示大人还有什么安排没有?”
尚培基道:“秋收已过,正可抽丁服役。”
童立小心地问:“您要抽丁做什么?”
“水利、道路做得还算不错,小修即可,这个县城未免狭窄了些,应该扩一扩了。”
童立大惊:“大人,县城是有定制的,扩建得奏请朝廷批准!再说,又快种麦了,庄稼不能耽误呀。”
“哦!宿麦……”尚培基一拍脑门,他对南方农时不熟,忙得忘了这事。又低声抱怨:“一个一个,都不省心!你是本地人?”
童立道:“是。”
尚培基道:“坐。”
童立很警惕,陪着小心坐下了,尚培基命人给他上茶,然后亲切地说:“你在县衙里多久啦?”
“总有十年了,因熬了这么些年还算谨慎,故而得补了个微末小官,与大人这般前程似锦的贵人是没法比的。”
尚培基心情好了一点,心中感慨,却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显出自己听进去了却又有点愁绪的样子,开口却是问:“衙中诸人你可熟识?”
“共事多年,说不熟是假的,说熟,也不能说了如指掌。人心隔肚皮。”
“是啊!”尚培基赞叹一声,“面上唯唯诺诺,背后含沙射影的小人太多!”
童立读书不多,“含沙射影”这个词他有点生,“小人”是听得懂的,心里骂一句尚培基“你是大,大草包”,跟着含糊地点头。
尚培基话锋一转,又问:“我到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A请收藏本站,或,浏,览,器,搜,索:哇,叽,文,学,,新手机端p.yfwaji.com,请重新收藏,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A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260-270(第11/32页)
福禄几个月,看这所有人里,唯有你最可靠。这话我只问你,据你看这县衙之中,可有心存二意之人呢?”
童立惊讶地看了这位县令一眼,道:“大人何出此言?什么敢人心有二意?”
“那是你,不是别人。”尚培基说。
“那不能吧?大家伙都傻呵呵的,没什么操心事。”童立说。
尚培基摇摇头,看一眼童立,别有深意地说:“刺史大人为什么突然派人来查账?查账我是不怕的,每一笔我都有用处。府库积存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要做事用的吗?否则岂不是守财奴?我自认对上下官吏并不刻薄,如何……唉……”
起初,尚培基的想法很简单,所谓上行下效,他下令,底下人执行,工程一完,出了成果大家都受表彰。这几个月下来,处处不顺。直到祝缨查账,才觉得有人不听话,完全不是当下属该有的样子。是得把衙门里整顿一下,才好完全他自己的宏大规划了。
在他的心里,既然府库充盈,就该着手在福禄建一个合于礼教的乐土。
看着他说到动情处几乎要落泪,童立的心仿佛被雷劈了,心说:您还委屈上了?一到任就点仓储,点完了就开始挥霍。您的账当然还算清楚啦,有家底儿给您败,您还不用上蹿下跳的盘剥嘛!
他比尚培基还会演,尚培基还要哭不哭的,他先哭了:“您可太不容易了呀!给上下的好处一点也没少!”
两人对着流泪,童立道:“我愿为大人押粮到州城去。吴司仓是我原先的上司,我必将这个差使办好。”
“辛苦你啦。”
“大人客气。”
童立抹着眼泪出来了,回到自己的值房先灌一壶水,接着翻一个白眼,抓起衣襟来扇了扇风,心说:得赶紧去给大人报信,这样的货色也配在福禄?
……——
童立赶到梧往城的那一天,祝缨正在家里收拾自己的行装。今年轮到她去京城,张仙姑还想跟着一道去,祝缨还是不答应。
父母年纪越来越大了,能少跑一趟是一趟。花姐身上有官职,也都不能成行。这让张仙姑十分的焦虑,三千里路,带一群人朝夕相处,要是被识破了可怎么办?
如果花姐能跟着去,她还不太担心,有个遮掩。一个亲信的人也没有,张仙姑就不肯答应了。
祝缨道:“你们还有事呢,来,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你和爹的衣裳都做好了。”
“我要什么衣裳?”张仙姑胡乱抓一把衣服往一旁一塞,“咦?这是什么衣服?”
“道袍。别业里那个道观快好了,你们试试衣裳,再到别业里去也不至于无聊了。”
避暑的时候,虽然山上凉爽,住得久了别业里的人也都认识了,实在是无聊。总不能天天逛街,然后没话找话吧?二人也不好园圃,也不会舞文弄墨,年纪大了也不想爬山,没有太多的娱乐。巧了,别业里的人除了开荒种地、做点交易,也没别的事儿好干了。
别业里汇聚了各种身份来来历的人,既没有一个共同的节日,也没有一个共同的习俗。这样是不行的。没一点相同处,将来出变故就容易树倒猢狲散,得一点一点地捏出来一个“共同”。祝缨就先规范语言文字,再筹划要建个道观,也不全搬了山下道观的形制,但是要有那么一个地方,平时能聚一聚、逢年过节开个庙会之类。
祝大又好个热闹,也喜欢被人围着。跳什么大神呢?搁那儿解个签、听人讲个故事,他自己也能吹牛,就挺好的。有余力再教教小孩认字,识字歌祝大还是认识的。
张仙姑道:“那倒也是。可你这一趟怎么办?”
祝缨道:“我自有办法,说出来就不灵了。”
花姐不知道祝缨有什么办法,仍是帮腔道:“干娘,小祝干事什么时候没把握了?这么些年了,您还信不过她?”
张仙姑道:“也是哈。”
祝缨将衣服抱到她怀里:“行啦,去换。今年过年我未必能回来,大姐她们陪你在这里过年。”
“那你……”
“我把小吴他们几个也带上,都是自己人,能应付得了。”
祝缨这次计划把小吴也带上,是准备顺手给他谋个外地的县丞之类的差使。梧州司仓也不必着急马上就补一个人来,几个司仓佐还是能够顶一顶的。
张仙姑道:“我就想,咱家在京里的那些地……”
“我自与温大郎算去。”
“哎哎。”
“我带上胡娘子她们几个,行了吧?”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祝缨笑笑,出去先把小吴叫过来,让他也收拾行李。小吴道:“大人要带我同行?!好嘞!”
“趁有船,将你所有的东西都带走。”
小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您要赶我走?”
“总跟在我身边能有什么出息?翅子上的羽毛干了,就得自己飞啦。梧州太远,老吴他们也想你。公文你也会写一些了,衙门里的事务你也差不多知道了,是时候自己去积攒资历了。”
小吴一把鼻涕一把泪:“天下哪有比大人身边更好的地方呢?”
“在我身边,花账都不敢狠做,还好?”祝缨嘲笑道。
“小人一定不敢再犯了!”
祝缨道:“别摆那个脸子了,你随我上京城才好与吏部说话。不然,就你弄的那点子私房,还想通吏部的门路选个合意的地方?你好好地干,将来更有出息了,于大家都益。”
小吴心里也是有一点点活动的,在祝缨身边是能跟着飞,但是长官自己都生活简朴,你也别想享受。让他自己去活动跑官,还真是得狠出一回血,不如再搭一回便车。他哭了一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爬了起来,一边抽泣一边说:“那大人以后也千万别忘了我。”
“收拾行李去,你这回带走多少,我都睁一眼闭一眼了。”
小吴道:“绝没有贪墨的。”一道烟跑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除了俸禄之类,他也确实沾了一些好处,都换成了细软,看着箱子不大,内里倒有百金之数。
正在收拾,就听有人叫他:“司仓,福禄送粮来了,说是您的旧识,要同您见面。”
小吴忙去看,一见是童立,两人勾肩搭背,先是交割,再是去刺史府。童立少不得给他再塞一个红包,小吴道:“这怎么好意思?”
童立道:“头儿,跟兄弟们还客气,这就假了不是?”
两人嘻嘻哈哈,小吴揣了好处,给童立引到祝缨的面前。
…………
祝缨手上的公文处理得也差不多了,正吩咐了赵振等人:“你们四人,各收拾了行囊,与我上京去。”
赵振与荆生、汪生、方生四个都欢欣:“我们也能去?”
祝缨道:“那去不去呢?”
“去!”四人一齐答应,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求之不得。
祝缨道:“多带些厚衣服,路上冷。别拿这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A请收藏本站,或,浏,览,器,搜,索:哇,叽,文,学,,新手机端p.yfwaji.com,请重新收藏,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A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260-270(第12/32页)
里的冬衣糊弄,起码要加厚一倍。”
“是!”
小吴在屋外与小柳说话,祝缨在里面听到了,问:“谁在外面?”
小吴于是进来说:“童立来了,求见大人。”
祝缨道:“正好,你也要收拾行装,带他们四个人去,告诉他们北上行李怎么收拾。”
小吴只得遗憾地领着四人出去,放童立进来独自说话。
童立到了祝缨面前,小心地上前,还如在福禄前一般抢着干丁贵等人的差使。祝缨道:“你且把那个放下,说吧,怎么了?”
童立道:“大人,您再不管管,福禄就没活路了。”
“怎么?”
童立看了一眼丁贵,祝缨对丁贵扬了扬下巴。丁贵躬身离开了,祝缨道:“说吧。”
童立低声道:“公廨田的出息他自己个儿揣了,往京里可送了不少礼。衙门里再有花费就走公中的在账,把府库给用了。接下来要干什么,都从府库里出。倒也干了几件事,比如要建个育婴堂之类的。前儿还说要扩建县城,我给拦了,那得花多少工?他又加税,那税,大人收得多么的轻啊!他又来!下官家里叔伯、兄弟,祖父辈的都跑到下官的家里吵闹,问这税是怎么回事,下官哪能做得了这个主啊!”
状一告就没个完了,童立越说越多。
公廨田、公廨钱听名字就知道是给衙门办公用的,当然也是归主官支配。祝缨走的时候,给福禄县留下两个库,一个是公中的,即各种租税收入,一个是衙门的,就是公廨费用。一般后任给前任填坑,其实有大两个坑,就是这两个了。她对福禄有一份香火情,走的时候没把公廨相关的账都卷走,钱、粮都留了不少。莫县丞走的时候,也没敢都拿走,都便宜了尚培基。
习惯上,公廨相关的费用归主官支配,尚培基也就按归习惯将这些花用了。这笔钱查账也不好查,因为公廨田还在,就不能说尚培基中饱私囊侵吞公产,只能说他不善经营没收益,不善经营不是罪。然后尚培基就撞上了祝缨留给他的大坑——祝缨手下,从来待遇极好。要发钱的时候,公廨费用已被他用完了,于是用了“公中的”。再者,为了他心中的梦想,建这个、造那个,还要发动学生、士绅,又整些吟诗作文,赏花开宴会之类,花费都不少。
“不就是显摆他自己吗?咱们县里的学生,大人来了之后才像点儿样子,哪经得起他?个个都得认他是第一,是才学。他要下乡,咱们得先去给他安排着,耽误多少正事。”
祝缨道:“他抽的税并不重。”
童立悲从中来:“是大人待我们太好!”
他是祝缨一手选出来的,选他们这一批人做衙役的时候就留意让他们与“豪强”少沾边,家境并不富裕,亲戚也没什么有钱人,对官员的感受更深。确实,尚培基抽的税都不叫重,但是祝缨在的时候抽得特别轻,现在只是“恢复正常”就够让人难受的了。能让穷人再也攒不下一点余粮来。
哪怕只是一个县令,只要一句话,也能叫底下的老百姓难受好几年。祝缨下乡,还不爱排场、不让人事先准备。尚培基就要看一个“田园鸡黍”。开始,大家以为他跟祝缨似的,不想他第一次下乡,就皱眉,说这不像样。大家伙儿只能准备着。
祝缨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他是有心做事。”
“他光花钱不挣钱呐!那哪儿行?”
祝缨道:“他是朝廷官员,再换一个未必比他更强。”
童立更悲愤了。
祝缨道:“留给福禄这许多士宦人家,就是为了这个时候用的。你们都还有良心,你们要是逢迎他,与他一同欺压百姓,会过得更舒服些。你们没有这样做,我很高兴。”
童立抹了一把脸,心道:那大人是不反对我们同这个傻县令作对了?好的!
他说:“咱们只凭良心做人罢了。”
祝缨道:“有良心就好。外来的官员是外人,你们才是这里的人,走不脱的。乡里乡亲的,人一穷就经不住风波,你们也多照看一些。你与小吴他们也很久没见了吧?一起吃个饭再回去。”
“大人是咱自己人!离了福禄也是自己人!大人可别将咱们当外人!”童立有了底气了。祝缨让人给他打水洗脸,收拾整齐了再出去。童立心道:大人就是会心疼人,别人比不了。
祝缨临行前还有许多事要做,走后将梧州托给章别驾,章别驾管不到山里,山里的事就要她亲自来安排了。跟童立吃了个饭,她就通知五县的县令都过来州城开会。他们也要缴一定数量的粮、布,就都亲自押送下山来。
祝缨召他们在刺史府的大堂里开会,五县今年收获不错,当初跟他们讲定的粮、布是以一季稻为基准的。祝缨又教他们种宿麦,多这一季的收成没算进去,总的来说他们是赚。交些粮、布,他们也不觉得亏。
几人坐定,祝缨先与他们寒暄,问路上辛苦,然后说了自己今年要进京,到明年才能回来,有事就趁早说。
贸易的事情,由于她的离开,当然就不太方便了。祝缨道:“起初是为了路上安全与交易的信誉。这些日子下来,什么人可信、什么人耍奸大家也都有数了,也不用我每次都去。不过是大家信得过我,又觉得随我走安全。如今索宁已除,也没人袭击商人了,我已下令,他们愿进山交易,就还在那个时候自己去。这边叫苏灯跟着走到山里,后面经过谁家,谁就看顾一下安全。”
各县都答应了。
苏鸣鸾道:“义父还有什么事要我们做的吗?”
她对苏鸣鸾说话就直白:“我要带小妹进京,你有没有意见?”
苏鸣鸾有点犹豫,祝缨道:“看看山外的世界不是坏事,现在是我带她,一路能教她一些。以后我要是调任,我也不放心她跟别人进京。”
苏鸣鸾果断地道:“就听义父的。”
至于郎睿,祝缨反而不太想带他,因为这孩子年纪还小,容易生病。万一带不好,给人孩子折路上了,可就说不清楚了。
她对郎锟铻道:“你们父子,顶好不要一起离开梧州,你跟着他一同走也不太合适。”
郎锟铻很快领悟,颇有一点感动:“义父想得周到。这孩子您还是带他走一遭吧,一路能教他一些,就算小,记不住,也是经历过了比不知道强。换了别人,我也不放心他跟着进京。”
山雀岳父听了一咧嘴,道:“叫他舅舅陪他一起吧。”郎睿的舅舅就是山雀的儿子,刚好林风在番学里学了有半年了,官话说还是说得不行,日常用语能听得懂不少了。
喜金与路果急忙也要自己的儿子跟着,他们俩看明白了,跟着刺史通常会有好事。
于是,年纪最小的是郎睿,连同祝炼、项渔,其他人的年龄都超过了十岁,在番学里上学的三个男生年纪还要更大一点。如此一来,就要提前安排住宿的问题。祝缨寻先行文到京里,让鸿胪寺那里准备好住处。
最后祝缨还要安排一下家里,她从山上带下来的男女也适应了府里的生活,胡师姐随她走了,顺便带走了四个女护卫,给家里留了六个。十个男护卫里,她也带走了四个,余下的还是归侯五管。四个男护卫里,包括了那个最早会说山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A请收藏本站,或,浏,览,器,搜,索:哇,叽,文,学,,新手机端p.yfwaji.com,请重新收藏,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A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260-270(第13/32页)
下方言的人。
丁贵等四人她也带上了,祁泰却是留在梧州,他是司户。
祝缨又召来项安,项安近来为糖坊忙碌,风风火火地又瘦了一点。祝缨道:“你好忙!”
项安笑道:“忙起来是好事。”
祝缨道:“你们兄妹三人分在三处,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项安道:“能有得事忙,倒也不嫌寂寞。只有没有正事的时候才会瞎想。我倒宁愿忙一些。”
祝缨问道:“那你想不想换个事忙?”
项安道:“有别的事要做我吗?”
“愿不愿意?”
项安迟疑了一下,问道:“是大人有别的安排吗?如果没有,还是让我将糖坊再打理好,至少将新坊建好再走。这临阵换将,不但战场上忌讳,干什么事都忌讳……”
祝缨道:“好,你说了算。”
项安一喜,笑道:“好!”
祝缨道:“阿渔我带走去见他爹,顺便见一见京城。怎么样,缺了一个小帮手你会不会忙不过来?”
项安道:“他个猴子,走了省心,正好,我倒看中两个小学徒,真个好,正想教一教。大人给的识字课本是真好使!算术口诀都不用单独教了。”
两人又聊几句,祝缨让项安去收拾好项渔,到时候一同启程。项安却没告诉祝缨,她相中的小学徒是女孩子。
…………—
梧州在南方,粮食成熟得早,是最早上路的那一批。这次的队伍尤其庞大,拖着一连串的粮车,车夫力役就是个大数目。
押送的粮草极多,先是大车接着数里,到了码头装船,又是一串的运粮船。祝缨等人住在一艘楼船上,各安排了房间,祝缨住得最高,水手等都住在下面的舱房里。
苏喆就靠着祝缨住着,睁眼就跟在祝缨身边。祝缨笑道:“他们都去甲板上看景了,你不去?”
“阿妈说,看阿翁办事能学好多东西,好处说不出来,亲自看就知道了,我同阿翁在一处。”
祝缨哭笑不得:“那我带你看景去。”
苏喆大为兴奋:“我还没坐过大船呢!只在小河上剩过小船!”
甲板上,郎睿跟他舅舅林风在一起,林风将他扛在肩膀上,郎睿拍着手:“高点儿,再高点儿!”林风两手将他举了起来!
他们都有自己的仆人,项渔都有一个小厮陪同。祝炼没有自己名下的仆人,祝缨就让丁贵照顾他。
他们粮收得早,船行得快,水手在祝缨的调度下比以往高效了许多,苏喆一直在一旁看着、学着。祝缨并非事事忙碌,也带她去甲板透气。
林风晕船,已经抡不动外甥了,搬了张躺椅在甲板上,一边金羽嘲笑他:“你再跳呀、跳呀……”
郎睿呼呼地在甲板上跑,祝炼和项渔两个人堵他。
一派欢乐。
三十天之后,船靠岸,再转车运入粮仓。祝缨亲自去办交割,此处是朝廷在南方的存粮地。祝缨论品级比别的刺史要稍低一些,但是仓督一看她这个年纪,这个打扮,就猜她不是有后台,就是有本事,也不敢怠慢。
办交割的时候,仓督冷眼看着,梧州的交割办得比别的州都顺利。一州一年只交这一次,还是主官、副官轮流来,经验较少。仓督一年要收几十个地方的粮,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有的州,自己的粮车都会撞到一起,数目都点不清楚,秩序还要仓储这里来维持。
梧州的粮车,自己先点了数,或五或十,一组一组的整齐排队。祝缨还给他们发了签子,拿签报数,完事儿到一边还走得远一些不堵道路。
仓督对她就尤其的客气:“大人面生,但我看大人面相,将来必有大运气。”
祝缨笑道:“借您吉言。”又问他的姓名籍贯等,并不以自己的品级而轻视仓督。
这里的仓督品级已然不低,只是不能与刺史比。仓督道:“不敢。”自言姓孙,是北方人,好久也没能回家看一看了之类。祝缨道:“思乡倒在其次,想亲人是真的。要是能将亲近的人接到身边,也就没那么焦心了。”
“又怕老人不习惯,又怕耽误孩子读书。”
祝缨与他聊了一通,连他家养了两条狗,其中一条是细犬都套出来了。交割完,拿了仓督这里的收据,这趟活就算完成了。临走前,祝缨又送他尺半长的匣子,仓督要推辞,祝缨道:“土产,在我手里不算什么。”说完,摆摆手,上马走了。
仓督回家打开,发现里面装了一对糖塔,梧州!哎哟,怎么忘了还有这茬了?那确实不算什么,不过这刺史也是有心。
……
交割完,祝缨不走陆路,依旧是回运河水路。她们北上的时候,因为走在前头,河道没有很拥挤。交割完了,耽误了几天功夫,河道上的船就多了起来。不止有一同北上的,还有南下的——以仓库为中间,周围一定范围的粮都要运到这里。有北上的,就有南下的。
祝缨一行再北上,船队缩短了许多,只剩了个零头。船队中除了楼船、随从的船只,尚有三艘货船。五县的粮、布都要带到京城,此外还有众人的行李之类。
船行之时众人都困在一艘一艘的船上,同船之间相熟了不少。
苏喆跟着祝缨四处走,也颇得了一点赞同。祝缨那八个从别业下来的护卫愿意同她搭话了,在那之前,他们对“头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她们一处讲故事,也有说鬼神报应的,也有说机灵故事的。
一个十八、九岁的女护卫,名叫祝银的说:“别信那个,什么算命抽签,都是假的。”
苏喆问道:“你又知道了?”
祝银奇道:“你是头人家的,难道不知道鬼签?”
苏喆不喜欢什么命啊、鬼啊、忌讳啊之类的,不高兴地道:“那是什么?”
祝银道:“原来你们家没有,那是很好的,我们头人,活该没命!他有一副鬼签,里面两根签,一红一黑。谁要欠了他的债,他就让人抽签,抽到红的就答应别人明年再还。抽到黑的,当时就要还。还不起的,家里什么都要归他,房子、田地、牛羊,这些都没有,就给他当奴隶。从来没人抽到过红签,都是黑签,大家都叫那个是鬼签。后来,咱们大人将他的签筒劈了,拿给咱们看,他里面两极都是黑签。”
苏喆道:“你们也信?”
祝银难过地说:“当时不知道人能这样坏。”
苏喆沉默了一下,轻快地说:“现在你知道了。”
仿佛感觉到了这个话题不太好,就有人岔开了,开始算着日子,多久才能到。苏喆道:“阿翁说,再三天就能下船啦!”
下船之后,再转车,不几日就到了京城。京城外面,对着高大的城墙,苏喆等人又是一种震憾!
金羽张大了嘴巴:“我哥说的是真的啊,这墙可真大啊……”
……——
此时正是各地刺史、别驾、长史之类集中入京的日子,进京之人络驿不绝。他们不止自己来,还要带着随从,还有贡士。京城附近的州,粮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A请收藏本站,或,浏,览,器,搜,索:哇,叽,文,学,,新手机端p.yfwaji.com,请重新收藏,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A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260-270(第14/32页)
草是供京城的。大仓在离京城几十里的地方,车夫们运完粮,有些人也会往京城来开开眼界。
整个京城愈发地热闹了起来。
在这样的盛况之中,并不是比谁着朱衣,谁的官品稍高半级,是比谁的后台更硬、礼物更丰富。迎接?如果有亲友在京的,能捞到人迎接,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在这一片人海之中,鸿胪寺和户部还是派出了人来接祝缨。祝缨还拖着一长串的车,上面都是羁縻县的物产,来历比较有特点,能显出朝廷的天下归心,所以得运到京城,看皇帝怎么特别安排。
户部的人看到祝缨就笑:“祝大人。”
祝缨看着这位郎中就没好气:“你们真是一刻也等不得,喏!”
“不敢不敢,请!”
各州这个时候进京,都是来应付考核的,其中一项重中之重就是钱粮。有的地方是缴粮进京,就是点这个。祝缨则是拿着仓督签的条子,过来跟户部交这个差。同时,她还要把羁縻县的东西直接缴上。
有羁縻县这一出,祝缨就不用跟别人排队,户部先给她把钱粮给核验了。至于来年的钱粮等,可以慢慢排队,与窦尚书“好好商议”。祝缨顺势往皇城挂个号,排队等皇帝召见。皇帝见不见听说,她得将姿态摆出来。
户部交割完了,才是鸿胪寺将人带走。
鸿胪寺干这个活已经很熟练了,几个小鬼还是住在上一次住的地方,祝缨看他们都安置了下来,才回自己家。这里自赵苏走后是项大郎派了会馆的人过来看门,祝缨一到,什么都不用自己收拾,会馆又派了两个厨娘过来。
祝缨这次带了不少人,将前后两个偏院都塞满了。赵振等四人住到之前顾同、赵苏住的屋子里去,祝炼则住在张仙姑和祝大之前的屋子里,他之前上京的时候正是住在这里,上次热热闹闹,这次却只有他一人了。小吴回家,丁贵等人须得将祝缨的拜帖往各府上投递完了,才能回家。他们也不敢在家中久留,彼此约定,过两天就还到祝宅来当差。
项大郎得到消息,将手上的事都放下,跑过来面见祝缨。才到门上,就听里面一声:“爹!”
项渔也来了!
项大郎看到儿子,脸上不由自主就露出一个笑来。又清清嗓子:“嗯嗯,你路上没淘气吧?”
“那不能!大人还教我读书呢。”
项大郎嘴巴咧得更开:“走,见大人去。”
他到了祝缨面前先拜下,祝缨将他扶起:“来,坐下慢慢讲。”
项大郎将京中诸事一一汇报,包括“尚县令娘子常唤咱们去说话,凡有孝敬,都记在账上了。”
祝缨点了点头:“很好。”
项大郎又说了郑府等处,最后说:“京里都传说什么立太子之类,又有人说,刺史们进京,会不会要议这个事。”
祝缨再一点头,并不做评述,只是让人把项家给项大郎带的东西拿出来,并且说项大郎可以带项渔去会馆父子团聚。项大郎高兴地带走了项渔。
一切吩咐完毕,祝缨才得以回房换衣服,预备接下来的行程。第一样申请进宫刚才已经挂号了,然后得跟各部打一回官司,人太多得排队。等排队的时候去郑府、王府等处转悠。
岂料当晚她家就来了人!郑川亲自来到了祝家,开口就是:“三哥,爹让我来见你,告你你要小心,眼下京城暗流涌动。”
陛见
京城这时候已入腊月,天气颇冷,两人在书房里围着炭盆说话。甘泽等人自动跟赵瑞等人烤火喝茶去,祝缨和郑川就在书房里“密议”。
“诸王不安。诸王里有几个坐不住的,四处拉拢大臣,段婴娶了鲁王的妻妹,赵王的女儿嫁到了时家,安王大宴宾客仕林趋之若鹜……”郑川与祝缨说话也不太讲客套,领了亲爹的任务上来就直说了。
祝缨道:“还真是热闹啊。段家也太小心眼儿了,竟然没买我的喜糖,不然我早知道了。”
郑川忍不住喷笑,笑了两声赶紧正色道:“爹有一句顶要紧的话要三哥记住——什么事办差一点儿都不打紧,唯有这件事连一个鞋尖都不能点错地方。立储之事,万万不可轻忽。”
“来,尝尝这个。”祝缨一边说,一边将一把热乎乎的烤栗子递给郑川。
郑川看祝缨丝毫不见着急之态,心道:三哥这养气功夫,怪不得爹看重他。
郑川跑这一趟并没有带手炉,接过了栗子暖在手里,含蓄地道:“陛下天纵圣明,虽未至七十,已从心所欲,挥洒自如。”
祝缨道:“也就是陛下才能如此了。家里都还好吗?路远长程,消息来得慢,也不知道府里这几个月怎么样了。”
郑川道:“都还好。就是阿翁阿婆到了冬天不大爱动了,夏天又要出去避暑,家里好些事情都落到爹的身上,好生操劳。”
“你也免不了要分担分担了,”祝缨说,“用过晚饭了吗?”
“吃过啦,三哥不用招呼我这个。”
祝缨给他续了茶水,郑川将栗子放到火盆边上,接了茶杯,慢慢地说:“离得近的刺史已有些到了,陛下这些日子也接见一些人。臣子不敢妄议君上,不过看这些刺史,什么时候得见,不一定,有的来得早见得晚、有的来得晚见得早。有的说两句话就出来了,有的被问了一长串。真真天威难测。”
祝缨看着郑川,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上覆郑大人,我明天就去见大人。”
郑川道:“三哥又太见外了,爹叫我来,就是为的叫三哥先安顿手上的事务,不必急着到咱家里弄那些虚文。”
祝缨道:“明天我必是能见到你们的。”
郑川笑道:“好,我就等着三哥啦。”
祝缨道:“好呀。”
……——
郑川以为祝缨说的“明天见”是要等到落衙之后郑熹回家,祝缨到府里见他。祝缨说的却全不是这回事,她白天就跑皇城去了。
皇帝召见是一回事,跟各部打官司又是另一回事了。刺史进京,就是要清算过去一年的成绩,最重要的一个指标是钱粮,其他的也不能漏了。比如官员考核、官件审结、相关工程等等等等。
祝缨手里还有一件很正当的事由:她这次进京带了苏喆等人,他们不是县令,却是县令的子女,苏喆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郎睿如无意外也是继承人,其他仨虽不太确定,看着也都长势良好。
万一皇帝要见他们,礼部和鸿胪寺也得教授他们一定的礼仪。
她想第二天白天去找礼部,那就一定能进得了门。
早上出门先去鸿胪寺看看五个小鬼,几个人才见京城兴奋了大半夜,金羽成了五人小组中的明星,吹嘘了半天他哥哥上次进京回去后对他讲的种种见闻。大家都是第一次来的,昨天给了他们极大的震撼,此时听金羽吹嘘都入了神。
苏喆等人肯听他吹一些听起来完全不靠谱的内容,单纯只是因为:阿翁从这样的地方来,所以这个地方应该不错,对吧?
祝缨到鸿胪寺的时候,五个小货才刚刚入睡没多久,揉着眼睛爬起来的,有两个人的衣服扣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A请收藏本站,或,浏,览,器,搜,索:哇,叽,文,学,,新手机端p.yfwaji.com,请重新收藏,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A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260-270(第15/32页)
子还扣错了。
祝缨一面给郎睿将扣子重新扣好,一面说:“累了?那都先睡着。你们隔壁是别家来进贡的,不要与他们起冲突。我先去宫里,看看安排你们面圣的事儿再说其他。”
不用早起,五小又爬回去睡回笼觉,祝缨再赶到皇城,里面朝会都开始了。
祝缨带着胡师姐同四个男女侍卫,胡师姐紧张极了,看谁都像在盯着她们一行。祝缨说:“来得多了就习惯了。”胡师姐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点了点头,又摸了摸袋里的弹子。
祝缨还是依着流程,先申请个门籍能够入宫,等候的时候与熟人谈笑几句。见着她的人也有说恭喜的,也有取笑的,又有相熟的校尉给给她指指点点:“那个,早两天来的,某州刺史,那个某州别驾。”等等。
两人正说着话,又一个人叫了一声:“三郎?”
祝缨一回头:“大郎?”
陈萌身材微微发福,样子开始向传世画像上的大臣靠拢。他下了马,快步走了过来。两人见面又是互相一阵打量,祝缨道:“你胖了。”
陈萌笑道:“你长大啦。”
陈萌离得比祝缨近,也比祝缨早两天到京,祝缨问他:“陛见过了吗?”
“今天轮到我。”
“那不耽误你了,过两天咱俩各自忙完再聚?”
“好!”
陈萌进去等召见,祝缨就不紧不慢地等自己的腰牌,核对无误,往自己的腰上一系,再将佩的长刀往外一扔,外面胡师姐伸手接了。李校尉道:“你这怎么带个女人?”
祝缨道:“家母不放心我。”
李校尉笑道:“你只要管一管自己的嘴。”
祝缨道:“那可不一定是因为嘴啊。”
说了两句,祝缨就往礼部去。她的理由光明正大,到了礼部先寻熟人。上次苏鸣鸾她们过来的时候,祝缨就与礼部打过一回交道了。熟人见她也是笑脸相迎:“尚书还未归来,祝大人请到里面稍坐。”
郑熹和侍郎乃至郎中都在朝上,到年底了,各种事务都多,马上还有正旦朝贺这样的大事,礼部也是极忙的。祝缨也识趣,不与人多谈,客气地招呼,谢过茶水就猫在一边等着了。
郑熹这天回来得算早,祝缨等他回来按归习惯安排了一整天的事务,上回那位熟人上前对郑熹耳语几句,往祝缨这边指了一下。郑熹抬眼看过去,祝缨无辜地站在一边对他拱了拱手。
郑熹对她招了招手。
祝缨默契地走了过去,扫一眼郑熹,只见他两鬓微透出一点霜色,算来此人已年过四旬,气质愈发的沉稳了。郑熹先止住了旁人回事,问祝缨:“你不忙正事,怎么先到这里来了?”
“为正事来的,羁縻诸县感念天恩,我与他们语言又通,就带了几个孩子进京。他们是没有学过礼仪的,万一陛下一时高兴要见他们,还得礼部教授。”
郑熹看了她一眼,说:“你随我来。”
两人进了郑熹的屋子,屋里的热气扑出来,祝缨打了个喷嚏,郑熹道:“着凉了?”
“没有,”祝缨拿出手绢擦擦鼻子,“激着了,一会儿就好。大人事忙,我就长话短说?”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慢慢说。什么孩子?”
“各县县令的子女,苏鸣鸾的女儿,郎锟铻他们的儿子。”
郑熹微微一点吃惊,又笑道:“你是越来越长进了。对了,我怎么听说梧州那儿有点小麻烦?福禄县怎么了?京里都有所耳闻了。”
祝缨道:“遇着个眼高手低的货,先惹着了士绅,再伤着了百姓,啧,我还没见过这样一口气能得罪所有人的人。蔡侍郎还给我写信呢,我一看,实在没功夫管他,就叫他一动不如一静了。听不听在他。”
郑熹道:“干不好了,你自会处置他了?”
“嘿嘿。”
郑熹道:“别玩脱了。”
“是。”
因在礼部,不好说太私密的话,两人也就接着讲公事。郑熹道:“下一代也拢住了,这事办得不错,陛下或许会一见的。不过他们的排序不会太前。”
“是。”
各番邦进贡、赐宴都有个位置,与各邦的实力、地位相当,你家地方大、能打,就往前排,地方小、不太能打、危害也不太大,就往后排。梧州各部都是羁縻县,无论是在朝廷的州县排序里,还是番邦的位置上,它都不能算高。
祝缨又问郑府夫妇怎么样,郑熹道:“上了年纪就是懒得动。你父母呢?不会也同行吧?他们年长于我,这一趟可够辛苦的。”
“我看天冷,没带他们回来。南方到底暖和些。”
“也是。没去政事堂?”
“哪儿都没去,先到您这儿来的。”
郑熹事不少,见祝缨一切都能应付得来,私房话又不文便现在讲,就说:“你且忙去吧,你的事我记下了,会安排人的。”
祝缨道:“那您现在就给个人,我与他同去鸿胪。”
郑熹道:“你办事还是这么牢靠。”
祝缨笑道:“一次办妥了,下次就不用为这件事来闹您了,找您也为别的事来了。”
“你还就吃定我了。”郑熹虚假地抱怨。给祝缨还是安排了上回的熟人,命两人同去四夷馆,教苏喆等人礼仪之类。
礼部的人去四夷馆之前得跟鸿胪寺打个招呼,鸿胪寺在皇城里办公,四夷馆则在皇城之外。就手在皇城里见过骆晟等人,再出皇城更划算。
骆晟正在忙着,见到祝缨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是她,问道:“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一路可还顺利?”
祝缨道:“托福,一路还好。下官有事来托鸿胪了,各族仰慕□□,将几个孩子托我带过来,若得觐见必是荣耀。”
骆晟擦了一把汗,道:“还有孩子?好不好养啊?小孩子最难缠了,还爱生病,这么远的路,你还敢带过来。路上没出事吧?”
祝缨多看了骆晟一眼,道:“都是很好的孩子,活蹦乱跳。”
“那就好、那就好!”骆晟说,没察觉到祝缨的目光。
说话的功夫,又有人来向骆晟回事,说有两个番邦为了争吵谁的次序在四夷馆里打了起来。骆晟道:“我得去看看。”
祝缨道:“正好,我们正要过去的,那我们俩就跟着您一道走?”
骆晟不及多想,道:“好。”
祝缨与熟人狐假虎威地跟着骆晟进了四夷馆,骆晟是个厚道人,进门之后先不问打架的,先跟祝缨说:“你们的人住在哪里?”给祝缨安排了。
祝缨满意地看着鸿胪寺分出人来接待她们,微笑着道谢:“我就不再打扰您啦,您那儿……”
“哦哦,我去瞧瞧。”
祝缨进下来就不多话了,由熟人来交涉,与熟人两人熟门熟路地找到了苏喆他们住的地方,几个人都趴墙上往打架的那方看热闹。祝缨一声咳嗽,几人一看她来,一个一个从墙头上往下跳。跳完了从高到低排了一队,他们的随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A请收藏本站,或,浏,览,器,搜,索:哇,叽,文,学,,新手机端p.yfwaji.com,请重新收藏,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A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260-270(第16/32页)
从都缩在他们的身后。
苏喆戳戳郎睿,两个人上前要撒娇:“阿翁~我们没动手!就看看!”
祝缨皱眉道:“你们这梯子不安全,下回留意。”
“哎!”
“过来,要学礼仪。”祝缨给他们介绍了一下这个熟人师傅。祝缨从来不要求他们下山就非得讲官话,所以他们官话虽然懂,讲顺口了的还是母语。几句话说的都是瑛族的语言。
他们掸了土,站好了。
祝缨说:“行了。”
熟人到了一看祝缨叫出高高低低几个孩子,最大那个脸上也是稚气未脱。心说,小孩子学东西还快些。于是问道:“通译呢?”
祝缨道:“你教就是了。他们听得懂官话,你说慢点就行了。”
“咦?”
祝缨道:“要是话都听不懂,我这一年不是白干了?”
熟人啧啧称奇。祝缨也不马上就走,先在四夷馆里盯着,看着教学双方渐渐熟悉了,又抽出空拜托骆晟照顾一点几个孩子。
骆晟那里的矛盾还没完,两家特别有毅力,从争次序开始的,从次序到住的地方的大小,可以携带的随从的数量、各自带的商人的数目……等等。至今还在争吵,双方语言也不咋地,吵架还得通译。骆晟和祝缨都听不懂。
祝缨又折回来,等教授暂停的时候叮嘱苏喆等人不要轻易与人发生纠纷:“不许惹事,不许先动手。打了就不许吃亏。一家打,另外几个都得帮她!出了山里,你们就是自家人了!打的时候长点儿心,盯准了一个打,别四处出击。”
苏喆好奇地问:“阿翁,这里常打架吗?”
“上回你阿妈过来的时候没有打。”那次没赶上大事儿,这儿住的人少。
才教了一会儿殴斗的要诀,外面突然来了几个人,匆匆地说:“梧州刺史在吗?”
祝缨道:“我就是。”
来人匆匆地道:“快随我来,陛下要见你!”
…………
祝缨只得将苏喆等人托给熟人,再折返皇城。
出了四夷馆便对来人说:“恭喜,你升了呀。”
小宦官有点意外:“大人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上回见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祝缨指了指他腰间的配饰。宦官也是分品级的,这小宦官上次看到还是跟在蓝德身边跑腿,现在虽然也是跑腿,看标志是升了。小升,所以衣服没变,只在配饰末节换了点颜色。
小宦官道:“都说您是个周全的人,连小人都还记得住。”
“这怎么会忘?不知陛下突然召见所为何事?”
来人道:“今天原本没排到大人陛见,陈刺史御前奏对的时候提到了大人,陛下想起来了,就说要见。蓝大监就派了小人去大人家里寻,哪知大人不在家……”
新人就是个跑腿的活儿,先跑祝家,说是去皇城了,再折回皇城,礼部说去鸿胪了,鸿胪又说到四夷馆了,这一通跑!
祝缨道:“辛苦。”
“哪里哪里。”
两人骑马上,随从跟在后面,胡师姐等人的坐骑略矮,与他们高大的马形成了一个明显的落差。
到了皇城外,胡师姐依旧是留在外面。祝缨与这人同往内里去,祝缨又略问他哪里人,到宫里多久了之类,就不再多话。
大殿近了。她们沉默地走完了最后一点路程。
小宦官去通报,里面叫进,祝缨再进去、舞拜。上面蓝兴代皇帝说:“起。”
祝缨爬起来,稍看了一眼皇帝——皇帝已露出了明显的老态。祝缨不便多看,移开了目光。余光扫过全场,王云鹤等人都不在面前,看来只有皇帝要问她。
蓝兴又说:“赐坐。”
椅子搬了过来,祝缨微微低头谢了坐。等皇帝例行地问了姓名,路上走了多久之类的问题,祝缨一一答了。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种老年人特有的、能憋死急性子的慢节奏,配着四下安静的空气,博山炉里发出的香气,木炭燃烧的热气,烘得人毛骨悚然。总觉得皇帝在憋着什么坏主意。
皇帝看着她,脑子里想着一句话“祝缨在彼经营十年,万一行事有偏,冰冻三尺,恐酿成大祸一时难于收拾”。巧了,陈萌提到了祝缨,皇帝就要叫她来问一问。
皇帝慢吞吞地问:“你在梧州,除了劝课农桑、办学校,还鼓励商贾、放任妇女致使风俗变异?”
祝缨回答得也不快:“臣在梧州,是代天牧民。放牧么,怎么能赶好羊群,就怎么干。”
皇帝的声音重了几分:“就是有了?”
祝缨抬起头,突然而有力地说了一句话:“界碑就是一块破石头!”
两句话根本连不上,皇帝眨了眨眼,有一点茫然:“什么?”
祝缨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有了一点兴趣,接着说道:“界碑,有人守着它,它才能证明疆域在这里。没有人,它就是块石头。疆域是人定的,不是石头。只有人,才能让一切有用。我要人!梧州一直只有八个县,暂时没有能够继续扩张,是因为人口不足以控制更远的地方。”
皇帝一点头,这个他很懂,不然为什么答应羁縻而不是把獠人征服了、地方都拿做郡县呢?是不想吗?
皇帝问道:“这与你鼓励商贾、放任妇女有什么关系?”
祝缨道:“人,无非两点,养得活、留得住。梧州地方,羁縻五县自不必说,穷山恶水。其余三县,至今还有流人营,是流放人的烟瘴之地,地方看着大,一多半是山,它耕地少!三县计耕田若干亩,人口若干,京畿附近一县就抵得这三县总和了。整个梧州,说是穷困都不为过。至今稻麦两季,亩产收获只勉强与沃土相当。耕地少、亩产低,粮食不多。
要守疆土,需要人,人要吃饭。太穷的地方纵使生了出来也养不活,养大一点,也留不住。没有人,又守不了土。所以得想法子让他们活。税高了、役重了,人就跑了,进山去了。税不高,又要维持,除了种地,还得有别的糊口的营生。梧州商贾与别地有些不同,他们贩的是本地的产出,不是纯然倒买倒卖,这些产出能养活本地人。只有人多了,地方才算是咱们的。”
皇帝用力点了点头:“不错。”
祝缨又说:“耕地少,再繁衍人口,其结果可与兼并相提并论了。兼并,没有耕地,就是流民,流民动荡。离开土地不要紧,别乱。这些人口乱的时候看起来多,守卫边疆又正需要人。”
皇帝两颊上的皮肤愈发显得下沉,严肃地道:“是了。”
祝缨又说:“臣原本见识浅薄,碰了壁之后才明白了这个道理。本想能为陛下、为朝廷再安抚下几个县,上手才知道还是得有人。可人太少啦,一代人得二十年。从别的地方迁移,那……已经有流放了。”
皇帝也摇了摇头。
祝缨又说:“有男有女,才能婚配繁衍。”
她四下望了一下,看了看一旁在记录的舍人,对皇帝说:“下面臣的这句话,恐怕不敢叫记下来。”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A请收藏本站,或,浏,览,器,搜,索:哇,叽,文,学,,新手机端p.yfwaji.com,请重新收藏,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的小说A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a/>www.cz4g.com提供的《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260-270(第17/32页)
皇帝不置可否,舍人也不理她。
祝缨道:“敢问陛下,一家四口,父、母、子、女,遇天灾人祸就要饿死了,第一个被放弃的会是谁?”
皇帝的脸色十分难看,蓝兴也微微叹了口气,舍人的手抖了一下,在纸上留下一个大墨点子。皇帝看了舍人一眼,舍人仍然坚持又写完了一句。
祝缨双手一摊:“她得有用,才能活下来。能养活自己,还能往家里拿点儿钱,才会有人白养她七年,活到能去当个学徒的年纪。家里的田不分给她,她得有个别的活路够活到成人。教化人心是活下来之后的事情,臣出身寒微,没读过几年书,不敢包揽教化,就先干点活人的事吧。
人穷志短,不是自己愿意的。穷人有良心,良心是可以天生的,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坏,是能感觉得到的。穷人很难保有道德,道德对穷人来说太昂贵。扫地不伤蝼蚁命?易子而食的时候,还有不伤的?”
皇帝缓缓地道:“何不食肉糜。”
祝缨道:“晋惠也识得嵇侍中血。”
皇帝轻笑:“你书读得不错。”
“臣或许只是空想、是痴人妄语,还是想先试一试,比事到临头再瞎想乱试、手足无措强。现在看来,梧州钱粮赋税还算看得过去,人口也多了一些,也有别州过来的人口,地面也没有乱……”
皇帝指着她说:“自夸、自夸。”
“要是说出事实就算是自夸,那臣做得还不错?”
皇帝笑道:“别人夸你就行了,自己少夸两句吧。”
“是。”祝缨不敢再与他打趣,老实答应了。看皇帝没有别的话了,她见机告退。皇帝摆了摆手,祝缨慢慢退了出去。
是哪个王八羔子告我的黑状?
奔走
祝缨出了大殿,头也没回,边走边寻思,今天这事她得再仔细品品。
一天也过了一大半了,祝缨算了一下今天还剩的时间,果断地将其他事情都扔到一边,打算顺路看个四夷馆然后回家准备一下就跑郑侯府去。
四夷馆里,打架的已经被劝开了,几个小鬼都还算适应良好。见到祝缨,几个人都很高兴,围着她长长短短地叫着。祝缨问道:“那边儿打完了?你们没下场吧?”
几人一起摇头,祝缨满意地说:“不错,咱先干自己的事儿。完事儿我再带你们玩儿。就快过年了,热闹着呢。”
小鬼们欢呼一声,郎睿问道:“阿翁今天也不同我们一起住吗?”
祝缨摸摸他的头:“对呀,过几天我再过来。”
小鬼们更高兴了。金羽又问什么时候能够出去玩,他哥来的时候逛了好多地方。祝缨道:“他看到的算什么?还有更好的呢,你们把眼前正事办完了咱们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