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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里正等人已拦不住村民了,张翁等人也过来凑热闹。他们又不太敢进来,就怕再看到一个像常命那样的尸体。都在老宅的院门外面站着,抻着头,又好奇又害怕的样子。里正被村民们怂恿着推为代表,进来看看情况。

高闪对着里正又挺直了腰,带点不耐烦地说:“人没死,活着呢。受了惊吓,再找两个妇女来好好安抚。拿套干净衣裳给她换上、梳洗一下好问话,人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他自认这又是一记响亮的马屁,因为县令大人是个无事的时候十分随和的人,他看那女人一身的血、衣服也脏乱不堪,抢先把县令大人会说的话给说出来,以示自己也是个极好的官吏。

里正慌忙答应了,叫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媳妇:“赶紧的!没听着大人怎么说么?”

又进了院子里来解释:“常命这孩子,脾气急了点儿,打老婆手重了些。他倒是没坏心的,不是有意折磨妻子的。”

高闪道:“谁问你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了?这小娘子被歹人给打了!”

里正家婆媳俩也进来,她们胆战心惊的,虽然说人没死,但是要她们照顾牵涉到命案里的人,她们也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几步走到屋里一看,说:“来,起来吧,咱们换衣裳去。”

小江道:“且慢!”

婆媳俩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女、女、女大人?”

小江道:“大人,我同她们一起去。梳洗换衣裳的时候顺便看看她身上的伤,免得日后再验第二次。”

祝缨道:“好。”

哪知这女人坐在地上,哪里都不肯去,还打了个哈欠:“我挺好的。”

小吴低声道:“别是吓傻了吧?”

祝缨道:“咱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里正呢?过来瞧瞧,这人是不是常命的妻子?”

里正看了一眼,道:“是的。”里面他妻子和儿媳妇也都说:“是她。”

侯五道:“认清了?她这鼻青脸肿的你就能看准了。”

里正道:“要不是这鼻青脸肿,也不能就这么快认出来了呀!不是歹人打的,就是她男人和她婆婆打的。”

高闪大惊,他一看之下就当这女子是个受害者也是因为这女子的样子——干枯瘦小,脸上都是伤,行动也迟缓。一准就是被歹人打伤行动不便,连叫喊都叫喊不出来的弱女子!这伤怎么能是丈夫打的呢?仇人还差不多。

里面,里正家婆媳俩在哄劝常命的妻子:“常命家的,跟我去我家换衣裳吧,一会儿大人还有话要问你呢。你男人死了,他……”

常命的妻子说:“我杀的。”

高闪听傻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看这女人,再看看里正,最后把目光直勾勾地放到了祝缨身上:“大、大、大人?这怎么可能?”

高闪办案的本领平庸,做人的常识还是有的,哪有丈夫把妻子打成这样、妻子又把丈夫砍成那样的?

祝缨道:“一同带走吧。”

在当地人看来,事情出现了奇怪的转折,小江却跑到了祝缨面前道:“大人,这事儿有蹊跷!我请再验尸,再好好问一问这个女子。”

祝缨道:“都带回县衙再说。”

常命的母亲还不想把儿子的尸身交出去,她想办个丧事把儿子入土为安了。那一边,乡民里已经传来了常命的妻子承认杀夫,村里一时议论纷纷。也有说“难怪”,也有说“下手太狠了,这女人真毒,难怪常命要打她”,也有说“真的是她么?别是衙门找不到真凶随便就扣到她头上的”。

常命的母亲却信了,要:“姓李的小贱人,我跟你兑命!”

“姓李的?”祝缨问。

里正忙说:“这媳妇娘家姓李。”

祝缨对高闪等人说:“维持秩序。”

这个活儿高闪、小吴等人会干,一顿喝斥,再举起皮靴棍棒等一阵驱赶,场面就安静了下来。

常命的母亲被里正婆媳拦着、压着,祝缨又把常家宅子重新搜检了一遍,不曾发现有从外入侵的痕迹——至少卧室没有,院子不好说,来过太多的人了。常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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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妻子除了说了一句“我杀的”之外,就再也没说什么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是一种空洞与麻木,又不是常说的那种“呆滞”,如果非要找一个词的话,就是“无所谓”。

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

里正弄了辆驴车,招呼人把尸身抬到了车上,拿了张破门幕盖了。那条染血的夹被也被当成证物带走了。连同柴刀等物,都放在了运尸体的车上。车是拉货的平板车,尸首和物证都露天亮着。

常命的老娘还在闹,又说自己要跟着上县衙去。祝缨对里正道:“她还有别的儿女吗?”

“没了。”

“就是无人赡养了?”

里正苦着脸:“是啊。”

祝缨道:“你们要照顾好她。能起这样的屋子,家里也该有点营生,是不是还有田产?我知道的,村里的寡妇日子难过,尤其是死了儿子的!我看她这个样子还走得动、闹得动,她要是很快就死了,我就要怀疑有人欺负她了。”

里正不敢跟祝缨争辩,心里苦得要死,道:“那不能!都是一家人!”

转脸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叫你嘴欠,叫你找人报案!现在寡妇成你娘了!”斜柳村不是最穷最苦的,但也不富裕,就算富裕,里正养一个同族的寡妇,还得好吃好喝供着,它说出去也不好听!

小江趁此机会又走访了几家村民,证实了常命生前经常打老婆,妻子总是不反抗之类。也知道了斜柳村的人打算跟李氏的娘家再闹一场。

她飞快地回来,就听到祝缨跟里正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曾见过一对寡妇婆媳,倒能互相扶持。”

她站住了脚。祝缨道:“回来了?咱们也该回去了。这婆子要想上县城,那就一同去。里正,你们一家人,你安排吧,得找个人陪着她。她想告李氏,你也为她办一张状子,你们一家人……”

里正被这左一句“一家人”右一句“一家人”挤兑得,整个人都萎了,叹了口气,道:“是。小人安排。”

祝缨就先带着尸首、嫌犯回县城。

留下里正将全村人都召集了起来,说:“常命再不好也是咱们常家的人,咱们不能坐视不管。上县城吃住都要钱,还得打点衙门里,一家拿出一百钱来,凑了给他嫂子当路费。”

此言一出,就有人很生气地说:“一百钱?你叫她回来把我也剁了吧!一家一百钱,全村就几贯钱了,莫说打官司,打上县城都够了!哪用这么多?”

里正虎着脸:“一家人,怎么能这么计较?还有常命的丧事也要办呢!各家再备二斗米……”

也有心眼儿活络的骂里正:“你是想从中揩油水吧?!”

里正就算打着这样的主意他也不能说出来!骂道:“我又不是你!瞧瞧,瞧瞧,还说是同姓呢!人家寡妇失业的,又死了儿子,你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斜柳村一时鸡飞狗跳。

…………——

祝缨一行人一路都很沉默。

高闪尤其不解,常命的妻子李氏被放到村里征来的一头驴上。她的双手被捆着,安静地坐着,也不哭、也不闹,更不喊冤。高闪催动了骡子到了她的跟前,说:“你是怎么想的?!嗯?!”

李氏看了他一眼,没理他,把高闪气得够呛,心道:回了县城,过堂时你保不齐还要经我的手,你看我怎么打你!

想到“二十大板”他又往李氏身上看了一眼,又别开了眼去——死鬼常命就没在这女人身上留一点给他打的地方。高闪泄了气。

祝缨一行人进城,县城百姓也夹道围观,看的时候指指点点,常命的尸身被盖着,他们没有被吓到,李氏坐在驴子上,就特别的刺眼了。人们看着这个瘦小的女人,看着她的伤、她破烂补丁的衣衫、她沾着干草的头发,都小声嘀咕,说她“可怜”。

到了县衙,祝缨道:“人先押进女监,让她们给她收拾一下。”

小江再次站了出来:“大人,我想跟着看一下,刚才还没看呢。还有,我问过村里了,她们都说,李娘子是个再老实不过的女人,老实得要死。”

祝缨看了她一眼,小江满眼恳求。在斜柳村时就应该给李氏收拾一下的,但是李氏突然说自己杀了常命,梳洗的事儿就没办。祝缨道:“去后面,跟我娘说,把前两天做的那套衣服先拿给她穿。”

小江说:“我也有的,不用大娘子的,别不吉利。”

说着就跑了出去,先去取了自己一身旧衣,又跑到女监。女监头回正式开张,之前收的是流放的犯人,本不该关在这里的,李氏才是本地有女监以来第一个正式的囚犯。

她们也好奇,看到小江道:“哎,江娘子,你跟着去看的,这个,是犯了什么事了?”

小江勉强笑笑:“一会儿就知道了,给她弄盆水,再弄点儿粥来吧。”说着才想起来自己也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幺妹笑道:“怕是你馋了!行,我去弄。”

大盆的水端了进来,她们先给李氏解了血衣,小江也收了起来当证物。往李氏身上一看,她们都打了个寒颤,挨打,她们都挨过,也见过男人打老婆的,打成这样的并不多见,你完全猜不到她身上什么地方会有伤。

不但有拳脚的印子,小江还发现了锐器伤过的痕迹,以及烙痕。小江将这些都记下了,端了粥,跟李氏一起吃,李氏也不拒绝,慢慢吃了,看了小江说:“真好。”

小江道:“真的是你干的?不是替人顶罪?”

李氏道:“是我。”

小江气得喝完一碗粥,把碗筷还给幺妹:“你们等我。哎,给她弄个铺。”

她跑了出去,先找张仵作:“师傅,柴刀借我看一下。”

张仵作道:“你要做甚?”

“我想验证一下,万一是这妇人替人顶罪呢?看看把刀是不是凶器,能不能那么样的砍人。”

张仵作道:“证物岂是能乱动的?上头追查下来可不好办,不行。”

小江又去找高闪,高闪正被这件案子弄得很不快,听小江说要验证,他说:“也行,不过不能拿走,你可以先看一看。”

小江又去看了一下柴刀,这把刀有点旧了,她摸了一把,道:“我去找柄差不多的来!”

此时天已经黑了,到了宵禁的时候。小县城里宵禁没有京城那么严格,大家劳累了一天也都不在街上逛了,小江只得回家。第二天一早,她起了个大早,先应卯,再往街市上寻找。

县城小、人口少,各种商品都少,包括柴刀。她又要找旧一点的,打听了半天才发现县城酒楼的柴刀跟这个有点像,她便要跟人家买。酒楼后厨劈柴的伙计道:“我使得好好的,干嘛给你?走走走,看你是个女娘才不打你!”

小江道:“我给你钱。”

“我就使这个顺手。”

“我给你打把新的。”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小江和小伙计看过去,说话的人他们都认识,正是花姐。

小伙计认得花姐来历,道:“哎哟,大娘,您破费了,我这正在使着,您稍等,我把今天的柴劈完了给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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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

小江咬住了下唇,花姐道:“也不太急。不过铁匠铺子里要是有,你现在就去拿。挂我账上。”

“不敢不敢。”

“去吧。杜大姐,你跟他去一趟。”

“哎~”

伙计将柴刀留下,跑去铁匠铺讨柴刀去了,小江板着脸看着花姐,也不知道怎么打招呼。

花姐对她点了点头,将柴刀递了过去,说:“给。唉,这个案子,她心里也很为难的。你要能找到破绽,她一准儿很欢喜。”

小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柴刀,花姐又对她拜了一拜,小江惊讶地问:“你干嘛?”

“我也不信,也不想那小娘子受刑伏法。那家里可就剩婆媳俩了……”她对小江点点头,又匆匆地离开了。

小江心道:怪怪的。

她此时有事要做,也顾不得怄气,拿了柴刀,又去市集上买猪腿,要带骨的猪脚。都买好了,拿到县衙的停尸房里,一刀一刀地剁着脚骨头。咚咚地剁了半天,小黑丫头要来帮忙她也拒绝了:“我自己来。”

她这举动引了许多人围观,张仵作验了半天常命的尸,恶心得要死,见又闹,背着手走了过来,骂道:“都没人事可干了吗?你?小江,你干什么呢?”

小江举着柴刀对着阳光一看,手一锤,刀插进了泥地里,她肩也松了、腰也弯了,喃喃地道:“是柴刀。”

她一直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柴刀并不是凶器,想验证一下,如果柴刀砍骨头的豁口与证物上的不一致,就可以说凶手另有其人,李氏是被吓傻了的。

“都是我害的!”这句话可以有许多种理解。“我不杀伯仁”也是一种,钻牛角尖儿的人自认是凶手也不是不可能。辩解的词儿她都想好了,哪知……

小江转身进了屋,把门一关,眼泪刷刷往下掉:我这算是把她钉死了!

…………

不几天,命案也开始审理了。

死者死状虽惨,案子还是比较简单的。凶手自己认罪,又有“平常受虐待,积怨颇深”这样说得过去的理由,犯人背后也没有人保,凶器柴刀就在凶手手边。柴刀上有一处豁口,小江的试验也证明了得是砍圆筒状物才嘣出那样的豁口。

有人说“可怜”“可惜”,但所有人都知道要判李氏死刑。

张翁等人私下感慨:“十年挝捶,这女子确是个苦命人,可惜干做了事。”

侯五等人背后议论,侯五说了一句:“气性用得不在地方,早先头回挨打的时候就跟他亮刀子,她男人以后就老实了。何苦等到现在。”

小吴道:“就算挨打也不能杀人呐。”

唯有曹昌十分心痛,半宿没睡着,第二天天不亮就爬了起来,堵在二门上,等祝缨一出来就跪倒在地,将同来的小吴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曹昌抬起头,满眼乞求:“大人,这娘子真的没活路了吗?”

小吴越发惊疑:“你疯了?还是那女的给你下蛊了?你才见着了一面……你……哎哟,那可是死罪!十恶!大人,他昨天没睡好,今天早脑子不清楚了。”说着要拽曹昌离开。

祝缨道:“你放开他,他的心事我知道。”她对曹昌说:“要看苦主怎么说。”曹昌赶紧问:“那是什么意思呢?大人,我笨,您能说明白一点吗?”

祝缨道:“怎么?难道你还想干预司法?干你的活去!”

这一天一件大案就是常命的案子,而常命的母亲这一天也在村民的陪同下到了县衙,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李氏的娘家也来人了!他们给李氏喊冤!常命的母亲要揪打李氏,斜柳村的人要打李氏的家人。

李氏的父亲说:“我好好的一个女儿,到了他们家就成了杀人凶手了!必是他们诬蔑的!”

斜柳村的人则说:“上回你闺女跑回娘家,还是你亲自送回来的。说,只要不送回家,怎么着都行。还夸常命是好人,大人大量,别与你闺女计较呢。”

两边拳脚相加。

祝缨一拍惊堂木,两排衙役将长棍在地上不停地抖动,口中呼喝。两边才安静了下来,祝缨道:“扰乱公堂,二十大板!”一边揪了一个领头的,往衙门外打了二十板子。两家人虽然不忿,也都老实了起来。

祝缨先命呈上物证,又传了张仵作和小江来做说明,小江往后退,不肯亲自说明,张仵作只当这徒弟识趣,便自己说了。又拿砍豁了的柴刀来比对。

常家人听得群情激愤,骂声四起只是不敢再动手。李家人硬说:“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杀得了丈夫?”常命的母亲道:“你们那个好女儿自己招的!”

祝缨又一拍惊堂木,命把李氏带上来。

李氏脸上有伤,不过换了一身干净的布衣服。衣服是花姐做来准备自己在家时穿的,虽是土布,做得也很细心。她的头发也重梳了,人也洗得干干净净,只有脸上全是冷漠。

她当地一跪,道:“大人,人是我杀的。”

常命的母亲就要揪打她,要她赔命。李氏的父亲在一旁大喊:“是不是他们吓唬你的?挨打的女人多了,大人,她挨了这么些年的打都没有干什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杀人呢?”

李氏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又对祝缨一叩头,道:“随您怎么判,我认。那天晚上他喝多了,又打我,打完了他就睡去了。我忍不得了,拿了柴刀来。他面朝里睡着,我想一刀剁下他的头,砍偏了,砍在肩上了,他醒了,我又补了一刀……”

常命吃痛醒了,但因为有了酒不灵便,又先挨了一刀,开始流血,行动愈发迟缓。他左肩伤了,便抬起右手要夺刀,李氏一吓,将他右臂也划伤了。常命双臂都受了伤,待要喊叫,被李氏一刀划破了肚子,顿时痛得叫不出来。

李氏看到他的血,看到他在床上痛苦无力的样子,她不再害怕,抬起刀一刀一刀地砍了下去。手、脚、脑袋,她毕竟是女子,力气不够大,柴刀也有些旧而钝了,半天没砍断,常命却已经没了声音了。她试了常命的鼻息,见他没了气,于是抹了把脸,在夹被上擦了手,提着柴刀出了卧房。

她不想在这个屋子里呆着了,她恍惚间出了门,可是太累了,于是打开了隔壁老宅的门,进去睡了。也没人来找她,她已经很久没能这样放松地睡一觉了,不用担心天不亮就得起床,不起床就要有人骂她懒、不干活,就要被打起来,或者踹下床去。

她很满意。

直到祝缨找上门来。

因案子有些轰动,祝缨没有关起门来审,而是允许一些人旁观。

围观的百姓也都叹息,有说“最毒妇人心”的,也有同小吴一样想法的,认为李氏只是挨了十年的打,不应该杀了丈夫,手段还那么残忍。也有人说“这男人自作自受”,也有人说李氏“杀完人应该跑了的”,更有人嘀咕“怎么用刀呢?要是换了……”

李氏平静地说完了,她的父亲却不肯让女儿就这样被判了罪,他叩头道:“大人,前两天小女回家才说,以后日子好过了。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动手呢?她现在没了男人,他们全村儿都要欺负她,求您把她发还给我,不然她就只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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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命的母亲也叩头:“大人!我只要这贱人给我儿子偿命!她本来就该死的!村里欺负她?村里还吓唬我呢!什么儿子已经没了,要我告儿子不孝,说是我容不下我儿子,才叫这贱人杀了我儿子的!这样贱人不用死,能给我养老!我儿子都死了,我不能再给他头上扣屎盆子!我情愿现在自己就饿死了,也不能叫我儿子死了不闭眼睛。”

祝缨看向斜柳村众人,他们忙跪了下来:“不敢不敢!她是死了儿子失心疯了!我们也要这凶手抵命!”

李氏道:“大人,常命以前打我,他们都劝我,穷煎饿吵,要我多干活、好好过日子,家里有了钱,日子好了就不挨打了。大人,自从您来了,一年功夫我们就好过了好些,可他还是打……畜牲就是畜牲,他日子好不好、吃得饱不饱跟他通不通人性、打不打女人没关系。我情愿死。”

祝缨道:“认了,你就是死罪了。”

“那我就永远不用再挨打了。真好。”李氏说。

小江眼泪掉了下来。

李氏的父亲道:“你!大人,她疯了……”

李氏道:“不死,发还给你,你们再卖我一次?”

她起身,对着祝缨敛衽一礼,她是个村妇,礼行得也不美观也不标准,但是很认真:“我这两天安静日子,是您给的。”本来要上前阻止她起身的人都止住了脚步,她却突然转身,一个猛冲撞向了墙面!

衙门内外一片惊呼之声!

李氏的身子软软地瘫到了地上。小江抢了上去,将她抱在怀里,试一试鼻息,对祝缨摇了摇头。

祝缨于是宣判:李氏认罪,但是已经自尽了,所以不再加刑。判李氏的父亲归还这聘礼给常命的母亲。常命的母亲可以领回尸身回家安葬了。

判完,并不让李氏的父亲把尸身领回安葬,她太明白了,搞不好尸体就要再被卖一次了。她下令将人一烧,往埋死囚的乱葬岗里埋了了事。

…………

一桩案子破得极快,官面儿上看来也不算丢脸,妻杀夫后认罪自裁,也算是她知些礼义廉耻。关丞心里已经打好了稿子。

小江却闷闷不乐,这是她正式参与的第一个案子,在其中也算发挥了些作用,案子审下来却与她想要的结果大相径庭。

出京时的一股气概、跟随祝缨南下的坚持、习做仵作时的豪情,统统沉寂了下去。

她心中实在难受,将柴刀往停尸房旁存放证物的房子里一扔,坐在屋里发了半晌的呆。想了想,回家取了钱,往后衙去找花姐。

她与花姐颇有点“动如参与商”的味儿,花姐听到她来找自己,惊讶地说:“找我?”

杜大姐道:“是哩。”

“快,快请进来!”

花姐不知道小江是来找自己做什么的,仍是张罗茶水,小江道:“甭忙了,我来还钱的。这就走。”

“钱?”

小江把钱放到桌上:“柴刀。”

花姐面带犹疑之色,小江道:“拿着吧,你钱白花了。”

“出什么事了?”

“人死了,当堂招供,自己碰墙死的。”小江简略说了李氏的事。

花姐道:“竟然……”

“我们以前,最羡慕良家妇女了。”小江缓缓地开口,“多好呀,不用迎来送往,只伺候一个男人就行。不用忍那么多的怪癖,不用强忍着不开心还得陪笑。能有自己的孩子,老了也有一大家子自己人。死的时候床边有人看着,有人为我们哭。要是有个家、有个男人,就算挨打也情愿。这可是生在良家了,也叫打死了。还手了,还是个死,谁都救不了她。”

她心里难得紧,不敢再说,就怕说下去会在花姐面前哭出声来。花姐却先哭了:“不挨打,也不一定能过得好。看命。当年,大郎死了,娘待我当亲生女儿一般,还是要坐产招婿,还是要挣命。我知道不该抱怨,我的运气已然足够好了,可是我们凭什么要遭受这一些呢?”

两人说着说着,抱头痛哭。

小江哭完了觉得不好意思,松开了花姐,擦擦眼泪,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说:“祝大人说过,穷人富人、男人女人,仓廪实而知礼节,他想试试,京城人看起来比福禄县开明得多。”

花姐低声道:“那她今天一定很伤心,她尽力让福禄县过得好些,全不似那些地方官那样加征苛捐杂税。来的时候,人人都打趣她,这下发财难了。我却知道,她过来不是为了搜刮百姓的。可还是有人虐待妻子,哪像个通人性的样子?”

小江心情有一点好,说:“他说,哪怕知道还要驮千八百年的碑,他也不会把错的当成对的!哪怕往那破碑上踹上一脚,也不算白来一遭。总有一天能砸烂那破碑!”

花姐破涕为笑:“是她。是她能说出来的话。我也想踹一脚。”

小江道:“嗯!”她哭过一场,又说了些话,心里好受多了,又觉得自己与花姐仿佛说得太多了,起身便要走。

花姐道:“洗了脸再走吧。”叫杜大姐打水的时候,却是祝缨提了水交给她。

花姐道:“你怎么来了?”

祝缨是来找小江的,她活得糙,李氏的案子判完了,她也不找人抱头痛哭,又忙着县里的事了。庞石匠父子俩有了帮手后进度快了许多,县里放置的识字碑已经刻好了,祝缨先去检查了一番,命人将识字碑就立在市集外面,她刚看过了,看起来不错。

识字碑不需要有多么的高大,反而要适合人现在碑前睁眼就能看清,一人高就很好。上面搭个简易的棚子防着日晒雨淋,好能多存放个几百年。祝缨又命人取了纸,将这些碑文都拓了下来,连同自己写的表扬刘松年的文章一同打包,准备蹭李氏案子公文送京的驿路。

第一份识字碑有了,她就找小江要词谱传唱。小吴回来说小江去了后衙,祝缨就亲自过来了。

…………

花姐打心眼儿里为小江高兴,小江对她有些想法她是知道的,她们俩的事儿却比家务事还要难理清。她未尝不想小江能过得好一些,小江过得好了,也就更能走出旧事,她的心里白能不挂怀。

小江道:“早谱好了,可以传唱了吗?”

“对啊。现在就去办吧。”祝缨说。

小江看了一眼花姐,道:“要不是刚才……我该误会大人心硬、该怀疑这千年百的碑要怎么驮下去了。我这就去。”

她又活蹦乱跳地去找幺妹等人,教她们唱歌去了。

祝缨道:“你们俩……”她的手指在脸上空划了两道竖线。

花姐道:“哎哟,钱!”

“什么钱?”

花姐将刚才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她也是要强的人呢。”

祝缨道:“嗯,挺好。”

“那个案子,你心里别太计较了。”

“我向来不计较这个,”祝缨说,“走了。”

小江去教人唱歌去了,庞石匠还带着全县的石匠刻识字碑,祝缨便叫来县城中的工匠,与他们重新规划一下流人旧营,总住在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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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也不是个事儿。

趁着采石场有服役的人,让他们多采些石头,都堆在旧营那里。再征发另一轮的徭役来修流人营。

将这些都办妥,天气也热了起来,祝缨将高闪叫了过来。

高闪一听她传唤,头皮不由一紧,瑟缩着到了签押房,问道:“大人,您唤我来有什么吩咐?是……案、案子么?”

祝缨道:“给你另一个差使!”

高闪登时来了精神:“必不辱命!”

祝缨道:“你没事儿就给我四处蹓跶去,看到谁打老婆,拿到衙前剥了衣服打他二十大板。”

“是!”

“行了,去吧。”

“是。”

从此,县衙前三不五时就有人嚎叫。

小江和花姐知道之后都笑出了声,小江只觉得快意,花姐笑完又有点担心。这天,吃过晚饭花姐寻祝缨:“你叫司法佐打人了?”

“我让他们吃饱了,不是让他们更有力气打老婆的。谁打老婆,我就打他,他老婆打不过他,我打得过。”

花姐道:“你别赌气。这事儿干得痛快,干完了要怎么跟百姓讲?”

“我为什么要解释?干完了,自然会有人给我找个光明正大的由头!”祝缨无所谓地说,“我眼里见不得打老婆的男人。我这可是在救他们的命呢。”

花姐彻底放心了,一直笑个不停。

苏媛

春耕结束了,祝缨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

其一是要归还耕牛,她这儿有许多牛马都是从阿苏家老洞主那里租来的,当时讲的是租,现在就得还,从老洞主那里把押金再拿回来。

其二是南府转发文过来,说府学那里有名额,福禄县如果有好苗子也可以送到府学来培养。此时官学的名额有限,府学并不给每个县各分多少名额,而是一总考核取前几名。这是个大事儿。

其三是流人营的规划已然完成,需要着手开始建设了。如果流放的犯人多,还能让他们自己来建,拢共二十来号人,又各兼着差使,干不过来,还得起码再征百来人的徭役。

其四是她想了很久的橘子,也得开始动手了,不能总是想着。

此外又有已经在执行的识字碑等事。

祝缨拢了一下手上的事,千头万绪,不能等着一件干完了再干另一件,得安排好时间。

流人营所需的石材差不多了,就下令再征一百人到城郊建房子。因为流放到了福禄县的都是重犯,将他们与普通百姓杂居不太安全,如果是个犯官,又时常会拖家带口,县城又小,所以很早之前的规划是将流人营放在城郊的。既方便调用,又不让他们在县城内危害治安。

以前流放的犯人不算特别少,俨然是个小村镇的样子。祝缨拢了一百来号人,命他们先清理旧址上的废弃物。将还能用的材料都拢起来,也好省了再去攒材料的功夫。即便如此,类还是不够——几年功夫,能用的料都被人搜罗走了。

祝缨便还依之前征发石匠之法,再征集一些木工来。

有了征发石匠的经验,县衙再次征发木工的时候就熟练得多了,不几天,人就到得差不多了。先是伐木。县衙手上有山头,这些木工第一要做的是伐木。能用的用,需要用晾干的木材的部分,就用伐下来的新木与积有板材的士绅、商家置换。

派了另一个司法佐带了两个衙役监督工程,这项工程她就可以暂时放下了,只要在办其他事务的中间抽个空过来检查几回,最后再验收即可。

安排完这些,祝缨又命人将乡绅们再来请来县衙。

乡绅们想的是赚钱的人,人人都说有田有地才是根本,但人人都不会拒绝钱财,他们以为祝缨是要与他们说橘子的事了,眼下还不到橘子收获的时候,不过前期的准备还是要的,不能事到临头再争份额不是?

乡绅们各有盘算,预备要争上一争的。顾翁等人到了县衙,看到赵苏也在,心道:奸滑小子。

赵苏面不改色,他被叫来是因为他亲爹赵沣并不在县里,仍然居住在西乡主持家业。他既是县学的学生又是祝缨的义子,就住在县城里代表自己父亲。除了他,也有几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亦位列其中,其中还有两个是赵苏的县学同学,他们的情况与赵苏差不多,都是家里派过来住到县城的。

一群老少聚齐了,祝缨也从后面转了出来。他们一齐行礼,赵苏在正式行礼时口称“大人”并不叫“义父”,这一点上他是很有分寸的。

祝缨还有半礼,道:“诸位免礼,请坐。”

等众人坐下了,她说:“今天请诸位来,是要将上次的事做个了结。祁先生。”祁泰提了个账本出来,说:“本县今年春耕,各家提供耕牛共三百二十七头、马二百一十三匹,计日而算……”

士绅们小小地失望了一下,发出一点声音:原来是核算租金来的。

春耕结束了,祝缨就请他们吃了一席说了橘子的事儿,彼时耕牛的租金款子还没有算清。因为耕牛是不断调剂的,有的归还得早、有的归还得晚,有些农户手上还没有现钱或者米、帛来支付,这部分账还没清。

这几日祝缨忙别的事,就让祁泰带着衙门里的账史做这个事儿,如今算完了,就得跟士绅们结清。

祝缨道:“你们心里都有一本账,现与诸位结清。抬上来。”

几个衙役抬了钱箱上来,顾翁等人都说:“大人的信誉我等是相信的,这些事,何必大人亲力亲为呢?便是我们,打发了账房来与祁先生对账就是了。”

祝缨正色道:“以后就照你说的办。今年是头一回,咱们把这例给它做下来,以后再让下面的人照着这个例去办,有什么差错咱们也都能知晓其中的关节。这样,结算有三样,钱、米、布,各依价折算。我知道的,米价不衡定,钱也有长短贵贱之别,每年租金咱们都照市价折算,如何?”

官铸铜钱在本地十分顶用,“钱有贵贱”说起来有点奇怪,钱怎么会有贵贱呢?但是同样的一文钱,在不同的地方能买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同样的钱在福禄县能买到的米,是在京城的两倍。同样的,京城赚钱也容易些。

官铸的铜钱大小规范用料足举国通用,就值钱。私铸的荚钱奇形怪状偷工减料经常被拒收,就不值钱。

她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是不能叫人在她手里赚这个差价的,她就照着市价来,说是不让士绅们吃亏,实则也是让他们不能在这差价上赚到什么便宜。

顾翁等人想的却是:县衙别再多揩一层油水就好。

他们以前与关丞打交道的时候是容易借着官家的事儿揩油从县衙里占些便宜的,只是需要打点一下关丞等官吏。与最后的收益相比,给关丞送礼物就不算亏。祝缨比关丞精明,顾翁等人就只求别被她揩油便满意了。

好在祝缨还算厚道,与他们交易也算买卖公平。

祁泰与各家核算,一头牛干一天算一个租金,谁家多少头耕牛,用了几天,一共是几个租金。老弱的耕牛干得慢,又是另一种折价,或算半个或算八成不等。与各家算明。

牛算完了,再照这个格式算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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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这一项之后,又有在春耕中受伤的牛马,各记其损伤程度,受损原因、责任在谁,责任在租客的再折价赔偿。

然后减去租户手上有钱米、已经自行结算的部分,得出需要县衙代付的,最后再问,你家这几个租金用什么样的方式支付?

看着复杂,但是条理清晰半天就给算完了。租户现在付不起的部分由县衙垫付,秋收后统一催收。她会适当收一点利息,为的是防止有人占这项惠民之政的便宜,反而侵占了真正需要帮助的人的机会。

最后算的是赵苏家的以及通过他们家从他舅舅家租的牛,因为当时说的是租,双方都是为了留个引子好说话,所以还要商议怎么个归还法。顾翁等人结清了自己的租金款子并不走,也想听一耳朵。

赵苏也坦然地与祁泰对账,他行走县衙多时已知祁泰之为人,礼貌招呼之后便不废话,与祁泰将账结清。他想了一下,刚才顾翁等人要钱的多,要米的少,多半是打着橘子的主意。做生意是要本钱的,虽然本地的财主们手里的橘子是极多的,但是赵苏敢打赌,他们与自己也是一样的想法——我还可以从本乡收购散户手里的橘子呢?赚的利不就是我的了么?

赵苏毫不犹豫地说:“我要米和布。”

祝缨看了他一眼,他也不回避,目光与祝缨一碰。祝缨道:“给他开条子。”钱能当面点,铜钱的体积比起米和布来还算小的,这一笔的租金折合成米和布来十个赵苏也不好搬,得用车。所以开条子,让他拿着条子去库里领。

赵苏接了条子之后,本县所有的租金就都结算完了,顾翁等人都说:“今日功德圆满矣!”

祝缨道:“还有一件事,这一份是从山上租来的,得还。”

顾翁、赵翁、张翁等几个老者齐声道:“不可!”这回他们可不管赵苏这个毛头小子的面子了,说:“上次就遇险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等等。

祝缨道:“我知道诸位父老关心我,但做人要守信,要讲义。既已约定了到时归还,怎么可以不亲自去呢?以后是以后,今年我必要亲自去的。”

赵苏适时站出来道:“儿以身家性命担保,必保义父安全归来!”

端的是掷地有声。

祝缨道:“哪里就这么严重了?诸位不必多言,等我回来,咱们再说说橘子的事儿。上回说了我的想法,诸位有什么异议么?”

顾翁等人都选择相信她这一次,都说:“没有。”

祝缨道:“那就劳烦诸位相帮账史们拢一个数给我。”

果树这东西在大部分地区不是主要产业,农桑为本、农桑为本,还是以种庄稼——本地主要是水稻——和织布为主。一些人种麻,一些人种桑养蚕。许多地方官都如祝缨一样,只要坐在这个位子上就能反应过来农桑的重要,会下令保护耕地的面积,制止过分侵占耕地。

又有朝廷考核里劝课农桑是基础的一条,所以许多地方对果树之类的种植并不热心,统计是不准确的。

顾翁等人带着担忧同意了,顾翁又挺身而出,道:“老朽家中还有几个壮丁!”他又对赵苏道:“不是不信你呀,令舅家也有些麻烦哩,我们只要县令大人好好的回来。”一时乡绅们都响应。

赵苏板着脸道:“我家护院更娴熟些。”

祝缨看他们争执了一阵儿,伸出双手虚虚往下一压,场面安静了下来。祝缨道:“别惊着了人,我还没那么小气。”

她对顾翁等人说:“拢好了数,安心等我回来。”

又对赵苏说:“让你父亲准备好。”

福禄县就在她的一言堂之下将事情给定下来了。

…………

祝缨命人把从阿苏洞主那里租来的牛马拢起来,趁这功夫她又去了一趟县学。

才进县学就被博士和助教一左一右包抄。两人将她迎了进来,进了门才说:“大人,听说您又要以身犯险,再会獠人?”

祝缨道:“这又是哪里听来的?”

“您不去了?”

“我与洞主会面也不是什么险事。”

二位一听,仿佛天要塌下来了:“不可不可!”左劝右劝,与顾翁等人说的也是差不多,都是觉得太凶险,不值得,福禄县需要祝县令等等。

博士、助教的感触可比乡绅们深得多,乡绅们还要时不时被她打压,县学感受到的是纯粹的好。二人学问极其一般,但能看得出好歹,无论是国子监的书还是王云鹤的文,都是十分难得的好东西。又给县学正风气,又给县学拨钱粮,还关心贫寒学子。

这样的县令可不能出事!

博士见说不通,也不往前走了,反身把大门关了,摆出个车裂的姿势将身子往关上的大门上一贴,一副“从我尸体上踩过去”的架式。

祝缨道:“还去不去跟学生们说话了?有大事。”

博士被骗进了讲堂。

学生们聚齐了,已有参与了结清租金的学生将祝缨要去西乡再见“獠人”的消息飞了出来。破天荒的,许多学生围着赵苏询问:“是真是假?你家里准备得好么?”“是不是你怂恿的?”

赵苏平常与他们乃是“君子之交”寡淡得很,此时也难得回了一句:“谁能怂恿得动我义父?”

学生们仍是担心。

直到祝缨亲自来了。

博士与助教也没能压得住他们叽叽喳喳,祝缨道:“安静。”他们才渐渐止住了声。

祝缨就宣布了南府给她发的公文:“好好温书,府学有缺额,有心一试者我亲自送他去府城应选。想去的,跟博士报个名,等我回来你们考个试,摸个底。”

这些学生一般都是考常科,祝缨考的那个明法科也算是常科。不过她情况跟这些人不一样,她那个身份是郑熹给她造假,最后的考试除了考试成绩是真的,别的没一样是真的,得另当别论。

正常而言,各级官学生算“生徒”,其他的野生的经各级地方考试被地方官员推荐的,算“贡士”。经选拔可送入京参与最后的考试,考过了就等着授官。理论上,各州县都可以送。实际上是有附属条件的,即名额分配。

总是大些的地方名额多,品级高一些的官员选拔、推荐出来的人机会更大。

以常理论,是府学的机会更多一些。

学生们有点坐不住了,祝缨见状便脚底抹油,溜了。经过上次劝说转科而无人问津之后她也算明白了,这些读书人的心是真的跟别人不一样的。那就让他们自己选吧,成不成的就怪不得她了。

赵苏没有参与讨论,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去找博士请了个假,说要亲自护送祝缨。博士看着他,脸色不善。

赵苏道:“大人前番全身而退,想必您也听说过大人在京城的事迹了,些许小事难不住他。笼子是关不住雄鹰的,这里也无人能左右他的意志。”

博士担忧又无奈,叹了口气:“你去吧,要几天假?”

“大人什么时候回,学生便什么时候回。”

“再过两天就要旬考了,你缺一次,要记成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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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无故旷考要记过的,次数多了就会被清退,有原因旷考也会耽误排名,拿不到奖励。这两条赵苏都不怕,他旷考有理由,也不缺这个钱。

他告别了博士,先去县衙见祝缨。

祝缨正被张仙姑和祝大围攻,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都是:“又要收拾行李?”“还要去西乡?”“你要上天啊?”“哎哟,这可怎么是好!”“不许去。”

赵苏来了,张仙姑还要埋怨他:“他是不是又来催你了?”

祝缨没有回答,借机逃了,到外书房里接见了赵苏。

赵苏一派沉着,一揖到地然后起身。祝缨问道:“有什么事儿?”

赵苏道:“义父,义父身系一县安危,乡老们说得没有错。”

“嗯?”

“所以儿想,如果义父同意,儿劝他们将地点改在西乡家中如何?”

祝缨道:“这是你的念头,还是你舅舅的意思?”

赵苏道:“是儿的想法。”

“因为这个改地方就没意思啦。我见过他之后,倒是可以与他谈一谈‘以后’,现在不行。告诉你父亲,不要担忧。”

“是。”

“县学里请了假了吗?”

“是,”赵苏又添了一句,“不会耽误学业的。”

祝缨道:“正好回去与你父亲商议一下,可以试一试府学了。”

赵苏道:“儿不想去府学,还是义父身边更好些。府学里的老师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又已习惯了县学,到了府学里又得重新开始了,府城里却未必有一个问我母系是何族何家的官长了。”

祝缨叹了口气:“也好。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是。”

…………

赵苏回家写信给他父亲,说了祝缨还要亲自去归还耕牛的事情。赵沣接到了信大吃一惊,对赵娘子道:“县令大人要亲自过来了。”

赵娘子道:“这倒是个能做大事的样子了!我喜欢!我这就对哥哥说去。”

赵沣道:“娘子且慢。”

“怎么?”

赵沣道:“你说,请他们在咱们家会面怎么样?一则安全,二则大哥的身体也不如前了,正可先过来休息两天,养足了精神好与县令大人会面。”

赵娘子皱眉,道:“我去问问。”

她马上回娘家去见哥哥,阿苏洞主果如赵沣所言,看起来比与祝缨见面时憔悴了几分,头发胡子好像更白了,人也瘦了一点。

赵娘子说:“那边儿的县令要亲自来还耕牛了,还要见你一面。你见吗?”

“当然是要见的。”

赵娘子道:“那——到我家行不?”

“他是这么说的?”

赵娘子在哥哥的目光逼视下说了实话:“是你妹夫的念头,你也能先过去歇两天。”

洞主一摆手:“不用!还是照旧!多带些人去,提前清清道。”

“哎……”

洞主也不知道外甥曾经对祝缨有过同样的建议,祝缨也不知道赵沣跟洞主说了同样的话,两人却很有默契地同时拒绝了。

消息传回祝缨便动身了。县城不大,县令带着二、三十号人出城,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关丞更是把消息通给了顾翁。

祝缨一行人出了城门,就见前面乌压压一大片人,领头的是顾翁等人,他们的身后都是青壮年。

顾翁上前拱手道:“大人,我等老了,就不当拖累了,这里有些人,您带走。”说完往身后一指,这些乡绅们凑了两、三百号青壮要护送她。

祝缨道:“别叫人小瞧了咱们。经过上一回的事儿,阿苏洞主会更小心的,我这回只会给上一次更安全。等我回来!”她坚决不肯,顾翁等人担心个半死,只能提心吊胆地看着她走。

洞主这里带着自己的念头,祝缨也有自己的想法。数日后,两人又在老地方见了。祝缨身边跟着个侯五,侯五的刀一直出鞘,小吴等人更是紧张得要死。

祝缨洞主见了面,她是叉手为礼,洞主抱了抱拳。祝缨的奇霞话说得还行,却先以官话与他打了招呼,赵家父子翻译。

祝缨看阿苏洞主,才一个春耕的功夫他就老了不少,算一算年纪,这个年纪受了伤确实更容易伤元气。她客气地问阿苏洞主身体恢复了没有。阿苏洞主答道:“你送的药很有用,我好得很快。”

然后才是说归还耕牛以及清算租金,这个时候祝缨说的时候也是讲的官话,还是由赵苏父子来翻译,说的与对乡绅们说的一样,一是致谢,二是算账,结算的方式也一样。

赵苏结算过自家的租金对步骤很熟悉,跟舅舅说得明白。阿苏洞主道:“我要米。”

祝缨道:“好!”

还是由赵沣先垫付,然后祝缨写条子,赵沣去县里领,又或者拿这个条子抵秋天的租赋,都可以。条子也不算白条,因为官府到秋天的时候确实是要征税的,征的米还得往来运输,一般运费都算到交粮人的头上。如果赵沣家现在不缺这口粮,抵账还是划算的。

这件事儿说完,祝缨才改了奇霞话跟阿苏洞主说点家常,告诉他大家现在也算一家人了,他外甥是自己义子。

阿苏洞主也没有生气,看看赵苏说:“因为我们,这孩子过得有点苦。”

“吃三番苦头,”祝缨说,“两边都不当他是自己人,无知的人都骂他是对头家的,然后再多骂一个他自身。”

阿苏洞主道:“我的妹妹是我养大的,她的儿子过得不好我也很心痛。都是因为我们把对方当成了敌人。”

祝缨道:“是以前他们做错了,不干你事。”

阿苏洞主道:“我年轻的时候,听说我阿爸死了,想把仇人放到铁锅里烧上三天、想把他放血祭天、想叫他一辈子被镇在山下灵魂永远不能解脱!几十年过去了,恨还是恨的,人总要为孩子们想一想。”

祝缨道:“一个人要是没有爱恨就太可怕了。”

阿苏洞主道:“县令说互不劫掠时,我就很欢喜。县令说要牛马,我也没有拒绝。”

祝缨识趣地问道:“春耕对我很重要,那我有什么能为洞主做的吗?”

阿苏洞主道:“可以做其他的交易吗?”

祝缨道:“你想做什么交易?西乡这里还不够你交易的吗?”

阿苏洞主道:“山货,山里的东西,只要我们有的,换山下的盐、米、铁。这买卖他们做不来。”

祝缨问道:“要多少?”

阿苏洞主道:“当然是越多越好啦。”

祝缨道:“那可未必成。这三样朝廷都有限制,哪里都不能大笔交易。”

“是啊,所以才找到县令,”阿苏洞主渐露疲态,说,“可以先少一些,就像这回的牛马,以后再多。只要县令愿意,我让小妹与县令仔细说。”

祝缨说话也不兜圈子:“她能代表你做所有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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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如果不能,就不必谈了。”

“能。”

“好。”

祝缨这里交出耕牛、马,阿苏洞主那里留下女儿。祝缨是要到赵沣家住一晚再启程回县城的,赵娘子担心哥哥的身体,坚持让哥哥到自己家里住一天。洞主和祝缨对望一眼,也答应了。

当晚祝缨与洞主也不多聊,她看出来洞主的身体不太适合多聊便自己休息去了。自从回到赵沣的庄园里,所有的随从都松了一口气。同行的人都不懂奇霞话,压根不知道祝缨后来跟阿苏洞主谈了什么,只当是后续的寒暄。大家紧张了一天,都休息去了。

阿苏洞主与赵家这边却没能休息好。

“小妹”抓紧最后的时间与父亲再确定一下商谈的底线。阿苏洞主已经很疲惫了,他说:“以后整个寨子、整个家都是你来掌管,你定。”

赵家人商量的是府学的事,赵苏自己拿了主意已同祝缨说了自己不去府学的决定,回家之后还是向父母通报了这件事。赵娘子对去不去府学并不热衷,赵沣却左右为难,一个人几乎要为难成两半了:“哎,去了府学又怕县令大人多心不想,不去又实在不甘心。”

赵苏道:“我不去。”

“再想想?能不能说动县令大人。”

赵苏道:“我去府城走一遭长长见识是可以的,府学未必会想要我、我也未必能进得去。府学未必就如县学了,义父的来头很大,府学里的学问未必就如他。到了府学,里面的人也未必重视我,在县学,义父就不会忽略我。”

“是这样吗?”

赵苏道:“义父在县学里讲课,稿子是京城的王相公写的。府学里这些人,哪个能比得上他?”

“是吗?!!!”赵沣很震惊。“有京城关系”跟“拿得到王相公的手书”是两回事,往京城送礼拍马屁也是跟京城有关系,能从丞相手里要文章那就不是一般的关系了,至少得是半个弟子。官员虽然喜欢“教化”,但是对于“治学”还是很讲究流派门阀的。

赵沣飞快地坚定了意志:“好!就留在县里!”

…………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起得很早,阿苏洞主不急着回去,祝缨却要往回赶了,再不回去她怕顾翁他们杀过来。

阿苏洞主亲自为女儿送行,在庄园门外的大路连上,他拉着女儿的手说:“稳住。”

“是。”

然后他郑重地将女儿介绍给祝缨:“这是我的小女儿。”

祝缨问道:“不知道怎么称呼?”

“小妹。”

祝缨道:“是我没说明白,我是问,令嫒有什么名号,就是,名字也行。她既代你行权,则与我定约须用她自己的名。世‘小妹’那么多,总要有个区分,有她自己的与众不同。”

“小妹”笑得十分灿烂:“我没有你们下山人的名字,要不就起一个吧。我是阿苏家,在你们那里写做‘阿苏’看你们山下的‘蘇’字很好,有鱼有禾,就姓苏好了。”

“名字呢?”

“小妹”沉默了一下,说:“我自己想了一些,总觉得都不合适,都说你有本事,你给我起一个吧。”

她其实有名字的,大家小妹小妹的叫,她在阿苏家的名字意译是“彩色的鸟”,因为她娘生她之前梦到了一只五彩的鸟嘎嘎叫着飞过她家房顶。不过出于一种隐秘的禁忌,她没有讲。

祝缨就问阿苏洞主:“名字可以这么起的吗?”

阿苏洞主点点头:“你可以的。”

祝缨的学问也就那样了,便说:“‘媛’可以吗?”

“什么意思?”“小妹”懂一些山下语言,也略识一些文字,不过不精。

祝缨道:“美好。”贤媛淑女,但她不喜欢贤淑。有个媛字就可以了。

“小妹”道:“……苏……媛?”

“嗯。”

苏媛笑道:“好,那我就叫苏媛了。”

名字也定了,苏媛这一次就作为她父亲的正式代表带着自己的随从,一路跟着祝缨回县城去了。

…………

一路上,苏媛都表现得即活泼又克制,她的眼睛好奇地到处看,却又不叽叽喳喳。她留意看着四周,与上一次是大不同了。山下春耕她是知道的,山上也会开垦出小块的土地种一些粮食之类。

但是山上的产量总不如山下。

山下的秩序比上次又更好了一些,一个好的官员确实能够让一个地方好起来。苏媛想。

汪县令任上的时候,她也下山过几次,每一次都觉得也还可以。她想:我的哥哥们总比姓汪的县令强,却总要忧虑不能保住山寨。这山下一定有什么秘密,可以让一个寨子、一个家,在有平庸家主的时候也还能够延续。

祝缨没有她那么多的心思,通商好啊,绑得越紧越好。

她也不怕这事坏规矩,朝廷规定盐铁官卖,买卖得经官方的许可,粮食可以买卖,但是如果有太大笔的交易必会被监控。而对“敌国”是会实施最严厉的禁止贸易。

这里有一个漏洞,奇霞族、整个“獠人”不算敌国,北边西边的才需要特批榷场,否则就是走私。“獠人”以前跟朝廷的关系还算凑合,甚至愿意给朝廷交点纳白翎子野鸡之类的东西,彼此间有少量的合法交易。否则朝廷官员也不能把人家首领骗过来喝酒。

在首领被阴谋烧死之后,各族跟官府翻脸,往山下劫掠烧杀报仇,朝廷又调了官员来镇压。你来我往互相打了好几年,朝廷终于弄明白是谁闯了祸、白花了朝廷多少军费、白死了多少人,将那个报功受赏的货贬为庶人、发配三千里。

此后,这事就这么含糊着,各族不再跟官府维持面子情但也不再过分掳掠——朝廷瞪起眼来各族还是吃了大亏的,朝廷也不再围剿——上回太花钱了。

就这么晾着,“獠人”既没有一个国号,也没有一个共主,更没有谁自号称王,朝廷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朝廷既没有再派兵围剿,也没有官员再过来惹事生非,福禄县没什么驻军就是这个原因。各族也默契地当官府不存在。

所以“獠人”虽也是蔑称,却不是“敌国”,甚至还是可以“羁縻”的。与他们交易少量的米、铁、盐之类,并不会犯朝廷忌讳,不过祝缨打算跟朝廷说一声:我跟山上那些人把关系又拉回来一点了。

至于其他商品的交易就更不用限制了。

不过盐、铁、米的数目得有个说法,祝缨还想跟他们换点牛马之类,又想要点山里的特产。所谓山珍海味,山珍也挺值钱的,捎搭着倒腾点儿也能挣俩钱。再有,不知道山上能不能种树的?果树也行,她还见过有山上种茶树的……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到了县城。

离县城还有几里地的时候,就已经有路过的百姓认出了祝缨,即随欢呼一声:“县令大人回来了!!!”

然后飞奔回去报信。

一时之间整个县城都热闹了,大家又聚在大路上等着围观她。

祝缨对苏媛道:“我安排住你驿馆,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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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媛道:“好。”

祝缨对莫主簿和赵苏道:“你们两个陪同苏娘子去驿馆安歇,苏娘子,且去驿馆安歇。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只管说。”

苏媛笑道:“好。”

她跟着莫主簿和赵苏到了驿馆,见这县里的驿馆跟赵苏家也差不多,让随从们安放行李,她自己却换了一身衣服,改了发式,俨然是一个下山的普通小娘子了。

她也不用人陪同,带着把刀,自己悄悄地出了驿馆又在县城里逛了起来。与人商谈之前总得摸摸底,不知道有些日子没过来,这县令将这县城又变成什么样子了?这次街上的人,看着穿得比上次要好了那么一点,看起来也更有精神了……

县城不大,很快就逛到了市集那里,看到了识字碑,这是上次她来没见着的。她扯了个路人问道:“那是什么?”

路人道:“县令大人立的十字碑呢!还有个十字歌儿唱着,照着,你就知道哪个字是哪个字了。”

“歌呢?”

路人道:“我还没学呢。”

苏媛哑然,心道:识字歌,那是什么东西?很难学的吗?

忙碌

苏媛对“识字歌”与“识字碑”十分好奇。

她往识字碑那里看去,识字碑前也有几个人在看,有人在读,也有人瞅一眼就离开了。她挤上前去,碑上的字她能认得一大半,少数几个不认得的也能根据上下文的意思稍稍猜到。心道:也不难嘛!

站着看了一会儿之后,她忽地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忧愁。

最后,她转身离开了识字碑,想往市集里去看看山下又有什么新东西、新变化了。

转了一圈,发现变化不大,特别新奇的也不多,但是集市上的人看起来与街上的人一样,都比以前更舒展、精神了一些。有一个好的官员管理,百姓自己不觉得,外人一看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在县城转了半圈之后,她回到了驿馆,吃了饭就去找表哥赵苏。

赵苏正在家里温习功课,才翻两页书,表妹就找上门来了。赵苏掩上书,接待了苏媛。

兄妹俩坐下来,赵苏先问苏媛:“休息得怎么样了?”

“我本来也不累。”

赵苏问道:“你准备名帖了吗?”

苏媛道:“嗯?就是常见你们送来送去的那个?”

奇霞无文字,自然也就没有名帖这种东西。

赵苏道:“对。这是礼仪,也是约定、表记。哪怕人见不着面,见着了帖子也知道你来过了。”

“我知道这东西的用处,好吧,既然来了,就照这里的规矩来,也不算不对。”

她忽然笑了起来:“他管的地方也不比咱们家更大,人也未必比咱们家的人更多呢。”

赵苏心里别扭了起来,说:“管得好就行。”

苏媛低声道:“是啊。咱们就是缺这样的人。唉,连个文字都没有。”

赵苏对这一声“咱们”没有太大的触动,向来都是一边骂他“獠女之子”另一边背后指指点点说他是“青蛙”——山下人住洼地、洼地里养青蛙,然后两边都有人骂他是“杂种”。有人跟他说“咱们”的时候,他通常会非常的警惕,因为这代表有人要拉拢他了或许要把他当枪使。也就父亲更在意他,母亲还总是惦记着山上舅舅家。

哪怕是亲表妹说“咱们”他都不自觉地警惕起来,含糊地应道:“没有文字是麻烦些。”

苏媛摇头:“比麻烦还要大一些,我说不清,但道理我懂的,咱们比山下人差得太多了。我学这边的话,好些词句都不明白,咱们的话里也没这个东西,要看到了事儿才懂,像个傻子。”

赵苏道:“现在不是知道了?知道了就行。”义父说过,并不是福禄县的人比别人蠢,只是没见过罢了。现在见过了、知道了,就该走下一程了。

苏媛道:“我为文字的事儿发过愁,咱们自己没有文字,寨子的别人可以不用文字,但是咱家不同,家里要管许多事,事情越来越多,没有文字就只靠脑子记,过不一阵儿就记乱了。我想自己造一套文字,可这太难了!”

赵苏心底有些诧异,没想到苏媛还曾有过这样的雄心壮志。他想,倒是个好想法,可惜你现在的本事确实是不不行的。

他说:“就算创制出来,用的人少了,不久也就没了。”现成的例子就是福禄县了,福禄县里读书识字的人不算少了,比起到外更繁华的地方呢?无论是官话嘴皮子还是文章笔杆子,都差得远了。用进废退,各处皆然。

苏媛道:“我曾想过借用山下文字,两边的话不是一一对应的。用山下文字标记音标,一个音又有数个字对应,也是乱七八糟。抛弃祖先的语言统统改用山下的语言、文字,倒是解决了这个问题,又不甘心。”

赵苏一向知道苏媛不是个一般的女子,她有这样的想法还是让赵苏对这个表妹有丝刮目相看。不过他很快又回转了心意,道:“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你现在着急对你自己没好处,还是先办好眼下的事儿,一件一件来。”

苏媛道:“我来找表哥就是为了眼下的事情——你说,这位县令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问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赵苏。虽然之前也在赵宅住了一些时日,也会有书信往来、姑姑口述,她还是想当面问赵苏。文字有千般好,终不如面对面能够感受到对面的情绪。当面问,对方没有掩饰的时间。

赵苏也看着她,说:“你问的什么?”

“什么都行。”

赵苏道:“你已见过他了。”

苏媛道:“嗯,我是想知道,他究竟可靠不可靠?”

赵苏道:“什么才算可靠?你的亲哥哥可靠吗?”

苏媛也没了灿烂的笑容,道:“是啊,人都有可靠的地方,也都有不可靠的地方。哥哥是自家人,本事又不可靠。这一位本事可靠,又不是自家人。”

赵苏问道:“你可靠吗?你对义父而言是个可靠的人吗?”

苏媛认真地问:“这是你在问,还是代他问的?”

赵苏问道:“有区别吗?我看不透他,不过他绝不是个任人摆弄的人。你、舅舅你们住在山上是能看着山下对着山下的人指指点点,可莫要以为住得高就真的比别人厉害了。”

苏媛道:“你怎么突然生气了?”

“实话实说就是生气了?生气的是你。”

苏媛道:“好吧,咱们都不生气。他能帮到咱们,我对他本也没有恶意,只是想做交易前多知道些事儿,才好准备。”

赵苏夹在父系与母系之间心稍偏向父系,对母系也不是全无情感,但被表妹这么说他又不自觉不喜欢起来,并不想偏帮表妹。口上说:“你这次难道打算做大买卖?如果不是,一次交易做下来,也就知道为人了。上回交易不就很顺利么?”

苏媛见从他这里问不出话来,心道:这一次本来也是为了再试探一回的。表哥到底是在山下长大的……

她不知道赵苏的心里很明白,两边都要从他这里套取些对方的情报,祝缨还让他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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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他本就这个尴尬的身份,早习惯了。只是双方做法有差异,祝缨能给他的好处更多,让他写的时候也有点为奇霞族“正名”的意思,多少有些诚意在内。表妹的话里就没这层意思,一味只问义父情况,并不提还能给些许好处。

虽然他知道,义父如果能够有个“安抚獠人”的政绩,对仕途是很有利的。可人家做得好看,且不似作伪。

他更欣赏祝缨的做法。

苏媛笑道:“好吧,你说的对,我先与他交易就能看看人品啦。上回有姑父和你做中人,这回可是我自己来了。你说的名帖要怎么写?”

…………

祝缨第二天收到了苏媛的名帖,是赵苏代写的字,帖子却是苏媛派人来投的。

来人投帖,询问什么时候能够见祝缨,苏媛想与她面谈交易的细节。

祝缨派人跟着去驿馆回话:“只要苏娘子准备好了这两天都可以,详情面谈。”

那边苏媛当天下午就到了县衙,此时赵苏正在县学里上课,二人中间并不用翻译。祝缨这边有关丞、莫主簿等人相陪,苏媛则带着自己的随从。

此时,她才向祝缨介绍了她的随从,侍女们不提,她指着一个中年男子介绍:“这位是我阿爸信任的……嗯,帮手?”

祝缨好心地纠正:“辅佐?”

苏媛道:“对。他的名字用你们的话说,是树的意思。”

男子并不很魁梧,却显出一种别样的精明,也穿着带着绣纹的奇霞族的衣裳,也会说一点福禄的方言。他用方言向祝缨问好,关丞等人听了一阵轻松。他们很怕什么都听不懂。

祝缨道:“既然能听得懂,可就太好啦。请坐。”

宾主坐定,由关丞先代祝缨说:“不知娘子此来,有何指教?”

那边是那位树老兄代苏媛说:“县令与我们洞主答应了交易的事儿。”

他两人先开了个场,苏媛道:“早就有话,那咱们就说说怎么交易?”

祝缨道:“这里有几条,要同苏娘子讲清。苏娘子说的能做主,也是要报给令尊的,我这里谈下的,也必须报给朝廷。是不是?苏娘子之前如果试着交易过就应该知道,无论是盐铁还是米,朝廷都不会准许随便交易。”

苏媛道:“不错。”

祝缨道:“要报朝廷,我就得向朝廷说明你族的情状,你族姓名,来历过往、人口,你父姓名。人口你给我个约数,不要虚报。你一旦虚报得太多,这件事情就不归我管了,你就要重头再来与府里、州里打交道了。他们好不好相处你比我清楚。”

苏媛认真地听着,皱眉道:“什么都要告诉你?”

祝缨道:“也不必,知道得太多了会把人吓跑的。”

苏媛笑了与“树兄”对望一眼,对祝缨说:“好。”

祝缨道:“你们的事儿我也不太清楚,你写,我报。快马进京,半月可回。”

苏媛道:“你能交易多少?”

“你要多少?价怎么算?”

苏媛道:“只要是山货,都行。也有牛马、也有木材、也有茶、你们也常有人进山采药,你可说,我看有没有。我就要盐、铁、米。”

祝缨招来了祁泰,那苏媛就叫上了树兄,两人开始讨价还价,祁泰是个不会交际的人,就会死咬着底价,气得树兄用奇霞话开始骂,祁泰又听不懂。祝缨听得心里暗乐。

最终谈下来,苏媛那里的情况就让赵苏写个片子,祝缨这里将两边谈妥的情况往政事堂报一下,然后两边交易。福禄县自己也不产铁矿也不产盐,祝缨也是从中转手的,所以得得到批准。

本次是一次性的交易。

祝缨接着就召来了赵苏,道:“你们兄妹都认识,不须我多言啦,有一件事我们想托你来办。你代你舅父写一份陈情表,详述部族实情,写明所请之事。”

苏媛也说:“表哥,那东西我不会写,还请你来写。”

奇霞族的情况赵苏早就准备好了,他写的时候心里矛盾得紧,他下意识里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像是舅家叛徒。一直犹豫着没往上交。

现在看到表妹也在,显是谈妥了两家都同意,他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赵苏心里有稿子,当场一挥而就,捧给祝缨看。祝缨拿起来说:“改一改。”

赵苏忙问:“要怎么改?”

祝缨指着他这一篇说:“喏,开头要敬问陛下。这里,要写明阿苏家二十年来是与朝廷为善的、是向慕王化的。再有,这里,写铁器一则是为学习耕种,二则是为守卫家园,因为周围还有许多不服的部族,会侵扰阿苏家。人口户数如果不准,就不要报这么多,这里,最后要署上你舅舅的名字。”

一一给他指正了,让他改一下,主旨是要把皇帝抬出来好好敬一敬,然后是表白对朝廷没有任何的恶意,是敬畏朝廷的、是需要朝廷的,是想与朝廷好好相处的。

原本是个介绍情况的片子,到了祝缨手里最后变成了一份“陈情表”,亦可视作一部“獠人”对朝廷示好、隐有归顺之意的表章。这可是自上回“獠乱”之后朝廷首次收到了“獠人”的上表。

都改好了,祝缨再自己写一篇公文,一并送到京城。

………………

政事堂接到祝缨发过来的公文,经手人看到“福禄县”就乐了,戳戳旁边的人:“来了!”

旁边的人道:“什么来了?你又闹,瞧,我写得好好的字被你蹭坏了。”

“你重写就是!看,福禄县又来了!哈哈,有好戏看了!”

“这两个ying,可真是冤家了。”另一人也笑了。

就在前几天,段婴又有事迹传到了京城,他管理一地做得还算不错,今春刚刚协助守军击退了一股袭扰边境的胡骑,可谓守城有功。

两人挤眉弄眼,将这公文放到了一叠文书的上面,王云鹤能够一眼就看得到的地方,然后就等着看好戏了。

王云鹤从朝上回来,拿起这一份公文,看到“福禄县”三个字也笑了。不紧不慢地打开,仔细地看着,忽然叹道:“这是用心了呀!”

陈峦已渐渐淡出,就差把亲儿子调回京升一级自己就休致了,他不急着问有什么事儿,施鲲先问了:“谁?”

王云鹤道:“福禄县。”

“哦!他!”施鲲说,“一向是个用心的人,又干什么了?”

“獠人。”王云鹤说。

施鲲想了一下,才紧张地问:“怎么?他把獠人怎么了?!!!”

陈峦听到福禄县也踱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以两人对祝缨的了解,她身边必是事故不断的。几十年前獠人首领被烧死,事情就闹得很大,闯祸的人也是个有上进心的,他们担心祝缨这回再闹个更大的。

两人急急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的却是申请与一个“奇霞族”交易的事情。

“奇霞族?是什么?哪里冒出来的?”陈峦说。

王云鹤就又拿出来公文中随附的文书,一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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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篇,第一篇就是“陈情表”,以洞主的口气写请求交易一些盐铁。

这一篇里有“自述”“奇霞族”情况的内容,奇霞族是美玉的意思,又有什么勇健族之类的。奇霞族也分各家首领,现在这个是阿苏家的。所谓“獠人”占地极广,据粗略的统计得有两州左右,不过其中多山,道路崎岖难行,朝廷不得深入,所以详细的图纸还是画不出来的。就这奇霞族人口众多,估计得一万户以上,阿苏家有个四、五千户。别的族有大有小,也有上万户的,小的就几百户。

第二篇是祝缨自己写的,祝缨现在接触的是阿苏家,有这么一点需要,她来做个申请,为的是换取一些牛马,福禄县缺耕种用的畜力。今年春天她只得向富户租借调剂,才能让贫户也用上耕牛。又写之前已与阿苏家有过一次交易,就是租用阿苏家的牛马,彼此信用都还可靠。

奇霞族没有文字,所以户口统计不严密,数字是约数。她也是根据多方询问估了个数等等。

她又写,这份阿苏家族长写的奏表,乃是族长外甥执笔,孩子已经在县学上了一年学了。

政事堂三人见了,又惊又喜,又都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倒不辜负了我们将这些年轻人派出京去。”

陈峦指着陈情表上要求交易的数目说:“这个数目倒是识趣。”

一般蛮夷要东西很多是没有数的,有些就是故意多要一点,留点讨价还价的余地。还有是能要多少要多少尽量多要好倒手转卖。朝廷并不总是冤大头,有些东西还是特别的限制的。这里铁只先要个三百斤、盐要一百担、米要千石,并且不是要,还是交易,主要还是讨个“允许交易盐铁”,他们拿牛、马、茶、木材等来换。

王云鹤道:“没想到他能做到这样。”他本来只想让祝缨锻炼一下治理地方的能力,外族的事儿没想她能做到如何。他看得出来祝缨的长处在庶务上,所以给她一个偏僻的县去治理。没想到祝缨连对“獠人”都这么细致。朝廷当然知道“獠人”不是铁板一块,具体到族别、家别,语言、栖息之地面积有多大,尤其是户口数,数据还是不清的。祝缨报的这些虽然仍然粗糙,但已为“治理”提供了粗略的数据。

以王云鹤的估算,祝缨还得有后手,就像她在大理寺的时候,摸清了底就该下手了。大理寺最后在她的手里,多么的顺滑啊!王云鹤有点怀念掌京兆的时光,那时候的大理寺对他,比现在都乖。

施鲲感慨了一句:“能干的人到哪里都是能干的。”

陈峦道:“报给陛下吧。”

施鲲道:“好!”

皇帝有些年纪了,正是喜欢听到好消息、不喜欢听坏消息的时候,听王云鹤奏了,感兴趣地问:“是那个‘獠人’吗?是献了白雉的福禄县吗?”

王云鹤道:“是。”

皇帝又指着祝缨那封公文上的一处问:“獠人头人的外甥也做学生了?”

“是。”

皇帝很高兴,又问:“户口数是真的吗?”

王云鹤道:“据三十年前旧档,彼时刺史奏报数目虽不精确,也言獠人各部有数百户至万户不等。多年繁衍,倒不是虚言。”

皇帝道:“很好。”

看着交易数目并不算大,便答允了,又说:“祝缨?人不错。果然是该在外面多做些实事的。”

王云鹤道:“年轻人面皮薄,做了好些事不好意思说。”

“哦。”

王云鹤道:“臣听刘松年前两天在家里骂的来着。”

“干刘松年何事?”

王云鹤道:“臣不能说,请陛下问刘松年。”

皇帝来了兴趣,道:“什么样人,能令刘松年詈骂?”命把刘松年传了过来。

刘松年正在琢磨着写一篇新的文章,祝缨把识字碑的碑文十六篇都给他拓了下来,仔细包好送给他看,又附了一篇表扬他的文章。刘松年虽然破口大骂,说:“不是我写的!不是我写的!言而无信,小王八蛋!”

心里却有点得意,碑竟然真的立起来了!文人之爱,天下文宗也不能免俗。且看拓片刻得还挺不错的,不算对不起他的文字。写的那篇文章在刘松年看来,文采就那个样子了。字里行间明着挤兑他、暗中却是夸了他刘松年不为名利、做好事不留名,只是为了教化偏僻百姓。马屁拍得刘松年都不觉得这是马屁,要写个文认真骂一骂小王八蛋不讲信用。

被皇帝召的时候他还在奇怪:叫我何事?莫不是又要叫我拍他的马屁去了?

刘松年打起了拍皇帝马屁的腹稿。

一篇歌功颂德的文章构思好,人也到了皇帝面前。

舞拜毕,皇帝道:“刘卿,快起来,有事问你。”

此时王云鹤等人奏完事都跑了,只有一个刘松年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问:“不知何事劳陛下垂询?”

皇帝就问:“祝缨怎么得罪你了?”

刘松年跳了起来:“必是王云鹤又说什么了!”

皇帝笑问:“究竟何事?”

自己干的好事,刘松年也不怕说,但仍然先要说几句:“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被皇帝再一催问,才气呼呼地说:“又被这小子骗了!”将识字碑的事说了,又说了自己明明叮咛了不许说是自己写的,偏偏要再写一篇文章来气自己。

皇帝问道:“什么识字碑篇?”

刘松年就将自己的底稿给皇帝看:“随手写的,勉强看吧。您看着,我找王云鹤算账去!”

皇帝道:“且慢!”

皇帝上了年纪,有点爱听好消息、爱热闹一点,脑子还没糊涂,第一篇满满的歌颂他,这让他对刘松年更加满意。接下来的数篇都是很浅显的内容,但是常识也都有了,还押韵。皇帝说:“你下了不少功夫啊。不过这……是不是杂了点儿?还数数?又有刑律?使民争讼,不是好事。”

刘松年道:“小子写信,有点可怜。他蹲路边看个农夫卖橘子,连数都数不好。就添了这一篇。又乡民蒙昧,使知朝廷法度。”

皇帝有问题,刘松年顺口就给解释了。皇帝道:“你们都很用心。那篇文字呢?”

刘松年很诧异,皇帝对一个县令不能这么关心吧?还是拿了来,皇帝看祝缨写的文字确实不够华美,但却轻松诙谐,显得与刘松年很熟。他问道:“你什么时候与这他这么熟稔了?”

刘松年道:“何曾熟了?不过见惯了假模假式想在我面前装个文人样子求一纸好评的人罢了。他不跟我装,我跟他说话也不用端着。”

皇帝道:“不是因为他能挨你的骂?”

刘松年不动声色,抱着自己的拓片走了,皇帝在背后说:“小气!”

刘松年头也不回,留给皇帝一个潇洒的背影,一骑绝尘去找王云鹤。

…………——

祝缨不知道京城里还有这么一场,她并不想让识字碑的事情这么早就被拿出来显摆。现在有阿苏家这一件事就很不错了,识字碑的事儿她宁愿慢慢的传到京城,至少等福禄县的百姓能学会唱了这些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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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批复没到。交易不好擅自进行,她现在正忙着另一件事——送本县愿意去府学一试的人到府城去。

从福禄县城到南府府城距离不算太远,就算坐车,跑快点也就在中途宿一夜。如果是骑马,祝缨的水平就是当天能到。但是福禄县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没去过府城,祝缨又有其他的打算,决定亲自带他们去府城,同时由县衙给准备几辆马车,免得贫寒学子如甄琦还得靠两条腿走着去。

此时,京城的批复还没下来,她就请苏媛先在驿馆里住下,让花姐陪苏媛在县城里逛逛。自己姐姐陪着洞主女儿逛街,不算怠慢。

她先让小吴去万铁匠处取东西,小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仍然是去了。万铁匠见小吴要东西,便问:“也不知道大人要打这个做甚,都在这里了。”将一个破布包的一些叮当的东西递给了小吴。

小吴接了,拿到了县衙,祝缨又不在。

祝缨是去县学看名单去了,博士和助教最后攒出了一份想去府学一试的名单,表情十分陈痛。祝缨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第一个就是甄琦。

甄琦是县学所有学生里最用功的,当然资质也可以,总拿头名。到府学应该能选上,下一步就不好说了。除了他,县学里还有几个人,平时成绩也还不错,放到府城估计悬。此外,又有不在县学的书生,也想报名试一试府学,祝缨也都把他们给带上。

她拿了名单,说:“既然要试,都要用心,收拾好行李明天咱们就出发。车马费不用你们操心,无论考得如何,我都把他捎回来。”学生们都笑了,有些人无所谓,甄琦显得格外紧张。

祝缨前脚走,他后脚出了县学说是回家收拾衣裳。

才出县学大门,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问:“大人,许咱们去府学么?”

完了!甄琦心中一紧!这是他娘!上一回要转科的时候,他是有些意动的,无他,家贫。以自己的资质,与人争进士很难,但如果转个其他的科,出头会更容易些。他也想过,县令大人敢让他们转科,或许会有些安排。县令大人自己就是个明法科,恐怕是有门路的。

但是他的母亲却认死理,必不肯让他转,险些以死相逼,甚至说:“便是县令大人也不能这样,你要不敢说,我去找他说去!半道上改行,哪有那么容易的?改完了,他一时得了面子,你的将来怎么办?这不是将人架到墙头上么?好容易你读书上头有出息,拼了一条命,咱们也不能毁了前程。我找他说去!你亲爹不是这县里人,你也不是,不归他管!”

此后他娘就有点防贼似的,总觉得县令大人要害她儿子。甄琦好说歹说,连蒙加骗,才没让他娘去找祝缨闹。

甄琦赶紧上前两步,听祝缨说:“当然。”

他娘陪着笑解释说:“大人,小妇人不是福禄县本县人,是改嫁过来的,前夫在邻县的,甄琦是前夫之子,不是本县人。”

祝缨说:“哦。”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甄琦,叹了口气,对甄琦招招手,问道:“你是自己上府城,还是跟我一道走?”

甄琦脸涨得通红:“大人,学生……”

祝缨道:“你不是本县人?那就不该在福禄县学里,也罢,你去考取府学吧。”

他娘当场磕头:“多谢大人。”

祝缨摆了摆手:“回去准备吧。”

跟着她的人、县学里送她出来的人都面露不忿之色,县学中的人虽然也对转科的事不热衷,却没什么人把这事记在心上,都不懂甄母之心,只道祝缨对县学极好,甄母这般做实在无礼,甄琦急不可待地要去府学也未免凉薄。

小吴轻声骂了一句:“小白眼儿狼。”

祝缨道:“胡说。”

小吴哼唧了一声,不再说话了。祝缨转脸对博士等人道:“都回去准备吧,明天出发不要迟了。”

回到了县衙,祝缨又让小吴去找张翁来。张翁不明就里,他也不知道甄琦的事,祝缨却记得甄琦的继父是他的族亲,甄琦是蹭的他家的书读的。她开门见山地对张翁道:“张翁,甄琦是你家亲戚?”

“算是吧。”

“他母亲说,籍贯不在本县,则不是本县学生了,这是我的疏忽。”

“害!当年带过来了,就算张家养子,虽不改姓,也是咱们养活的!”

“不提这个了,那孩子是个孝子,他母亲为了孩子更好的前程也没有错。只不过我看他是不好意思再跟着我一同去府城了,你帮帮他的盘费吧。”

张翁肚里把甄母骂了一回,口上答应道:“是。”

…………

第二天,祝缨便带着一行人往府城去,赵苏此时亦随行。他不想去府学,但是跟着义父出行他是愿意的。

这些日子他深深明白,一个人做事漂不漂亮也与见识有关。譬如甄母,这老妇人得意儿子资质,一心想要儿子走坦途固然无错,只是事情做得不好看。他想自己常年在福禄县,见过的世面并不多,不如总在义父身边,也好多学些事。

祝缨也不拒绝,两人并辔而行。学生们都坐在几辆车里,甄琦母子则在前一天就自行前往了。

赵苏一路向祝缨请教一些事情,说的最多的还是阿苏家的事儿,他说:“不知义父对‘獠人’有何安排呢?”

祝缨道:“你看不出来?”

赵苏老老实实地说:“总要互相有些信任才好说下一步。”

祝缨道:“你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只要你还是福禄县的百姓,就把心放到肚子里。”

“我……”

“嗯?你有旁的想法?有就趁早说,要是拖着我,我才要生气呢。”

赵苏摇摇头:“没有。”他是有一点想法的,他们家在双方当个中人是有利可图的,他不怕变化,但是希望这种变化对自己有利。

第二天,一行人到府城。府城果然比县城繁华许多。祝缨先把学生带到驿馆安顿,然后自己去拜见那位按照规矩生病的上司。

上司今天没病,见到她来了,笑道:“稀客稀客。”

祝缨也大大方方地道:“不敢,给您送人来了。”

上司道:“是什么人?”

祝缨道:“学生呀。您尽管挑!”

上司与祝缨也没什么大交情,但是考虑到每年送粮还要用祝缨去怼鲁刺史,他很关切地说:“你舍得?”

祝缨道:“福禄县多少年也没出什么英才了,放到府学里才更让人安心。”

两人哈哈一笑。

到了考试这一天,祝缨亲自把人送到考场外面,学生们都很感动。祝缨拿出个小布袋子,说:“来,一人一个,拿着,不算作弊。”

学生们一面伸手一面问道:“这是什么?”

“福气。”祝缨笑道,捏着个铁皮打制的小橘子出来,橘子上面一面錾了个“福”字、一面錾了个“禄”字。

这是她让万铁匠给打的,可费了不少工呢!

一人一个让他们提着,橘子上还有梗有叶,伸出来的叶子上能搁支笔,就让它冒充个文具。考生们都笑着接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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缨道:“好好考。”

转头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祝缨道:“甄琦?”

甄琦站住了,旁边是他母亲送考,很紧张地看着祝缨。祝缨也捏了个铁橘子给他:“人人都有,这是你的。你的学问考上府学是没问题的。”

甄琦攥着橘子,垂泪哽咽:“大人。”

祝缨道:“去吧,别叫人说福禄县学无用,教出来的学生都考不上府学。”

“是。”

祝缨也不在外面等,和赵苏两个人闲逛府城,这里与她上次来没有太大的差别,赵苏也来过府城,记忆却没有她这么清楚了。学生们在里面考试,祝缨就逛街,过不几日考完了出了结果,甄琦被选中了,但是名次竟然不如福禄县另一个学生好。

那个学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被选中,一时惊慌:“我、我是想来试一试手的。”

祝缨道:“试上了就上呗。”她看到大家围着这个学生恭喜,却又不理甄琦,就命人给甄琦送了一贯钱以做盘费。

顾同也是来“练手”的人,他小声说:“叛徒。”

祝缨道:“他怎么叛徒了?大家不是都来考的么?”

顾同也有点少爷脾气,道:“反正不对。”

祝缨道:“行了,甭怄气了,反正你们以后也不得见了,我还有正事儿呢。该回去了。”

顾同问道:“是这个事儿吗?”他提着小橘子问,他是顾家人,也知道一些事情。

祝缨道:“不是!”从他手里轻轻巧巧拿过小橘子走了。顾同跟在后面跳着脚的追:“大人,那是给了我的,可不能反悔。我总觉得拿着咱们县的橘子一定是会有福气的!”

…………

祝缨一路从府城又回到县里,京城的批复也下来了。不但同意了她与洞主所请交易之事,连申请的数目都没有打折扣。

祝缨命人将苏媛请到了县衙,告知她交易可以进行了。

苏媛这边也不含糊,道:“我们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交易?可不可以就在县城先订一些?我看县城也有铁匠铺,也有米仓,盐可以稍晚一些。我们的牛马现在就可以赶过来,要木头,运出来就要费些功夫。”

祝缨道:“可以。”

苏媛先挑了一些农具,其次又要了些兵器。祝缨遵循着朝廷的规定,可以给她箭头之类,却不卖弩给她,苏媛也没有过多的坚持,她要的更多的还是长刀。

过不数日,两下交割完毕。

苏媛也如祝缨上次那样亲自监督,直到最后一匹马被祝缨这边接收,她说:“好啦,你是个公平守信的人。”

祝缨问道:“那么,可以互相交换奴婢吗?”

苏媛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出,没有马上拒绝,而是问道:“怎么交换?”

“一换一。你能做主,现在就定下章程,需要请示令尊,也请带话给他,我等回话。”祝缨干脆地说。

这事儿是她吃亏,因为她手里没獠人奴婢,要从大户手里抠出来奴婢,得花钱买。经济越好的地方,越贵。亏得福禄县自去年起就有了盈余,不然她还真拿不出这一笔钱来。

苏媛点头道:“可以。”其实她也要自腰掏包的。诚然,山上奴隶最多的人是她们家,但是不是所有被抢的奴隶都在她家手上,她也得出点血跟人换。她答应这个是要顶住很大的压力的,想来她哥哥也不会很同意。

那位树老兄下意识地想阻拦,又忍住了。

祝缨问道:“怎么?”

苏媛道:“没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咱们还照上回交易的样子来?”

“可以。我这里数目已经有了。”

“好!等我将这批米运回去,再来。”

“静候佳音。”

进展

与阿苏家几次接触都还算顺利,这样的买卖可以继续做下去,这对祝缨而言是个不错的消息。再继续接触下去,整个“獠人”不敢说,至少奇霞族、阿苏家是极有可能成为她的政绩的。如果让她在这里再多干些年月,跟整个“獠人”都联络上也不是不可能。

祝缨有点遗憾。

转念一想,自己这也算开了个好头,她就又释然了。

踱着轻快的步子到了后衙,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女人的笑声。迈进去一看,张仙姑正跟祁小娘子、小江、小黑丫头等人在说笑。

看到她进来,张仙姑道:“送走啦?”

祝缨往她身边一蹲,道:“嗯,走了。”

张仙姑伸手往她脑门儿上摸了一把,拿个帕子给她擦汗,说:“那你可能轻快些日子了。”

祝缨奇道:“我啥时不轻快了?”

“三天两头不着家,别来也没几顿跟家里一起吃的,还说轻快呢?”

祝缨道:“在外面也不是累,”下句话她识趣地没说,换了个话题,“大姐呢?”

“弄药呢。”

“诶?谁病了?我没听说呀。”

张仙姑道:“非得病了再吃药么?是药茶,说试一试,喝着清热解毒祛湿,等到大夏天的时候更好。”

“这个好,去年你们出去时都病了呢。”

张仙姑道:“就算不病,我也不想大夏天的出门儿,你也别出去。”

祝缨道:“那可不好说,我年中还得见刺史大人去呢,大夏天我准出门儿。”

一众人闲聊,杜大姐从厨房洗了一大盘水果出来,到了福禄县之后,吃水果可比在京兆方便多了,种类也更多。此时春末夏初,荔枝还没好,一些其他的水果陆续都下来了。什么枇杷、樱桃之类,又甜又好吃的。杜大姐另用个细竹蔑编的大盘子涮了一大竹盘子的桑葚出来,水还淅淅沥沥的往下滴。

祝缨拿起一个梨来,惊讶地道:“这会儿就有梨了?”

张仙姑道:“怎么就没有了?咱们在京,这会儿也能吃上呀,就是贵。”那会儿她舍不得买,后来祝缨管大理寺庶务了,家里就经常有稀罕东西了。

梨是秋天的水果,现在是春末了都,天都热了……祝缨若有所思。京城什么没有?她想的是福禄县。

祝缨道:“大姐不出来吃么?”

花姐也从房里出来了,笑着说:“来了来了。”

推了个小凳子给祝缨,祝缨一捞,塞到屁-股底下,张仙姑就喂她一颗桑葚:“你别上手了,一会儿沾了一手洗不掉叫人看着了不好。”

她喂一颗,祝缨吃一颗,边吃边让别人:“你们吃啊。小江?”

张仙姑笑道:“她都快气饱了,还吃呢?”

祝缨心道,你不是一直喜欢小丫一点的么?怎么跟她也说笑了?问道:“我听你们刚才笑来着,怎么生气的?”

张仙姑笑道:“学生太笨哩。”

她们又笑了一阵儿,小江才嘟囔着:“我教幺妹她们。她们学得倒快,可是唱出来之后就跟我教的不一样了。调儿错了,高高低低的还会自己变调我就不挑剔了。她们还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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叠词、重复句子,这就与碑上的字对不上了。我是想,照着官话的发音唱着歌,不但字能识了,口音也能改了。当初为了县学生的官话,您费多少心呢?可……”

一个唱歌音准、官话顺溜的小江,掰不过一个女监的方言,可就气着了。

祝缨正笑着,祝大哼着歌从外面进来了。小江、花姐等都站了起来,祝缨听他哼的歌有些耳熟,也站起来过去问道:“爹,你唱的这个——”

祝大清清嗓子,有点不好意思,又没那么不好意思似的,说:“啊,你爹不能识个字啊?”

祝缨道:“当然能啦,你本来就识字,就……你唱这调子不大对吧?”

“胡说!我就这么唱的。”祝大十分嘴硬。

祝缨对小江道:“真的唱得对啊?”

小江脸上哭笑不得又有点懊丧,却说:“字儿都是对的。”

祝缨笑得更厉害了,问祝大:“爹,你这歌儿哪里听来的?”

祝大“哼”了一声:“你还问我们呢?我和你娘都在衙门里跟人家江娘子学的!不跟你说了!我去写字儿去!”

刘松年出手水平就是不一样,他比花姐实在高明许多。两人学字时不会哼唧了,也不容易忘。

小江起初就是教女监的女典狱来学这个,女典狱半是闲的,半是给她面子,也都学些。彼时祝缨忙着外面的事儿时常不着家,张仙姑和祝大在家里没旁的事,听小丫说了识字歌的事,也有点意动。

小丫就回去跟小江讲了,两头一掇撺,小江就来给张仙姑和祝大也教一教唱歌。那识字碑的底稿她也有,连歌带词,老两口识字比之前快了不少。

这本是花姐先想出来的事儿,她也不恼,也不争,专心去研究药方去了。

看到父母有事儿做,祝缨也高兴,问张仙姑:“娘也学会了?”

张仙姑不好意思:“我就会几篇,没全学会呢。”她老人家跳大神时唱歌从来都只有一个调子,让她学会十六篇,确实得比较长的时间。

她又说:“不耽误你们正事儿吧?”

小江忙说:“大娘子放心,耽误不了的,幺妹她们调子学得快些,词儿她们也慢,还会自己乱填词呢……”

本地之民歌、山歌有些与张仙姑的“神曲”有异曲同功之妙,都是一个谱子自己往里面编词儿填进去。也慢。

祁小娘子道:“不能找些学得快的人一块儿教么?”

祝缨道:“哪有那么多学得快的人?”

小江心头一动,当时没说什么。不多会儿要吃午饭了,她要离开,被张仙姑留下来又一道吃饭。能帮她闺女的人,在张仙姑这里都能得到优待。小江之前也跟张仙姑又吃过几次,只是当时祝缨忙外面的事,又去西乡,并没有在场。

吃完了饭,祝缨就往前衙又处理事务去了——各乡识字碑相继立起来了,她得评估一下,看看接下来往大些的村落里立石碑的工程怎么继续。以及,流人营也开工有些日子了,她也要及时去巡视一下。

小江也跟着出来了,她身上有个“差使”张仙姑也就没在意,自己拿着抄的稿子背歌词。

…………

祝缨和小江出了二门走了几步,小江看就要拐上大路有人看到了,突然说:“大人,我有个念头。”

“嗯?”

小江道:“我想去那边柳巷走一趟。”

“干嘛?”

小江道:“咱们都知道的,凡诗词传唱,经妓-女的口是最快的。你不提是顾及到我,我却想把这事儿给办好呢。她们学得又快,唱得又好听,没多久就能传唱开啦。”

祝缨道:“那可不一定。”

“可以的,”小江说,“不用借刘先生的名头,她们也有人会愿意学的。身在贱籍,能识两个字也能多卖几文钱不是?这地方不比京城,也没个人特意的教。我告诉她们对着碑学字,她们学得一准快。”

祝缨道:“好吧。你既要去,就派个人跟你一同去。再有,去了给我留意一件事。”

“什么事?”

祝缨道:“官-妓、营-妓官府都要抽点儿,我看了县衙的账,数目不算很少了。这里面的经营我不是很懂,我手中事多、千头万绪,抽不出空来理会这个。你帮我看一看,福禄县这里是怎么经营的、分哪几项、什么人在做。里面的女娘年岁、身体是否康健,一旦不卖身了,还有什么技艺、能做什么营生。”

小江问道:“您这是要干什么?”

“有点儿想法,干什么、怎么干得看你打听到多少消息。你把这些都探听完了,我再告诉你下一步干什么。”

小江一口答应:“好。”

她出了县衙便行动了,她不直接一头扎进柳巷里,而是在柳巷的巷口转悠两下。然后去集市上“偶遇”个出来买菜的妓-女,在同一个摊子前站住了,借着买菜聊上了。识字碑就在市集外面,两人挎着菜篮子路过,小江就给这个妓-女顺口说了识字碑的事。

妓-女道:“都说识字碑、识字碑的,识字才能看得懂,我与它相了这么久的面也不认识得它。”

小江就说:“有歌呢,你会唱了,照着碑一个字一个字的对着词儿就认得了。”她说着就哼了一句,然后指着碑说:“第一个字就是‘煌’,第二个也是‘煌’第三个就是‘圣’,就第一篇的字难点儿,后面碑上的字都好记好写的。”

妓-女将信将疑,道:“这么容易?”

小江道:“嗯。”

第一天就过去,第二天再买菜,两人就又聊了一阵儿。过不几天,这妓-女就跟小江约好了,到河边小江教她,不用小江去柳巷。

歌传得不算快,“歌词对着识字碑能识字”这个消息倒是火速传播开来了。

小江高兴地把消息带回来,祝缨道:“这个消息能传开来,比这些人都学会唱歌还要强呢。否则空有碑立在那里、歌唱在人的嘴里,无人去对照,两样都白瞎了。消息探听得怎么样了?”

小江严肃了起来,慢慢地说:“柳巷里人还不算少哩……”衣着打扮跟京里比土得要命,苦却是一样的。在官府名册的竟有几十人,每天一睁眼就背着多少不等的要缴给官府的钱。大部分人身体都不好,少数人病得更重。

小江低声骂关丞:“他只知道收钱,也不管管里面的人,四、五十岁了还不放人家,这一行,能活这么久不容易。”

“唔,你先择年纪大的透个信儿,不要多,四、五个人,咱们先试试,她陈情,我放她脱籍。”

小江瞪大了眼睛。

“福禄县是穷,县衙是缺钱缺得厉害。难道要我跟她们催要卖-身-钱?”

“您……您真的要放了她们?”

“不然呢?给她们看看病,好叫她们多活一阵儿,好好地卖-身?”

“可这样,您会不会有事?这都是钱呐!”小江说,“每月、逢年节,都要给官府缴钱,少了这一笔钱,您的日子怎么过?”

“那是我的事。你的口要严,”祝缨说,“这是不能公然宣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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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去了我不认。”

小江笑道:“这样就很好了!我去!”

祝缨的打算是慢慢地从年纪大的开始,凡觉得有处可去、想离开的,自己陈情,她就把人给放了。然后也不给官-妓名单里再增补人员,灶底抽柴,一根一根抽完,灶凉了,完事儿。

她不可能一次就全都干了,这样动静太大。等到福禄县能从其他方面把这一笔来源给填上了,官营的她就能全给关了。

福禄县本来是个穷县,这也是老大的一笔收入,但是妙就是妙在它穷,所以这个“老大的一笔收入”的绝对数目不是特别的多。如果祝缨卖橘子、增种庄稼的计划能够顺利,完全能够覆盖住这个窟窿,那就没有什么后患。

问题应该不大。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祝缨是个遇到了事儿就上去干的人,她不再为“以后”的事烦心,先去看了一回识字碑的进展。看着看着突然想:为什么要让小江这么辛苦呢?干嘛偷偷摸摸的呢?既然妓-女可用,那就用下去。

说起来,她还真不太知道传播这些个要用妓女,盖因她实不是个“才子”走的不是这个路子。

十三乡的碑都树起来了,她便让小江不要再去柳巷,由县衙下令将县城的官-妓集合起来学唱歌,再分派十三乡里走乡串村地唱它半个月。正值春耕已过,乡村还算闲,唱歌也有人听。

县衙出个通知,告知“歌词对着识字碑能识字”。

齐活!

…………

祝缨这里把告示一贴,又去流人营里看了一回,这个营盘几乎有个村镇那么大,但如果不讲盖得多么好、只要能够遮风挡雨的话就非常的快了。

已先盖好了十几间工棚。其他的房子也跟工棚差不多,不过有门有窗不漏雨。祝缨沿着流人营转了一圈,她盖过自家的屋子,不要流人营跟她的私宅那样好,只要结实、不会塌就行。指出了一处地基有问题的,命拆,又指出一处房梁不对的,让重装。又挑出几处小毛病,譬如窗歪了、门合不上之类。

祝缨重新估重了一下工期,也就再二十天就能成了。

这个进度祝缨还是比较满意的,识字碑、流人营两件事没有问题了,祝缨就打算召集士绅们继续说橘子的事儿。

从工地回到县衙,门上却向她献上了一张名帖。

祝缨边走边问道:“这是什么?”

童立道:“是赵翁做寿,又是给他侄孙饯行。就是那位考上府学的小郎君。说是两件喜事合一件,再三拜托大人去吃杯酒。”

“哦!族孙。”祝缨想起来了,那位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考上府学的学生也是姓赵,论起来是赵翁的孙辈,可实际上差不多出五服了。但是同姓,又都在一县居住还能时常见个面,赵翁做寿就能拉上他一起。

祝缨道:“行,那就去吧。你拿着我的帖子过去说一声。”

“是。”

祝缨又让家里给准备三份礼物,一份是给赵翁的寿礼,只要寻常礼物就行,一般也就是点寿桃烧鹅肥鸡之类。另两份是给学生的,文房四房之类。祝缨一般不大参加乡绅们的家宴,全县这些大户人人做生日她都去,这一年不用干别的了。

这次过去是因为赵翁拿族孙说事儿,祝缨过去也是为了表个态。给学生饯行的礼物就得准备了。另一份就顺手给甄琦,也是显得不厚此薄彼。

日子在三天后,衙门里不少人都接着了请柬,祝缨就允许大家早半个时辰落衙回家准备。没接到请柬的人也都跟着欢呼了起来。

欢呼声还没停,赵翁那里又派人来请,说:“今年六十岁,要大做,街上也摆流水席,路过的都有席吃。”

祝缨也换了便服,往赵翁家去。在赵翁家,衙里的官吏到了一些,乡绅里的熟人也有不少。

宅子外面的街上摆了十几张桌子,上面放着些菜肴,不时撤去残肴上新。

祝缨是主宾,她到之前几乎所有的人都到了,赵翁率家人迎接。赵翁身边站着出了五服的族孙赵振,这孩子也是一脸的懵——之前对我没这么好的呀!

不过祝缨给了他文房四宝,他就高兴地接了:“学生一定好好学习,不给大人丢脸!”

赵翁也不在意祝缨给他多少贵重的东西,一把挂面都行,体面。

祝缨见席上坐的不止有乡绅,还有许多县学生,笑道:“这是都齐了。甄琦呢?”

赵振道:“给他帖子的呢,他家说已经去府城了。”

祝缨就不再问了,转而对赵翁和赵辰的父母说恭喜。又说赵苏:“你也要努力呀。”

赵苏是没去考的,知道这是场面话,配合着说:“是。儿的功课还差着些,还是跟着义父再学两年才敢说有把握。”

县学生们挤眉弄眼,他们的父母长辈到场的却都开心。甄琦走了好呀!

他们看祝缨跟赵翁说话,在底下窃窃私语:“这下大人可有心多管管咱们了。”

无论学生还是家长,他们都能感觉得到祝缨对寒门学子是有些偏爱的。如果没有祝缨公开的选拔,不说“獠儿”赵苏,甄琦不是“獠儿”他一个穷鬼也是没什么可能进县学的。须知县学当时已然放羊很久了,塞满了各种想要个好听头衔的富家子。

而祝缨给县学的许多补贴,甄琦拿的最多。那些补贴对富家子只能算补贴,却能让贫儿没有后顾之忧。利好谁,他们知道,他们不敢说。

一个县令,精力就这么多,先有一个“义子”要高高捧起的照顾着,再多一个甄琦分了关注,别人能得到的就更少了。这回也有旁人想试试府学,就是有这个原因的——县令大人心尖上站满了人,没地方了。当然也因为祝缨狠抓县学,大家的学问也都有了长进,也敢试一试府学了。不再跟以前一样,就只为混个县学生的名头,说亲的时候也好听,到了年载就退回家。

“县令大人要是肯管,必是有前途的。多学两年,把根扎牢了才能有出息呢。不由府里推荐,有县里推荐也是可以的嘛!到了县里,还有咱们的事儿,府里谁认得咱们呢?”他们低语。

祝缨在赵翁这里呆得不久,坐不多会儿就离开了。

次日,便是“还席”的名义,请乡绅们又一总请了来,这回就纯是为了福禄县的事了。

祝缨坐在上面,对下面坐得满满一屋子的众乡绅道:“咱们的事儿耽搁了许久,可得开始了。诸位先看看这个。”

后面端出一盘子的梨子来,乡绅们都认得梨,由顾翁问:“大人拿梨子来是什么意思?分离可不好啊!!!”

祝缨笑道:“怎么会呢?梨是秋天的东西,我却在前天吃到了。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了——存储。”

她慢慢地给乡绅讲了两条财路,第一是“福橘”,这东西她已经开始着手了,在府学考场外就给每个上场的发了一个铁制的,等到赵振去了府学,就让他还带着,慢慢宣扬。等到秋冬橘子上市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些口碑了。

这是卖“彩头”的。

第二是“反季”。她说:“在京城,四季都有鲜果吃,不过有的贵些,有的有钱也买不着,只供宫中及少数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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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享用。我前天看到这梨子突然想起来这个了,这也是极贵的。京中是有暖室会种些果蔬,量少。不过,好像是可以窖存?那咱们就不止卖一个新年了!”

顾翁等人都说:“不错!是有些存储的法子。”

祝缨道:“还要请教诸位父老。”

与农桑有关的东西,她都是现学的,也包括水果。冬天暖房种果蔬这种事儿顾翁他们不太懂,他们既没有这么奢侈也不太需要,福禄县这个地方,四季几乎都有产出。当然冬季少些,所以只要稍稍存储一点就行。他们的窖仓里更多的是用来存储粮食、蔬菜,并不去存很多的果子。

正如县令不让果树侵占农田一样,乡绅们也不会放弃存粮而存果子。

但是他们有余力还是会存一些。

一般就是窖藏,不能热也不能太冷。太热肯定会坏,太冷了就会冻坏。地窖里还不能干燥,如果干燥了,果子就空了,咬起来像败絮一般没有汁水了。在这段时间里还要有人时不时去翻拣,将坏掉的果子拣出来扔掉,不然一个坏了就会将周围的果子都传染坏掉。只要照顾得仔细,梨、柑橘这样的水果能存到来年三月。

顾翁等人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只是与卖橘子一样,也是需要一点事先的小小的“广而告之”的。

祝缨道:“还有旁的难点,听我讲。其一,我不能出面经商。其二,存储仓库恐不够用。其三,咱们周围卖水果的多了去了,见你争买卖,又使坏怎么办?其四,销路。其五,品相、口味好了才能卖得出去。其六,又需场地、人工等。”

顾翁等都点头。

顾翁道:“今年橘子还没成熟,仓库可从现在开始筹备了。秋收之后闲人也多,若是量大,翻拣果子之类也得几百人手哩。”

赵翁道:“大人不好出面,只管安坐幕后,您点个人来办事,大伙儿无有不服的。”

连雷保都说:“咱们亲自押运,见机行事。”

祝缨道:“起头各自行事必然不行,还是由县衙牵头,诸位做事。”

众人都说:“谨遵令。”

祝缨便让他们先报上橘树的大概规模,再加上摸底的散户的,拢出一个数来。再与他们计算所需仓储,从现在开始,各家开始准备仓库。祝缨道:“不能耽误了粮食。”如此一来,库就不够用了。因为以前是收了橘子绝大部分就当季价贱卖处理了。

现在是要存起来慢慢卖高价。

祝缨道:“县里修库可以出租,按市价。”这就是县衙合法地从中取利了。乡绅们觉得这也是能接受的。而且祝缨出手的话,这仓库修得应该质量还可以,比他们自己修的还强些。

至于销路,祝缨道:“福禄县人虽少些,在府里、州里还是有一些的吧?先拣咱们县人多的地方,给他们拢一拢,同乡之间互相帮衬。设个同乡联络的点,抱个团儿。”

像陈相公子就带她见识了在京城做官的“同乡”,陈大公子的朋友傻点儿另说,陈相让她认识的人可都是能顶用的。

怕别人掀摊儿,那就自己人抱个团,在不偏僻的地方弄个院子,凡本地在外的人都可以这里联络感情。她就出这么个主意,头一年也不要干得多么的大。从现在到过年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可以经营呢!

顾翁等人眼前一亮!“同乡”关系他们是很懂的,虽然同乡之间互相坑骗是常有的事,不过如果只是借个人气、声势,那就很划算了。

祝缨道:“来,先从本府开始,咱们先设几处,择精干子弟去主持。他们过去只是‘客居’‘游学’长见识去的,并不是去经商。有本地商人过去要借用地方,也是他们照顾同乡。”

来了!

乡绅们精神一振。

祝缨想过了,很多事不用乡绅们是不行的。福禄县这块地方,识字的人都少,一文十个橘子都数不利索的大有人在,也就只有这些乡绅家可用的人还多些。有老师教都得好几年才能教出个差不多的人,何况福禄县也没多少能正经讲课的先生,光靠识字碑?怕不得个十年二十年的才有结果。富家子弟现成可用。

先定下五个点,比如南府就是赵翁的儿子,隔壁县是雷保的弟弟,隔壁府是顾翁的儿子。他们都不是商人,是去主持一地同乡会的。背后是县衙,但是县衙又不出面。这其中他们可以做的小动作就多了,也是会有收益的。

他们在当地先将橘子的故事传出去,到时候再由福禄县的商人去“投奔”。

赵翁的儿子到了府城,就可与赵振这位族侄有联系,讲一讲带了只橘子进考场从而考中的故事。

那边故事讲完了,这边库修好了,也就到了橘子收获的季节了。

祝缨道:“诸位不要畏难畏险。试一试而已,输了算我的。”

顾翁等人都说:“大人为我等思虑甚多,我等岂能毫无担当?”也都要承担一部分。

祝缨道:“本是我多事。诸位原可以安安稳稳取租过活的。”

雷保虽然挨了打,这一两年有事也没被落下,品出来自己就是撞枪口上了,事情过去不会再被重复追究,于是也站出来说:“人往高处走!县里穷成这样,能有别的出路还是想要的。只是咱们笨,没想着。经商也干不过别处的人。现在大人来了,就好了。”

当下讲定,祝缨幕后总揽,县衙就收个仓库租金以及商税,其他的盈利都是乡绅们的。但是乡绅们须得组织起来,也收普通百姓的橘子,不能压价,要买卖公平,每年都有个定价。再有,凡种橘树的种植、采摘、运输、仓储的管理也都要用本县的百姓。

同时,不许耽误了种地。

乡绅们一口答应了下来!

祝缨道:“还有一件事,橘子存储在秋冬,我想,秋收之后就又该征徭役、修水利了,今年又有这事,须得再腾出些人手来将路也再修一修。这个不用你们管,莫慌,县里出徭役人工。则仓储的人手可以用些妇女,县里不会为你们征这个徭役的,须得你们自己雇去。一是心细,二是正好得闲。我知道你们有佃户可使,你们手里的佃户也未必够用。”

顾翁等人犹豫:“这也用不了太多的人手,何必要用妇人?这许多妇人聚在一处,说出去不好听。男人干事更可靠。”

祝缨道:“你们都是有年纪的人,见过的事情一定比我多。我只说一件,有了俩糟钱儿就去买酒、嫖-娼、去赌、去轧姘头,到手的钱全花光了、老婆孩子在家里饿个半死的男人,不是一个两个吧?花光了算好的,还有花得太顺手欠债的,最后老婆孩子都卖了,家破人亡。”

顾翁叹了口气:“是有的,把自己喝死的也有很多。”

祝缨道:“要是出了这样的事反而不美。老实肯干的男人当然可用,不过这样的人我要先征发了干工程,不能给你们。”

顾翁还有点犹豫。

祝缨道:“我就这么一说,可以先试一试。我估摸着女人更能持家。如果你们要用男子,就要将他的工钱先批一半给他们家里。不能本县赚得钱,却有百姓饿死。”就说她家,她爹算好的了,不嫖不赌也尽力养家糊口,可钱财上头也不太聪明。

顾翁等人这才点头:“大人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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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道:“事儿还没干下去,边干边定章程吧。等章程定下来了,我就不管了,全交给县中父老来处置。但在我手上,不能出纰漏。”

顾翁等人心中乐意,口上十分挽留。祝缨道:“官员是不能经商的。我只为本地百姓才插手。”

顾翁等人又高声赞扬祝缨实在是个青天,自她来了之后风气都正了。顾翁率先提到了识字碑,说:“实乃德政,开启民智。乡民都是好的,只是有时候与他们说话杂夹不清的。他们也不懂礼法,就只认自己的死理。有时候又不识数,收他们的租子就以为我们盘剥……”

说了一大套。

张翁道:“以往不见衙门为百姓租牛,大人可谓民之父母。难得是能做得成。比那些满口文章、眼高手低之辈又强许多。”

雷保也说:“大人宽宏大量,不计小人之过,对事不对人,给了小人改过自新之机,小人感铭五内。”

祝缨心道,等到这笔买卖的好处拿到手了再说吧!真亏了本儿,有你们骂我的时候呢。

她面上却表现得十分谦和,说:“诸位过奖了,等到事成之后,我与诸位一同庆功。眼下同乡会馆是少了些,以后会有更多,没有同乡会,还有别的呢。不要着急,有的是机会。”

大家都说好。

计划定下,各人都还算满意,没捞到同乡会馆的机会的乡绅虽然有些躁动,不过祝缨有了许诺,他们也都静观其变。

回家之后各家又有自己的盘算,也有准备扩建仓库的,也有加派人手检护果树的,也有给家人准备行李的。

祝缨让他们弄个同乡会也不是一张口,而是先批了款子,一人带着二十贯去,先定下落脚点。后续如果有什么麻烦,可以随时来报,官面上的事儿,县里会发文帮他们沟通。名义祝缨都想好了:本县百姓在贵处有了纠纷,还望查实。

等等。

祝缨亲自将外出建立同乡会的人送出去,几个人都是她平日里观察过的比较能干的人,不至于出门被骗又或者从中抽成太狠。这里面几个人都不是一个乡的,从此又形成了一个格局:同乡会中又有同乡,总是投奔离自己更近的人。

这些却是祝缨无法左右的了。

她现在手上又有了另一件事情的好消息——赵苏来报,苏媛又来了。

渐进

天上飘着雨,祝缨在县衙屋檐下看雨的时候接到了苏媛的名帖。

驿馆的驿丞陪同苏媛的随从将名帖送了过来。

祝缨已从赵苏那里知道了这件事,她并不惊讶,示意他们到檐下避雨。名帖沾了雨水的潮气入手有点软,打来看依旧是赵苏代写的笔迹。

“树兄”道:“小妹回了洞主,洞主答应了交换奴隶。”

祝缨微笑道:“那便好,有劳苏娘子跑这一趟啦。我当亲自去拜见苏娘子,再商谈细节。”

“树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祝缨道:“你有话不妨直言。”

“树兄”心道:交换什么奴隶?你不知道小妹花费了多少力气得罪多少人。

他摇摇头:“没有,县令有话同小妹讲吧。”

祝缨道:“好。”也让小吴拿着帖子去见苏媛,表示自己第二天会去驿馆见苏媛。

她已与乡绅们聊过了,她以市价从乡绅们的手里换取獠人奴婢,如果有已在乡绅家里时间很久、已然“归化”的奴婢,自己不愿意离开,她也不强行将人带走。只要这些奴婢与其家人见一面,再做决定。当然,很多时候这些奴婢的家人可能也找不到了。因为“獠人”数部语言也多,现在交易的只是奇霞一部里的阿苏家。

苏媛手里的奴隶,有多少她都尽力去换,这个价格就不是山下的“市价”了。

第二天,祝缨带上祁泰、关丞等人到了驿馆。驿馆里还算清净,苏媛此次没有带大队的奴隶过来,须得先商议好了,然后还是照着租牛、还牛的程序,双方在交界处交换。并非一句“交换”须臾就能办好的。且要统计数目、辨清来历之类,奇霞族没有文字,这项工就更繁复了。

小吴在身后撑起了硕大的暗黄色的桐油伞,苏媛的目光在油伞上,只见伞面弯弧雨水顺着伞骨的尖角落成一串。祝缨看苏媛,只见这个姑娘依旧精神十足,心里也觉得她是个能顶事的人。

进了屋里,两人对坐,祝缨先说:“苏娘子远道而来,辛苦了。”

苏媛道:“也不苦。我就不跟县令多说没用的话啦——我们愿意交换,交换的条件要变一变。”

祝缨好声好气地问道:“怎么变?”

苏媛道:“我不知道你们手上有多少奴隶,应该没有我们的多。多出来的你还要不要?”

祝缨毫不犹豫地说:“我都要!”

苏媛道:“那得用别的东西来换,我也不要人。我也答应你,不再掠你县里的人。”

祝缨道:“要换什么?”

苏媛道:“盐铁米最好,可你们说不能多换,那就换点儿别的吧。”她显然是有备而来,列出来的单子很细,多是些需要百工技巧的,以及有一部分奢侈品。她说:“凡单子上的,只要你有、只要能换的,都行。”

祝缨接过单子看了,上面也有金珠玉贝、漆器、琉璃,也有瓷器——瓷器还指明了器物的类型,譬如酒器、餐具等等。也有木制农具,比如耧车木犁之类。祝缨指着这一类说:“你要这个做甚?你们没有木匠?不如换些别的。”

苏媛道:“我要这些的。”

“好。”祝缨说。

苏媛声量低了一点,说:“别人家的奴隶我们不要。要了也没用。”如果可以她想交换一些山下的熟工巧匠,尤其铁匠一类,这些到寨子里是非常有用的。还有很会种地的农夫,但是农夫是连他姑父都不肯给往山上弄的。姑姑以前曾送了几户佃户往山寨上去,惹得姑父大发雷霆,两家差点断亲,直到将人还了回去事情才算完。她就不再做这类的试探了。

祝缨道:“可以。”她这里跟乡绅们说话底气还算硬,不过据她看,苏媛在阿苏家恐怕没她在福禄县说话这么好使。据赵苏的说法,他还有四个表哥,所以祝缨对苏媛总想问一句“你能做主吗?”

苏媛又说:“你这里要有多出来的我们家的人,我也拿东西与你换。”

祝缨:“可以,”

接着,苏媛拿出两份单子来,字是她自己写的,写得歪歪扭扭的还有错别字,祝缨看多了祝大张仙姑的字也都能顺出意思来。

第一份里面写了一些奴隶的情况,无非男女老少,健壮瘦弱之类。有一些人后面点上了墨点,苏媛道:“他们都说是你们县的人,没有墨点的就不是。”有墨点是三十三个。

祝缨从头看到尾,约有二百来号人,她能拢起来的“獠人”奴婢比这个数目要少一些,看来得填点东西进去了。

两下拿出来的都是约数,一则语言不通,来历说得不是很明白。二则也有瞒报伪报的。苏媛那儿统计的时候,有奴隶以为是要被拿去放血祭天,就说自己不是福禄县的。也有知道是要交换,不是福禄县的也伪称是的好逃出生天。

祝缨这里对“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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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属也是分不清,因为祝缨自己学会了奇霞族的话,只有奇霞族的还能弄清楚一点。其他的就模模糊糊,也有认的、也有不认的,祝缨发了狠,接着学那个“勇健之族”利基族的话,现学现卖这次是来不及了。也有在山上就是奴隶,觉得山下奴婢比山上奴隶过得好而不承认的,自己都不承认了,主人家也乐得留个劳力,这种就更弄不清楚了。

祝缨也不自己上阵,而是叫了祁泰:“祁先生。”

祁泰拿着单子上来,上面也是名单,奇霞族的有三十九人,其中十五岁以下的倒有二十人,十岁以下的有十五人,仍是男女奴婢婚配之后繁衍出来的。

“树兄”上前与祁泰对阵。

双方各拿了一份看起来统计到个人的精确名单,连年龄、家庭关系都有,其实两份都有不少水份。先是对了数目,一兑一的抵销,本来苏媛手上的福禄县籍的人没有祝缨手上奇霞族的人多,由于祝缨所有的山下人都要,反而是祝缨要多拿出物品来了。多出来的这一部分祝缨没有让祁泰去讨价还价。

祁泰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嗖一声将单子一卷,人闪到了祝缨身后,他一个书生样子的人行动不利索,左脚绊右脚差点绊脚,扶着祝缨的椅子才站稳。他买个菜都买不利索,只会被菜贩宰,这种毫无标准而要与人争执的事吓着他了。

祝缨道:“你单子上要的东西太多,这些人换不得这许多,须得有人与你仔细议价。我叫赵苏来从中权衡,也不叫你吃亏就是。”

山下“精工”的物件儿,在山上山下也是天上地下的两个价,卖到寨子里还是很贵的,祝缨才不要让祁泰参与。

苏媛道:“好。”

到了第二天,就是赵苏做个中人掌眼,一边是“树兄”一边是关丞带着市令。祝缨和苏媛都没有出现,苏媛又去了县城中游走,又往县外看看田里的情况。祝缨也让她看,也不陪同,祝缨自己还有自己的田要看呢。

侯五跟在祝缨的身边,见她只专注看农田水利,不无忧虑地说:“以往在边塞都防着胡人窥探哩。又要盐铁米,又要交易,又四处乱看,还跟山下人联姻,怎么看都像是准备着要起兵的样子。”

祝缨道:“两处情形不同。初见阿苏洞主的时候他还遇到了刺客。我看他们这般准备不是冲咱们,是冲其他的‘獠人’。县中无驻兵也不是朝廷的疏漏,而是不需要,最近的驻兵地在邻县边界,真有事要过来也是很快的。”赵苏还在县城她眼皮子底下看着呢,顾翁等人轻轻松松就能凑起二、三百精壮。

几次巡视,全县道路都还算通畅,也不见被大规模袭扰的痕迹。百姓也没有哭诉的。

她心里都有数。

侯五道:“叫个娘们儿出来谈事儿也不对。”

祝缨道:“说不好这就是他们老实的另一个原因。”看得出来苏媛的能干不是伪装的,也能看得出来苏媛有些事背后也是困难重重但是她自己都不提,老洞主年纪又大了,气色也有点差,还有四个儿子。新旧交替,“对外武功”或许是新主立威的极好手段,但有脑子的人一般会选择先“安内”。没脑子的人,她就更不用怕了。

如果条件允许,她还想上山去看一看。

又经过了三天,两下的价终于谈妥了,有赵苏在中间又憋了一回气,终于双方价码谈拢。“树兄”以为山下的东西要价太高,苏媛明明在市集逛的时候看着的不是这么个价,凭什么要高了几倍?关丞和市令就说,集上的东西都是有数的,你们买了,县里百姓要的时候就买不到了,这可不行,可不得抬价?商人卖东西都是这样的,有人争买的时候就贵了。

两边吵了三天,一般的手艺活计只比市集高了不到一倍,而奢侈品的价就比较没边了。还是赵苏两边不讨好,才将价给谈拢。很难想象,一套黄金嵌宝的头面能换三家奴隶。因为山上要的东西还挺多,奴隶不够抵的,好在苏媛当时准备了两份单子,另一份就是山上的物产。

这个交易也是县衙出面的,并不由普通商户直接交易。县衙从市面上以市价买到这些东西,转手给山上就赚个差价。美其名曰“税”。

山寨里就是苏媛这边直接出面,她也照着市价跟祝缨算,并不比着商人入山的收购价。由于祝缨主要先要解决牛、马的问题,也就是以人易物,这个价还比较公开,也是县衙支付,祝缨也不亏。

“树兄”看着自己手上单子还有许多没有换到的东西,感觉十分遗憾。

两下又约定了交易的时间——十日后。地点还是在西乡,地方也还是老地方。

…………

“树兄”与苏媛即刻启程,他们需要回去点齐奴隶、准备库房、安排押运的人手等等。

出了县城,“树兄”才以奇霞话对苏媛道:“小妹,既然他们愿意拿东西换人,咱们不如再——”他做了个捕猎的动作,“叫他们拿东西来换?”

苏媛犹豫一下,表情变得很坚定:“不行!索宁家、利基族、已很难应付了,不能再添敌人!与山下人做朋友比做敌人好。”

“再这么换下去,咱们家就要被换没啦!牛犊马驹卖不上价,长大了要三年,唉……”

“树兄”也很惆怅,他辅佐了洞主几十年,也并不是一味只知劫掠之人,却不得不为家底而发愁。且山下城坚池深兵器锋利心眼多,他也不是没交过手。

“这个县令像个柔弱的女人,再逼一逼试一试多要些东西,万一松口了呢……”

“女人怎么了?!”苏媛突然说,“像个女人倒好了!没那么坏心肠!烧死我阿翁的可不是女人。”

“树兄”无奈地笑笑,苏媛一个女孩子想要代父掌权是很艰难了的,可惜她的哥哥很难在与对家的争执中取胜。

苏媛意识到自己乍刺了,缓声道:“敌人已经够多了,好容易遇到一个软和的,不要激怒。他不是一般人,我要从他身上学很多很多东西。”

“树兄”奇道:“学什么?”

“他事事都照着簿子,没本事的人干这样的事只会被骗。有本事的人干,是让人老实点儿他什么都知道,也是叫人都到他手下来听话。他能管得着这些人,我要好好学一学这个本事。”苏媛大多数的日子是在山寨中,他们的习惯用词、词汇量与平地人差别稍大。心里十分清楚,“控制”一词却不在她的词汇列表中。

苏媛讲如何治理部族、山寨的时候每每说奇霞话总有些不得劲,有许多意思她心里明白本族的词汇里却无一个合适的词可以用,还要借些山下的词。

她慢慢地想着,说:“咱们有那么多的人,却没有山下的人那么样的有用。阿叔,你看他们要人,人有用。咱们人多了就没那么有用。他换了人,人心向他说他们好,不向他的也不敢不听他的,他就更能‘治理’好这些人。我多赎了人,也有人说我好,也有人说我坏,多出来的人要怎么活呢?”

她说到最后已经自言自语了:“姑姑说县令管的人不比咱们管的多,可是他就比咱们有力。表哥还说要‘百姓’富裕,这要怎么做呢?啊……”

一路上,苏媛都在想着治理山寨、阿苏家所有能管辖得了的范围的事儿,直到回到寨中仍然没有停止。

“我要能管着整个奇霞族,人口比他一个县要多多了,地方比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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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府也不差呢!可却不比他强。光靠抢是不能维持的,咱们族里每个人都如山下那样顶用该多好啊!要怎么做呢?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山上的人也与山下人一样有用……”

她惦记着惦记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还要打起精神收集奴隶、安排给奴隶一点吃的、收集要交换的牛马等等。

山下,祝缨倒过得惬意。

一大早,张仙姑就早早地起来,将之前冬天没烧完的炭盆点了起来,把祝缨今天要穿的衣服给烘一下。昨天下雨,晚上停了一阵儿,早上又开始下了,衣服都潮了。张仙姑对女儿十分讲究,认为女人不能受寒受潮,一边烘着衣服一边说:“这雨水可太多了。”

“福禄县的雨水本就比京城、比老家更多些,去年也这样,再下一阵儿就能晴两天了,”祝缨说,“要不怎么叫‘烟瘴之地’的呢?人都不爱到这儿来。”

张仙姑咂咂嘴:“可惜了,好吃的果子有不少哩。”

“这才不会饿死太多人呐!”

张仙姑烘一件让祝缨穿一件:“快,趁热。”

祝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行,我趁热吃了。”

张仙姑抬手拍了她一巴掌:“你这张嘴!”

一件一件烤好衣服,看祝缨穿好了,张仙姑才满意地说:“行,吃饭去吧。”

她这衣服也算白烤了,祝缨吃完饭,把县衙的事务吩咐完顶着个斗笠穿个蓑衣就去田里了,又腾了一身湿气。春耕完了,她从乡下接了两个老农过来,连同单家几个农夫一同伺候她那点宝贝的试种田。

老农也披蓑衣戴斗笠,陪她下地。祝缨因张仙姑说到了雨,就向老农请教雨水的问题。老农道:“现在还不算雨下得最大、持续最久的时候,现在下一下好。只要扬花的时候不总是下、收割的时候不下,水肥跟上了,今年一准儿丰收。”

他们又去看了其他的地,也有长得好的、也有长得不好的,单八等人跟老农嘀嘀咕咕,一致认为还是水土地气的原因。单八等人觉得这里太湿热,老农则说他们不懂,这里最好了!最后怄了点气,都约定等到收成的时候再看。

过了两天,天晴了一阵儿,后衙张仙姑赶紧张罗着洗衣服、后半晌又要晒被子之类。祝缨这里也将要与苏媛交易的人、物依次准备好。乡绅们才从她这儿得到一点橘子、同乡会的好处,又要卖奴婢给她,虽不是强抢还给了市价,乡绅们也是哭笑不得:“大人可真是……”

不吃亏呀。

不过也是无伤大雅,他们也没有强烈反对。但是公推了顾翁做个代表来与祝缨请愿:“大人说这獠人部族多,今天来一个要换的,明天再来一个要换的,那可受不住呀。这些奴婢都是咱们正经从中人手里买来的,可不是自己抢的。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不要那个的,也忒麻烦了。”

祝缨笑道:“要不我把这样来历的都买了?”

顾翁道:“也行啊。”

祝缨道:“祁先生。”

顾翁见她要动真章了,赶紧阻拦:“别别别,一叫祁先生就是要动手了。大人总要给我们一个准话,您一向不好折腾乡里的,大家伙儿都感激着呢。”

“我折腾的事儿可也不少。”

“是好事就不算折腾。”

祝缨道:“我要告诉你以后都是好事儿呢?”

“那行!”顾翁一口应了下来,“秋天想收庄稼,春天也得洒种子,明白!”

祝缨指着他说:“人老成精了。”

顾翁道:“不敢不敢,尚觉年轻,还给为大人办些事哩。”

两人都笑了。

到了约定交易的这一天,祝缨依旧是亲自带队前往,这次留关丞守家,带着县尉、莫主簿、司户佐等人同去。司户佐是为了当时就统下人口,如果是本县的,就在本县恢复了户籍。如果不是本县的,凡本府的,祝缨就行文给送到府里,不是本府的,就行文送到鲁刺史那里让他看着分派。

此外又有货物,运送瓷器尤其小心,以厚厚的草垫隔一件一件包好,隔好,再用草绳捆好、装箱。此外又有少量的米可以交易。

山上除了人就是牲口,祝缨这里把兽医也带上了检查。“树兄”看了一眼这个半老不老的兽医,颇有些心动,差点开口要换。

祝缨看一看这些奴隶,大部分瘦骨嶙峋,因瘦显得眼睛特别的大,骨节突出,头发被剃得只剩狗啃的一撮胡乱编成个辫子。他们的颈间、腕间、踝上都有磨损的痕迹,这是长期戴枷或是镣铐颈圈才能留下来的。身上多有交错的伤,有鞭伤、有棒伤,还有一些锐器伤。其中又有十几个残疾人,或是没了手、或是没了脚,又有瞎子,或耳朵没了的。

赵苏低声对祝缨道:“都是受了刑的。”

随行的人脸上或有些薄怒或有点恐惧,祝缨面不改色,道:“还行。”

两下交易完了,都各带了点盈余,互相看着地方货物的盈余,祝缨和苏媛都会心一笑。祝缨看看还剩下些手艺活还有点农具,她敲了敲箱子:“带出来就没有再带回去的。”都送给苏媛了。

苏媛又送了她一头牛、一匹马,她们的马马种有点矮小,比祝缨从京城骑过来的看着灰扑扑的,马的身高差也有点像人的身高差,但是在附近使用无论是载货还是拉犁都很适合。

她又拿出些茶来给祝缨:“请尝一尝我们的茶。”

祝缨也大方地收下了。

然后苏媛又提出了一个要求:“我阿爸想亲自去县城一趟与县令大人面谈一些事儿,可以吗?”

祝缨道:“当然可以。”

阿苏洞主下山到县里又是另一番安排了,不能像苏媛这样就直接来看姑姑了。他有着“异族头人”的身份,算是半个外宾了。一是安全问题,他得带护卫,护卫要带刀。二是要谈的事。都要苏媛事先跟福禄县有共识。

祝缨道:“护卫可以带,也可以带刀,但不能随意走动与人殴斗。如果出了人命或致人伤残,大家都不好说话。我也会派人来迎接,有我的人带着,这县里谁对洞主无礼又或先动手,我来罚他!”

苏媛想了一下,看看表哥赵苏,这一年他在县里处境好了不少。她说:“可以。”

至于要商谈的事,苏媛道:“事情还要我阿爸自己说,对县令不会很难的。”

祝缨道:“好。”难的她肯定不会答应啊,啧!

阿苏洞主下山的日子约定在五日后,祝缨先回县城准备,苏媛去寨子里汇报。

…………

祝缨这边命人准备了几辆大车,都是平板车,一车一车放满了人,一路将人拉到了县城。然后由司户佐一一登记,各分一类。县衙地方不够,正好流人营已建得差不多了,里面虽然没什么家具,居住的条件却比山上奴隶居所强得多了。

司户佐与营地监工将人各按籍贯分好,直到此时他们才确定是真的回家了,一时哭声四起!

有几个伪称自己是别处被掳的人高声叫道:“我是本县人!我是本县人!我姓张/王/李/赵,某翁、某郎君是我叔祖/叔父/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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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户佐好气又好笑:“你倒机灵!”又觉得他们可怜,少不得重新登记过。

因各乡大户几乎都在县城有家人居住,司户佐往县衙里报了信,不多时,祝缨就安排了各户来认个亲。他们未必相识,但是可以“叙家谱”,一叙家谱,某代某祖,大约也能知道是不是自家人了。

祝缨也过来看一看情况,她只说一句:“今天就算回家啦。”下面又是哭声一片。祝缨道:“来认一认吧。”

又是一阵叔伯兄弟侄的称呼乱飞,各位大户也不好意思推拒他们上前拥抱哭泣。也有人哭儿子被活埋了的,也有人哭老婆在逃跑的时候落下山崖跌死的。祝缨都安静地听着。

直到一人说:“叔,我想家,我娘怎么样了?”

此人是另一位乡绅的族亲,姓王,十来岁的时候走路上被掳走了家里就剩下个老娘了。至今已有十年,他还活着,老娘是死了,家里的地也被族里拿走了。

他叔含混着,祝缨都听在耳里,知道麻烦这才开始。

果不其然,第三天就有人到衙门里来告状,说这个不是王家族亲。并不是所有人都盼着族人回来的。

王翁无奈,只得到县衙来求祝缨:“大人,当时以为他家绝后了,族中公议的,地已耕了这许多年。大人判他还回去是好判,这几亩田还给了他,只怕他在村里也住不下去了。他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大人总不能一直派人看着他吧?那地,别人已种了十年了!”

祝缨道:“我把人赎回来,不是为了让他再被人逼死的。”

王翁一脸的惶恐。

祝缨道:“你先回去,我自有道理。”

王翁道:“是。”

祝缨很快就将这起案子给判了,她先命人去查访,此人究竟是不是王家失踪的那人,如果不是,判个冒名顶替冒领家财,直接送采石场去。如果真是王氏族人,她也决定先进行调解。王翁说的也有道理,一族聚居,卖个地都得族人先买,本领稍差一点的人得罪了族人想活下去真是千难万难。

探访的任务交给了本地人童波,童波找到了王氏子的舅舅、姑母等人,几人都共同确认了王氏子身上应该有的表记。两下一对,验明了正身。

祝缨再来调解。

她先说王氏族人:“孤儿寡母,十来岁一个儿子路上就丢了。事情过去十年,这一桩陈年旧案我就先不追究了!巧了,这孤儿名下还有二亩地,不认他,地就是无主,就是族里收回。别当我不懂!”

王氏族人俯首。

祝缨又召来王氏子,问明是否有人谋害的他,如果有,要说得出证人。王氏子也说不出来。祝缨也不能确认就是“吃绝户”,就要按照“意外失踪后财产为人所看顾”的情况来处理了。

祝缨便说:“十年了,你的地没人管也荒了,他们耕种、完粮纳税,这十年的出息你不能讨回。他们为你看管田地,十年来耕作不息,费时费力,你也要付些辛苦钱与他们。念你才回来,不必一次付清,可逐年还算与他们。”辛苦钱也不算离谱,就照着朝廷的税率付。

王氏族人知道这县令的厉害先都认了,王氏子还要争两句:“大人,都我的,不给他。”

一旁的王翁见状,飞快上手将这傻小子强行按住了,说:“大人明断!”

有王氏子的例子,接连有人想讨回自己的旧业。只是其中有些人是假冒他人的姓名,就都被祝缨送进了采石场去砸石头了。

这些案子还没全审完的时候,阿苏洞主来了!

…………

阿苏洞主来的时候也是个雨天。

赵苏早一天接到了信,先向祝缨汇报。阿苏洞主到了西乡的时候祝缨就已经知道了,赵苏到县衙找她,她道:“我算着你也该来了,你抽空陪陪你舅舅吧。”

赵苏道:“是。儿这就去请假。”

祝缨道:“先去驿馆看看,有什么你认为要改动的地方叫他们改,务必要你舅舅住得舒服些。上了年纪的人,本来觉就少,住不舒服了就更难过了。”

“是。”

赵苏得了令,往驿馆看了一回,因苏媛也住过,倒也没什么让阿苏家人看着不喜的东西。他请了当日的假,先到城门外接了舅舅,一路将阿苏洞主给送到了驿馆。

县城里的人对“獠人”的出入已比较能适应了,又有换了奴隶的事,虽然也有拿“再哭,再哭獠子把你捉去吃了”的话来吓小孩儿的,但也觉得至少赵苏舅舅家还算讲道理。他们连看新鲜的时间都短,看了阿苏洞主几眼就各忙各的去了。

也有机灵的小贩知道一些手工的小玩艺儿山上人喜欢,拿过来围随着报着高价,一副宰冤大头的热忱样子。赵苏心中不快,坐在马上朝下冷冷地瞪了一眼,小贩吐吐舌头,心道:坏了,忘了他知道行情。

抱着自己的小摊子跑了。

阿苏洞主虽听不太明白,也能隐约知道什么意思,见外甥脸上的生硬表情,豪爽地笑了起来。

赵苏低声叫了一句:“舅舅。”

“好啦,咱们先去休息吧,是不是?”

舅甥俩到了驿馆,阿苏洞主先不问外甥外面的情况,他也有点累了,先让外甥:“你给小妹写什么‘帖子’?这个东西我也要吗?”

“最好有。山下打交递这样更郑重。”

“好,你也给我写一个。”

“是。我已写了一个,您看看。”

“我看得懂吗?”

赵苏也笑了:“那我就为舅舅递过去了。舅舅……”

“小孩子,不该问的不要乱问。”

“是。”

赵苏去递帖子,回来说祝缨正在县衙准备,明天在县衙宴请阿苏洞主。

阿苏洞主道:“那是该客人先过去见见主人的。你累不累?”

“舅舅不累吗?”

“还行,小妹说山下热闹,你陪我出去走一走吧。”

“舅舅要去市集吗?我让人准备些钱。”

“我只看一看,不用钱。等我换个衣服。”

阿苏洞主准备了一身山下的袍子,暗青色的,绣点花纹,头上的帽子也换成了黑纱的幞头,腰间又挂个荷包,中蹬一双粉底黑靴。只有腰间另一侧的刀还是原来的样子,显得有点特别。

阿苏洞主先往市集看了几眼,并不留恋,然后问:“铁匠在哪里?我想看一看。”

赵苏犹豫了一下,还是指了一个方向:“那边。”

阿苏洞主迈步朝铁匠铺子走去。

才看到铁匠铺子的幌子,尚未走近就见两个差人押着一个男子一个有点官味儿的男人在一旁说:“以后谁再打老婆,这就是榜样!我都打了多少人了,你还犯!”一个鼻青脸肿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她的鞋都跑掉了。

阿苏洞主好奇地问:“这是干什么的?”

赵苏低声说:“义父的令,谁打老婆,他就打谁,二十大板。”

阿苏洞主道:“他这么干没人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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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苏道:“大家都听他的。博士说,男子殴妻有伤风化,有违教化,是不义之举。”

阿苏洞主不肯信,叫赵苏给他再问两个围观的人。围观的正在看热闹,被赵苏一问,道:“赵小郎?你不明白?!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县令大人只是随便打打打老婆的男人,又不是抢他们的老婆,抢人老婆的县令都有。这才到哪里?且打老婆也容易出事儿,前回一个老婆被打急了,把男人剁成肉酱了都。”

路过一人说:“打就打了。他能叫全县吃饱饭不是?去年一冬,各家冬天每天能多吃到一碗米。男人在家打老婆也不像个话,大人哭孩子叫邻居听了也闹心。县令大人是官,随便打。”

阿苏洞主听了赵苏的翻译,笑道:“你们那个什么‘博士’不懂,这两个人说的才是真的。”

赵苏道:“博士说的也是心里话。”

阿苏洞主仍然坚持自己的见解。

舅甥俩离铁匠铺已很近了,到了铁匠铺,万铁匠还在这里干活,与本地铁匠也在议论刚才的事儿。万铁匠道:“倒新鲜,别处不见的。”

铁匠道:“你做完活计就回那边,不得闲逛不得见。前些天打了好多,这几天才少了点的。”

万铁匠道:“我那住处他们说快弄好了,我搬去之后就不用住牢里了,以后也能走动走动了。就能看新鲜了。哎,大人这么弄没人说什么?”

铁匠道:“说什么?大人做事一定有道理的!自打祝大人来了,咱们的日子就一天好过一天了,连财主们都不敢欺负人了。”

万铁匠咧嘴一笑:“那跟咱们王相公有点儿像!”他往掌心吐了口唾沫,搓搓手,开始干活!

本地百姓不喜欢被流放过来的犯人。凭经验,被冤枉的当然是有不少,但是能活到这里来的都得有点讨人厌的精神头才能撑过三千里。听万铁匠提到“王相公”,铁匠想:你还知道好歹呢?

看万铁匠也顺眼了一点。

两人说着话,阿苏洞主就过来了。他眼睛很毒,拿起几个东西来问价,拣的都是万铁匠的手艺。铁匠警惕地对赵苏道:“是你?你是知道规矩的,我这里东西不能随便卖的呢!”

阿苏洞主看着他的表情,哈哈一笑,带着赵苏走了。

…………

第二日,祝缨郑重下了个帖子,请阿苏洞主到县衙一叙,她在县衙设了宴。

时间定在晚上,阿苏洞主却在早上就亲自到了县衙。彼时祝缨才吩咐完了一天的公务,让大家抓紧着干,今天早些落衙,也好准备晚宴。

话音刚落,侯五亲自跑过来说:“大人,那个洞主来了!”

祝缨道:“快请。”

一面站在了廊下亲自迎接。

阿苏洞主看起来又瘦了一点,不过精神还好,这天没下雨,他的步子也显得轻快了一些。

祝缨拱手道:“洞主此来,荣幸之至。”

然后才与他转了奇霞语交谈。洞主仗着没几个听得懂他的话,也就豪爽地与祝缨谈话:“小妹回家说县令很公道,比见过的官儿都好。我就亲自来了。”

“太夸奖我了。请。本来想洞主走了这么远的路,先歇一下,晚上好好喝酒说话的。”

“你又不能喝,”洞主取笑一声,“我可不敢让你说破我的心事。哎,县令看我有什么心事?”

祝缨道:“洞主会自己说的。”

说话间到了小花厅,两人坐下,上了茶,洞主喝了一口,说:“比我的茶味道好,可我的茶种得不比别人的差。”

“炒制的原因。”

“是呢,不会弄,好东西都糟蹋了。”阿苏洞主感慨一句,很快切入了正题,“喝酒闲人太多,还是与县令直说了方便——咱们几次交易都还算不错吧?”

“当然。”祝缨心中已有了猜测,几次?是想经常吗?

“这样也太麻烦了,你城里的市集就很好。”

“洞主是说设一个专供交易的市集?”

阿苏洞主点头:“对。以前就几个小商人来回的跑,想要这个也没有,那个也没有。”

“赵沣不好吗?”

阿苏洞主没有否认赵沣也做过中人的活计,道:“好,还不够。”有许多朝廷严令禁止的交易比如盐铁,本地也不产,赵沣想交易都得再中转倒手,他做不来。因为前前前前任知府干的破事以及互相劫掠,山上山下互相之间也没太多的信任,这都不是赵沣一个当地的地主能够解决的。且阿苏洞主又另有盘算,是必得与官府打交道的。

“我要好好想想,哪怕我答应了,也需要好好安排。”

“好!我多住几天,等县令的消息。能等得到吗?”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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