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侯各方思量,给儿子选了这么个既能避开热心上司、自己主持,又能贴心下属的地方。州府虽然也不太好混,废物上司容易被下属给架空,祝缨虽不是在州城里,但是对地方上必然是了解的,有祝缨给提醒一下,冷云只要不被别人坑,就安静呆着,万事别多管,蹲那儿蹭着就行了!
十年来,冷侯见过祝缨许多次,对祝缨之为人也有一些了解,认为祝缨对“自己人”一向厚道虽然机敏但不会坑他家的傻儿子,因此十分放心。
冷侯办这个事前与郑熹通了个气。郑熹以为,祝缨只是个县令,无论是羁縻“獠人”还是推广种麦,这两样政绩想要做得大都不是一个县令的职权能够实现的,想有更大的动作至少得是州府一级的官员,朝廷是绝无可能让祝缨现在做个刺史的,吃独食是不可能的,怎么样都得便宜一个上司。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便宜冷云。
以冷云之脾性,既没耐心也没能力去管那么许多的事,垂拱而已,只消祝缨给他提醒一二,别让他掉坑里就行。祝缨也可借冷云之势行事省去许多麻烦,两下各得其便。届时,冷云、祝缨都能有政绩可拿,过不几年各自升职回京。
郑熹就不反对,故而提前给祝缨去信,让她心里有数。因正式的任命还没下来,郑熹不便在信中详述,但是只要提一句冷府有意,祝缨自会准备妥当。
诚然,冷家不大缺钱,但是谁也不会嫌钱多。地方上是比京城容易弄到钱的,不少穷京官儿都巴望着任几任地方发个财。冷侯甚至暗示,祝缨可以借着冷云这个刺史的名义做些“经济营生”,他很相信祝缨捞钱的本事。祝缨搂的钱拿出多少上供给郑熹,这个冷家都默认了。
所可虑者,乃是政事堂知道冷云是个什么德行,必不肯让他去祸害地方。
冷侯将能想到的都准备好了,最后再请岳母出马,皇帝首肯,自然水到渠成。政事堂想反对都反对不过皇帝。
冷侯将儿子安排得明明白白。
郑熹看着冷云上蹿下跳,缓缓地道:“我可真羡慕你呀。”
“咦?”冷云惊疑地看着他,“我都要被流放了,有什么好羡慕的?”
郑熹收回手来,轻叹一声:“我如今动弹不得,也很想出去见见天地的。你也不须焦虑,你出去这一回不久就能回转,也堵了他们的嘴,免得日日与你闹。”
冷云还是别别扭扭,十分不情愿。京城繁华,住得又习惯人又熟,他是一点也不想动的。
郑熹道:“老郡主已然求了陛下,要怎么反悔?陛下近来愈发不喜欢多事,你要闹,仔细给你打发到更离谱的地方。”
“哼,还能有什么地方更不好了?”
“你想试试吗?”
冷云背上一寒:“不、不用了!”他话锋一转,“我看陛下近来愈发喜欢没事找事了,东宫被训斥了好几回了吧?殿下怎么说?总不能回回都叫你舍身顶缸挨训吧?我看呐,这就是人家老子想训儿子了,你个外甥夹在中间不是白给么?叫太子挨几回,陛下训得舒坦了,事儿就过去了。”
郑熹道:“我是詹事,太子有错,必是我先有错。”太子是不能出错的,落在有心人眼里又得生出更荒谬的想法来,这是不可以的,不能开这个头。他宁愿自己顶着。
冷云道:“我就多余问这个话,你一说我就头疼了。哎,我的事儿……”
郑熹道:“就当散心了。”
冷云有点同情郑熹,不再拿他打趣,心道:这都被逼成什么样子了?能拿流放当散心,东宫可真不好呆啊!
他突然有点想出京了。
冷云道:“外婆都求过陛下了,我再闹,岂不是让外婆难做?罢罢,我去与我爹说,这回我可是看外婆面上的。”
郑熹道:“这就对了,也让老人家看看你主政一方,为她增光添彩。”
冷云一声冷哼:“你们都哄我吧!”
郑熹正色道:“论手段,你比得过令尊?除非你豁出去大闹一场,什么前程都不顾了,从此一劳永逸,令尊也扶你不起。以后如何就看你自己造化,有人不记你这番作为继续提携也是你的运气,从此无官一身轻富贵闲人也是你的日子。你也不缺钱,对吧?周游也不缺钱。”
冷云脸上一阵阴晴不定,咬牙切齿地:“别拿他跟我比!他也配?!”
他来时一道风,走的时候却是一脸找茬的样儿的,赵苏看得有点紧张。
赵苏再次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跺了跺脚,确保自己身上的关节都是灵活的,跟着管事去了书房。
…………
郑熹早知道赵苏到了京城,也知道他住在哪里,甘泽都去看了好几回姨母了。赵苏最后一名险险过关,这个郑熹也知道。他欣赏有点骨气的年轻人,但仅限于有能力的,郑熹眼界高,赵苏这个能力在他这里稍嫌不足。
听赵苏说了“瓜田李下”,郑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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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有点好笑:你便是因门路才得上京考录的,有什么嫌好避的?你本身就是个大嫌疑!
他又知道赵苏之出身,便不这么刻薄直白地说出来,他温和地说:“年轻人,有志气是好的。你现考取了,可向家中报喜了?”
赵苏道:“还不曾寄出书信。”他打算等小吴回去的时候将书信托付的。到京城才知道,祝缨跟京城的通信,实在称得上是便捷的。他,得蹭。
郑熹道:“该报喜的。”
赵苏又奉上了祝缨的书信,郑熹接了,当面打开,上面写着:这小子一肚子的主意,我也不知道他捎信过来是什么时候,您看着办吧。他要有惹您不快的地方,请将他的十分坏处当成五分来看,因为他打小生活所迫不得不如此。
郑熹一笑,将书信展示给赵苏看,借机问起福禄县的情况。
赵苏十分谨慎,对祝缨,只有好话没有坏话,说福禄县,先说以前之艰难,又说现在之改变。说阿苏家,就说之前套好的词,一口咬定本来也有女儿当家的,他们的“史诗”里就有传唱。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舅舅与义父结拜兄弟,将表妹托付义父教习识字。”
郑熹听了,悠悠地道:“他倒自在,我心向往之啊。你既考完了试,正该松快松快,我就不拘着你了,甘泽,你送他。”
“是。”
甘泽将赵苏送出书房也不是空手送的,一只小锦囊里面装了金钱,笑道:“七郎早就预备下了,宫中年节赏赐,得朱紫不得。是好彩头。你也是,三郎怎么会不安排你?早来信说了。你该早些过来的。”
又嘱他:“小郎君快些写信,家里怕等急了,小吴这就要启程了。”
临近年关,小吴却不在京城过年了,他自己也想早些回去,他爹也赶他走“怎么大人没回来过个年,你倒享受上了?”小吴便揣着数封书信,又押着一些京城给的年礼一路顶风冒雪,往福禄县去。
虽是押车,小吴硬是赶在新年的时候回到了福禄县,彼时祝缨已从邸报上得知裴清做了京兆府的少尹,邸报上却对冷云的任命只字未提。
祝缨将书信一一拆阅,独将赵苏的家书单留下来,道:“来人,去赵家告诉阿姐,赵苏来信了。”
赵苏在京城这般行事倒与印象中的那个青年重叠了起来,祝缨也不意外,看起来赵苏在京城应该能够适应了,她也可以放下这一件事,专心应付新年事务——政务之外,又添一个冷云。
一个熟人比个生人要好不少,祝缨依旧不敢大意,但愿冷云能及时收到她的书信,将信上嘱咐的事情办妥。
新局
小吴年轻人,今年不在家中过年也不显抑郁,他回到县衙之后依旧活跃,丝毫不见“乡愁”。
到了年底,福禄县又会发一笔过年费,小吴赶上去账房领了自己的那一份,拿回房里笑得阳光灿烂。侯五将自己那一份往个盒子里一放,说:“没出息的样儿。”
小吴也不恼,笑道:“您老难道不高兴?”他将钱也收好,凑近了与侯五套话,问的是项乐、项安兄妹俩:“怎么听说大人身边多了两个人呢?可靠么?”
侯五道:“还用你提醒?我盯着呢,那两个人眼里只认大人的,没瞧出要对大人不利来。怎么?怕他们抢你的差使?”
小吴“嘿嘿”一笑:“我才不怕呢!”
话虽如此,他回来后就抽空在县衙里四下分赠些从京城带来的小礼物,狠狠与同僚们亲近了一番。
衙役们有悄悄将小吴拉到一边与他约日子请年酒的,小吴笑道:“你又有钱了?别弄这些虚的,还是我请你们吧。”
衙役们笑道:“瞧不起我们不是?”
小吴忙说:“不敢。”
两下推让,讲定了日子,小吴又拉项乐一道吃酒,项乐道:“我要守着大人。”
小吴有点讪讪,衙役们都劝道:“咱们轮着班呢,别不合群。”项乐只管摇头:“你们去,我是投大人来的,倒也不算是衙门里的差。”
项安从外面走过来,手里提着两个大红的灯笼,听了就说:“二哥只管去,还有我呢。”
衙役们挤眉弄眼也不敢挤弄得太明显,出了衙门他们也会讲些荤话,但祝缨不爱听有人拿衙门里的女差打趣,衙役们自然收敛。
项乐犹豫了一下,道:“那好吧,咱们换班。”
项安商人家出外行走的姑娘,眼色极灵,察觉出了空气中一丝丝不尊重的味道,她轻哼了一声,提着灯笼往里面去了。项乐咳嗽一声,衙役们更加正经了起来。
小吴道:“那就说定了。”
项乐道:“好。”抬脚去追上妹妹,两人一起将灯笼交给曹昌挂在檐下,又守在了祝缨的身侧。
祝缨已习惯了这兄妹总在眼前。兄妹俩本在孝中,但是“守孝三年”对普通人来说是奢侈的,譬如项家,亲爹才死,项大郎就得东奔西跑张罗买卖养家糊口,是无法结庐看坟的。项乐、项安兄妹也是这样,此事在偏僻的乡下十分常见,也没人计较他们兄妹二人“热孝之中”这个礼数。所要避的不过是嫁婚之类喜庆大事而已,甚至不妨碍项乐与同僚一起吃个年酒。讲究些的乡绅看在眼里,却又嘀咕一声:县令大人厚道,将他们在县衙挂名又带在身边,必是补偿项家。
祝缨召他们当差时业已考虑到了这一点,更兼二人不是出仕做官,也不是读书,所以也不避讳。
祝缨道:“左右无事,我不过写点字,你们两个想练功就去后面。”
祝缨自己有一个练武场,平常是她与侯五二人在用,小吴练得少,曹昌更是不碰这个。顾同借居县衙时,只练一下射箭。项家兄妹却爱这个地方,将“拳不离手”贯彻得很彻底,日日勤练不缀,又央了侯五喂招,简直乐不思蜀。
两人对望一眼,项安抱拳先去,项乐留下来汇报了要吃年酒的事。祝缨道:“答应了就去吧。活着的人还是要过日子的,别到最后心愿了结了,生活却弄得一团糟。小吴是个机灵鬼。”
项乐发出一声憨厚的笑:“大人说他是他就是。”
祝缨低头接着写,衙门封了印,她现在写的是私下的计划,推演一下有无不妥之处。
她原本是要将同乡会馆逐渐铺开,现在却又发现了新问题——福禄县人口并不稠密、出产也不特别多,体量太小。同乡会馆绝不可能无节制地开设、扩张,其他也是同理,她不得不调整计划。
过了一阵儿,项安头上冒烟来换项乐的班。祝缨说了一句:“别着凉了。”又低头接着写自己的东西。
直到晚上,项安、项乐眼看她平安回到了后衙,兄妹二人才结伴回家,小吴终于觑得了机会,轻巧地跟了上去。
祝缨问道:“怎么了?还有事要告诉我?”
小吴的脸上露出让人一眼就能看清楚的犹豫,祝缨不催问,他犹豫几下就说了:“大人,项家这二郎和他妹子……”
“嗯?”
“他们在孝中,入公门当差,恐怕……”
祝缨道:“无妨。我心里有数。”
小吴的脸苦了一下,又堆起一点忧郁来:“只怕会有人说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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哩。县里的乡绅们,也未必就全是一条心呢。这个得了多、那个得了少的,人心喂不饱。还有人馋着同乡会馆的买卖,又说您也不再开新的,也有不满的。”
他絮絮说了很多街谈巷议,有些是赵苏、顾同或不知或不会同祝缨讲的,祝缨也都听了。等小吴说完,祝缨道:“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小吴心道:大人说赵小郎君有主意,我看大人的主意才是深不可测呢。他有点发慌又不敢明说,只得咽下了心慌,回去与侯五、曹昌咬耳朵。
祝缨知道了,只是笑着摇摇头,又与花姐、张仙姑商量着过年的事儿。
…………
今年又是一个丰年。往年,秋收完了之后一年的收获就算完了。现在又多了橘树一项,没本钱的能做零工赚点辛苦钱,有本钱的也要凑一点本钱跟着跑趟买卖分润一点。同乡会馆有好几处,人们各依着自己的想法或投这一处、或投那一处。
手头有了点余钱,花起来也比往年大方了一点,连带着丰富了一些做小买卖的人的钱袋。
县令不盘剥,底下人也就要老实一些,偏僻乡里也略能吃饱一些,阖县上下人人觉得有盼头。人们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就是新年最好的装饰。
张仙姑念叨一回:“小吴也是,怎么不留在京城过年呢?我想回去还捞不着呢。”就说今年得摆点排场。因为她知道,祝缨这县令当了三年,手头的钱终于松快了不少。
祝缨道:“好。”
张仙姑又想叫江舟一起来过来,看了一眼花姐,说:“叫江家的两个也一道来吃个饭?热闹。”
祝缨道:“好。”她与花姐相视一笑。其实花姐对小江没什么芥蒂,有心事的是小江,如今小江有了更多的事儿,也不死盯着一件往事了,花姐就更没什么。
张仙姑大松一口气:“那就这样定了!”
祝大只要与侯五等人一处喝酒吹牛,他与乡绅们一处反而不自在,祝缨也由他去。
祝缨在京城是个只能混上除夕值班、正月初一混不到进宫的主儿,在福禄县过新年却是众星捧月。张仙姑与祝大两个站在她的身侧,一同分享如此“辉煌”的时刻,两人跟随祝缨高坐在县城里搭起的彩楼上,一时有些飘飘然。
顾同往顾翁那里应个卯,与家人说几句话就对顾翁道:“阿翁,我去侍奉老师。”
顾翁道:“那你还不快去?!”
顾二叔道:“是呢,这里有我们呢。你好生侍奉大人,咱们哪里不如那个……二、赵苏了?”
顾同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心道:谁要与他比了?他是占着舅家血脉的便宜,我可是老师正经的学生呢!
他不想再在家里多呆,大过年又跑到了县衙里。
张仙姑正和花姐她们放花炮,她们一人一根线香,你点一个我点一个,天地间嘭嘭作响。震得顾同心肝肺一阵乱颤,心道:到底是老师的家人,都不惧的!不像那些个装模作样的,娇滴滴叫着要人护着。
江舟眼尖,看到了他,向张仙姑凑了凑,拉拉张仙姑的衣袖,指顾同给张仙姑看。张仙姑道:“哎哟!阿同怎么来了?”花炮声将她的声音盖住了,顾同隐约看到她们看向自己,忙跑了过去。
走近了,才得以交谈。张仙姑说:“怎么不在家呢?”
顾同道:“这儿就不是我家了么?我给老师放炮看去。”
张仙姑道:“年轻人可真是,一个一个的,哪儿都爱去,就是不爱回家。”
顾同笑吟吟地:“明早我给您磕头拜年的,您可别忘了给我压岁钱呀!”
张仙姑就喜欢这样的年轻人,道:“有!有!我有好东西给你呢!”
顾同去放了一回炮,祝缨也不赶他走,一伙人直到守岁毕,子时一过,满城上下都喊着新年的贺词,打心眼儿里相信新的一年会更家红火。他们将灯火光得更亮,更加肆意地燃放着花炮,将半边天映得通红。
祝缨守到子时就识趣回后衙了,顾同意犹未尽,跟着回去,问道:“老师不再看看么?”
“我不回家必会有人奉承陪着,全城能好好睡的人就不多了,”祝缨说,“得识趣。”
顾同撇嘴道:“老师可也太难了。一年到头,就放肆一回又怎样?不比他们更配好好热闹热闹?”
祝缨道:“话里有话。”
顾同在县衙有房间,直到回了后衙见没有外人了,才说:“老师体贴,他们犹嫌不足,家里还拿赵苏说我呢。”
祝缨问道:“福禄县的财富,比府城如何?”
“呃?”
祝缨道:“说实话。福禄县就算翻两番,能比得过府城吗?”
顾同摇头:“不如。”
“翻八倍,比得过州城吗?”
“恐怕也是不行的,”顾同又追了一句,“然而老师在这里励精图治,咱们一片欣欣向荣,可比他们有朝气得多了,迟早有一天会比他们强!”
“迟要迟到多久呢?”
“这个……”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钱财尚且如此,何况是人呢?钱财数目不如,人才就数目更不如人家了,是也不是?六年养不出一个富庶的鱼米乡,就更加养出不源源不断的人才,堆不出来。”
祝缨摆了摆手,继续说:“人走茶凉、人亡政息可不是句玩笑话。咱们在这儿种麦子种橘子,来个刮地皮狠的,数着橘子数给你课重税,不用两年百姓就得被逼得把上好的果树砍了当劈柴烧。到时候这个地方怎么办?得有能为家乡说话的人。一地,只要能出一个官员,无论官职大小,才算说话有了声音。”
祝缨道:“我可不想白干一场,走了没几天自己的令就全被人取消了。福禄县要立起来,得有自己的人、自己的财。所以无论是你还是赵苏,我只好给你们寻一捷径,先出头再说。有人为家乡说话,能护家乡安宁,福禄县才能安心积聚财富,而不是只做个流放犯人的烟瘴之地。”
顾同用力点头:“老师是为本地长远福祉着想,并非是为着自己的政绩。”
祝缨道:“胡说!政绩我是一定要的!你以后为官,一定要记着我刚才说的话。”
顾同“嘿嘿”一笑:“嗯嗯,要的,要的!老师,那您得提防一下那些个私心太重的人!”
他一时情绪激荡,将自家长辈与姻亲卖了个干净:“他们还琢磨着把持同乡会馆呢!”同乡会馆数目有限,顾家也承担了一处,日子久了就越发显出会馆的好处来了,顾家是绝不想放手的。据顾同所知,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几家,而不得参与承担会馆的人心里也不能痛快,只怕又要生事。
顾同大力拆自家的台,道:“他们不是不懂‘义’,懂着懂着,看到了‘利’手就会自己动,您可千万别看着他们一时像模像样了,就觉得他们改好了,他们管不住自己的手。得您时不时管上一管。”
祝缨道:“知道了。”
“咦?”
“天不早啦,明天还要拜年呢,早点儿睡。”祝缨说。
顾同故意小声抱怨:“又不说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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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也不理他,将双手背在身后,踱回房里休息去了。
……——
顾同虽然小声抱怨,仍是相信老师是有办法的,他等着看自家祖父计较失败的笑话。
哪知整个新年祝缨都不曾提“把持同乡会馆”这件事儿,与此相反,她又新设了两处同乡会馆,再指派两家乡绅派出族人,拿着她的书信、名帖,再往两个地方设馆。
这两处便不在本州了,是在更往北的邻州的两个府。当地的知府一个是郑侯的旧人,一个是老乡陈峦介绍给他的人脉。
顾同眼珠子惊得快要掉了下来,心道:不能够呀!难道老师的办法就是每家给一个?这算什么解决把持同乡会馆的法子?这不得叫他们各计私利,把福禄县的局面给败坏了?就算是分好处,也不能这么个分法呀!分明是一盘散沙!
他找祝缨再次进言,祝缨道:“知道了。你来,有事要你去做。”
——他们的新刺史定了下来,原大理寺的少卿冷云!
冷云的任命在新年初七日之后头一道旨意中被确定了下来。
自从邸报上公布了消息,全州上下大小官员都在等着他到任,以为他能赶上安排春耕。唯有祝缨知道冷云是什么样的人,她盯着福禄县收麦子、又将麦种等加以回收,自顾自地又熟练地安排了自家春耕事物。依旧是由县衙做主,统筹全县之耕牛一类。收割宿麦、播种水稻都是大事,又人人忙碌,顾同也被她支使得团团转,暂时将同乡会馆都放到了脑后。
租金账册等都造好了,州城那里本州别驾发了公文来——新刺史快到了,各州、府官员齐聚本州边境迎接。
祝缨春耕之事已安排完毕,并无后顾之忧,安心带着项家兄妹等人前往边境,留下关丞与小吴等看家。
一行人走官道、住驿站,晓行夜宿,到了别驾公文上写的驿站地点时,已有一多半的本州官员到了,冷云还没到,别驾等人也还在路上。
又等一日,本州官员终于齐聚,别驾道:“冷刺史是贵胄公子,只怕比鲁刺史还要讲究些,大家不可轻视。”
京城必然是天下最讲究礼仪规矩的,诸位官员信实了别驾的话。大家才过了几个月安生日子,一听到一个“鲁”字,个个头皮发紧,想一个鲁刺史都如此难缠,不知冷刺史又要怎么折磨大家了!冷刺史还年轻,更有精力!
大家提心吊胆绷紧了皮在驿馆等了一天,人没到,两天,人没到,已有人躁动不安了起来。他们中也有人做官稀里糊涂的,春耕并没有安排好,这个时候被叫了来,心里十分没底。本地的县令让人日日把公文送过来批阅,临时在驿馆安排了春耕。
足等了五天,冷云才慢腾腾地到了驿馆。
一个从未出过京的公子,让他跑两千来里地,着实为难他了。
冷云甚至不是坐在马上而是坐在车上的,两个小厮将他搀下车。祝缨定睛一看,只见冷云比上回见面时瘦了不少,人也尖出了小下巴,他脸色惨白、双目无神,走路有人搀着还有点鸭子样,一张脸上看不出喜怒。
祝缨心道:可真是吃了苦头了,也是真的不高兴了。
…………
冷云有着十几年做官的底子,也有些贵公子的礼仪,当面没有骂人、没有抱怨,说了一句:“大家辛苦啦。让诸位见笑了,我有些水土不服。”
别驾迎在最前,忙说:“大人舟车劳顿,还请安歇。”他不提早已准备好了接风酒,看冷云的样子也无法抱怨他到得晚。
冷云道:“别扫兴了,我知你们必有接风酒,我虽陪不得,总要与大家喝两杯的。”
他先去洗沐,换了新衣,强撑着三杯酒下肚便将酒杯一放,道一声:“失陪。”留下别驾等人吃席。
别人摸不着他的底,也不敢放开了享用,匆匆吃完别驾道:“都别回去了,陪着大人去州城。”
众官员无奈,只得肚里骂娘,赶紧回房休息,预备次日起个大早到冷刺史房门外候着听令。
原本几个邻县县令还与祝缨说起麦种的事儿,此时也都无心谈论了,祝缨也回了自己房里,将冷云的事儿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要吹灯,冷云却派了人来叫她。祝缨只得又重新穿戴,跟着来人去了冷云那里。
冷云没晾她,没让她在外面罚站也没站她在客厅里灌水,进了厅内只见冷云领口大开,大大咧咧地斜躺在榻上。
祝缨走上前恭恭敬敬一礼:“下官福禄县令祝缨拜见刺史大人。”
“装不认得我呢?”冷云怪声怪气地说。
祝缨抬起头,微露惊讶:“您刚才那样,不是要装不认识我的?那可太好了!还以为您如今主政一方,要礼仪威严,那我可不能给您塌了场子。”
十几年了,冷云没能占到祝缨除“叔”之外的任何便宜。被祝缨一句话将他的不满浇了个八分。
冷云泄气地道:“算了,跟你怄气也没意思。”
“怄气?”
冷云道:“阿,谁想过来这儿啊?我说你,瞧着还习惯了?”
冷云不痛快的原因找到了,祝缨道:“也不大习惯,朝廷下了令,陛下下了旨,总要设法习惯的。”
冷云厌厌地道:“能习惯了才怪!”
“记得您还让我回京呢。您怎么想到来这儿的?”
冷云说到这个就来气:“那是我想来的吗?还不是他们!”
皇帝亲自下的旨,政事堂反对无效,冷云头一次觉得自己跟王云鹤是站在一起的,体味到了股肱之臣面对不听忠言劝谏的悲愤哀怨。
是的,他反悔了!郑熹的劝说当有效,但是随着准备事宜的进行,冷云越来越不耐烦,没赴任就这么麻烦了,到任得忙成什么样?冷云觉得自己干不来。但是皇帝和他爹娘不管这个,还是给他扔出了京。
他苦兮兮地上路,从京城到州城没有两千七百里那么远,冷云的感觉却比祝缨要糟糕许多。春寒料峭,他拖着行李一路南下,老婆孩子都不曾跟来,路上只有两个妾陪着。初时还觉得有点新鲜,时间长了便觉疲惫。
越走越暖和,他没有生病,却受了伤。他会骑马,却从没有骑过两千多里的路。他的大腿内侧毫不意外的就磨破了,只能乘车。□□上的疼痛加剧了他情绪的不满,终于发起了牢骚,想找个人出气。
祝缨听了一句“他们”将前因后果猜了个九分,她带着一点希望,问:“那您来之前去过户部等处,拿到了些本州各项的数目了吗?”
冷云皱眉:“我与他们聊过了,他们说,一切都好。”
祝缨一口气没提上来:“每个后任,都是要给前任填坑的,您事先没个数吗?”
主官
冷云口气漫不经心地:“哦?有什么数?”
祝缨眼皮一跳,见他还是歪在榻上,手肘却撑起了一点,双肩也打开扳平了,上半身变得平整板直,心里不由咯噔一声。她正色道:“南方春耕更早,往年这个时候鲁大人已然安排完了春耕,您现在……知道有多少地方春耕完了,多少地方还在临阵磨枪么?”
“嗯?”冷云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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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样子还是很疲惫,一路过来没有跑回去,见了属下官员有特意摆谱,他已然是个比较合格的泥塑菩萨了。祝缨提到的这些,他确实不曾考虑到。
他挪动了一下身子,说话依旧不大有精神:“怎么说?你信里不是提到要知晓些户口数之类的么?怎么又还有这一出了?”
祝缨心中稍安,看来冷云并不全是个棒槌。她瞄了一眼冷云左右,轻声问道:“大人,恕下官无礼了,刚才那几位先生,是不是大人带来的帮手?”
冷云长出一口气:“不能跟我讲,非得跟他们讲了?”
祝缨轻笑一声,道:“怎么会?下官又不认识他们,既是帮手,有些事儿他们也就该知道。下官想偷懒,一遍说完。”
冷云没有叫人,而是说:“你先说。”
祝缨手心里沁出点汗来,人也绷紧了一点,她下意识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人也跟着更加沉着了。她说:“下官不过是一个县令,全州的事并不能尽知,但是下官经历过两次交接了,一次是离开大理寺,一次是到福禄县。这两次交接,余波至今未能全数平息呢。”
冷云的肩膀又塌回去一点,道:“是啊!老窦……”
一提窦大理他就有点牙疼,郑、窦交替,他也不幸成了池鱼。他更加和缓,声音也有点含糊了,说:“鲁刺史,有什么毛病么?”
祝缨双手一摊:“福禄县地处偏远能够知道得不多,才要提醒大人小心。”
冷云摸了摸下巴:“原来是这样!”他支使着小厮去把自己带的幕僚给“请”过来。冷云身边得用的仆人还是那么几位,与祝缨在京的时候也都是熟人,他们与祝缨这才对上了眼色。
冷云此来带了四、五位幕僚,冷侯知道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也给儿子准备好了帮手,保证他们能帮着儿子处理些日常事务,好让儿子安稳等着祝缨那儿出些成绩、给祝缨当个后盾,最后皆大欢喜。
其中领头的就两位,另三位是帮手的帮手。
祝缨此时却不想见冷云的帮手,也不想多操冷云的心了,偏偏冷云又改了主意像是要与她商议事的样子,她只得又老实坐好。
冷云一声戏谑的笑:“咱们私下说话,你这么着也太死板啦!啧啧,又不是在郑七面前。”
祝缨道:“大人再过几天再看,就知道下官已是十分亲切,与大人很不见外了。”
“哦?”
两人交谈几句,幕僚们便在小厮的带领下过来了。冷云趿着鞋站了起来,道:“来,都认识一下。这是祝缨,你们应该都听说过的吧?三郎,这一位是薛先生,他于刑名的学问很是精通,这一位是董先生账目上是一把好手……”薛先生四十上下,董先生白须白发,年近六旬。
此外又有王、钱、关三位,也是各有一项能耐,或是于工程等有长处,或是通晓地理之类。年纪都在三、四十岁,个个看着都很沉稳。
祝缨与他们都见了面,冷云道:“你们说说吧。”
董先生道:“大人,我等尚未见着本州的卷宗,一时还没有太详细的章程,还请祝大人赐教了。”
祝缨道:“我所知亦不多,京中户部、吏部等处,不知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说法?要细一些的。”她最后是问的冷云。
冷云道:“唔,真没有。户部倒是给我看了些数,却不让我抄录,也不能带别人来看。”
他还记得户口数、田亩数、一年的税赋数之类,但也没能将各府、县的各种数字全数记下。吏部他也见了,祝缨只要提一句吏部,冷云不懂、冷侯也懂了:地方官员的任命,乃是主官与吏部互动的结果。这其中又涉及中央与地方的人事任命管辖权限,总的来说,吏部做主。
但是一州刺史如果强势一些,又或者背景强硬一点、与吏部有渊源,也可以在局部将一些刺儿头给暗中替换掉。
冷云这样子掌控一州是很难的,想将全州官员大换几乎不可能,及时发现不好应付的下官,将最难弄的请走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这些话就不方便挑明了讲,祝缨就不细问。她问了冷云户口数之类,董先生记得比冷云还要清楚,都报给了祝缨。祝缨道:“董先生应该知道,账上有的都是虚的,库里有的才是实的。”
冷云摸了摸下巴:“我想起来了!哎哟,这个交接的时候,最容易平账了!怪不得你说要填坑!咱们当年查过多少这样的案子?”
薛先生听他们说了一阵才插言,道:“大人,还请大人暂时忍耐,到了刺史府办好交割再从容歇息。我等人生地不熟,祝大人在本地数年,在下也想请教请教,好好安置府里。”
冷云拍板,道:“就这么办!”
别驾本来就要所有人跟着回州城的,祝缨也推辞不得,道:“好。”
薛先生便从:“不知本州各府主官脾性如何?”开始一一向祝缨“请教”。
祝缨道:“我偏居一县,每年倒有两次要到刺史府来向鲁刺史汇报,也见过其中一些人,薛先生问的是哪些人?又要问什么事?太细的事儿或许不清楚,只好就见过的略说一说。大人,吏部没有给您详述么?”
冷云道:“他们就说个年龄、籍贯、履历老长也不给全,哪有你亲见来得可靠?”
祝缨又问冷云:“大人要问哪些人?”
冷云指着薛先生:“你们说。”
薛先生道:“本州的别驾……”
冷云来之前拿到过本州官员的名单,他实在背不下这一串名字和官职,薛先生都还背得下来。吏部、户部等向来不会特别主动要给一个赴任的官员担任当地的情报,县令这一级的最惨,甚至只能在考核的时候去吏部领一张文书——进皇城是要有门籍资格的,没有门籍,想再见吏部的大门都难,更何况仔细打听?能给个地址,大致上中下县的级别就差不多了。
至于州、府一级,管辖地方既大、品级又高些,尤其刺史赴任前得面圣,职责既大,朝廷也会让他们两眼一抹黑扎过去,多少会提供一些信息。信息有多具体,有多少实用的内容,就各凭本事了。
祝缨与薛先生两个互相套讯息,半天才说完。
董先生又问完粮纳税之事,祝缨道:“福禄县的逋租我已设法清了,旁的府县都好于福禄县。”
董先生又十分客气地问:“听闻祝大人种宿麦有成,不知有何见教?又有什么事是须得刺史府来办的呢?”
祝缨道:“是须得借冷大人的威望弹压各府县,依次排开才好。”她一个县令,没那个权柄协调这许多的势力。种麦名义上归她管,种麦之外如水利、劳力、畜力、种子等等,哪一样都能做出文章来。
须借刺史之势弹压、协调,否则她报可以种,别人尽可以说地气不同,种不了,暗中使个绊子。再有,遇到特别有上进心的地方官,火急火燎就自己也种了,再征了宿麦的税,捧着政绩走了,留下一个大破窟窿,每年租赋压在头上,就是祸害当地了。
冷云道:“不征税怎么行?”
祝缨道:“年景有丰歉,得种个几年,取个均值。否则也会误朝廷的事儿。”
董先生赶紧给冷云解释:“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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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税十石,歉收时减租或许只有五石,报的时候就要取均值。否则遇到灾年,大人去哪里寻这许多粮来上缴?”
冷云道:“那好吧,就这样。”
其余几个先生也陆续请教了些问题,问的时候也都回答祝缨提出的一些问题。祝缨因而将本州各府县官员的情况都粗略记了下来,又知道了本州的一些人口之类的情况,心道:这把我也不亏。冷刺史不甚理事,幕僚看着还算可靠,我只管这几天给他们讲解些本地情状,以后忙我自己的事就罢。
薛先生等人则想:怪不得他在京城能有能干的名声,君侯又叮嘱有来不及决断的事要与他商议,确实可靠!寻常县令哪能将一州的事儿这么留心呢?
彼此都还算满意,终于,几位幕僚一齐拱手,说祝缨辛苦。祝缨道:“不敢当。大人,在下告辞,也请大人早些歇息,明早还要赶路呢。”
冷云一直强打精神听着,见要结束才有了一点精神,道:“好!就这样!”
冷云身边的小厮抢上来送她出门,两人走了出去,小厮低声道:“三郎莫在意,我们郎君这一路是吃大苦头了的,这才有点小脾气。”
祝缨道:“我在大理寺那么些年,大人是如何待我的我心里有数。对了,这几位先生,都是什么来历?家乡何处?”
小厮低声一笑:“他们有本事是真有本事,却是有些毛病儿。薛先生您瞧着精明是吧?跟您说话有来有回的,可是下一回您要说一句:我考考你。他就萎了。”
这几位各有点小毛病,薛先生不能考试,凡考试必要闹肚子,这也不算什么,因为有赏识他的人完全可以举荐他做官。要命的是他听不得一个“考”字,做官也是要考核的。只要确认是他的上官,能有资格考他,正经“考”,他就头重脚轻,盗汗发昏。
董先生是出身是有瑕疵,手上本事虽硬,连像祁泰那样做个吏都做不了。
祝缨又问了各人家乡,对小厮道:“你快回去侍奉吧,别等会儿他找不着人。”
…………
祝缨见冷云的事儿瞒不了人,她很晚回来,第二天一早赶路,冷云还是乘车,祝缨等人都骑马跟着,便有同僚等驱马来与她并辔而行,探问些情况。
最先来的不是祝缨的上司,而是州府里的司法参军事康桦,祝缨与他多少有些情面,康桦曾受鲁刺史之命到过福禄县,试图保祝缨。
两人点点头,康桦道:“不愧是祝老弟你呀!与冷刺史也有旧么?”
祝缨轻描淡写地道:“我原本也是在大理寺的,康兄忘了。”
“哦!是了是了!”康桦连忙说,“老弟你可算是熬出头了,苦尽甘来,我们却要重新摸一摸上司的脾性了。”
“冷大人贵胄公子,待人并不严苛。”
“听说,大人来头不小的?”
“唔,那倒是,他是冷侯的公子。”祝缨也没办法夸冷云能力出众,一夸就得露馅儿,只得暗示康桦,别拿冷云耍着玩儿,人家后头还有人。
一路不断地有人过来询问,祝缨也都与他们小声交谈。到了晚间,又有薛先生等人拜访、议事。
薛、董二位单独来见祝缨的时候,与在冷云面前又是另一番模样。宾主坐定,祝缨命人奉茶,薛先生道:“昨日承蒙赐教获益匪浅,大人在福禄县,不好轻离,不知可否请赐一纸文章,将事务列明?方便我等有不明白处可以查阅?”
祝缨微笑道:“先生知道的,有些事儿不能落在纸上。否则我就是‘妄议’,诸位就是‘把持’,冷大人么……”
薛先生叹了一口气:“如此,也只得这样了。”
董先生捻须微笑:“宿麦的事儿,总是有个计划的吧?”
祝缨也笑道:“空中画饼罢了,连思城县有多少地我也是两眼一抹黑呢,如何谋划?董先生,这事儿咱们几个空说都是虚的,也是要当地官员报上实情才好说的。”
双方都笑得轻柔和缓,也都对对方更了解了一些。
那一边,别驾等人每天早早起来在冷云的屋外排着队恭候,吃饭的时候也要等冷云示下。冷云要开宴,大家就陪着,冷云要自己吃,他们才各自去吃。晚上睡觉前还要再问候一声,简直将冷云当成亲爹在问候。
冷云头一天嫌烦,觉得别扭,过不三天,便向小厮感叹:“这就是主政一方的威风啊!”
小厮凑趣捧他:“郎君本来就是主政一方!自带的威风!”
冷云心道:怪不得三郎说,他算亲切的。
又走了五天,越走越繁华了一点,冷云的精神也好了一点点,却又开始嫌热,好容易到了州城,他先住在驿馆,派人将刺史府里收拾妥当,次日才移居过去。
鲁刺史将刺史府整治得十分舒服,房舍一直都有维修,花木茂盛,一看令人心静。冷云也不免安静了一些,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一个刺史,便将诸人齐聚一堂,道:“我初来乍到,一切还要托赖大人同心协力。”
别驾等人哼哼哈哈答应了,丝毫不敢怠慢。明明这几天看着冷云就是个普通的贵公子的样子,不见能力有多么的出众,他们也不敢大意。
康桦更是心想:祝缨那样一个人,跟鲁刺史也不客气的,在冷刺史面前却十分乖巧,可见冷刺史并不好惹。哪个上官到任的时候不说几句场面话?不讲几句“同心协力”呢?
他们都不将这话当真。能做到刺史的人,怎么也得有点本事,不是么?
大家都提防着冷云抽冷子使坏,怕他是先放纵,暗中观察,等着大家放松了露出马脚好抓着小辫子收拾大家,以宣示威仪。这样阴险的上官并不少见。
大家依旧恭恭敬敬的。
冷云青年时就做官,十余年来一路升职也是被下属官吏恭敬捧着的,对这么恭敬的下属并不以为意,只觉得有些无趣。他很快便推说累了,只将祝缨给留下来说话。
他还记着“坑”。郑熹当年离开大理寺,那坑挖得是真得狠,弄得窦大理上任之后一年多没缓过手来干多少正经事,净跟着郑熹留下的坑较劲了。
祝缨动身前就将福禄县的事儿安排妥当了,也不着急回去,冷云让她帮着薛、董等人调档、核查办交割之类她都耐心地照办。
冷云一天到晚除了休养,就是问每天的进度,终于,祝缨等人来向他汇报。
冷云问道:“如何?”
薛、董都说:“鲁刺史是个能人。”
董先生道:“观钱粮账目及仓储之类,似乎并无大碍。自去年末至今年初,本州没有主官,底下人难免做些花账,时日既短,在下也能给它查出来,并不麻烦。”
薛先生也说:“政令畅通。”他看了一眼祝缨,只有这一位那里不太通,但是祝缨自己通。所以整体是很好的!从往来文书来看,各地的地方官也都还算可用,回报的事情也以实务为主,并没有太多虚言。鲁刺史还不时出巡,亲自过问一下农桑,又定下一年两次召下属汇报的规定,怎么看都是个能干的好人。
难怪鲁刺史升到一个富裕的上州做刺史去了!
鲁刺史留给冷云的,不能说是坑,更不是烂摊子,完全是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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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牌!
鲁刺史在外任上于钱财上的收获颇丰,但是府库却是充盈的,欠朝廷钱粮的地方也不多——福禄县还自己跟朝廷清账了。他没有将地皮刮得太狠,弄成民怨沸腾。在任几年百姓虽不能说如何富足,人口也没有减少,甚至还略有增长,可见没有太多的人逃亡也没有大片地冻饿死人。连陈年的烂账都很少,有一些稍糊涂点的,也都问题不大。
州城算富,偏僻县很穷,可也不能怪他,地方太偏了,是老天爷不赏饭,不是鲁刺史不努力。
学校也办着,学生足额满员,时不时能往京城送俩人才。
冷云道:“咦?你怎么说会有坑呢?是我运气好?不用填前任的坑了?”
你的后任一定不这么想!祝缨心里暗骂一句。嘴上却说:“总觉得哪里不对。”
冷云瞪大了眼睛看着祝缨:“怎么说?”
祝缨眉头微皱,继而打开,她知道坑在哪里了!
薛先生一直留意她的表情,问道:“怎么?”
祝缨摇摇头:“不在明处,而在暗处。”
冷云道:“说人话。”
祝缨道:“大人,下官留给大理寺的摊子,好不好?”
“挺好啊!”
祝缨心道:屁哩!我留个好摊子,老左和苏匡也得能撑得起来呀!老左撑不起来,苏匡就趁隙而入。苏匡有小心思,就把自己折进去。鲁刺史留的是钱粮人口,这没错,也与大理寺不同,不是官府亲自弄买卖。鲁刺史最大的一笔“遗产”,是给本州立了规矩。
所有的官员,除了祝缨这个例外,无不服服帖帖,是龙盘着是虎卧着。本州官员并非全都是干练之人,但是没有完全的贪暴、愚蠢之人,那样的人都被鲁刺史踢走了。留下的最次一等是些混日子的,能力有限,但胜在听话。鲁刺史能干,能给都安排好了,他们只要照着吩咐执行,效果也是不错的。至于举一反三机灵应变的,鲁刺史也都给拿捏了。
冷云没这个本事!冷云既没能力细致地安排庶务,也没太多的手腕去“收伏”所有的属官听话。现在还行,鲁刺史余威尚在,等到大家摸清了冷云不是个爱管事的人之后,你再看。这可都是经鲁刺史筛选留下来的“能人”,一旦上官压不住他们……
祝缨委婉地道:“大人,春耕的事儿,鲁大人当年是会亲自安排的,您要怎么安排?”现刨数目吗?
冷云道:“他娘的!原来坑在这里!这还不如填钱呢!这是要把我埋进去啊!”
他的习惯,愁绪来得快、散得也快,他很放心地放权下去:“你们拟个章程来,不是说春耕就快来不及了么?要快!不能耽误了收成!”
董先生委婉地道:“也不至于少太多,只要税照收,朝廷上也不会追究。本州离京城远,消息过不去,朝廷不会知道的。您初来,难免有点手生。明年就好了,百姓依旧过活。”
冷云摇头道:“那怎么成!对了,宿麦!哦,怪不得要少报一点收成,不错,种了麦子之后也不要马上多收税。”
祝缨心道:算了,还是再给他搭一把手吧。
她道:“本州官员都还算尽职,您先别急,咱们尽快拿出个章程来,让各官员尽快回去安排就好。有些府县已自行安排了,只要将还没动手的那些安排好就得,他们都是鲁刺史手里熬出来的人,办事还算可靠。”
冷云道:“好!你们拟章程,我用印!”
祝缨又在刺史府里多留了数日,她是亲民官,安排春耕更是不在话下。只要不去安排“县衙做保租耕牛”这样比较复杂的事情,普通的春耕很快便拟定了。
冷云将公文发出才长出一口气,摸着尖了的下巴说:“主政一方,竟是这般的辛苦啊!三郎这回出了大力了,你要我怎么谢你?”
祝缨道:“大人说笑了,下官本份,何谈一个谢字?”
“不爱听!又没外人,什么下官、大人的?客气什么的?”
祝缨道:“那可不行,大人如今是一方主政,要有威仪,不能跟以前那样谈笑了。”
“又没外人!你就是,小小年纪就跟郑七学着,不好。老了可怎么办哦!”
“我才不是学他呢,”祝缨说,“也学不来呀。他都不开口骂人的,我可忍不了。”
冷云哈哈大笑。
眼前一件大事过去了,他的心情又轻松了起来,命人取了从京城捎带的许多东西,连同张仙姑等人都有份儿。冷云道:“我还怪想你爹娘的。”他们也见过,张仙姑、祝大在京城时还有些质朴懵懂,正与冷云一个万事不过心的人能说上几句话。
祝缨道:“下回下官叙职,带他们来拜见大人。”
“好,哎,怎么又客气上了?”
“先练练舌头,别在外人面前顺出来。对了,大人,我看大人随从里既无本地人氏,也没有会土话方言的?”
薛先生扼腕:“是呢,倒忘了还有这一条。”
冷云道:“怕什么?又不与他们一处玩。”
祝缨道:“至少要能听得懂,我不但能听懂,还会土话骂人呢。大人还是学些方言土语更方便。”
冷云摆手道:“不用了,我最烦上学了。”他打定了主意,“亲民”千头百绪的,他是真的做不好,就怕做坏了缺德。索性不做。他会官话就行了。
这也合了祝缨的想法,她一个小县令也主持不了这么大的刺史府,薛、董都是能干事的人,只要冷云“垂拱”做主官,她能回去折腾自己一摊子事儿就成了!现在的刺史连同幕僚加起来也没鲁刺史能干,但是能“守成”就行。
她最后向冷云又提了个要求:“想弄个同乡会馆,方便卖个橘子。我种出不错的橘子了,回去叫他们送些来。”
冷云笑道:“哟,不错么,这时节还有橘子?是你能干出来的事。去吧,会馆又不是什么官署,你建就是了。”
祝缨这才从刺史府辞出,准备回福禄县。薛先生觑个空儿追了出来:“三郎,且慢走!”
祝缨站住了:“先生,怎么了?”
薛先生道:“三郎,先生要建会馆,可否择些通官话的当地人?”
“不愧是先生!”
“唉,方言土语还是要会的。自己学不会,也要有些可信的人通译。”
祝缨道:“我将从京城带来的人派一个过来吧。”
“有劳。”
…………
祝缨这回离开福禄县时间稍长,县里人却不担心。
张仙姑和祝大说起冷云,都说:“哎哟,这下好日子要来了!”
小吴愁着自己的地位或许要被项家兄妹挤占,却又觉得祝缨一旦好了,自己也能跟着好起来,又有些开心。
他们都笑着迎接祝缨回来,祝缨脸上也不露出来,回来问一问积压的政务,便回到后衙。
张仙姑还是笑,一面说:“怎么又瘦了点儿?你又琢磨什么点子了?”
祝缨道:“别太高兴啦。”
张仙姑道:“冷大人还能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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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祝大耳朵一尖:“不能够吧?”
“在京城他是少卿,也不是主官,主、副,差的可不止是一点品级呵!心不一样了。一直当媳妇的,婆婆再疼也是媳妇。分家了,自己做主了,能一样么?过阵儿咱们都去州城再逛逛,爹娘可要留点儿神,当他与郑大人一样敬重才好呢。别看他嬉皮笑脸的就跟他胡乱开玩笑了。”
二老喜悦之情顿减,祝大喃喃地道:“到底是贵人呐!”
张仙姑道:“你看得准了?别是他没那个意思,你叫鲁大人害得疑心重了乱想他。”
祝缨摇头道:“我算命比你们俩加起来赚得都多。”
冷云,不再跟她说“孽子”了。
祝缨最恨有人想当她爹,但冷云自抬辈份硬给祝缨当“叔”的时候,是真有一点点叔字辈的担当的,可不可靠另说,确实有回护之心。
这一回,他不自称是祝缨的叔了。
如果是在大理寺,祝缨问他心里有没有数的时候,他会说:“小东西,怎么跟长辈说话呢?”又或者“孽子啊!”之类,然后又笑嘻嘻地说:“我没数,你有数就行了!”
亲近仍是亲近的,却不似当年了。
祝缨看着父母由喜悦转得沉闷,情绪没有太多起伏,只是提醒自己,以后得摆正位置,更加谨慎地把这位主官糊弄好了才行。
安排
张仙姑与祝大满心欢喜的盼着冷云赴任,祝缨在福禄县里混得风生水起,两人心里却总有点儿隐蔽的担忧。
祝缨向来更爱筹划“将来”,张仙姑与祝大则恰恰相反,他们对未来更多的是“幻想”,盖因他们的大计划总是很难实现、老是出纰漏,便只好依靠“过去”的经验。
二人的人生中大部分的岁月是与朱家村的村民打交道,被人排挤的滋味他们从头尝到尾。鲁刺史不带祝缨玩儿了,他们骂鲁刺史之余,总是想让女儿有个同伙才能觉得胆气壮。
他们真心盼着冷云来,张仙姑准备了不少礼物,用不工整的字写了一张纸,还拉着花姐商量了好一阵儿,又埋怨祝缨:“走得也太急了,还空着手去,她小时候怪会来事儿的,怎么越大反而越回去了?”
被现实泼了一盆冷水之后,张仙姑兴味索然,将单子往一边一扔,赌气说:“不弄了!顶天了跟鲁大人那时候一样。”祝缨带回来的冷云的礼物她也没心情看了。如果冷云还跟以前似的,给不给她东西张仙姑都不大在乎。现在更加疏远了,给东西她也不觉得欢喜。
花姐将东西收好,取了其中几件新花式的料子、佩饰之类好给祝缨穿戴,再来劝解。
张仙姑听花姐说了“他确实是上官,初来乍到想干事,总有自己的想法”之类的话,道:“胳膊哪能拧得过大腿呢?他还没为难老三呢,帮是人情、不帮是公道。是咱们自己想多了。”
她从此不再评论冷云,不过又将那张单子拿给花姐让她帮着把把关:“给上司的礼还是得送。就是鲁刺史,哪年不得送出一份儿的?他变了心,咱们更得小心伺候着了,他哪是咱们能得罪得起的呢?”
祝大也开始哑火,春耕还没有完全结束,不少人还在忙着,县城不如以往热闹,逛街怪没意思的。他便与侯五一处喝点小酒,互相吹吹牛。
两人郁闷了一阵儿,循着生活的习惯又接受了这个现实——冷少卿成了冷刺史,以后就是正经上司了,得跟郑大人一样的供奉着。
祝缨知道他们的变化,见他们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也不对他们多“开导”,事实摆在那里没什么好开导的。一家三口都默默地承受着变化,不同的是祝缨没那么多的感慨。
花姐与张仙姑敲定了最后的清单,拿过来给祝缨看:“干娘与我拟了张给冷大人的礼物单子,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添补的?”
祝缨扫了一眼,道:“还行。”上面不但有常送的钱帛之类,还有数篓大橘。祝缨出了众重金悬赏,自然有人拿更好的橘树出来领赏。这是祝家自己留的好橘子,品相好、味道甜,难得是能保存到了现在。
官员不得自己经商,祝缨现在也没几个门人奴仆代持发财,不过在次年橘子已下市的时候确实算亮眼。单有这个作用,就很划算了。
祝缨道:“唔,我带回来些冷刺史给你们的礼物,你们也拿了裁衣裳,我看有佩饰,也挑两样喜欢的戴着,再过一个月咱们一道去刺史府拜见他。”
花姐道:“还没到六月呀,你这要用个什么名目呢?”
地方官无故不得擅离辖区,祝缨之前离开,是因为有鲁刺史的要求或者缴粮之类的公务。现在这个时候两个条件都不存在,故而花姐有此一问。
祝缨道:“汇报春耕,同乡会馆。是该在州城里也开一间同乡会馆的,橘子卖到了州城里,局面才算是打开了。咱们橘子卖得贵,州城里有钱人多啊!”
花姐笑道:“还说呢,今年橘子就有些风言风语的。”她常在外面走动,也有把风吹到她这里的。无非是有邻县人冒充福禄县的橘子啦、有些人家恨橘子囤得不够多没有能赚更多啦、报怨同乡会馆只便宜了几家人家啦,等等。
这些祝缨从顾同处、张仙姑与祝大处都听到了一些,小吴、项乐兄妹也为她打听到了一些类似的话。
祝缨道:“我有数。州城我是必得亲自去一趟的,那里水比别处都深,并不是我一封帖子就能办成的。再说,冷大人……”
“唉,他本来就是官长,也不能硬叫人家没有官长的谱儿,”花姐柔声劝道,“咱们只做好自己的事儿,对得起自己的心。他不与你亲近,是他的损失他的错!有本事的上司,不伤情分也能有威严,是他本事不够。”
祝缨道:“你偏心我。”
花姐骄傲地道:“对啊!怎样?”
祝缨噗嗤一笑:“对啊,又怎样?他们自有别人偏心,我也不羡慕别人。”
花姐便去张罗着裁新衣,打扮老两口。福禄县的裁缝手艺稍有不足,花姐与裁缝商量了好几天才定了样子,工做得很慢,裁缝毫无怨言,说:“要见新刺史,可得穿得好点儿,不咱们大人不能失了面子。”
…………
祝缨将时间定在一个月后自有算计,一则彼时春耕也结束了,二则她手上的杂事也处理完了,三则也好与苏鸣鸾等人再沟通一下——山上的宿麦种得如何,她也是很关心的。最后还有一样重要的事务,她要再择一个合适的人到州城里开同乡会馆。
“如果赵苏不是另有安排,他倒是个合适的人啊!”祝缨轻叹一声。
她看了一眼身后,项家兄妹还如之前一般安静地站在身后,他们闹着要报仇的时候响动不小,一旦认准了路便沉寂了下来,但是只要一回头,他们又总是在那里。
其实合适的商人也是可以的,不过项乐与项安之前主要是行商、即以奔波为主,祝缨问道:“你们两个愿意去州城经营同乡会馆吗?”
项乐与项安对望一眼,项乐严肃地问道:“大人这话,意思是说小人的家仇一时报不了了,是吗?”
祝缨道:“怎么这么讲?”
项乐咬一咬下唇,道:“州城这么远,同乡会馆要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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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不,不说同乡会馆,就算是一门橘子的生意,到一个生地方没几年也是做不出来的。有大人以县衙在背后撑腰,县里的橘子买卖才能这么快做起来的,您要是不这么管着,让他们自己做,没两天赔个底儿掉,不赔干几家的家底,这买卖做不起来。时间这么久,离得又远……”
项安也说:“就怕时候到了,我们赶不及回来。”
祝缨心道:好几年了,我可终于又遇着个可靠的帮手了!
祝缨道:“报仇、好好过活,这两样我都要,都不能耽误。”
兄妹俩犹豫了一阵儿,项乐问项安:“你说呢?”
项安道:“我不是很想去。”
兄妹俩短暂地交流了两句,便向祝缨道:“若是大人用得着我们,我们便去,若还有旁人,我们还请留在大人身边。”
祝缨看他们的神情就知道,他们还有一种担心:祝缨能在福禄县再呆几年呢?如果到时候仇还没能报得了,祝缨一走,他们还在州城,这父仇这就又耽误好几年了。还是守在福禄县,能够见机提醒祝缨,又或者见着了阿浑有机会自己动手,都行。
“父仇”是无法靠言语劝解的,他们也不肯因为利益而放弃,祝缨道:“好吧,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了。”
她就只好再从乡绅出择人去担当此任,春耕未完,她且不公布这个计划,先去查看了一回存放麦子的仓储。福禄县的仓库比同等的县要多出一些,为的是存放橘子。到了春季,橘子已清了大半的库存,春季收获的麦子正可放在里面,让这仓库不至于空闲大半年。
祝缨对此比较满意,抓了一把麦子看了看,说:“要好好保存麦种。”
仓督在一边陪着,道:“大人放心,麦种另有一处特意放好,这些都是平常吃的,现吃现磨。”
祝缨道:“好。”她家里米面都吃,吃米多一点,小吴、曹昌更习惯面食,如今有了麦子,面粉的价格也下来了,她家还能省点饭钱。
仓督又请示:“不知能不能再建几座粮仓?今年宿麦收成还能看,将来收成好了,征了税要常年存放的,就不好再与橘子挤库房了。”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为仓库不够用而发愁,祝县令办事利落,不趁此时请示更待何时?
祝缨道:“你想得周到,等我估个数,明年给你个说法。”
“哎!”
祝缨将麦种也清点了,又看了各乡绅还回来的麦种质量也都不错。心道:今年县里能有一多半的地种稻麦两季了!还得抽出一批来给邻县试种,或许还有刺史府,那位薛、董二位恐怕不会放过这件事。
她都在心里留了余量。
接着便是召来小吴。
小吴近来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又想自己不至于被抛弃冷落,又不太甘心自己不是祝缨面前头一份儿了,一时患得患失。
长官面前的红人是有好处的,祝缨自己不贪,但是无论曹昌、侯五还是杜大姐,都能小小跟着沾点光。三人不收什么贿赂,路过个摊子有人给塞吃的,买东西算便宜价给上等货等等,至于有乡绅进衙门塞点红包更是默认的潜规则,无形的好处零零碎碎就没断过。小吴是正经的班头,得到的只有比他们更多。他家是世代为吏的,这方面比那几个人熟练得多了,也偶尔接受一点请托,稍在祝缨面前提几句某人某事之类。他一直很小心,尺度拿捏得比较准,不敢犯了祝缨的忌讳,又能为自己捞取一些好处。
如果“红人”地位受到了挑战,收入也会跟着减少。这心思看看整个后衙,竟无一人可以诉说。看看前衙,也不适合吐露出来叫人笑话。
闻说祝缨召见,小吴忙不迭地小跑着过来了。
一看,项安不在,项乐抱着胳膊站在祝缨身后。
跟个拴驴桩子似的!小吴有点敌意地评价。
祝缨问道:“你的官话是不是有点不对味儿了?”
“诶?”
祝缨道:“你带了本地口音啦,不过也没什么,土话还说得行。州城那里的话你能听得懂几分?”
小吴赶紧说:“都懂的!”
祝缨道:“你收拾收拾,过一阵儿到州城里去。”
小吴道:“大人要派小人什么差使?小人好有个数儿。”
“冷少卿现在是刺史了,你知道?”
“是。”
“他身边会方言的人很少,我有意让你去当几天翻译,你愿不愿意?”
小吴内心稍有犹豫,跟着更大的官儿,当然更有前途。可冷少卿?那是个什么人呢?必不如祝大人可靠,冷大人万事不操心的恐怕也不知道他这号人。不对!我是跟着祝大人的人,可不能这么容易就改投他人。
他说:“大人,您是派小人的差使还回来么?要不然,小人可不想去,你可不能不要小人呀!”
祝缨道:“哪来那么多的废话?他身边能缺了能人?派人去救个急。你到了那里,多动眼睛和耳朵,少动手。明白?”
小吴怅然,既放心又有点空落落的,赶紧答应:“是。”
祝缨道:“知道要看什么吗?”
小吴道:“看刺史府里的一个个是人是鬼,看看州里的官儿都有什么本事,对大人都是个什么意思,要有什么不妥的事儿,小人先回来禀报大人。看到什么也不贸然就说嘴告发,免得祸从口出。不能揽事。”
祝缨道:“还不够,得再看看他们底下人是怎么办事儿的。一天能办多少公务,各人处得如何,官员都是个什么样子。”
小吴心道:那不跟我刚才说的是一个意思吗?不对,大人说话一定有别的意思,是我没想到!是什么意思呢?
祝缨不吊他胃口,道:“你跟着我有三年了,办事也妥贴,又识字,也不畏艰苦。唔,今年、或明年开始,我将你的名字报上去,你可以候着吏部批文给你个官身了。”
小吴被巨大的惊喜兜头砸了下来,傻了。哆嗦了一下,扑通跪下:“大人!大人待小人恩深似海!”
从吏转官,是不少吏的选择或者说梦想。谁没有个做官的梦呢?谁也不会想放过这样的机会!一是身份提升,二是做官有更多的可能,利益比起做吏也不会小。媳妇儿嫁妆都得多加两抬。
不过历来这样的名额都有限,祝缨给他报上去,他还是得排着队。小吴现在也年轻,等得起,陪着老前辈们陪跑个三年五载的,祝缨再多给添两笔好评,三十岁前转个九品小官不算妄想。
祝缨道:“不许飘!”
小吴嘴巴咧到了耳根:“是。”
祝缨叫了一声:“项乐。”
项乐应声闪到了她身前:“在。”
“把他领去关三天禁闭,再饿他两顿,醒醒脑子。”
“是。”
项乐伸手揪着小吴的领子,给他薅到后衙柴房里真的锁起来关了三天。小吴第一天兴奋,饿两顿也没觉得什么,第二天还有点兴奋,关到第三天终于不见人就笑了,被项乐给放了出来:“大人叫你。”
小吴道:“二郎等我一下,我都馊了。”换了衣服,又打听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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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小吴猜测是不是要派他去州府了,赶紧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再换一身干净衣服,跑到了祝缨跟前。
侯五也在祝缨身边,看了道:“穿这什么俏,你这是要发-骚啊?”
小吴用力瞪他,祝缨道:“你别逗他了。你,脑子醒了吗?”
“是。”
祝缨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会,也没派他别的差,小吴到前面值房里坐下,才算真的冷静了下来——他还得熬着。衙役们围着他问长问短:“吴头儿,三天不见,你去哪儿了?”“吴头儿,看着项二与你同往后面去,没出什么事儿吧?”
小吴又不自觉傻笑了一下,马上警觉:“能有什么事儿?都是大人安排的!我还是你们的头儿!”
有好事,万不可提前告诉同僚呢!小吴心想,同僚里面,坏人最多!
此时小吴的眼里,项家兄妹不大与衙役们交往,也不与他们闲谈,真是一项大大好的品质哩!他打定主意,以后得跟着兄妹俩多套交情。
…………
小吴回归之后县衙又热闹了回来。春耕也结束了,租耕牛之类的账目也入账了,只等着秋天收获的时候再结清。
祝缨盘了一下手上的钱,有点叹息:还有点少。
她原本计划着由县衙放些小额的贷款给贫户,也是以官府的力量做保证,既保证发放、低息,也保证催收。无奈底子还是薄,县衙账上的结余现在还干不了这个事。
只好先召了各乡绅过来,再宣布州城同乡会馆之事。
乡绅们隐约听到一些风声,张仙姑和祝大高兴的日子里,多少提到了新刺史的来历,他们没有特别的保密,乡绅们也觉得福禄县的好日子要来了!
州城不同与别处,是他们的认识知里除了京城之外最重要的地方了。先得了主持同乡会馆的人家扼腕:一家占两处是不可能的,好处要被别人占了。
之前没得到机会的人又喜又忧:好饭不怕晚,可惜抢饭的人太多。
顾翁道:“大人规划必不会有错的。不过州城重要,局面难以打开,不如派个有经验的人去……”他顾家里正好有人经验,让出现在有的小地方,换个州城,重新开始累是累点,但是血赚。
没得到的人便不乐意,其中一个林翁道:“不做就永远也没个经验,谁也不是落地就会走路的,还不是得练?只要人精干,什么人不行呢?”
彼此争执了几句,最后都望向祝缨,等她的决定。
祝缨道:“州城地方大,人事繁琐,一个人恐怕不够,我要派三个人去,一正二副。”一下派出了三个人,几个大户之前得到了地方就将他们暂剔除,顾翁等人脸上怏怏,别人笑得跟小吴有点儿像。
州城利益不小,他们想地方的人自己去混几乎是站不住脚的,有县衙支持就容易得多!多么好的机会!不为橘子那点有商贾之嫌的利益,单为着“州城”、为这分人脉,就值得一争!
祝缨后选了三家,常寡妇家得一副、那位王翁家也得一副,正职祝缨没有选与她更熟悉的赵泽又或者顾翁家,而是另一位张翁。
并且说:“我亲自去州城一趟,你们随行。”
张翁头上砸了个馅饼,也乐,常寡妇打一开始便支持祝缨,终于收获了成果里一颗大的,大家都很高兴。
顾同侍立在旁,将众人的表情看到了眼里,心道:这是又养出一起子大户来了,老师这是什么意思呢?
祝缨扭脸看到了他,说:“你也与我同行。”
顾同赶紧收敛心神:“是。”
祝缨道:“就这么定了,都散了吧。”
等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又让项乐去把王翁叫回来,吩咐道:“去州城,带上你女儿女婿吧。”
…………
祝缨选了初三日出行,会馆是一件事,另有一个非常正当的理由——汇报春耕情况。她先发了公文去请示,哪知公文还没发出,冷云的信使先到了。
信使认得祝缨这个鲁刺史时期著名的刺儿头。上来就说:“小人拜见祝大人!刺史大人有请,文书在此。”
祝缨接过文书一看,确实是刺史府召她的文书,行文是那个钱先生的手笔,此人公文上功夫了得,几乎能掩盖得住冷云的口气了。文书上就一件事儿:快来,有事要问你。
一般下官接到这样的文书得疑心自己是不是要被清算,祝缨读了却知其意:冷云必是遇到了事儿着急,问事就是问事。
她问道:“刺史府发生什么事了么?”
信使道:“没什么大事呀。”
祝缨道:“小事呢?不大不小的事呢?”
“小人不知,起先是冷大人在休养,几位先生在忙碌。大人才养好,又查出一些账目上的不清楚,大人气着了。旁的没事儿。”新官上任,这都是常有的,不算稀奇,信使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祝缨见问不出什么来也不强求,仍是按照计划初三这天动身。
祝大道:“三六九,往外走,好日子。”
张仙姑和花姐都坐车,祝大骑个马,骑一会儿说骨头疼,张翁赶紧请祝大坐自己的车,自己与管事挤一处。祝大半推半就,祝缨道:“何必让?前面驿站再寻一辆就是了。”
祝大因为女儿的关系,自己也是个封翁了,可以配车马,驿站也会给他提供便利,一行人顺顺当当地往州城而去!
祝缨这里一走,连小吴等得用的人、顾同这样机灵的学生都带走了,县里有些人便就“同乡会馆”的事儿又三三两两各自抱团走动了。
顾翁等人深恨自己:“一把年纪,眼皮子竟浅了,该等一等的。”
“早知大人不会亏待人,我等心甘情愿的效力。”
“在这里说这些有什么用,该像个办法让大人知道我们的心,表白我等愿供驱策之意。”
“不如托老封翁?”
“我看不如大娘子说话顶用。”
顾翁咳嗽一声:“都想岔啦!咱们大人心志坚定,凡是自己做主,不易动摇!还是想想要怎么求求垂怜大人才好。”
已得的想要更多,没得到的反而没有“等一等”的想法,想现在就得到一些。
“以往大家一样,谁也不比谁高明,不过因他住在县城,运气好遇到了祝大人就比我们高出一截了,可不是他自己的本事。我来我也行!”
“这不是没机会么?”
“怎么才能向大人表白我等也愿为大人出力、分忧呢?”
“还是要让大人看到我等的本领才好。大人最是公道,不会埋没人。”
“那也得有个事好叫咱们显本事啊,什么事呢?”
几伙人各自商议也没商议出个什么结果来,林翁心里晃悠悠的也没个准头,一时想“前面肯定有更好的”,一时想“大人是不是没看上我?”
晃悠悠地往家里赶,却见他的小儿子跑了出来迎他:“阿爹!”
“你那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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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样子?稳重些!”
“姐姐、姐夫回来了!”
“什么?”林翁吃了一惊,“出什么事了么?”
小儿子道:“看着不像有什么坏事儿,姐姐在与阿娘、大嫂她们说话,大哥陪着姐夫,姐夫说有事儿要与阿爹商议。”
林翁道:“思城县有什么事是与咱们有关的吗?”
他女婿是思城县人,实在是有些奇怪了。
“快!赶紧回去!”林翁道,“酒菜备下了吗?将我存的那坛好酒挖出来!还有橘子!可算有一样他也会说稀罕的东西了。”
拜访
女婿是贵客。
林翁听说女婿来了,不敢怠慢,且将同乡会馆之类的事情放上一放,一心一意好好地招待这位贵客。
父子俩到了家门口,果然看到外面有车有马数目不少,几个仆人在卸车上女儿女婿带来的礼物。林翁宅院突然多了许多人顿时拥挤了起来,于是一些仆人就往外闲站。门房内,一个仆人倚着柱子在与别的仆人吹牛:“骗你们做甚?姑爷出手可大方了!我也有酒吃!”
林翁喝道:“你怎么来了?二郎呢?也过来了么?家里谁在看家?”
仆人吃了一惊,赶紧长揖行礼:“老翁!二郎也在里面,小人是跟着二郎来的。留了五郎在家看家。”
二郎是林翁留在乡间守业的儿子之一,林翁自己带着长子和幼子居住在县城。他家人丁兴旺,光活下来成年的儿子就有八个,自家人多就不用外人了,成年的儿子们也有看着乡下田地的、也有在县城里上学的。林翁也得意自家子孙多,也愁儿子太多家产不够分要琢磨新出路。
所以女婿就显得格外地值得亲近了。
林翁正正衣冠、清清嗓子,将到正房时才放大了声音说:“是贤婿来了吗?”
里面他的女婿黄十二郎与儿子林大郎等兄弟几个听到了,一齐出来迎接:“岳父大人安好。”、“爹。”
黄十二郎是个约摸三十岁的男子,微胖、挺着将军肚,是个腰带十围的壮模样。一条革带系在大肚子偏下的地方,上面挂着好些配饰。他稍有点矮,五官端正,礼貌也周全。
林家一家都将他捧在手里,兄弟几个将林翁与黄十二郎一起拥簇进了厅里,上面是翁婿对坐,下面是兄弟几个陪着。
仆人重上了茶水,林翁问道:“贤婿此来,所为何事呀?”
黄十二郎在林家挥洒颇自如,他说:“正有一件事要拜托岳父大人,不知如何开口。”
林翁猜也应该有事,因为黄十二郎在思城县的庄园十分舒适,想散心也是去府城、州城。林翁生日他也不是年年都来,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日子里,过来必是有事。
林翁命人摆酒,说:“来,慢慢说。”
酒席是从黄十二郎一踩进门就开始准备的,一声招呼便有小厮鱼贯而入,抬桌子、安座席、摆菜肴,翁婿互相谦让着坐了上席。林八郎执壶给父亲、姐夫斟满了酒才回自己的位子上,小厮们接过了酒壶。
林翁与女婿一同举箸,林家兄弟才跟着提起了筷子。他们很快放下筷子,互相劝酒,又喝了两杯才说入正题。黄十二郎再次放下筷子,擦着手对林翁道:“小婿想将户籍迁来,再请岳父大人代为引见县令大人与县中士绅。”
林翁大吃一惊:“这是为何?”
黄十二郎带点笑,从桌上拿了个橘子,道:“冬天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倒觉得这是个稀罕物哩。岳父大人何必惊讶?小婿在思城县与福禄县都有田产的,说是福禄县的百姓也不为过呀,不过以往户籍定在思城县,现在想换到福禄县。”
黄十二郎家资巨万、田连阡陌,他是家中独子,叫十二郎是为讨口彩,前面十一个全是姐姐。黄家在思城县得有上百年了,一直是思城县有名的富户,不在思城县娶妻而是娶了福禄县的林氏,就是看中的林翁家儿子多。林翁十个儿子、三个女儿,活到现在的只有一女、八子,与黄家正好掉了个个儿。
这门亲事,是林翁高攀了。
林翁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贤婿,你家在思城县多少年了?怎么可以轻易抛弃祖业?”
黄十二郎发笑:“岳父哪里话?小婿不过换个户籍,难道就是抛弃祖业了?我正要将祖业发扬光大哩!”
“这又从何说起?贤婿你须得与我说明情由。”
黄十二郎也不隐瞒:“我看福禄县令有点意思,比思城县令有本事得多,到这里来不吃亏。”
林八郎道:“是呢!我们祝大人可是个能人。”
林翁飞快横了小儿子一眼,想了一下,道:“贤婿,要说宿麦,闻说思城县的裘大人他们也在预备要种了,并不只有福禄县得种。祝大人也不藏私,都会教授种法的。新来的刺史大人听说与祝大人有旧,这样的好事,刺史大人必也会想有成绩的,必然催促,兴许今年冬天就种到思城县了……”
他老人家絮絮叨叨惯了,始终是觉得乡土籍贯不该轻易抛弃。
哪知黄十二郎道:“宿麦?我并不在乎那个,他们总会来找我种的。”
林大郎看了眼妹夫,心里叹气,低头挟一筷子菜闷声不吭地塞进嘴里。黄十二郎有这样的底气,福禄县没有一个地主能够一家独大的,黄十二郎在思城县却是无人不知的大地主。福禄县有什么事儿,谁不肯合作就只有看着别人吃肉,思城县有什么事儿却很难有脾气不搭理黄十二郎。
人比人,气死人呐!
林翁道:“那是什么事?贤婿须得与我说实话,否则我也不好与他们说。不瞒贤婿,祝大人眼明心亮,你户籍转了来,税赋上头可不比在思城县。你那些没报上的田,恐怕要不好。”
黄十二郎的田产大部分在思城县,在福禄县及另外一个县也有一些,当然也会隐瞒一些。精明如祝缨也不能踏遍全县每一寸土地,福禄县尚且有漏网之鱼,得时不时的提起乡绅们抖一抖,再抖点东西出来。黄家这样一片地跨两县的就更麻烦一点,黄十二郎家在思城县,福禄县以前是乱七八糟,顾不上管。祝缨来后,并不知道黄十二郎此人,黄十二郎的田地、庄客也不在福禄县的账上,他是隐形的。
现在自己跳出来,不是自找难看么?
林翁十分不解,这女婿看着也不像是个傻子,这是干嘛?
黄十二郎道:“听说新来的刺史大人听说与祝大人有旧。”
“怎么?你是想?”林翁觉得自己猜到了原因。
黄十二郎幽幽地说:“自打前年岳父大人对我提及,我在一旁看福禄县有两三年了,倒有些心得。还请岳父大人成全。”
林八郎屁股从椅子上抬到一半,被旁边的林大郎一把拉着拽回了椅子上,林大郎看了八弟一眼:“吃饭都不老实!”这破孩子就是好冲动,这些县学里的学生比一般人更敬佩县令一些,听到有人来投就这样一副沉不住气的熊样!
黄十二郎是那样的人吗?
林翁叹气道:“谁不想呢?这县里的人都想,贤婿你来得算晚了,想插队可不行。再者,你可不能心存侥幸啊,税赋是一件,祝大人行事也偏好一碗水端平,你可掐不可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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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婿你的气性也不小,祝县令的眼里也揉不得砂子。”
黄十二郎道:“岳父大人是不愿意帮我了?”
“怎么会?”林翁说,“你既问到了我,我要不说,便不是做你岳父的道理了。你同我讲实话,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要只为这个,不值当的,不值当的。就算不迁户籍,你多来走动走动,且在我这里住些时日,我也能找机会为你引荐。”
“一条狗,再凶恶,只要是看家护院的,主人家就不用怕。小婿才要进这家里。”
林翁的脸沉了下来,林大郎筷子上的那块鸡肉掉进了碟子里,林家几兄弟像被人定住了。
“啪!”林八郎拍案而起:“十二郎!你这话当真无礼!在我家里,说我们大人的坏话,你要不是我姐夫,我早揪打你了。”
林大郎鸡也不吃了,放下筷子说:“十二郎,祝大人为人公正,我家这几年虽不蒙他特别的关照,也是吃他的饭。在我家,不可这样无礼。”二郎等人也都点头赞同,有不好意思或不太敢得罪姐夫的如林七郎点完头又有点不自在,低低咳嗽两声清喉咙。
林翁声音沉沉地:“八郎。”先把小儿子按住了,才严肃地对黄十二郎道:“祝大人深得民心,贤婿要是这般轻狂,到了福禄县恐怕是要闯祸的,就怕到时候追悔莫急。你父亲去世的时候,也托我日后好好规劝你。”
黄十二郎耐心听他说完,道:“算我错了,算我错了行了吧?”他从小厮手里接过酒壶来给林翁满上,“岳父大人说的是,我自幼是被家里惯纵了些,说话不留神。多谢岳父大人教诲。”
林翁缓了脸色,道:“贤婿呀,你家在思城县顺风顺水,到了新地方就要重新来过,何苦来?要是为了引见,倒也不必都在那里。”
黄十二郎同林翁碰了个杯,两个都喝了,黄十二郎道:“话是这么说。岳父大人在福禄县就很惬意了。”
“是啊,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当然还是家乡好。”
黄十二郎道:“同乡会馆就不是在家乡,不是也挺好么?”
林翁心被刺了一下,林大郎也问:“爹,竟是无从更改了吗?”
林翁叹了口气:“大人已带了他们去州城了,还怎么改?”
黄十二郎道:“可惜可惜,我该早些将户籍迁来的。”
林翁道:“你?是打着这个主意的?”
黄十二郎只得说:“岳大人教训得是,哪有就为结识刺史便要迁户籍的?我也是为的这个,不过也不晚。您想,邻县有了会馆、府城也有了,现在又是州城,接下来怕不得是京城?”
他笑嘻嘻地,林家父子直到此时才觉得自己明白他的意思了。同乡会馆不容易开的,得有地方、还得有同乡人信服你、又得能站得住脚,单凭客居之人自发地聚集、成型,不定得到猴年马月了,被排挤走了也说不定。福禄县之同乡会馆的不同之处这就在于,这是有县衙支持的。
黄十二郎有田有产,也有钱,这不假,但是离了本籍说话就没那么好使了。他自己又弄不来一处会馆,即便弄得来,不定得花多少钱帛去打通关节。
凑在祝缨身边蹭着,好处实在是太多了。至于什么赋税之类,黄十二郎也不担心,祝缨已在第二任了,这么能干的一个人,眼看是要高升走的。先糊弄着,好处沾完,祝缨一走,他或再将户籍变回去,或者就干脆打通京城关节,也不是不行。他很有雄心,还有做官之意,心里的想法对岳父也有所隐瞒。
黄十二郎道:“岳父大人是福禄县的乡老,这样的好事轮也该轮到您的。恐怕还是因您在钱财上有所欠缺。如何?咱们翁婿联手,来年谋个更好的路子。”
林翁有所意动:“你看能行?”
黄十二郎道:“我瞧着祝大人很能干呀!自他来后,福禄县好了许多,等闲儿子也没这么孝敬顶用呢。拿来养老的儿子也不过去如此了!”
林翁将酒杯在桌上重重一顿,酒水从杯子里跳出来一片:“你醉了!”他问的是翁婿俩联手争个好点的会馆,哪知女婿大放厥词。
林八郎这回跳了起来,他哥不拉他了,因为林大郎也猛地站了起来:“十二郎!”
黄十二郎在岳家一向随意,他也不害怕,道:“话难听,道理难道不是这个道理?一个好官,真个比能干自家人给家里挣来的好处多呢。好好,是我错了,我一定谨言慎行。”
林翁还冷着脸,黄十二郎又陪不是,同时向舅子们赔礼:“是我错了。就不看我的面子,看你们外甥的面子,好不好?”
一句话将林家父子又堵住了,黄家娶林家女儿,图生育。但是林家女儿嫁过去之后先是数年没有生育,再来生了两个女儿,黄十二郎自己就是独子,林家自觉是对不起黄十二郎的。黄十二郎说的这个“你们外甥”其实是婢妾所生,但是管林氏叫娘,种种内情实不足为外人道。
林翁道:“只有父母才会对子女这般爱护!你怎么能颠倒过来讲呢?住在这里,我安心。大人连泥腿子都能看护重视,有贼人越境犯案,大人亲自缉捕。你不知我们有多么的安心。”
“是是,我也是相中这个。”
黄十二郎留在林宅又住几日,家中上下大撒礼物,又与林家父子好好磨了几天,终于磨得林翁点头,愿意代为引荐。
林翁道:“大人去州城了,连老封翁也同行,没些时日是回不来的,你等我消息吧。”
“有劳,也不知祝大人此行顺利否。”黄十二郎悠悠地说。
…………
祝缨此行颇为顺利,不几日便到了州城。
他们先在驿馆里住下,祝缨不急着设什么同乡会馆,而是命小吴去刺史府投帖求见。
小吴领命,不多时便回,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个新熟的人——薛先生。
薛先生额上、鬓角都闪着水光,一路摇着扇子来的,到了门外将扇子收起别到腰后,再进屋拜见。
南方的天气已经很热了,祝缨将路上汗湿的衣服换下,坐在屋里等薛先生。薛先生进来就见她一身清凉不似自己汗出得狼狈,道:“祝大人真是得天独厚啊!”
祝缨道:“这话从何说起呢?先生请坐。”
薛先生给她拱手为礼,然后在下手坐下,道:“府里收到大人的帖子,在下看到了便赶紧过来了。”
“哦?这是为什么?”
“实在难以启齿,是因为一些旧账的事儿。别误会,并不是什么大事,陈年旧账么,大家都知道的,又有前几个月也有些人没了上头管束而放纵的,一个月来已查了不少。董老尽应付得了。可是我们大人,这个……他有些性急,总嫌办得慢。天气一热,他又燥,就……”
祝缨了然:“我明白了。”
薛先生道:“大人确实关心百姓,却又不大懂民生。想治理好本州,又没个抓手,这个……”
薛先生除了怕考的毛病,别的样样精明,弄得在一个年轻人面前说话吞吞吐吐,实在是冷云缺的德。他认定了鲁刺史有坑给他,再看到账目确有不平,就将这个当成了一件大事,发誓一点亏也不肯吃,差点要捅给朝廷。薛先生、董先生给惊出了一身冷汗,好说歹说才给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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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冷云就让钱先生起草公文,让祝缨过来一趟,好好聊一聊。
薛先生叹气:“其实自别驾往下,能干事是真、各有肚肠也是真。咱们大人现在只看着鲁刺史,还不及发现他们才是鲁刺史留下的坑呢。账目不平?府中小吏恐怕就能说明白是从何年起出的纰漏,他们却都不说。垂拱垂拱,要看得明白才能垂拱得起来呀,否则与被架空又有何异?”
祝缨了然,这些都是她已看出来却不好对冷云说的,包括她自己,也能算是鲁刺史留下来的坑。
她说:“会好的,大人也不是不肯听劝的人。再说了,不是还是有先生们么?我信先生们的本事是能帮着大人垂拱的。对了,大人现在有空吗?咱们先去见见?不瞒先生,家父家母都很想念大人的。”
薛先生道:“好好!都说祝大人是面面俱到的人,必能为大人分忧。不过在下尚有事相托。”
“先生请讲。”
“大人的吩咐,别干得太快。贵胄公子,多少有些任性。”他上头来与祝缨耳语,意思只有一个:慢慢磨一磨冷云的性子,别让他太顺利了。一顺利,他就会觉得做刺史不过如此一点也不难,不定再想出什么玩艺儿来折腾人。
薛先生特别强调:“因大人本性纯良,在下等人不得不多忧心。”
“我省得。”
冷云心地是不坏,不然祝缨早就坑他了,坑冷云真的太容易了。
祝缨一家四口携着随从、礼物与薛先生一起往刺史府去,薛先生看着许多礼物,道:“这是?”
祝缨笑道:“看着多,都是些土产,礼轻情谊重。莫嫌弃,你们也有的。”
“不敢不敢,万不敢收。”薛先生很诚心地推辞,他收了别人不少礼,独不太敢收祝缨的。这个年轻人不太好应付,占她的便宜?薛先生有点心虚,总觉得不是个事儿。
祝缨道:“你一定会收的。”
薛先生摆手:“不会不会。在下对祝大人一片诚意,说的都是真心话,不是假客气。”
“是新收的宿麦。怎么样?要不要?”
“要!”
祝缨笑了几声,薛先生也不好意思了,说:“不瞒您说,饮食确实有些不惯。连大人也正想着吃这一口呢。”
现在的南方很少有面粉,想要得从北方运来,成本不说,过程也很麻烦。运面粉路上容易污损,面粉也不容易保存,一般是运麦子,到了现吃现磨。
冷云初时没想到这事儿,到了刺史府住一阵子,想起习惯吃的那些汤饼烤饼之类,心情更加不好。有口舒心的吃食,虽不能让冷云完全安静,至少能让他少找一点茬。
到了刺史府,单子交给账房,礼物拉去库房。没等请薛先生进去禀报冷云,一阵踢踢托托的声音,冷云自己跑了过来:“哎呀,到了我这里还磨蹭什么……这不是老封翁和大娘子么?!你们果然来啦!三郎说话就是算数!快进来快进来,这破天气,热得要命!别热坏了!你们二老可怎么在这儿住的这几年啊?你们受苦了。”
张仙姑和祝大两口子进府就拘谨,心里还不痛快。进门要送礼!他们以前没亲眼见过祝缨送礼,只是知道有这样的事,如今亲见更觉得女儿委屈大发了。
不想冷云亲自迎接出来,对他们也很热情,还问他们身体,二人又有点绷不住了。齐齐看了女儿一眼:你不是说他不好么?我看他跟京城的时候没什么不一样啊。
祝缨:……
张仙姑和祝大笑得都真心了几分:“冷大人!到这儿三年了,可算又见着一个熟人啦!”
冷云道:“走,到花厅说去,哎,上冰!”
薛先生无奈地摇摇头:“祝大人,请吧。”又小声提醒祝缨别忘了答应自己的话,可别再惯着了。
祝缨点点头。
进了花厅,冷云先让祝大夫妇坐,祝缨坐他们对面,她的下手坐着花姐,冷云对张仙姑道:“热了吗?有冰镇的酸梅汤。”
张仙姑和祝大虽然相信女儿,待冷云却不免又恢复了在京时的热络,串门嘛,送了礼就得让主人家知道,张仙姑便说了:“大人给的料子,做得衣裳就是好。”
冷云道:“不算什么,喜欢就行。”
张仙姑道:“咱们带来的,不如您的贵重,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冷云问道:“都喜欢的。哎,是什么?”
薛先生递了单子上来,祝缨带了两袋磨好的面粉,其余则是一车麦粒,吃的时候现磨。冷云看到“麦”字,没想着吃,却问:“麦子种出来了?咦?朝廷不是让你推广种麦的吗?你多住两天,咱们把这事儿安排了!别担心下面各县,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开口!我来行文让他们办!”
他搓了搓手,看了薛先生一眼,又转过头来对祝缨说:“听说,今年春耕有些地方有点耽误了,说会影响百姓生计,多种一季粮食是不是就能解决了?怪不得你说种宿麦,政事堂这么高兴,陛下也要赐你绯衣。”
薛先生微有点吃惊:看来大人还是有些敏锐的。
如果只种一季稻子,一季没收成,完蛋,地主家吃存粮,没存粮的穷人就逃荒要饭或者吃树皮草根饿死。如果再有宿麦,哪怕稻子出了意外,不管是水旱灾害又或者其他,还能有一季兜个底儿。要是两季都完蛋,那就认命,大家尽力了。
好比有俩儿子,一个聪明点儿一个笨点儿,聪明的出了事儿,好歹有个笨的充数。
冷云自己遇上了事儿,居然能想通了,薛先生变得没有那么焦虑绝望了。
祝缨点点头:“好。”
送礼
冷云终于遇到了一件舒心事,湿热的天气也变得没有那么难受了。
他笑着对张仙姑和祝大说:“一起吃个便饭吧。来人,去告诉后边儿,给他们安排住处。别处驿馆了,人来人往的住得也不舒服。”
张仙姑和祝大都笑着说:“那怎么好意思呢?”他们的脚上微微发力,好险当时就要站起来接受了。刺史府,住一晚也是一种新鲜的体验,值得闲说吹牛一回。
祝缨道:“还有些随行的人在驿馆,大人还记得我头前说的同乡会馆的事儿么?我将人带了来了,我不在,他们怕不叫驿馆的人赶出来。一年不上一次州城的,还想出门逛逛瞧热闹、买新鲜东西,要住过来呢,又乱七八糟的,打搅府里。不如还住在驿馆。”
冷云道:“是这样的么?”
祝缨道:“我还得安顿他们,还得在州城些时日,大人有什么事,只管派人叫我过来不就行了?”
冷云道:“好!哎,今天不谈公事了,走,我为你们接风。”
刺史府的饮食比县衙要好太多,冷云设宴也不同于祝缨在县衙里宴请乡绅。乡绅们几人凑一桌,冷云这儿一人一席,祝缨那儿有个鸡鸭鱼肉就能看得过去,冷云这儿水陆珍馐流水般地送进来摆到食案上。
祝大想给闺女应付个场面,先拿酒敬冷云:“托大人的福,咱们自打到了这儿,好几年没见着这些好东西啦!”
张仙姑本来嫌他强出头多事,想显摆又显摆不好,碍于场面不好一把将他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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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等祝大说完,张仙姑也不吱声了。在场的全都是从京城过来的人,连同陪客的薛、董几位都是北方人,都被触动了心肠。
冷云道:“唉,也就这样了,比起京城可差远啦,我想要的倒有一半儿寻不到的。”
祝缨道:“有得有失,何必感叹?咱们都已经到这儿了,就接着干下去呗!就算想京城了,也不能灰溜溜地回吧?那我可不愿意。”
东西祝缨都见过,她在京城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自己虽穷却掌着大理寺的钱袋子好几年,自己品级不高,却又见过侯府、王府的奢华。
京城乃是全国珍奇云集之地,不但有各地的金珠宝贝,也有各地的珍贵食材。祝家钱不多,吃的用的确实见过好的。
到了福禄县之后钱袋渐丰,这些东西却少见了。
可又怎么样呢?
祝缨一点也不在乎。
“咱们可以耍光棍儿一走了之,但是能正大光明地离开,谁想气概万千地逃跑?”
这话说到了冷云的心坎儿里,他也是这么个脾气。他一拍桌子,道:“说的好!今天且放开了喝个痛快!明天你来,咱们好好筹划筹划。”
祝缨不喝酒的,祝大跟他们一起喝,祝缨不时跟冷云说几句话,三言两语从他的嘴里套出来这回召自己过来确实是冷云自己的主意。原因也就是他觉得鲁刺史给他留了坑,坑就是那些账目。薛先生没有说谎。
董先生无声地叹气,扯着身子与薛先生碰了个杯,回来继续低头吃菜。真是造孽,谁不给前任填窟窿呢?冷云接手的这个窟窿压根儿就不算个事儿,窟窿背后的人,才是麻烦。冷云却认为州内的官员除了被抓到的那些,其他人都还不错,起码老实。
如此东翁,几位幕僚的心总在希望与绝望之间反复横跳,心累得要命。
薛先生看一眼祝缨,只见她脸上带着得体的浅笑,既不显疏离又不带谄媚,十分的亲切可爱。想到之前想让她写个章程之类都被她给推了,这也不是盏省油的灯。难怪在大理寺的时候能够应付得好冷云。
冷云这样,已经比较符合祝缨的预期了。她了解冷云,也适应了冷云的变化,将自己也摆到了一个合适的距离与冷云聊天。
冷云道:“七郎在东宫也不舒坦,他还说想外放呢,我看就该让他过来,你们两个遇上了,看看能折腾出什么来。”
张仙姑心道:那可真是太好啦。
祝缨道:“那我也只是个县令,还是离州城远着呢,且得干事。明天一早我便过来。”
冷云道:“好!哎,你那同乡会馆要怎么弄?有什么难处就对我说。”
祝缨道:“先找个合适的地方吧。”
冷云道:“你用它就卖橘子吗?”
祝缨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有话要讲,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冷云摸了摸下巴:“开到京城怎么样?”
祝缨有点小意外,她没有想到冷云会有这样的念头,面上不动声色,问道:“大人怎么有了这样的想法?”
“方便啊。”
祝缨心道:他倒不是什么都不想,也能想着点东西。
冷云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棒:“在京城设一个吧!往后有什么小事儿,也不必要用驿路了,那个也太麻烦了。再有,哦,采买些东西也方便。”
董先生忙说:“只怕成本太高,花费太多。”薛先生接口道:“那要被御史给参了呀。”
冷云做刺史,政事堂二位是不太愿意的,朝里也有些人看他不顺眼的,他当个普通的纨绔刺史也就罢了,天高皇帝远的,找茬都嫌累。为了自己一点吃的、用的,特意开个会馆就为了给他采办?还跑到京城招摇过市?还不如就派自己的下人过去,也不用什么会馆的名目为佳。
冷云皱起了眉头。
祝缨道:“我开设的同乡会馆,是因福禄县太穷,当地人如果不走出去就困死在那穷乡僻壤了。是想为他们开条路,以后我离开了他们也能接着走。但是要维系就须得有得赚,否则它就是个赔钱的行当,不能长久。要是任由民间自行聚集,又不服管束,与官府无关了。福禄县小,现在去京城为时尚早。”
冷云道:“又是钱的事儿?”
他咬着拇指的指尖,边想边说:“还真是麻烦哩。福禄县是太小了,干不了这个事儿。那……就以州府的名义吧!”
薛、董二位心道:完了!
已经拦了一次了,当着“外人”的面再驳冷云的面子,冷云脸上就要挂不住了。
二人没拦,冷云就高兴地对祝缨道:“那就让他们去办吧。”
祝缨也没有阻拦,张仙姑和祝大以为,自己闺女干的肯定就是对的,冷云这有样学样的肯定也不会坏,都跟着捧场:“以后可就真方便啦!”
“是吧?”冷云说。
三人畅想了一回便利,天黑了起来,灯点了上来。席面换了第三回,祝缨见祝大舌头都大了,说:“大人,我们该回去啦。大人也早点休息,咱们明天还有事儿商量呢。”
“去吧!”
董、薛二人见他也有酒了,不好在这个时候劝,都摇头叹息。两人商量了一回,定了一计:拖!
拖到他发现本州官员没一个省油的灯,让他没心情想别的就行了。
董先生道:“能行么?”
薛先生道:“咱们这位大人脑子是有的,就是不常使,以致常以为他没有。比起那些油盐不进的,也不算难弄。”
董先生听了一笑。
…………
薛、董二人定计之后便将此事瞒了下来,嘱咐在场的人不要宣扬,为此,薛先生一大早又跑到了驿站请祝缨也代为保密。
祝缨道:“我明白。”
薛先生又问祝缨一些州城官员的事情,祝缨摊摊手说:“我人不在里,知道得也有限,且与人相处是要随机应变的,不敢乱讲。”
薛先生看她这样难缠,突然觉得冷云可爱极了。
祝缨自己去刺史府,旁人就各散去逛街,她将侯五、项安派给家里那三口,自己带着小吴、项乐、曹昌去见冷云。
见了冷云的面,她不提同乡会馆的事儿,不等冷云开口,她先提到种植宿麦。
冷云马上坐正了,道:“我正要与你说这个事呢!如今我已交割完毕,户口田簿尽在我手,现在你可以调阅,总不能说不知道数目不好说了吧?”
祝缨道:“正要讲这件事呢。”
冷云全神贯注地听着,祝缨先说了自己的经验:“我从公廨田开始种的,民以食为天,因为重要才要以稳定为第一要务,不敢轻易改变。须诱之以利。只要让他农夫看到了成果,他们自然是愿意的。我种出麦子收成还行,再召集乡绅商议,他们就没有拒绝的了。从公廨田开始种,还有一样好处——自己从头看到了尾,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以后底下就不好欺瞒。”
冷云道:“唉,没想到办个事儿这么累!我在京城从不觉得。”
“那是当然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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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大理寺上下才几百口子?处得久了,哪个人都认得。现在一州一县,多少人呢?又能认识几个人?人一多事情就多,累是累。不过您看,现在没人盯着,也自在。”
冷云一撇嘴:“你小子又说巧话哄我了!自在个屁!账都有亏空了!”一提到亏空,他就有点焦虑。
“您以前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事儿,比这儿严重百倍的都有!”
“严重百倍的?那我是在大理寺里看到的,都下狱了!”冷云说。
不好哄了啊,祝缨索性就不哄了,问道:“大人盘过公廨田有多少了么?”
说到这个冷云又要生气了,因为鲁刺史也挺能干的,除了从前任手上接管的,他在任期间又陆续添置了一些公廨田。在鲁刺史卸任、冷云还未到期间,被人侵吞了一些。好在董先生盘账发现了不对——他盘了历年的收入,发现这租子收入除以收租的比例,与账上的田亩数合不上!
经手人却一口咬定:“就这么多,朝廷定的就这些亩数。”
冷云起初不觉,等到董先生给他解释了他才明白。
朝廷给各级官府都配有公廨田,数目也有定额,但与所有的政策一样,执行的时候都会与规定有偏差,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冷云以前万事不操心的,经董先生提醒才想起来:对啊!祝缨在大理寺的时候也有添置产业的。苏匡犯事,也是个侵吞倒卖的罪名。
类似的事情林林总总的,总有一些。
祝缨又听冷云讲了一些,总怀疑鲁刺史留下来的人精里已经有人嗅出了冷云的憨气。
她等冷云讲完,说:“莫气,不是追回了么?不如今年南府与州城都从公廨田种起,如何?这样开头数目不大,也能顾得过来。”
冷云道:“可以。”
祝缨以前最担心的是宿麦的推广会在州里受到鲁刺史刁难,现在反而担心冷云会冒进。先让冷云自己盯着种田试试,知道艰辛有点数之后才不至于想要一年之间把宿麦种遍全州。
多少亩田,要多少种子,怎么种,以及种出来的麦子留来做下一季的种子要怎么分配。这都是具体的事务。不是一句“分发各县耕种”事情就能解决的。当然,如果记上史书,可能就是这么一句“分发各县耕种”,可谁也不知道这一句话的背后可能是数年的努力——这还是顺利的。不顺利的,可能全州都习惯种植得到二十年后。
让冷云尝尝味儿,哪怕他以后头脑发热给忘了,再劝、再提醒的时候也有个实证。
冷云浑然不觉踏进了祝缨布好的局,还说她体贴。现在不是种麦子的季节,冷云问明了是秋收之后的一两个月,要等到九、十月份的时候才种宿麦,便与祝缨约定:“明年秋收后不是要完粮入库么?你来的时候再仔细聊聊,对了,给我带些麦种来。”
祝缨道:“好,那咱们对一下数目?”
冷云道:“这个你就与董先生聊吧!”
祝缨心道:你给我等着!
她转头找到了董先生,董先生巴不得有点正经的事做,只恨秋天没有早点到。他也有点焦虑,说:“却才各府县有公文到,春耕到底有些地方是耽误了,收成怕要少。又不是天灾,税又不能少。大人一到百姓就觉得日子吃紧,嘴里不定说得怎么难听呢。”
祝缨道:“宿麦种成,口碑也就转过来了。当官怎么能不被骂?我来是与先生商议另一件事情。”
“哦?”
“我想,大人是得知道一点儿稼穑之事,他却不想亲自管。”
“也挺好。”董先生真心地说。
祝缨正色道:“哄着、瞒着终非长久之计,不如让他知道些儿。”
“他怕不肯。”
冷云是绝不会想到亲自到地里看一看的。
祝缨道:“所以要想个办法,让他不得不亲自过问。我看您盘出来侵吞公廨田的法子就很好,他关心的事有了波折,他就不得不知道。”
“祝大人,大人初来乍到可经不住一直这么出错儿。”
“假装一下。”
董先生道:“那我想想。哎,有了!咱们假装争执一亩田要多少种子,争吵一番,官司打到他面前,他不听也得听了。”
祝缨又与董先生做了个局,两下扯皮,你漫天要价,我坐地还钱。董先生狮子大开口,说五百石不能再少了,祝缨就给他还到了二十石。两人吵到了冷云面前,冷云有点傻眼,祝缨的能力他是知道的,董先生的能力这些日子他也看到了,听谁的?
他只好亲自查了一些农书,硬着头皮看了一点,只挑一亩田要多少种子那一行看。翻完了,又召老农来问。老农说的是方言还不会官话,刺史府一个小吏充作翻译。最后说出来的是一个比祝缨的多、比董先生少的数目。
冷云高坐主座,将二人召了来,问道:“我一向信任你们,你们就这么虚应故事的?”
他一张白晳的脸一板,真有古乐府里称颂那等威严美男子的样子。祝缨道:“大人,这可不是虚应。”
“还敢狡辩?!你们误差这么多!”
祝缨道:“下官在户部与冼侍郎及诸郎中讨价还价的时候,他们杀价比这个还狠呢!”
董先生也说:“大人,要一说就成,得是有默契的。要么双方都是君子,都照实情来办,自然没有争执。要么双方串通了的,就更没争执了。在下与祝大人,咳咳,以前与人争习惯了,咳咳,忘了在大人这里不用这样争执的。”
两人演了一个小故事,给冷云灌了点知识,冷云这才转了脸色:“不要空耗功夫了,你们就定个数目出来。”
二人参照了老农的经验,定了一个稍高一点的数目。冷云道:“这样才好。你那会馆,怎么样了?”
祝缨应付他的同时没耽误同乡会馆的事儿,这个不用自己买地建房,是在一个半偏不偏的地方,租了个半大不大的院子,打扫一下,也不特别的修饰,只收拾干净,就算开始了。州城房价不如京城,仍然算贵的,钱不能都砸在这个上面,所以不买只租,等宽裕了再考虑买。
祝缨对冷云道:“就差一个匾了,还得请大人题个字。”
冷云笑道:“这个好办。”
官员给人题字收取润笔也是一种能明说的收入,这个事儿冷云是知道的,不过他没打算收祝缨的钱。祝缨给他出力了,他肚里有数,但是又不说出来,写一个“福禄县同乡会馆”的横幅交给祝缨,看祝缨接下来要干什么。
祝缨收了横幅,回去找人做个匾,又派了小吴引着张翁等三人到刺史府去送润笔。这笔款子是走的公账,日后由会馆的收益里扣除。一切都以同乡会馆的名义,福禄县衙此时又假装自己没有参与了。
冷云看到送了钱来,又不收了,笑骂一句:“弄这个鬼!谁缺他这点钱了?他现在很富了么?拿回去。”
张翁等人哪里敢带回去,只当大人是说场面话,一定得要是坚定拒绝,最后“不得已”才收下。
小吴涎着脸求冷云:“大人,这是您该得的,您要不收,回去我们大人说我不会办事儿,给我赶回去可怎么是好?您就可怜可怜小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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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云坚持不收:“少装可怜相儿!来人,送他们回去,给三郎捎个信儿,开张的时候我要去看一看。”
冷云这一个月极少出去闲逛,这回虽换了便服,仍是被不少人围观了。他个头比祝缨还高一点,无论衣饰还是随从都比祝缨显得高贵许多,又是一个威严的须眉男儿,也被妇女吃吃笑着围观。
她们说的话他也听不懂,在会馆前下了马,姿势颇为潇洒,人群里有几声女人的赞美。听到的人都笑了,冷云打量着地方,本想点评一句“太偏,还小”,见此情况先问祝缨:“你们笑什么?她们说的什么?”
祝缨是故意笑的,别人忍不住,她是一向不会大喜大悲的,笑着说:“说你长得好看。”
“骗我?”
“没照过镜子么?好不好看的,你心里不清楚?”
“真的?”
“说真话您又不信,您这长相,但凡老天爷说祂青睐我,我一照镜子再看看您,就得跟老天爷回一句:骗子!”
冷云憋不住也笑了,说:“你又促狭了!”
祝缨道:“我促狭的时候不这样儿,倒是您,听不清方言是有些不方便的。小吴!”
小吴赶紧上前,祝缨道:“他爹就是老吴。”
“哎哟!小陶是他姐夫吧?那女监里的……”
小吴赶紧说:“那是小人的姐姐。”
冷云咧嘴一乐:“自己人呐?诶?不对!我见过你,那年过年你上京的,是不是?”
小吴一咧嘴,人一飘,又赶紧站地上了:“是。小人到过府上,蒙大人们看在眼里。”
祝缨道:“借您一阵儿?”
“行!”
“到时候要还的,我还指着他干活儿呢。”
“小气!”
“我这儿还有一个曹昌,一个侯五,他们仨一块儿过来的,把他们拆开,您自己说忍心不忍心?”
冷云倒抽一口冷气,说:“你得再添几个手下听使的人了。”这二位他都见识过了,可怕。
他收了小吴,讲好到秋收后让小吴再回福禄县。
祝缨没跟他说要小吴排队升官的事儿,小吴自己更是守口如瓶。
祝缨这儿将冷云应付好,又自行采买了些东西。往集市上一看,珍珠的价格降下了一点,连同宝石的价格也稍降了。临行时,冷云又送了些东西,因祝大和张仙姑提到北方的吃食不多见,他大方地分了他们一些食材,嘱咐祝缨:“记着日子过来。”
……——
祝缨州城之行收获颇丰,父母比较满意的是得到了不少东西,且冷云看着虽然有了上官的谱儿,仍然是个熟悉的上官,也不拿捏人。
祝缨满意于冷云有点底子,也愿意干点实事,还不算折腾。
回到县衙,祝缨对关丞道:“我把小吴留在刺史府一阵子,他的职事,让童立和童波轮流暂代吧。”
关丞道:“小吴还回来么?如果回来,还要童立童波暂代,恐怕日后要有一番龙争虎斗了。”
祝缨道:“无妨,我有安排。”
“是。”
关丞又汇报了这几日的公务,都不是大事儿,将一叠公文交给曹昌捧着,自己退了出去。他一出去就找到了林翁,林翁之前塞了他红包,央他祝缨一回来就告诉自己一声。县城就这么大一点儿,祝缨一回来所有人就都知道了,不用额外打听,关丞不知道林翁为什么要白送他钱,白送的,不收白不收。
关丞也通知了林翁一声。
林翁得到消息就告诉了女婿黄十二郎:“大人回来了,贤婿你……”
黄十二郎道:“还请岳父大人代为引荐。今天大人才回来,必是旅途劳累,回来又有公务。我想缓个两三日再拜访,您看怎么样?”
女婿懂事,林翁自然欣慰,他还以为是自己这些天劝导起了作用,道:“好。”
三天后,林翁到县衙投帖求见祝缨。又说了女婿的事儿,把女婿的来历说了,请求祝缨可以见他女婿一面。
祝缨心里划拉了一下行程,道:“那就后天吧。”
“是。”
林翁从县衙出来马不停蹄地回家告诉女婿这个好消息,就见家门口又是一长串的正在卸车,都是黄十二郎的家当。黄十二郎要入籍,要与县令攀交情,确需长住,他已经在物色购置新居了。
回来一讲,黄十二郎也很高兴,又摆酒招待岳父以示感谢。
过了两天,林翁起了个大早,想再次叮嘱女婿要懂礼貌。
哪知黄十二郎起得比他还早,身后跟着个管事的,管事手里捧着拜帖、礼单,更有十几个小厮,抬着礼物担子跟在后面。
林翁道:“贤婿这是?”
黄十二郎道:“去拜见县令大人呀。”
真是懂事啊!
林翁引了黄十二郎到了县衙,从偏门入,在花厅里见。祝缨不故意为难人,林翁见了祝缨长揖为礼,道:“大人,这就是小婿,黄家十二郎。”
祝缨扫了黄十二郎一眼,黄十二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草民黄十二,拜见县令大人。大人万安。”
又老老实实磕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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