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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潇南仰头看着她,没什么反应。

太乖了太乖了,怎么这人平时看起来凶巴巴的,喝醉了竟然这么乖?

温梨笙与他对视片刻,然后没忍住在他脸上掐了一把,双手捧住他的脸:“站起来,听到没有?”

谢潇南目光一落,看见她腕子上的墨金镯,她有很多个这种配色的镯子,实际上谢潇南每次看见时,都能发现不一样,他说:“又换了一个啊。”

温梨笙见他盯着自己的手:“你喜欢?”

“很漂亮。”醉后的谢潇南不吝赞美。

温梨笙一笑,把镯子摘了下来,镯子是活扣的,扣在谢潇南的手上,虽然有些贴合他的手腕显得有些小了,但也能戴的上去:“那借你戴一会儿。”

谢潇南果然喜欢这镯子,用手指摩挲着。

“起来到床边去。”温梨笙再次说道。

他这次起身了,缓步走到床边,脚步有一些醉后的不稳,站定之后,温梨笙走过去抬手解他领口的盘扣,顺着脖子往下,解到腰间,然后才发现腰带要先解开才行。

她又弯腰,摸索着把腰带解开,衣衫的盘扣解开之后,她从肩头往下扒,刚想说让他抬手,就觉得腰间一紧,而后一股很大的力道将她往后一压,她一下子没站稳倒在了床榻上。

谢潇南将重量都压下来,头撑在她的上方,一时间那浓烈的酒气整个就蹿进了温梨笙的鼻子里,让她心闷气短,喘不上气来。

谢潇南看着她,像是把她紧紧纳入怀中似的,压得动弹不得。

温梨笙本应该马上让他起来,但对上他的眼睛,顿时整个人如陷进去一般,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谢潇南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有时候是冷漠的,有时候是带着轻笑的,这个时候却含着认真的情绪,专注地,一动不动地盯着温梨笙。

这样近的距离,温梨笙有一种错觉,好像这双眼睛里只有她自己,容不下别的任何东西。

那种感觉又来了,像是有一面鼓,在她心口敲个不停,越来越快。

只有她一个人这样吗?

这算正常吗?

谢潇南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忽然伸出手指,柔软的指腹在她的眼睫毛上点了点,正当她想说话的时候,谢潇南的头像是没力气一般垂下来,埋在她的颈窝边,灼热的气息染红了她的耳朵,传来阵阵痒意。

房中烛火摇曳,屋外月光皎洁,万籁俱寂之中,温梨笙听见心口的擂鼓越来越响,她咕咚咽了下口水,听见耳边呼吸平稳,小声的开口:“世子?”

没人应声。

“谢潇南?”这是第一次当年叫他面子。

也没有回答。

“大反贼?”

依旧寂静。

他睡着了。

温梨笙一使劲,将他从身上推开,看见他的睡颜恬静安宁,俊脸映着跳动的烛火。

温梨笙将他的外衣脱下,又拽下了鞋子把双腿搬上了床,因为挪不动他只好让他横睡在床榻中央,用薄被轻轻盖在他身上,最后吹熄了烛火轻声道:“好梦,谢潇南。”

她临走的时候,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谢潇南睡得很沉,但是由于宿醉和作息的原因,他醒的很早,一起来头就痛得厉害,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乔陵。”

乔陵推门而入:“少爷,可是要洗漱?”

谢潇南心情有些不大愉悦:“你就这样把我横在床中央?”

乔陵笑道:“不是我。”

谢潇南看一眼桌上放着的一盆水:“昨夜回来不是你给我脱的衣裳?”

乔陵道:“昨夜少爷不是交给我有事吗?我回来之后正好看见温家小姐从隔壁翻了过来,翻进了您的寝屋,便没再进来。”

谢潇南神色一僵,眉头拧得更紧:“你让她在我喝醉的情况下进了我的寝房?”

乔陵道:“我并不知道少爷喝醉了。”

谢潇南:“不论我有没有喝醉,你都不该让任何人翻我寝房的窗子,这点还用我教你?”

乔陵想了想,为自己辩解道:“我想着如果是温小姐的话,应该没什么关系。”

谢潇南冷笑一声道:“我看你是在我身边待够了,这点分寸都不知道,若是脑子真被浆糊堵住了,倒不如回奚京去给你安排一份喂猪的活计,好好想想……”

话还没说完,窗边传来一声轻响,两人同时转头望去,就见温梨笙扒在窗户上,一只脚踩在窗框上,半边身子已经爬进来。

她显然也是没想到屋内的两个人醒那么早,强行扯出一个笑容:“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谢潇南大约是被震到了,一时间吭声。

温梨笙指了指他的手,又道:“我是来拿回我的东西的。”

谢潇南低头,正好看见自己的右手腕上套着一个小巧的墨金镯子,给他的手腕勒出一丝红痕。

“怎么会在我手上?”

温梨笙信口胡诌:“你昨夜看见后非常喜欢,非要从我手里抢走,我若不给你就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按在床上揍我,还说要拔光我所有睫毛。”

谢潇南:“?”

第56章

温梨笙说这话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骗人,只是她觉得这时候的氛围有些僵硬,所以想缓解一下。

实际上也没人会相信她的随口胡言。

谢潇南昨晚是喝醉了,但没醉到什么都忘记的地步,方才经乔陵一提醒,他就想起来大半。

他记得温梨笙走进了昏暗的房间,然后点亮了屋中的灯,她就站在灯下,身上拢着温暖的柔光,她走到面前来,伸手覆在他的额头上。

谢潇南的视线里,好像只有她,其他的景物都变得昏暗模糊,唯有她的脸,她的眼睛十分清晰。

谢潇南道:“你下来。”

温梨笙从窗子上爬下来,小声说:“我本来想赶在你醒之前把东西拿回去的,没想到你起那么早啊,昨晚睡得好吗?”

谢潇南一边动作很慢的把镯子取下来,一边问:“为什么要赶在我醒之前?”

他昨晚睡得很好,甚至都没有做梦,一闭眼就到了天亮,只不过醒来之后的感觉不太好,头隐隐作痛。

温梨笙走过来接下镯子,说道:“我这不是怕你知道我半夜翻窗子进世子的房间嘛。”

谢潇南道:“我昨晚喝得有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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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啊。”温梨笙说:“喝多了挺好的,会睡得很香,不过醒得太早没有休息好,会感觉有点难受,我让人给世子煮些醒酒的东西吧。”

谢潇南还是感觉头疼,不过刚才醒来时的那股不悦已经消失殆尽,他起身将外袍披上:“不必,你先回去。”

面对他的逐客令,温梨笙也不好留下,于是转个头又去爬窗。

“走门。”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温梨笙连忙暗道自己糊涂,又转身朝门外走,不经意瞥见谢潇南正微微仰头用修长的手指扣衣服上的盘扣,让她顿时想起昨夜给他解衣服的时候。

她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手指,走到外室推门出去。

天色已是大亮,有不少人起得很早,偶尔会从庭院前路过。

温梨笙贪路近就没从大门出去,翻着竹栅栏回了自己屋子。

谢潇南正看着推开一半的门,乔陵就说话了:“那下次温姑娘再爬窗的话,我要制止她吗?”

谢潇南睨他一眼:“这话还要问我,你是不是真打算回去喂猪?”

乔陵没有再出声,只是这个问题他依然没有得到答案。

要不下次还是别管吧。

乔陵心想。

“备水,我要沐浴。”谢潇南打断他的思绪:“再备一张假面。”

乔陵应了一声,转身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席路靠在隔壁庭院的竹栏上,啧啧摇头:“大早晨起来就开始忙碌,乔哥真是辛苦。”

乔陵转头冲他一笑:“别以为你就能闲着。”

席路笑:“我现在的主子可是温梨笙,她什么都不让我做,还给我每个月三十两,舒坦呐。”

“是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谢潇南突然出现在门边,站在台阶上看他。

席路吓一跳,赶忙站直,低头道:“少爷。”

谢潇南负手而立,声音冷冷清清:“记好你的任务,若是办砸了,就跟乔陵一起回奚京喂猪。”

席路立马点头:“记着呢记着呢,一刻也不敢忘。”

谢潇南又道:“过来帮乔陵备水。”

席路只好从栅栏翻过来,乔陵对他笑得十分开心,说道:“太好了,到时候我上午喂你晚上喂,轮换着也不至于累。”

席路翻个白眼,小声道:“你早晚喂,我只中午喂。”

**

在山庄里的日子并不无聊,温梨笙吃完早饭就开始出门闲逛,能看到很多人,甚至还能结交到一两个朋友。

或者去擂台转转,虽然有的比赛很无聊,但也不乏有些人是有真功夫的,不过最精彩的还是有些人在擂台上打完尚不服气,然后站在台下相互对骂。

什么背着你老父亲逛窑子,拿你老母亲的肚兜缝枕头之类的话,温梨笙站旁边听得津津有味,顺道学了一两句,留着下次骂别人的时候用。

沈嘉清来了山庄也没有疏于锻炼,他会起得很早在院中打拳,起初的几天他自个对这木桩打,后来觉得很没意思,就去找了索朗莫。

索朗莫个头高力气大,当他拳头握紧使力的时候,手臂上的肌块就会高高的突出,显得十分骇人。沈嘉清就喜欢跟他过招。

一开始他还接不住索朗莫的一拳,用手挡的时候,一整个上午手臂都发麻,吃饭还是用左手吃的。

不过他进步非常快,温梨笙一直觉得沈嘉清是老天爷赏饭的典型,他虽然脑子有时候不大好使,但在武学上绝对算得上天赋异禀。

只用了五天的时间,索朗莫就完全打不过他了,有时候甚至一拳头砸下来,还能被沈嘉清非常准地接住。

在一次围观了沈嘉清将索朗莫的拳头接在手中后,温梨笙忍不住鼓起了掌。

沈嘉清收手,对索朗莫扬起一个笑容:“做的不错,好兄弟。”

他擦了擦脸上的汗,走到温梨笙的身边,说道:“他已经不能做我的训练对手了。”

“你可以跟席路试试。”温梨笙说:“他的功夫应该不在乔陵之下。”

温梨笙记得前世看过几次乔陵出手,但对席路的印象并不深,不过谢潇南带在身边的就这两个人,想来功夫应该是不弱的。

沈嘉清朝席路看了一眼:“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我的比试快到了,如果在比试前受伤,我估计就直接被淘汰了。”

温梨笙道:“那就先不急。”

沈嘉清没有参加初试,他是直接靠着关系参加了第二轮比试。

初试从八月份开始,在将近九月的时候,就结束了,然后由风伶山庄统计晋级第二轮比试的名单,再通过这些名单进行分配。

在山庄住了十来天,温梨笙发现谢潇南是真的很忙,他经常早出晚归,有时候他的庭院一连好几日都不点灯,不知道去了哪里,由于他的忙碌,两人见面的机会也变得很少。

有时候甚至只是通过窗子在隔壁庭院中看他一眼,温梨笙会扬声向他打招呼,谢潇南也只是点头回应。

不过最近也没有什么异样发生。

日子进了九月,盛夏的尾巴也彻底消失,天气真的开始凉爽,秋天来了。

也许是冤家路窄,沈嘉清第一轮就被安排跟霍阳比试。

霍阳知道自己的对手是沈嘉清之后,特地把剑磨得更加锋利了一点,毕竟他跟沈嘉清和温梨笙是有旧仇的。

当初霍阳看不惯温梨笙,觉得她总是刁难施冉,所以每回在书院里碰面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后来有一回温梨笙发现这小子偷偷用眼睛瞪她。

那时候的温梨笙脾气可比现在炸得多了,发现这事之后,她也不管霍阳是谁的孙子谁的儿子,直接叫来了沈嘉清。

沈嘉清当时还在长宁书院,一听说要打人,当即跑去了千山,蹲着他们放课的点,然后两人就在霍阳回家的路上把他给截住了。

当时霍阳身边的人还多了四五个,但即便是这样,霍阳还是被沈嘉清按在地上好一顿打,最后打得哭了出来,眼泪鼻涕流了一大把。

温梨笙蹲在他面前问他:“你下次还瞪我不?”

记忆犹新,霍阳一边磨剑一边咬牙切齿:“我瞪死你!”

比试这天一早,沈嘉清就跟温梨笙来到擂台区等候。

经过第一轮的淘汰筛选,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是有真功夫的人,不少人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头,再往上的就是些门派子弟,不外乎是奔着给沈家面子,或者那一把霜华宝剑来的。

所以沈嘉清是风伶山庄少庄主的身份即便是只有少数人知道,但消息也是不胫而走,知道他今日有比试,擂台区几乎站满了人。

温梨笙几人即便是去得早,也没抢到座位。

五个大擂台会在同时进行比试,人们在中间的地方来回游走,入耳皆是武器碰撞的声音。

温梨笙与沈嘉清不愿挤在人群里,于是在旁边的一棵树下站着,正值秋季风一吹树叶就飘摆而落,迎面来的风也温和清凉,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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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梨笙突然问:“你对上霍阳有几分胜算?”

沈嘉清被她的这个问题惊到了,脸上全是不理解的神色:“你是认真问这个问题的吗?”

温梨笙摸了摸下巴:“我随口问问,别人在比试之前不都是这样问的吗?”

沈嘉清道:“这话不该问我,应该问那个矮墩子。”

正说着,身后传来声音:“沈嘉清!”

两人同时回头,就霍阳出现在后面,他怀中还抱着一把剑,表情很是凶厉,先瞪了沈嘉清一眼,又瞪了温梨笙一眼。

“哟矮墩子,正说你呢,你就找上门来了?”沈嘉清轻哼一声。

这一声矮墩子可真是切切实实的扎了霍阳的心,他对自己的身高万分介意,做梦都希望能长高一截,听到沈嘉清这话之后,他气得脸色通红:“你不就长得比别人高了点,有什么可得意的?!”

沈嘉清听闻,朝他跨了两步,一下就到他面前。

霍阳毕竟是挨过沈嘉清的拳头的,一见他靠近,本能的抖了下肩膀,虽极力压制,但那凶狠的表情里也露出了怯色,有些慌张地喊道:“你、你想干什么?擂台区除却擂台之上,是不准随便动手的,这是风伶山庄定的规矩!”

沈嘉清当然没打算动手,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霍阳:“你能不能站高点跟我说话?”

霍阳这才意识到沈嘉清在羞辱他,奈何他确实没有面前这个人高,导致他说话还得仰着头。

霍阳往后退了两步,噌地一下抽出了自个怀里的剑,露出锋利的一截剑刃:“走着瞧!我现在已今非昔比,等下上了擂台别怪刀剑无眼!”

温梨笙开口道:“呀,你还磨了剑?”

她看见剑上有磨石上留下的污水,显然是擦拭的时候没能擦干净。

霍阳梗着脖子,忽而吟诗:“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温梨笙和沈嘉清同时露出惊讶的神色,这人看起来怎么有点憨笨?

“你就专程来放个狠话?”沈嘉清挑眉。

霍阳说:“我只是先来告诉你一声,我已经跟以前有很大的不一样了,不会再被你们欺负。”

两个恶霸同时沉默。

“而且、而且……”霍阳忽然红了脸,小声说:“我也能为施姑娘出一口气。”

沈嘉清撸起袖子:“你个矮墩子心思还不少,人家能看上你吗?再说废话我把你脸打肿。”

霍阳又被这一声矮墩子伤到了,他后退了两步,气愤道:“你不能在擂台下……”

沈嘉清把话打断:“我的规矩就是风伶山庄的规矩,这里的规矩约束不了我,你若是再不走,可别怪我再把你打矮几寸。”

霍阳恶狠狠的瞪沈嘉清一眼,脚步利索的抱着剑跑了。

“莫名其妙。”沈嘉清对他奇怪的行为做出评价。

温梨笙却觉得蛮好笑的,霍阳这个人虽然一脸凶狠,但其实挺胆小的,方才沈嘉清往前走时,他那吓一跳的模样看起来很搞笑。

很像是一只柔弱的羊披着一层狼皮,张嘴时却没有一口獠牙。

“下手轻点吧。”温梨笙随口道。

擂台区的大鼓被敲响,有人喊了沈嘉清的名字,意味着他的那场比试到了。

沈嘉清其实打算好好表现的,毕竟这是他打的第一场,但对手竟然是个矮墩子,这让他很难下手。

几人走到擂台旁,沈嘉清赤手空拳的上了擂台,刚站定,对面的霍阳就气愤地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竟然不拿武器,是不是看不起我?”

沈嘉清微抬下巴,模样相当嚣张:“你还不配让我用剑。”

霍阳被他这句话气了个半死,指着他“你你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得一把甩掉剑鞘抽出那把锋利的长剑:“那我便让你后悔!”

说着他率先动手,朝沈嘉清发动攻击。

沈嘉清侧身一避,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而后一翻,他吃痛地叫一声,手上的剑立马掉落在地上,而后觉得脚腕一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一片昏花再看清楚的时候,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霍阳想爬起来,沈嘉清却抬脚踩在他的肩膀上,力道很重将他压得死死的,他蹲下来说:“不想吃苦头就别站起来。”

霍阳哪受过这样大的屈辱,红着眼睛挣扎,沈嘉清见他这模样也松了脚,叹道:“看来必须要揍你一顿了。”

温梨笙在下面看得直摇头,毕竟两人的差距太大了,沈嘉清就算是不用剑,也能在三招只能把霍阳撂倒,霍阳应该看清楚两人之间的差距。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像憋着一股无比大的怨气,仿佛就是知道沈嘉清比他厉害得多,却还要固执的与他打架。

或者说,单方面挨打。

霍阳被揍得双眼昏花,最后站不稳倒在地上,这场比试结束了。

沈嘉清衣衫平整走下擂台,霍阳不省人事被抬下来。

他走到温梨笙旁边,兴致缺缺:“没意思。”

温梨笙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剑:“你把人家的剑拿来干嘛?”

“战利品。”沈嘉清嗤了一下。

这剑品相一般,沈嘉清是看不上的,且霍阳的磨剑手法并不好,只是将剑磨得很锋利,剑身上却有着密密麻麻的磨痕,在沈嘉清这只能算作一把废剑。

但把人打一顿再把东西抢走,确实符合沈嘉清的作风。

沈嘉清的下一场比试在五日后了,这几日又清闲不少。

只是温梨笙没想到,这事还没完。

晚上她吃过饭在院中乘凉,沈嘉清不知道去忙什么了,周围正安静时,有人找上了门来。

庭院的门外没有点灯,温梨笙就看见有个人站在竹门边上,也不说话,她出声问:“鬼鬼祟祟的在我门口干嘛?”

“温梨笙。”门外人开口。

她听出是霍阳的声音,好奇的站起身让鱼桂拿着灯跟她出门,果然见霍阳顶着一张肿脸站在外面,模样颇是滑稽。

“你找我?”

“你跟我走。”

“为什么?”温梨笙倚在竹门边,说道:“你不是已经被淘汰了吗?怎么还不回郡城?真别说你还挺抗揍的啊,被打成那样这就满地乱跑了?”

霍阳狠狠的瞪着她:“这不用你管,你跟我走就是了,有事情找你。”

“什么事在这不能说?”温梨笙问。

“是你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等的事。”霍阳道。

他一说,温梨笙立即就明白了,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等胡家的消息,胡山俊回家之后应该就发现自己被下药了,只是这快一个月的时间了,他们还没有动静,也算沉得住气。

不知道胡家是怎么找上霍阳的,但总归是来了消息。

温梨笙道:“那前头带路吧。”

“只能你自己。”霍阳看一眼鱼桂:“她不能跟着。”

鱼桂第一个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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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行。”

但温梨笙却说:“可以。”

她转头从鱼桂手中接下了提灯,鱼桂着急道:“小姐,这一看就是有问题的,你不能自己跟着他去。”

温梨笙摇摇头:“无妨。”

她心中自有衡量。

从鱼桂手里接过灯之后,她用手指悄悄在鱼桂手背上点了两下,给了一个小暗示。

随后就提着灯随霍阳而去,径直出了山庄,往这山庄南边的一片树林而去。

头顶月光皎洁,洒落在地上勉强能够照明,温梨笙手中的提灯光线也不弱,两人走着并不费劲,只是去往那边的路到底有些不平,走着走着霍阳就在前边说:“你自己看好路,若是摔倒我可不管你。”

刚说完,他自己就踩空摔在地上,砸到白日里被沈嘉清打的地方,顿时嗷了一声,温梨笙笑出声:“你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

两人逐渐走进黑暗中,离山庄有些远了,周围除了温梨笙手里一盏提灯之外,没有其他的照明,她也开始注意脚下的路。

进了树林走了约莫百来步,霍阳就说:“到了。”

温梨笙抬头,就看见前面站着几个提灯的人,听见动静之后往这边走,很快胡山俊就出现在视线中。

显然这一个月他过的并不好,较之上次见面,他的脸上满是疲惫和憔悴,也瘦了一大圈,一看见温梨笙面容就变得充满阴毒,声音森然:“温梨笙,你还真敢一个人来。”

温梨笙朝他身边看看,发现旁边提灯的几人都是下人,很是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我上次说的还不够明白?我要见你胡家能说得上话的人,你听不懂人话是吗?”

胡山俊将牙根咬得咯咯作响,满眼的恨意,像是下一刻就扑上来生啃她的血肉一样:“你有什么资格?”

“我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的算。”温梨笙提着灯袅袅而立,面上一派冷然。

“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想见我爹?是不是想得太美了些?”

“这不是下三滥,这叫对症下药。”温梨笙说:“对付你刚刚好,你若还想要解药,那下次就带着你爹来见我,否则你后半辈子就这样吧。”

胡山俊这段时间里应该试过很多药,胡家擅毒,但不擅医,加之风伶山庄的毒向来只有风伶山庄能解,这是沈家的特性。

胡山俊是发现那些药都没用了之后,这才来找温梨笙的。

他阴狠道:“你既然来了,就别想着再走,我定要把你折磨得生不如死!”

温梨笙道:“我还没打算走呢。”

她转头看向霍阳:“我有事情要问你。”

霍阳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先等等。”

他对胡山俊道:“把药给我。”

胡山俊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随后那人扔出个东西被霍阳接住,他赶忙打开吃了,而后将瓶子一摔,突然大声说:“你先前分明说只是给温梨笙一个教训,何时说过要折磨她?!”

温梨笙听了他的话,顿时觉得很讶异,原本以为是霍阳对她怀恨在心然后勾结了胡山俊将她带到此处,却没想到霍阳竟然也是被胁迫的。

胡山俊冷笑一声:“有贼心没贼胆的怂蛋,你那么恨她,我替你出气你还有什么啰嗦的?”

“我不恨任何人,我只是讨厌他们。”霍阳道:“但温梨笙是温郡守的女儿,你不能动她。”

眼下竟是霍阳开始保护她了。

胡山俊表情很难看:“怎么?你也想一起被折磨?”

霍阳下意识抽剑,却忽而想起他的剑在今日擂台上被打败的时候,被沈嘉清给抢走了,现下他手里什么都没有,对上胡山俊等人没有胜算。

“不想死就快滚!”胡山俊凶道。

霍阳害怕了,温梨笙能很明显看到他浑身在抖动,但他却没有走,仍是站在温梨笙的面前,咬着牙道:“你不能动她。”

想白日里一样,他总有着一种奇怪的固执。

温梨笙轻笑一声,而后对胡山俊道:“不想死就快滚,这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胡山俊不可置信的大笑起来:“你总是让我觉得很好笑,敢只身一人来这里就算了,还敢对我叫板?你不会真的觉得我不敢动你吧?我将你绑回去好好折磨,用你换解药,风伶山庄还能不给?”

温梨笙问:“你凭什么觉得我是一个人来的呢?”

胡山俊愣住,朝她周身看了看,确认再无其他人,还以为她是在虚张声势。

温梨笙倏尔扬声道:“别藏了,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声音在林中散去,周围一片寂静无声。

胡山俊起初还被吓了一下,真以为温梨笙带了什么人来,后见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又想起温梨笙这个人本身就是个诡计多端的骗子,就以为自己又上当受骗,于是从下人手中抢过棍子,打算先上前将她打一顿。

他面容狠戾,愤怒至极:“我先折了你的腿!”

往前四五步之后,忽而有一人从头上落下来,重重地踩在地上,站起身之后立于温梨笙之前,缓缓抽出一柄长剑,剑尖对向胡山俊,声音冰冷:“再动一下就杀了你。”

那人模样年轻,身穿黑色简行衣,剑尖挑着灯光,面上带着轻笑。

温梨笙心说你果然在。

她往前走了两步,把灯一提打侧面看这人,发现竟是席路。

“嗯?怎么是你?”温梨笙万分惊讶。

席路侧过脸对她扬起个笑容:“你是什么时候察觉的?”

什么时候察觉的?

其实温梨笙一直都有感觉,从那次被梅兴安的人装到桶里运出城那日开始,她就隐隐感觉有人在暗地里保护她。

那日她自己一人被抓走,在梅兴安的那个小屋子里,就是被人出手相救才逃脱的,温梨笙从那时起就知道身边跟的有人。

只是她一直以为是沈雪檀派来的人,毕竟温家是没本事培养这种能力这般强的暗卫的,然而她还是猜错了,一直跟着她的人,是席路。

温梨笙瞬间醍醐灌顶,为什么席路一开始还跟在谢潇南身边,后来却突然不见了,为什么在牛宅的时候谢潇南分明说只带了乔陵一人来,但后来席路却出现,为什么席路对她的态度突然转变,为什么他对温府的路很熟悉……

此外种种可疑之处,皆是真相的端倪。

因为席路一直都在她身边。

他压根就不是失宠,而是接到了一个长期任务。

“什么时候开始的?”温梨笙问。

“从我们在棱谷瀑遇见那日之后。”席路回答:“少爷发现你不会武功,便将我安排在你身边,风伶山庄后来也派了人跟着你,不过都被我赶走了。”

温梨笙算算日子,竟然是从五月份开始的,到现在已经有三个多月,不由得震惊道:“从那天开始,你一直都跟着我吗?”

席路点头:“少爷的命令,寸步不离,排除你身边的所有危险,确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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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任何地方都是安全的。”

温梨笙听得心跳猛然加速,她想起五月份时候,谢潇南还是很不待见她的,甚至与她说话都嫌烦,却没想到他会将自己身边的一个人派出来保护她。

“世子为什么要这样做?”温梨笙喃喃低问。

“你不是知道吗?”

“什么?”

“若牵连了别人,道歉是无用的,要做的只有保护好那个被牵连的人。”席路说:“少爷不喜欢跟别人道歉,他只会用自己的方法解决问题。”

这话是温梨笙之前在谢府的时候,对贺祝元说的,席路就在附近所以他也听见了。

温梨笙明白了,是因为当初她在梅家酒庄被卷入这些事,是受谢潇南的牵连,所以在探知她不会功夫之后,他将席路派来保护她。

与厌恶和喜欢没有关系,这是谢潇南的责任。

说和做是两码事。

温梨笙心中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填满,她深深的吸一口气想平复一下心情,却发现没什么用。

在得知她一直在谢潇南的保护之下后,她现在迫切的想见到他,想站在他面前。

“你们说够了没有?当我不存在?!”胡山俊崩溃一般大叫,抬手抡起了长棍,想对席路攻击。

然而他刚动,席路的身影就猛地一闪,紧接着温梨笙就看见胡山俊的脖子出现一条细细的血丝,他脸上瞬间惊恐的神色,抬手捂住脖子。

席路道:“我说了,再动一下就杀了你,别假装没听见,若是你再动一下,下一剑就砍断你的脖子。”

席路平时笑的时候,就像是一个脾气好的少年,没什么架子,但他这会儿也在笑,笑里却全是杀意,让人不由心生惧意。

胡山俊的脖子被割了浅浅一道痕迹,不敢再动了,只喊道:“许越、许越快救我!”

温梨笙一听,顿时意识到胡山俊也并非是自己来的。

喊声一落,就有一人从暗处走了出来,半边身子站到光下,是个年岁很大的男人,面色阴沉的盯着温梨笙:“放了他。”

温梨笙微笑:“为什么呢?”

那男人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这是胡家给你的东西,作为交换,你要把药交出来。”

温梨笙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很像是一本书,她要的就是这个:“可以,把东西给我,药我自后会奉上胡家。”

被称作许越的男人也不废话,抬手就将东西扔出,席路将其一把接住然后随手翻阅。

许越道:“没有下毒,温家现今受世子庇护,胡家不至于不开眼到这种地步。”

席路却还是检查了一番,然后递给温梨笙,温梨笙接过之后发现果然就是霜华剑法的后半部分,装订得很完整,只是里面的内容只有十五式之后的。

温梨笙道:“你们走吧。”

胡山俊纵使再不甘心,却也不敢在席路面前造次,依照方才席路的速度,心知他绝对能在所有人动手之前砍下自己的脑袋,不管多少人都救不了。

他正灰溜溜的要走是,忽而旁边传来脚步声,所有人同时望去,就见一个身量极其高大的男人从暗色中走来。

他穿着无袖坎肩,双臂即使在放松状态下肌块也很夸张,额头系着一条黄色的绸带,头发编成长辨,右手提着一个半臂长的带勾弯刀。

温梨笙在看他的第一眼,心中就涌起一阵惧意,这人浑身充斥着冰冷的杀意,像个极其凶悍的亡命之徒。

不速之客。

“这又是谁?”胡山俊忍不住问道。

席路忽而瞳孔一缩,将剑横在温梨笙的面前:“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不应该啊……”

“什么?”

他低声喝到:“快跑!”

话音落下,那男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来,眨眼就来到了面前,手中的弯刀一转,刀光闪过。

一声痛呼都没有,胡山俊的脑袋掉在了地上。

血如瀑流四溅,几滴洒在温梨笙的脸上。

温梨笙看见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后一刻脑袋就落下,血从颈子出喷涌而出,他身体抽搐了几下直愣愣栽在地上,她整个人都吓懵了。

那个男人的眼睛颜色浅淡,一转就盯住了温梨笙,仿佛是下一个目标。

尖叫声四起,胡山俊带来的下人发疯般的逃窜,但紧接着从黑暗处又出现几人,几个下人瞬间就被割了喉咙,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捂着脖子在地上翻滚。

那些人头上都系着黄飘带,从四面八方走来,将他们围在其中。

温梨笙视线转动,看见地上很多血,那些人的刀尖往下滴着黏稠的液体,他们一言不发,却不断在靠近。

她看到其中有个女人,脸上有道疤,立即意识到这些就是追杀蓝沅的那批人。

是训练有素,杀人如麻的杀手,有着绝对的实力轻而易举将蓝沅逼得到处逃窜。

温梨笙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是特地找上她的?因为前段时间抢屋子的事?

不对,这情况根本就不对,他们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她害怕了,腿肚子一抽一抽的,强作镇定的问席路:“你有几成胜算?”

席路神色凝重,眼睛盯着面前的男人,低声说:“一成不到。”

这样厉害的席路,胜算一成不到,难道今晚真的死路难逃?

她前世分明没有招惹这种人物,究竟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什么人,目的又是什么?

温梨笙的脑子乱成一锅粥,这种情况下,她无法冷静思考。

刹那间,面前的男人再次动身,席路抬剑相迎,在与对方弯刀相撞的瞬间,席路手中的剑猛地断成两截,同时左肋被狠狠一击,整个人飞出去撞到树上,滚落在地。

席路说一成不到还算是好听一些,对上面前这个男人,他连一招都撑不了。

温梨笙下意识后退两步,看见席路摔在地上,想去看看他伤势,却又不敢随便动弹,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是一种在极度恐惧之下的本能反应,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却见面前的男人猛地抬高弯刀,刀尖冲下,似乎要冲她头顶戳下去。

温梨笙没忍住尖叫一声,下意识闭上眼睛缩起脖子,抬起手臂想护住头。

下一刻,就听见耳边铮然一声,睁眼一看原是方才摔过去的席路持着断剑又挡在了她的面前,嘴边溢出了血,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快逃——”

温梨笙转头就跑,动作极其快,然而刚动两步,后背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冲撞,将她整个人撞得往前摔倒,摔在坚硬的土地上,手掌一阵钻心的疼痛,侧头就看见席路滚在一旁,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浓稠的血。

她眼睛瞬间模糊了,都来不及思考,所有的话都是脱口而出,声音颤抖:“你怎么样,伤到什么地方了?”

席路满脸痛苦,他发不出声音,手中还握着那把断剑,粗声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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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站的都是头系黄飘带的人,温梨笙知道她是根本逃不掉的,但即便是她要说什么也没用,因为这些人压根是听不懂她的语言。

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手起刀落夺人性命就好,不会做多余的事。

温梨笙转身,看见那男人转着手中的刀走近,居高临下的看了温梨笙一眼,而后再次扬起那柄沾了血的弯刀。

这次她没闭眼,她想着这把刀会攻击她的什么地方,是脑袋吗?还是肚子?

会有多痛?

温梨笙想到了她重生那日醒来的时候,腹部仿佛还残留的剧痛。

仅仅是一刹那的思绪,男人的弯刀猛地劈下,直冲她的头颅!

下一刻眼前一闪,有一人持剑挡在她面前!

紧接着耳朵就听见刀锋相撞的铮然声,锋利的刀刃摩擦在寂静的林中发出刺耳的声响,男人的弯刀被架住,再不能往下一寸,他的手臂肌块猛然壮大,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爆出青筋,看起来非常可怖。

面前那人将长剑一抬,男人的弯刀被整个甩脱,钉在旁边的树干中。

他极快的后退好几步,拉开距离。

温梨笙眼中倒映出一个少年的影子,长发束起马尾隐隐露出白皙的脖子,一身黑色的简行服,两边的衣袖缠着红绸,腰身束着勾勒出匀称□□的腰板,再往下就是长腿,锦靴。

“席路,站起来。”

他的声音传来。

温梨笙眼睛猛地瞪大。

席路咬着牙,从地上坐起来,喘了口气说:“少爷,我的任务差点就失败了。”

身前的谢潇南偏过头,露出半张相当俊俏的脸,眉目之间平静无波。

如雪山清泉,夜下长松。

“受伤了吗?”他问。

意识到是在问自己,温梨笙回答:“没有。”

他手中持着一柄长剑,剑身在光下闪烁着寒光,光滑如镜,锋利无比,剑柄如墨玉打造一般泛着润色。

温梨笙认得,这是传闻中那把被江湖人争破了头的霜华宝剑。

继而周围又传来异声,她转头看去,就见一人从树上跳下来,手中短刃如疾风落下,下方一人来不及躲开,只将头一偏避开致命一击,短刀齐柄没入肩膀。

跳下来的人往后一翻,手撑着地轻巧落下:“梨子,你怎么坐在地上呢?”

温梨笙心中大惊,却见来人竟是沈嘉清。

沈嘉清落日之后便不知所踪,原来竟与谢潇南在一起?

温梨笙忽而意识到,他们是在秘密进行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这件事也有沈嘉清的参与。

随后乔陵自暗处跃出,从包围圈跳到里面来,拿出一颗丹药喂给席路,低声问:“伤得如何?”

“暂时死不了。”席路摇头。

几人陆续出现,黄飘带的包围圈一下子散开,戒备的将身体半隐在暗处,然后有一人拄着拐杖走来,对谢潇南道:“世子,人齐了。”

谢潇南将霜华剑反手握在左手上,转个身,右手伸到温梨笙面前。

温梨笙没有犹豫的把手递过去,刚放进他手中,就被他的手掌包裹住,温暖干燥的掌心贴在她的掌心处,顿时传递了一种让她无比安心的温度。

她从地上被拉起时,延续的力道将她纳入一个怀抱里,鼻尖闻到那股淡淡的甜香。

她感觉自己的背被轻轻拍了拍,谢潇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目标是安全撤离,不要恋战。”

第57章

最后一个拄着拐杖来的人,是之前温梨笙与这些人抢屋子的时候,跑出来的那个疯癫老头。

这会儿他仍持着一个木棍,但却不像之前那般弯腰驼背,而是站得挺直,腿也没有一点跛的迹象。

温梨笙仍就有些惊慌,但她看了看面前的谢潇南,方才那些令她身体忍不住颤抖的情绪正慢慢消散。

或许她今晚不该来这里。

但她并不知谢潇南与这些人有一个计划在树林中展开。

她又看向旁边的胡山俊,他的头颅滚落在地上沾满了泥土和枯叶,血还在蔓延。

事情好像变得糟糕了。

谢潇南在下了那一句命令之后,沈嘉清与乔陵同时动身,朝面前的人发动攻击。

沈嘉清抬手的瞬间,那拄着木棍的老头扔出个东西喊道:“沈小爷,接着!”

东西旋飞而来,他跳起来接住,唰地一下抽开,一柄锋利的长剑握在手中,沈嘉清笑了一下,而后扬起长剑,裹着凌厉的剑气朝面前人刺去。

当沈嘉清握着剑时,他看起来才像是一个合格的风伶山庄的少庄主。

剑锋眨眼飞至,对方用手中的弯刀抵挡,正撞上他的剑尖,利器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相触的一瞬间展开了力量博弈。

对方用刀抵着剑尖往上一掀,沈嘉清被强大的力道震得手臂发麻,往后一翻缓冲力道,落地之后鞋子在地上踏出一个深深的脚印。

他站稳之后将手腕一翻,速度猛然提升一大截,再次冲上去时的这一剑,对方甚至没反应过来,他的动作开始变得凌厉迅猛,如一只全身戒备的野兽挥舞着尖利的爪子。

温梨笙看得出来,他正在使用霜华剑招,刀刃相撞的清脆声频频响起,沈嘉清的身影越来越快,在光线不足的树林之中,他的影子几乎捕捉不到。

对战的男人从一开始还能接下他的攻击,到后来只能用极快的速度闪避,而后身上开始出现一道道伤口,逐渐显出吃力的模样。

见同伴招架不住,其他人也一同动身。

温梨笙站在谢潇南的身边,视线晃了一圈,粗略估计这些黄飘带人至少有十二个,比上次遇见的人数多了两倍不止,且个个都是身强体壮,哪怕是女人也有着极其夸张的肌肉。

他们的攻击相当凶猛,有时候刀刃打空看在树干上,顿时砍出一道深深的印记,若是砍在人的身上任何地方,毫无疑问连骨头都会砍烂。

温梨笙看得心惊肉跳。

她转头,看见谢潇南并没有关注后方的战场,而是眼覆冰霜的看着面前那个杀了胡山俊的男人,他一手牵着温梨笙一手持着霜华宝剑,虽站着不动,身上却散发着一种骇人的压迫力。

男人与他对视,暂时没动。

这个男人应当是一圈人中最为强壮的,且从他方才率先动手的样子来看,他应当是这伙人中地位比较高的存在,正与谢潇南无声地对峙着。

两人之间仿佛有一种看不见的气息流动。

霍阳在边上手足无措,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沈嘉清,看见他的身影在月下晃动,锋利的刀刃染上鲜血,一股恐惧和难以抑制的羡艳浮上心头。

这就是白日里把他按在地上揍得沈嘉清。

他知道自己与这些人差距太大,完全帮不上什么忙,就赶忙跑到席路身边将他扶起,低声道:“先跑吧,我带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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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

席路咬牙挥手,不想走。

霍阳道:“你现在的状态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拖累他们,趁他们在交手中我带你离开。”

温梨笙站边上听见了,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挣了一下谢潇南的手,打算先跟霍阳和席路一起先跑了再说,毕竟留在这里好像也没什么用处。

但谁知道她刚用力,谢潇南就偏头看她一眼,手中的力道并没有丝毫松懈,他说:“待在我身边。”

她怔愣间,霍阳已经架着席路退到黑暗之中,在周围人都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离去。

血腥味在空中变得浓重,灯笼散落在地上,光线慢慢变得昏暗,沈嘉清乔陵三人对上十来个人到底是吃力的。

虽然沈嘉清目前并没有受伤,但温梨笙还是能看出他体力已经不比方才,这些人的轮番上阵会大量消耗他的力气。

但由于他们的娴熟格斗技巧和敏捷的反应,沈嘉清的每一下攻击都没能打在致命的位置,显而易见再这样下去,他们会输。

沈嘉清和乔陵都会输。

她正担忧的看着时,手上的力道一重,是谢潇南捏了她一下。

然后听见他说:“在附近找一棵树躲起来,不要走远,也不要出来。”

温梨笙想问为什么不干脆让她直接走算了,但又觉得谢潇南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顾虑,思索时她没及时给出回应,谢潇南低头看她,见她神色呆滞以为她仍然害怕,声音软了很多:“听见了吗?”

温梨笙点点头。

谢潇南摸了一把她的头:“会没事的。”

说完轻轻推了她肩膀一下,温梨笙顺势往前走了几步,转头看了谢潇南一眼后,就把手中的灯盏放在地上,转头走入了昏暗之中,在一棵不远不近的树后藏起来。

谢潇南手腕轻转,剑身倒映着地上的灯光,发出微弱的寒芒。

他猛地一动,转身抬剑,与此同时领头的男人也极快的动身,将方才被挑飞插在树干上的弯刀用力拔下来。

谢潇南的身影一晃到了几人的混战之中,沈嘉清正抬剑抵挡两人同时砍下来的刀刃,渐失的力道让他应对起来有些吃力,正要维持不住平衡时,一柄利剑从他的侧耳刺来,直直的刺中面前一人的肩胛处。

就见谢潇南一手握剑一手顶着剑柄处,用长剑将那人的肩胛骨穿了个透。

血瞬间溢出,沈嘉清趁机抬腿踢在那人当胸,拉开距离。

身后提着弯刀的男人也飞快赶来,谢潇南沈嘉清几人站于内圈,黄飘带十几人包于外圈。

沈嘉清三人经过战斗都显出体力不支,微微喘气。

“少爷,他们阵型变幻很快,配合程度极高,这样群战下去,我们八成会输。”乔陵稳了稳气息。

谢潇南甩了下剑上的血,说道:“所有人往不同方向散开,若是不敌就想办法逃跑,保命为主。”

乔陵应一声,而后几人同时动身,从中间的包围圈向四方攻去。

温梨笙看见沈嘉清乔陵和拐杖老头向着东南北三个方向离去,领头的男人见状飞快地打几个手势,而后十几人也一下子散开,冲着三个方向追去,眨眼间面前的空地上只剩下了谢潇南和那领头男人。

谢潇南的敌人变成了一个人,他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漂亮的眉眼染上肃杀之意,身披月色长身而立,尽管对面的男人看起来高大而凶猛,却丝毫没有在气势上压他一头。

黄飘带男人将弯刀从左手换到右手,身子往下弯,脊背弯出一个弧度来,呈出攻击的姿势。

下一刻他猛地蹿出,如一头全力奔跑的猎豹,眨眼间就冲到谢潇南的面前,紧接着弯刀撞上霜华剑,谢潇南极快的挥舞手中长剑应对他的攻击,脆耳的声音在林中回荡,划破夜的寂静。

她看见男人的攻势越来越猛,开始紧张。

谢潇南上次在她面前出手是在哈月克族的时候,打的是几个没什么能力的草包,但这次却不一样,那男人的攻击几乎用肉眼捕捉不到,需得用所有的精力对付,否则一个不留神就会被重伤,甚至毙命。

谢潇南应当是非常习惯用剑的,那把霜华剑在他手中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一样,接挡挑刺,能够准确的接住男人的每一下攻击,不管是从身前还是身后。

交手约莫三十招之后,谢潇南的速度变快了,在男人的腰腹手臂上都留下了伤口,他高举着剑砍下,男人用弯刀架在头顶抵挡,呼吸间的功夫谢潇南连砍数下,男人一时承受不住这力道,腿窝弯了一下,险些跪在地上。

锋利的剑刃划破男人的心口,若不是他躲闪及时,这一击足以让他失去战斗能力。

男人后退了好些步,大口的喘着粗气,谢潇南持剑站立,墨发轻飘,长剑已被鲜血覆上浓烈的颜色,与他眉宇间的冰冷相衬。

有了几分恶人的模样。

温梨笙没想到谢潇南真的能战胜面前这个又高又壮,肌肉看着恐怖的男人,心中悄悄的松一口气,喜悦攀上了眉梢。

然而就在她以为这场战斗已经结束的时候,那男人却突然拿出了什么东西,一把扔进嘴里嚼了几下。

随后他紧握着拳头,双臂上的肌块明显鼓起来,显出盘绕的青筋,胸膛剧烈的起伏,像一只被完全惹怒的野兽一般,粗重地呼吸着。

他的状态不对劲了,与方才完全不同。

谢潇南神色一凛,摆出了戒备的姿态。

下一刻男人提着弯刀再次砍来,谢潇南出手应对,这次刀锋相撞他却被震得退后好些步,用剑撑在地上堪堪稳住身形,还没站稳对面又攻击来。

谢潇南的应对显出吃力来,那男人吃了什么药之后整个速度和力量都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次次奔着谢潇南的脖颈心口而去,有几次刀尖就抵在心口前,再往前一寸就能刺进去。

温梨笙看得整个心都揪起来,手指抓在树干上,指尖扣得生疼也未察觉。

战局逆转了。

谢潇南约莫是受伤了,弯刀好像在他的身上割出了伤口,但因着视线昏暗,温梨笙看的不清楚。

谢潇南在连续而凶猛的攻击下不断后退,直到弯刀砍在他身后的树上,卡进树干中,他才有机会用手肘猛力击打男人的肋骨,从中换得了机会脱身。

他意识到面前的男人好像失去了痛觉,不管任何攻击打在身上,他都不闪躲不后退,双眼红得恐怖,仿佛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刀刺进他的心脏。

谢潇南趁他将弯刀从树干中拔出之时晃到他身后,连退数步隔了两丈之远的距离,长剑竖于面前,目光一凝,静立不动。

温梨笙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停住了,在男人将弯刀□□转身之际,起风了。

风不知从何处而来,卷着落了一地的枯叶,拂过树冠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谢潇南的周身仿佛卷起一个风涡,那些落叶从他身边旋转起来,月光倾泻而落。

她看见飘忽的落叶之中,霜华剑上的血往下滴着,露出光滑如镜的利刃。

————

“云燕掠波?也是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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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法吗?”温梨笙看着躺在石头上的沈嘉清问。

十岁的沈嘉清因着每日长时间的练剑而极其疲惫,一到休息就会躺在任何地方,这会儿跟没骨头似的躺在石头上,满头大汗。

但说起这个,他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是非常厉害的一招,我师父也只见过师祖使过一次,他用那招杀死了所有人。”沈嘉清说:“但我师父还没来得及学,师祖就消失不见了。”

“那是什么样的呢?”温梨笙好奇。

“我没见过,但是听师父说,云燕掠波能够让剑气外扩,化气为风,将杀意与剑意融为一体,像云燕从水波上掠过,了无痕但极其致命。”沈嘉清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能够清楚的看见。”

“看见什么?”温梨笙问:“风吗?”

“是的,能看见风。”

————

温梨笙看见了风,就在谢潇南的周身,将一圈圈的枯叶卷起来,撩起他的长发和衣摆,轻抚他肃杀的眉眼,缠绕在泛着寒芒的剑上。

在男人攻来的瞬间,他卷着枯叶挥剑,轻柔的风瞬间化作凌厉的刃,剐在男人的身上,割破衣裳留下血痕,如小刀一般刺进身体中。

谢潇南的剑光在群叶中蜿蜒而来,时隐时现若轻云笼月,浮动飘忽似回风旋雪。

男人感觉不到身上的痛楚,只攻不守,刀刃撞击间剑气一层层散开来,温梨笙感觉到了莫大的压迫力。

“是云燕掠波……”身边传来震惊的声音,温梨笙转头看去,就见方才站在胡山俊那边被称作许越的人竟还没跑,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谢潇南,低声喃喃:“许清川,你果然没有死。”

谢潇南会霜华剑招。

且是已经失传,没有记录在霜华剑法上的四式之一——云燕掠波。

她想起当初在棱谷瀑,谢潇南问及她会不会武功的时候,沈嘉清嘴快说她会云燕掠波,难怪当时的谢潇南表现得很意外。

又猜错了。

谢潇南收集霜华剑法恐怕不是对这剑招感兴趣,是也因为别的事情,跟当年的第一剑神许清川有关。

眼下谢潇南的攻击密集而凶厉,男人身上的伤口逐渐增多,却像不知疲倦一样,速度与力量没有丝毫的减退。

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这男人吃了药之后如疯狗一般,哪怕身上已经皮开肉绽,却仍然紧咬着谢潇南不放。

终在百招之后,男人看准了谢潇南力竭的空档,手中的弯刀猛地朝他心口刺去。谢潇南急忙闪身却由于距离太近躲闪不及,避开了心口的致命地方,弯刀刺进他的腹部,同时霜华剑也刺进男人左肋之处。

温梨笙眼睛骤然一痛,看见那刀刃没入谢潇南的腹中,她好似也中了一刀似得,腹部撕心裂肺的疼痛起来,失声叫道:“谢潇南——!”

谢潇南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那弯刀还刺在他的腹中,血顺着伤口流出滴在地上,漂亮的唇线却勾出了一个笑容,低声说道:“洛兰野,欢迎来到大梁国土。”

男人看着他的表情,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脸色猛地一变。

突地他闷哼一声,剑尖从他的身体里刺出,血顺着利刃往下流,谢潇南神色一愣,抬眸就看见温梨笙站在男人的身后,双手握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剑,从背后刺入了男人的身体。

她眼中都是泪,恐惧,怒意,愤恨。

男人挥舞着双臂一摔,谢潇南和温梨笙同时被摔飞。

谢潇南在空中翻身缓冲力道,落地时剑撑在地上,一手捂着腹部朝温梨笙看去,就见她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又立马爬起来,快步朝他奔来。

洛兰野晃了两下,又握着弯刀而来,这时一人从旁边蹿出,手中拿着长剑拦住洛兰野的面前,他喊道:“快走,这里我顶着!”

温梨笙也跑到谢潇南身边,一下就凑过来用肩膀架住他的胳膊,低头看着他不断流血的腹部,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泪水打湿了她的睫毛,看起来十分可怜。

“不要再打了。”温梨笙说。

“我没事……”

“别再打了。”温梨笙看着他,泪珠从眼角滚落,声音轻颤,像是央求:“你受伤了。”

谢潇南眸中浮现动容之色,盯着那一双泪眼,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们先走。”温梨笙扶着他往前走,若喃喃自语:“离开这里,我们就安全了,你的伤马上就能治好。”

谢潇南没再说话,顺着她的力道快步离开,腹部的伤流了很多血,疼痛向全身扩散,他呼吸变得粗重,面上却仍然镇定冷静。

温梨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方才看到那弯刀捅进谢潇南的身体里时,她脑子一懵好像什么都思考不了,在那一刹那腹部也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她几乎是立即从树后跑了出来,从血泊里捡起方才胡书赫拿着的剑,然后从那男人的背后刺了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用剑伤人,在一种极端的愤怒与恐惧之下,长剑把男人捅了个对穿。

许越并没有阻拦多长时间,洛兰野很快就追了上来。

听见了他追赶的声音,惊慌得乱了分寸,却又害怕扯动谢潇南的伤口,甚至说:“你先走,我来拦住他。”

这话听得十分荒唐,谢潇南都忍不住扯动嘴角笑了一下,他捏了一下温梨笙的手,仿佛传递了镇定的力量,声音轻缓道:“别怕,他那药吃了之后在无光的状态下视力很差,咱们安静点往西走。”

很难想象谢潇南会这样轻声细语的安慰人,但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冷静与耐心仿佛都达到了平时所没有的程度,他看见了温梨笙因害怕颤抖的肩膀和手指。

他心疼不已。

谢潇南的手上全是血,这样一捏就在温梨笙的手背上印了个血手印,温梨笙并未察觉,匆忙地揩去脸上无用的泪水,手背上的血糊了半边脸,扶着谢潇南继续往前走。

空中都是浓烈的血腥味,掩盖了谢潇南衣裳上的甜香,将她整颗心揪起来。

往西走就意味着暂时出不了这个林子,洛兰野挡在出口的方向,若是现在回去肯定还是会对上,只能往西。

慌不择路间,周围能够照明的只有月光,洛兰野的脚步忽远忽近,似乎正在寻找他们。

两人走出了林子,到一个山石组成的岔路口处,左右的路都看得不分明,不知如何选择。

温梨笙拿不定主意:“咱们走哪条路?”

谢潇南力气在迅速的流逝,说话声音也变小:“你选。”

温梨笙不敢耽搁时间,从挂兜里拿出那枚吉祥铜币,握在手中:“印着月亮的那面就选左边。”

这是之前在萨溪草原上,谢潇南当做头饰戴在头上的那枚吉祥币,代表着哈月克人们的热情好客和美好祝愿,谢潇南在打架的时候落在地上被温梨笙捡起,自那以后就一直戴在身上。

闽言说这是祖上的庇佑,象征着幸运和吉祥。

她打开手掌,铜币上是一行看不懂的字体和悬在草原上的月亮,温梨笙道:“走左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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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左边的一条路之后,身后忽远忽近的脚步声就消失了,洛兰野似乎没有寻过来,但温梨笙不放心,她扶着谢潇南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之后发现一个山洞,山洞旁有水声。

频频朝后方张望多次,确认洛兰野没再跟来之后,她将人扶进山洞里。

洞口面朝着月亮,皎洁的月光洒下来,不至于让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谢潇南坐下之后轻喘一声,那只捂着伤口的手已完全被血液染红,看起来刺目骇人,黏稠的血液浸透他的衣裳,但因为是黑衣所以看起来并不明显。

温梨笙蹲在他身边摸了一下衣裳,触手都是湿润,就知道他流了很多血,眼睛顿时覆满泪水,但又怕被他看见,匆匆忙忙的擦去。

这样一来,脸上的血糊了大片。

谢潇南看着她的慌张,低声说:“温梨笙,我需要你的帮助。”

“世子你说。”温梨笙忙接话。

他半靠着山壁,身上仿佛失了力气,说道:“我怀里的内兜有药和细布,你拿出来,先给我的伤口止血。”

温梨笙没想到他准备得这么齐全,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谢潇南就知道自己会受伤,却仍然迎战。

她身子往前倾,伸手探入谢潇南的衣中,摸到他因呼吸起伏的胸膛,温热的温度传来,与此同时还有稳健跳动的心脏。

温梨笙从内兜摸出了一包药和叠平的细布,将它们放到腿上,然后将他的衣扣解开,扶着谢潇南坐直,把外衣脱了下来。

黑色的外衣脱下之后就是雪白的里衣,在这样的颜色下所有血色都被看得一清二楚,只见血液几乎染透了里衣,触目惊心的颜色让温梨笙呼吸变得急促,心中涌起难受。

她将里衣小心翼翼的脱下,露出谢潇南结实而匀称的臂膀,腹部的伤口非常骇人,血肉都看得一清二楚,除此之外他手臂和肩胛处也有伤,但并不深。

他的身体很漂亮,温梨笙之前就看过,在萨溪草原的时候给他擦背那会儿,她看见烟雾缭绕之中的谢潇南,露出的臂膀白皙,臂膀彰显出隐隐勃发的力量,像一块无瑕的美玉。

现在这块玉出现了划痕,染上了血,也依旧漂亮,温梨笙却心疼得厉害。

她快速地打开药包,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一直在颤抖,她怕因为自己的失态洒了药,匆忙几个深呼吸,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谢潇南静静的看着她,而后抓住她的手腕,暖意贴着皮肤传来,温梨笙抬头望向他,眼中的慌乱尽现。

他眉眼宁静而平和,像含着莫大的力量,在与温梨笙对视的瞬间抚平她急躁和惊慌。

她在这一刻,终于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谢潇南内心的强大,这个前世从人人赞誉的天才少年到人们憎恶咒骂的反贼,从被世人嘲笑自不量力到一步步踩着枯骨爬上帝座的谢潇南。

他聪明,将一切都计划得刚刚好。

强壮,持着一柄长剑展现了厉害的剑术。

沉稳,即便是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仍旧能理智的处理当前状况。

他对温梨笙说:“我相信你能做好。”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温梨笙的安全,和那颗正因为这些突发状况而害怕颤抖的心。

温梨笙慢慢冷静下来,打开药包之后里面是淡黄色的粉末,她看向谢潇南腹部的伤口,盯着满眼的血色强忍心中难受,然后将药覆在伤口上。

巨大的痛楚传来,谢潇南握紧拳头咬紧了牙,眉毛紧紧拧起,呼吸重了不少,却愣是一声未出,低头看着温梨笙将药抹均匀,而后将细布覆在他的的伤口处,像下定决心似的将手按在上面。

他直起身,腰腹传来用力的紧绷感,温梨笙赶忙将细布一圈又一圈的从他的腰后绕过来,药粉敷上去之后血流明显就慢了不少,加之细布缠上去,很快就将血堵在细布之下。

温梨笙缠绕的时候蹲跪在谢潇南的身前,手从他背后绕过时像被他抱在怀里似的,离得近了还能在心口处听到他的心跳声。

周围很静,静到温梨笙只听见了谢潇南的呼吸声,她连自己的呼吸都听不见。

把伤口抱扎好之后,她又用剩下的药粉覆在手臂和肩胛处,粗略处理一下,温梨笙额头出了汗,觉得有些刺痛。

许是方才被洛兰野甩飞的时候剐蹭到了那里,不过痛感并不明显。

温梨笙的抱扎手法很一般,细布让她缠得有些乱,但好歹是不再流血了,谢潇南低头看了看,觉得莫名有些可爱,就想方才慌乱中的她一样。

她抿着唇没有说话,将里衣和外衣分别又给谢潇南穿上,忙完这些后她坐下来,才发现自己紧张得出了一身汗。

从方才杂乱的情绪脱出之后,温梨笙垂着眼抱着自己的双腿,变得失落和沮丧。

谢潇南侧头看她,见她的脸被月光勾勒出漂亮的弧度,甚至能看见细小的绒毛,垂下的眼睫盖住了平日里灵动的眼睛,看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幼兽。

他抬起手,手指轻抚温梨笙额头上剐蹭出来的伤口,声音又轻又慢,似耳边呢喃低语:“痛不痛?”

温梨笙抬眼看他,然后摇摇头。

她真没资格喊痛,身边被捅了一刀的人都没有说什么呢。

谢潇南又抓起她的一只手翻上来,摩挲她掌心处的伤痕:“手也受伤了。”

这是她之前摔倒那一下双手撑在地上磨出来的,只是有些破皮。

温梨笙手指一蜷,握住他的指尖,嘴唇动了两下,最后低声说:“世子,对不起。”

“怎么?”

“我不该来这里。”温梨笙说:“你们好像被我牵连了。”

“这不怪你,那些人是在追我们,我并不知道你在这林子里,所以才把人引过来的。”谢潇南说话的语速很慢:“他们是被胡山俊的叫声吸引而来。”

温梨笙摇头:“胡山俊是为了见我,是因为我之前给他下药的事,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约在今日,为什么那么巧在这片林子里,我只是想,只是想……”

她的声音里满是难过,带着哽咽地从怀里拿出薄薄的书,递到他面前:“我只是想把这个给你,我之前答应过你的。”

谢潇南在月光下看见,这是一本装订得很整齐的书,里面是霜华剑法十五式往后的内容,遗失的最后一部分。

他想起当初在牛宅里,温梨笙突然对他说:

“世子爷,你想要的东西,我会帮你拿到的。”

她从那时就已经猜出来,他要的是霜华剑法。

谢潇南眸光变得柔软,他接过薄薄的书,唇角勾出个淡淡的笑:“你这小笨蛋,有时候还挺聪明的。”

“但是我好像办了坏事。”温梨笙说。

“你做的很好。”谢潇南想摸一摸她耷拉的脑袋:“就算你不来,我们也会与那些人交手,结局是一样的,且今夜胡山俊的死是个意外,若是你没在他死之前拿到剩余的部分,恐怕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拿到了。”

“胡家肯定会毁了这部分的剑法。”他道:“幸亏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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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梨笙不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还是真的如他所说,自己也提供了一部分的帮助,总之她失落的心情好像在这两三句的话中宽慰了不少。

“为什么你明知道自己会受伤,还要与他交手呢?”她问。

“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谢潇南低眸看着她,眼中有自己察觉不到的温柔和耐心:“在计划之中,虽然我受伤,但是目的达到了。”

“可是你伤得很重。”

“会养好的。”

温梨笙有些气他这样随意对待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那么漂亮,像无瑕的白玉,如今却添上了伤痕,血流了那么多,万一有生命危险怎么办?

他到底在进行什么计划呢?做这些究竟是为什么?是他来沂关郡的目的吗?

温梨笙想问问他,却又不知道自己以什么身份去问,好奇的旁观者?企图涉及秘密的外人?

又害怕得到不想听到的答案。

她从重生后与谢潇南越靠越近开始,逐渐被他所吸引,所蛊惑,从最初的认为他是个人人唾骂的大反贼,到后来有时候会想,谢潇南会不会是个好人呢?

悄然无息间,她心中的那杆秤已经开始倾斜。

温梨笙听见外面有水声,她起身找过去,发现是一处细小的山泉,她拿出锦帕浸湿了水拧得半干,然后回到山洞里,蹲在谢潇南的身边,一声不吭的细细擦拭他脸上的血液。

擦过墨黑的眉毛,漂亮的眼睛,英挺的鼻子,一张俊俏的脸又干净了。

她又去将上面的血迹洗干净,回来擦他的手,从掌心到手背,指缝间指甲里再到腕处,光擦一只手就将锦帕糊满了血。

她不闲疲倦的一次次来回,谢潇南也安安静静的坐着,她擦的时候就低头看着,去洗的时候就盯着山洞外,视线好像变得黏黏糊糊。

来来回回跑了有七八趟,才将谢潇南的手脸还有脖子擦干净,看上去又变得整洁英俊。

温梨笙把自己的手脸洗干净之后,又回到他身边,挨着他的肩膀坐下,四处静下来,偶尔有不知名的虫叫,再有就是风过的声音。

静了一会儿,谢潇南突然出声:“温梨笙。”

“嗯?”她小声应着。

“跟我说说话。”他说。

“说什么?”温梨笙有些不明白。

谢潇南沉吟片刻,而后道:“先前你问我,小时候有没有见过我。”

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温梨笙露出疑惑的神色。

“你没见过我,但是我见过你。”谢潇南语气有些起伏,好似含着些许笑意:“我六岁的生辰,在府中办宴,我大伯在来谢府之前去了趟温府,把你也一并带来,当时你只有四岁,跌落在我家的鱼池里,被人发现的时候,双手正抱着那只龟,被带着在池中游来游去。”

“啊?真的吗?”温梨笙听到之后震惊地瞪大眼睛,这事她完全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幼年时落过水,窒息和冰冷的感觉让她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记忆都模糊了,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落的水。

却没想到竟然会是在谢府里。

谢潇南说:“你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是半昏厥,离死就差一步了,但好在医师施救及时,你被救回来。”

“我的生辰宴也因为你被毁了,宾客散去之后,我去床边看你,你就躺床上拽着我的衣裳,强行让我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

他说完这一句,轻笑了一下。

温梨笙仿佛从久远的记忆里翻出些许片段。

“谢晏苏,到这边来,别站在小姑娘的床前。”

“我没想站,是她拽着我……”

谢晏苏,难怪她会感觉这样熟悉,原来在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见过了。

六岁的谢潇南见过四岁的温梨笙,

但温梨笙只记得落水,却不记得谢府,不记得谢晏苏。

她突然支起身体,轻覆过去,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谢潇南的颈窝里,闷声道:“谢谢你。”

谢潇南没想到她突然过来,神色怔愣一瞬,而后感觉到脖子处有温热的湿意,眼中浮现淡淡的笑意:“你谢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救得你。”

温梨笙也不知道自己谢什么,就是觉得要谢谢他。

她想起当初他初入沂关郡时,在峡谷上与她相遇,谢潇南问出那句“沂关郡郡守温浦长,与你是何关系”的时候,恐怕就已经认出了她是当年落在他家鱼池里,抱着大龟咕咚咕咚喝水的小姑娘。

起初那些日子的相处中,他冷淡也好,凶恶也罢,却从未做出过伤害她的事,甚至在制定好了完整计划的情况下,因为迁就和纵容她而一再打乱。

虽然看起来次次都情况危险,但她才是最安全的那个。

他其实就是一个心软而温柔的少年,只不过披上了冷漠的外衣,让人不易察觉罢了。

温梨笙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脖子,亲昵的表达内心的喜欢。

谢潇南有些乱了方寸,将头偏过去,喉结轻滑,低声说:“到你了,随便跟我说些什么,长时间的安静会让我想要睡觉,我现在需要保持清醒。”

温梨笙松开他,又乖巧地坐下来:“那我给你讲讲我七岁的时候单挑街头恶犬的事吧。”

温梨笙用足了修饰语,把她曾经的辉煌事迹添油加醋的给谢潇南讲,时不时还要问他一些话,让他出声回应。

但谢潇南失血有些多,渐渐的温梨笙就发现他精神远不如之前,随时一副要睡过去的样子,且她一摸谢潇南的手,发现他原本温热的手掌竟开始泛凉。

温梨笙又开始惊慌,捧着谢潇南的脑袋说:“世子,你看着我,别睡过去。”

谢潇南看起来有些疲倦的睁开眼睛,看着满脸担心的她,淡笑一下:“你继续说,我不睡。”

于是温梨笙不停地说,不停地说,见他想要闭眼睛,就捏着他是手,捏他的指关节,挠他的掌心。

诚然这对现在的谢潇南来说十分煎熬,但他若是在这种情况下睡去,伤势会变得更糟,温梨笙不敢懈怠。

将近两个时辰,她没有一刻停歇,嘴巴都说干了,嗓子也变得喑哑,把她能吹牛的事从七岁讲到了十五岁,谢潇南的回应越来越少,最后他好像半昏迷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只是偶尔会动一下手指头。

温梨笙强撑着,坚持着,终于等来了风伶山庄的人。

风伶山庄一向提着黄灯笼找人,温梨笙听见有人喊她就急忙跑出山洞,看见黑暗之中有星星点点的黄灯笼移动,长时间紧绷着神经顿时裂开,她哭喊着回应:“我们在这——!”

她的呼声得到了回应,那些人冲着这边快速而来。

温梨笙回到山洞里跪坐在谢潇南身边:“世子,世子你醒醒,有人来救你了!”

谢潇南睁开眼睛,耗尽了精神力之后他看起来很虚弱,他看了看温梨笙,眸中倒映着她落下泪水,慌张和喜色交织的脸,而后身子往前一探,在她耳边轻轻落下一吻,嘉奖似地呢喃道:“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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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耳朵上仿佛还残留着那温凉的触感,因失血过多,他的唇失了寻常的温度,凉凉的。

好像有一股火从心底烧了起来,烧到脖子耳根,她感觉整个人都热了起来,下意识用手指去抚摸那块地方。

在风伶山庄的人找来之前,谢潇南突然落下一吻在她的耳朵上,谁都不知道。

温梨笙心一下乱了,抬眼就见神色如常,似乎没发生方才的事一样,她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但身后传来了叫声,温梨笙只得先让人来扶着谢潇南离开这地方。

回去之后沈雪檀就站在山庄门口,很多随从守在边上,手里拿着灯笼火把照得周围灯火通明。

他看见谢潇南状态不好,连忙派人将他扶到屋子里疗伤,温梨笙本想跟进去,但在门口止住脚步,心知自己不会医,就算进去了也没什么用处。

她调转了个脚步,朝沈雪檀走去:“叔叔,沈嘉清回来了吗?”

沈雪檀方才神色有些严肃,听见她的声音之后眉眼软化,温声道:“已经回来了,受了些小伤,不用担心他。”

“那些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温梨笙对现在的状况一头雾水,只能逮着个人就问。

沈雪檀沉吟了片刻,而后道:“你随我来。”

她跟在沈雪檀的身后,进了另一个房间里,一进门就看到床榻上躺着个人,那人浑身都是血,几乎要把床榻给浸透了,正闭着眼生死不明。

这人正是方才被温梨笙捅了个对穿的洛兰野。

她看到医师正在给他治疗伤口,皱着眉头急忙问:“为什么要救他?他方才差点杀了我和世子。”

沈雪檀道:“你肯定对今晚发生的事情充满疑问,实际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这计划沈嘉清那小子虽然参与了,却并未告诉我。”

说着他一挥手:“把那小子喊过来。”

下人退出去,很快就将沈嘉清给带来。

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左臂的衣袖高高捋起,露出一个被包扎好的伤口,进门就问:“爹,什么事啊?我刚受了伤呢,怎么不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沈雪檀瞥他一眼:“事都没说清楚你还想睡觉?今晚的事若是传到温舟之的耳朵里,你看他怎么教训你。”

沈嘉清一想到温郡守就打了个寒战,抱怨道:“都怪梨子,都晚上了不好好睡觉,跑那种地方干什么,莫名其妙被卷进去了吧。”

温梨笙一听这话顿时一肚子火,跟面对谢潇南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她气道:“那你参与计划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若是我提前知道,打死我也不会去的!”

虽说她本来的目的就是胡家手里剩下那部分霜华剑法,胡山俊这次被杀,胡家肯定要把责任归到温梨笙身上,那半本剑法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到的。

但温梨笙觉得那些东西对谢潇南来说用处似乎不大,若是谢潇南本身就会霜华剑招的,且还会剑法上不曾记录的四招,那要这本剑法纯属多余。

她合理怀疑谢潇南之前在山洞里说的那些话是在安慰她罢了。

沈嘉清叹一声:“不是不告诉你,是我也是突然接到这个计划的,今日擂台比赛结束之后我去找席路切磋,他告诉我要切磋可以,不过要先办一件事。”

温梨笙知道沈嘉清并不是那种有求必应的人,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答应参与这个计划中。

她问:“所以,你也知道世子会霜华剑法的事了?”

沈嘉清看向她:“你知道了?”

“方才在林子里,他与这人打架的时候用了‘云燕掠波’。”温梨笙说:“看样子不像是自学。”

“当然不是。”沈嘉清的神色是稍有的凝重,他说:“他自小拜师,所拜的师父正是我师祖,许清川。”

“他师父是许清川?”温梨笙震惊不已,实在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谢潇南出生在奚京,高门望族的嫡子,怎么会与二十年前在沂关郡神秘消失的江湖第一剑神扯上关系?

“我起初也不相信。”沈嘉清道:“但他会完整的霜华剑法,他会完整的霜华剑法,包括那失传的四式,当今世上只有许清川亲手交出来的徒弟,才会那四招。”

沈嘉清是许清川徒弟的徒弟,如此一来竟跟谢潇南差了个辈分,他需得叫谢潇南师叔。

且若是谢潇南当真将霜华剑法完全掌握的话,那沈嘉清肯定是打不过他的,他向来只服能够在剑术上胜过他的人。

所以因着谢潇南师叔的这个身份,还有他的一手完整霜华剑招,沈嘉清毫不犹豫的加入了这个计划。

原来是这样。

温梨笙方才还想会不会是谢潇南给了沈嘉清什么好处,比如一把绝世好剑什么的,却没想到这事情比她想象得要复杂的多。

在一旁的沈雪檀沉默良久,而后缓缓坐了下来,他的表情变得很复杂,像是高兴,又像是生气。

温梨笙这才想起沈雪檀与许清川是有交情的,他失踪的这二十年里,沈雪檀并没有放弃寻找许清川的下落,和探查他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嘉清没有再说话,屋中静下来。

沈雪檀长长叹一口气说:“许清川那家伙,果然还活着,销声匿迹二十多年,竟成了景安侯世子的师父,了不得。”

许清川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谢潇南一定知道,这可能是他来沂关郡的目的之一。

不过眼下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时候,温梨笙说:“所以世子制定的这个计划到底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啊。”沈嘉清十分坦然的回答。

“你不知道?”温梨笙很惊讶:“你什么都没问,就参与了?”

沈嘉清说:“当时时间比较紧,而且根据话本里的套路,像这种神秘的计划当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搞不好我问得多了,那世子找个没人的角落把我杀了怎么办?”

温梨笙翻个白眼:“那种奇怪的话本你能不能少看点?”

沈嘉清笑了一下:“说笑的。”

温梨笙都被他搞得没脾气:“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他哈哈一笑,而后道:“不过我是真不知道,席路带我去见世子之后,他们告诉我,入夜之后主动去找那伙人的麻烦,找茬这事我比较擅长的,所以我把他们住的那个屋子给拆了个大洞,然后他们就跑出来追我,我就说我是世子身边的人,威吓他们。”

“然后呢?”

“然后他们听见我说是世子的人之后,就开始追杀我了啊,我按照世子所说将他们引到目的地,然后他们的人就突然变多,追着我们一直到林子里。”沈嘉清说:“这个计划我只了解这一部分,大概猜到表面上我们是猎物,实际上我们是猎人。”

温梨笙被他绕得有些晕:“你是说世子的目的就是故意让他们追杀你们?”

沈嘉清点头:“本来刚进林子的时候还好,但是突然有人在林中大喊大叫,将他们都引了过去,我们也只能放弃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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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的设定好的陷进跟过去。”

后来的事温梨笙都参与了,那些人发现了胡山俊,然后把他杀了,就在准备杀她的时候,谢潇南几人出现将她救下来。

沈嘉清了解的事情只有其中一小部分,并没有接触到这个计划的核心。

沈雪檀解答了剩下的部分。

他往床上指了一下:“这人名叫洛兰野,是大梁北境的一个叫诺楼的小国中的王子。”

诺楼国温梨笙并不陌生,确切的是沂关郡的人都不陌生。

时间再往前推八十多年,那个时候的诺楼国翻越边境,勾结了萨溪草原上的很多游牧族一起大举进犯梁国北境,他们最先夺下的城池就是沂关郡。

在长时间的占领下,沂关郡的原住民受尽迫害和苦难,温家也深受其害,从家底丰厚的书香世家落没,人丁逐渐减少,到最后只剩下年少的温浦长一人。

当时的诺楼国带领众军攻势凶猛,几乎将北境一代的城池都给占领,就在想要进一步扩大侵略的时候,谢家当时的家主带兵出征,用半年时间将他们赶出北境。

这也是谢家在大梁拥有这样高名望的原因,所以之前谢潇南要来沂关郡的消息传过来时,在郡城掀起了巨大的热议。

事情过去多年,诺楼国仍是沂关郡人心底的噩梦,尽管当年深受其害的那批人大部分都已经去世,但那些恐怖的事迹完整的流传下来,一代代人的口传相授,仇恨还在延续。

“那不是更要杀了他?”温梨笙指着床榻上不省人事的洛兰野道。

“是世子让留下的。”沈雪檀说:“他在战斗中将洛兰野逼上绝境,服用一种在短时间内能够将身体机能提升到极限的药物,吃了之后就感知不到身上的疼痛,力量速度极大增强,变得像个妖怪。”

温梨笙想起先前在林子里,当时的洛兰野确实是吃了东西之后才变得十分恐怖。

“但那药是有时效的,并不长,一旦药效过后,试用的人会遭受巨大的反噬,陷入昏死的状态,很长时间不能动弹。”沈雪檀道:“这就是世子的目的,我们去的时候,洛兰野就躺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带回来。”

“若是要抓他的话,直接出动很多人一起上就好了啊?”

“这样会打草惊蛇,洛兰野不是傻子,他很早就进入沂关郡了,但却一直没有露面藏得很深,要因他出洞并非易事。”

温梨笙明白了:“所以第一步,世子他们把自己伪装成猎物,诱引洛兰野一伙人上钩,第二部将洛兰野逼到吃药的地步,第三步就是等药效果后把他抓回来,这就是谢潇南的计划。”

她想明白为什么谢潇南明知道会受伤却还是要这样做,因为他是唯一的鱼饵,若他不挂在鱼钩上,鱼是不会咬钩的。

谢潇南为什么要抓洛兰野?

试想一个会造反篡位的反贼,与曾经侵略大梁的敌国王子联系在一起,原因会是什么?

温梨笙只要一想,就会觉得指尖冰凉,心口发颤。她紧张的看了沈雪檀一眼,见他仍在沉思的状态,不知道该不该将那些话说出口。

他们谁都不知道谢潇南后来会造反。

但是就算现在说出来也肯定没人会信。

温梨笙张了张嘴,感觉好像突然失声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愿用那些恶意的想法揣度谢潇南,干脆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把那些想法从脑中摇散。

沈雪檀见她这样,以为她是累了,便说道:“小梨子今夜受到不小的惊吓吧,眼下夜已深,你先回去休息吧,世子那边不必担心,虽然伤口很深,流的血多了些,但伤口处理的及时,医治之后只要好好休养,不会有事的。”

温梨笙也没什么理由在留下,今夜的事若是传到温浦长的耳朵里,她明日一早估计就要回温家了,本来出来的时候温浦长就不同意,现在又发生这么危险的事,回去估计要被温浦长好一顿教训。

她疲惫的叹一口气:“那我就先回去了沈叔叔。”

出了屋子后,她站在院中朝谢潇南的那间房看了一会儿,房中灯火通明,一盆盆的血水往外送,很多人都在忙碌治疗他的伤,看得人心惊肉跳。

站了好一会儿,温梨笙回到自己的庭院中。

鱼桂焦急地等在门口,她先前得了暗示,扭头就去找沈雪檀了,沈雪檀并不在山庄之内,得到消息后快马加鞭赶来的峡谷。

事情闹了很长时间,见温梨笙回来就连忙迎上去:“小姐,你受伤了吗?”

温梨笙情绪低落的摇头。

鱼桂却一眼看到了她额头上的伤口,而后又将双手一翻,发现手掌出也有刮伤,连忙道:“我去备水。”

鱼桂动作利索的备好了水,温梨笙把身上已经干涸的血迹些干净,换上干净衣裳之后,鱼桂拿来了药给她涂抹上,做完这些之后,大半夜都过去,清晨渐近。

温梨笙在房中坐了许久,直到沈雪檀派人传来消息,说世子的伤势已经处理好,睡着休息了,她才彻底放下心来,也熄灭了灯上床睡觉。

惊吓和疲倦混着低落的情绪,她入睡的很快,进入了一个非常模糊的梦境。

梦中一片漆黑,她好像瞎了眼睛的盲人,什么都看不见,正迷茫摸索时,她听见有人说话。

起初是碎碎私语,她努力的去听,然后声音慢慢变得大了。

“谢晏苏……”“晏苏。”“晏苏哥!”

男男女女的声音混在一起,来自不同的人不同的语气,温梨笙如迷路的幼兽,迷茫的打着转,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想在一片黑暗中看清楚是谁发出的声音。

但一切都是徒劳,他们都在呼唤同一个名字。

很长时间过去,声音慢慢消散,耳朵里又寂静下来。

温梨笙静静的站着,忽而她感受到一阵风,风中卷着冷意,拂过她的脸和衣裙,而后她听见了一种清脆轻灵的声音。

像是一种铃在相互撞击,但比寻常的铃声要沉闷很多,像是某种坚硬的材质撞击发出的声响。

起初只是一两声,后来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杂乱,她心中好像浮现一种淡淡的伤心来,并不浓烈,甚至她对这情绪很陌生。

温梨笙在这样杂乱的响声中慢慢醒来,睁开眼睛时已是日上三竿,房中极其安静。

她坐起来,开口喊人:“鱼桂——”

这才惊觉嗓子哑了许多,应该是昨夜不停的说话导致的。

鱼桂应声推门进来:“小姐醒了?”

温梨笙睡得有些久,加之那个奇怪的梦,醒来之后就变得模糊很多,她揉了揉眼睛问:“什么时辰了?”

“午时一刻。”

“备水,我要洗漱一下。”温梨笙下床捞起衣服往身上披。

鱼桂给她端来了水,她洗漱完之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垫肚子,什么话都没说想先去看看谢潇南,却被鱼桂拦下:“小姐,世子爷今早已经离开峡谷,回郡城去了。”

“什么?”温梨笙神色一变:“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应该在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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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养几日再走的。”

鱼桂摇头:“奴婢不知,只是世子醒之后就上了马车,这会儿应该已经到谢府了。”

哪怕是走得再慢,现在肯定也已经回去了,没想到谢潇南竟在她还在睡觉的时候离开了,她顿时感觉无比失落。

她还有很多话想问,还想看看他的伤势处理得如何了,还想知道他现在的状态如何。

她抬手摸上自己的耳朵,良久之后才低低道:“算了,回去也好,在谢府至少他是安全的,能安心养伤。”

鱼桂道:“还有就是老爷也一早传信来,要小姐回府,温家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

温梨笙叹道:“走吧,回去吧。”

出了这样的事,这山庄肯定留不得了,只希望回去之后温浦长的责罚不要那么严厉。

鱼桂收拾两人的东西时,温梨笙就跑去找沈嘉清道别。

却不想沈嘉清也弃权了接下来的比试,说要跟她一起回城。

“但是你不是盼这个比试很长时间了吗?这样就放弃?”温梨笙不解的问他。

沈嘉清说道:“我现在手臂受伤了,与人比试很影响我的实力,且一开始我参加这武赏会就是奔着霜华剑来的,但真正的霜华剑你那日也看到了吧?在世子的手中,那我再参加这比试就没有意义了,白费功夫而已,还不如趁早回去。”

温梨笙一想也是,随口道:“谁能想到霜华剑竟在世子手中呢?风伶山庄岂不是骗了很多江湖人?”

毕竟武赏大会是以霜华剑做头筹奖励而开展的,来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奔着那把剑。

先前沈雪檀说过,谢潇南当初去贺宅就是为了这把霜华剑,联想起当时他杀了贺老太君之后带出的一个很长很沉的铁疙瘩,如今想来,那估计就是被铁水浇灌封死的霜华剑,被谢潇南带回去之后又解封。

太多事情温梨笙当时经历的时候并不知道,如今得知这些再回头一看,所有发生的事都有着另一面。

温梨笙回到郡城后,站在温府门口迟迟不敢进去。

她心中忐忑的很,毕竟当时是她非要去峡谷山庄上的,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来,温浦长肯定会大做文章,很有可能禁闭抄文章跪在祠堂认错每日吃水煮菜等一系列惩罚一并施加,温梨笙光是想想,就觉得日子突然黯然无光了。

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给自己打气,刚想进去时,就听见温浦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干什么?”

温梨笙吓一跳,回头笑道:“爹,你刚回来啊?”

温浦长站在不远处,身上还穿着官服,像是匆匆忙忙赶回来一样,额头鼻尖都有汗珠,他往前走着:“走吧,先进去。”

温梨笙哦了一声,老实跟在他身后进了温府,穿过庭院到正堂,温浦长坐下之后先喝了两口茶,而后才道:“这些日子在山庄上玩得可开心?”

温梨笙没想到他第一句竟是这样,与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原本以为温浦长会大发雷霆,横眉瞪眼的斥责她不该去峡谷,却不想他表情温和平静,没有丝毫发怒的迹象。

温梨笙小心翼翼的看一眼他的脸色,想了想而后说:“还行吧,不过因为每日都在想念爹,所以玩得并不算尽兴。”

温浦长没忍住笑了:“油嘴滑舌,我不吃你这套。”

可那表情分明是受用的。

温梨笙在心中猜想,会不会她爹其实还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沈叔叔还没告诉他?

然而温浦长下一句却说:“昨夜在峡谷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温梨笙心中一跳,垂下了脑袋,她在为自己想一些辩解的说辞。

就听温浦长说:“过来,到我跟前来。”

温梨笙没动,可怜兮兮说:“爹,我真的不抗揍。”

温浦长气笑:“我什么时候说要揍你了?”

温梨笙心说谁知道你是不是要把我先骗过去,然后再突然揍我呢?

她一下在脑中过了些平日里沈嘉清练功的画面,还有谢潇南与人打架时的样子,然后左右看看周围的景物摆设,迅速制定一个逃跑路线。

若是等下到爹面前,他突然发难出手的话,那她就学沈嘉清往旁边的地上一滚,就势躲开攻势,然后学谢潇南两个利落的空翻跳出正堂大门,跑到院子里。

只要进了院子,各种树随她上,她爹追不上,也不会爬树,那就安全了。

“你贼眉鼠眼的在乱看什么?我跟你说话呢。”温浦长见她眼睛在周围乱转,不由露出疑惑的神色来,心想难不成他女儿被昨夜一吓,脑子彻底变痴呆了?

可不能吧,他虽然不求温梨笙能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至少保持平日那股子机灵劲儿就行,若真是给吓傻了,他明日就带着痴呆梨子改姓,断不能给温家人丢这个脸。

其实温浦长着实有点多虑,因为温家人的脸,可能早就丢光了。

温梨笙走到他面前,低声说:“爹,我真的没有惹事,我在峡谷的山庄上是很乖的,从不乱跑,也不招惹别人。”

温浦长应一声,然后牵起她垂在两边的手翻上来一看,瞧见掌心处的伤口,说道:“我知道,事情我从沈雪檀哪那里听说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没人会怪你。”

“只是下次遇到这种情况的话,一定要保证好自己的安全,千万不可再鲁莽行事,该藏起来的时候哪怕是狗洞,你也要钻进去藏着。”

“那咱们温家人的铮铮铁骨……”

“咱们温家哪有什么铮铮铁骨,不被人戳断脊梁骨就已经足够好了。”温浦长很有自知之明的说。

温梨笙看着他把自己的手攥在掌中。

温浦长的手不算大,却能将她的手整个包裹住,虽是平日里不挑水干活的文人之手,但到底上了年纪,与温梨笙的白嫩相比一下就显出了些许苍老之态。

温浦长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就是着双手将温梨笙牵着长大的,她自打出生就没娘,从不知道娘亲是什么样的,生命里只有父爱。

温浦长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凶,实际上却是最溺爱她的那个人。

温梨笙眼圈一热,想落泪。

她想起前世,出嫁到孙家那日谢潇南破城而入,孙家被屠杀殆尽,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父亲了。

后来大半年的时间里,她一直被谢潇南留下的侍卫守在庭院中,什么地方都去不了,打听不到她爹的任何消息。

为此她还有过愤怒的怨怼,分明是个人人口中贪赃枉法的大贪官,为什么在那种情况还要心系沂关百姓,自私一点逃走不好吗?

若是一开始就逃走的话,以温家的家产,在任何地方都能过得很好。

不过想归想,她知道温浦长绝不会这样做。

温梨笙也不会。

温家人虽没有乱世之中舍己为人的英雄风骨,但也不是自私自利贪生怕死的小人。

好吧其实还是有一点怕死的,谢潇南当初杀了孙家人之后,温梨笙对着他说跪就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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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磕头就磕头,毫不拖泥带水。

温梨笙想起前世那会儿的事,莫名又觉得好笑,当时真是怕得要死,生怕谢潇南一个不开心拿着剑把她脑袋也给砍了。

为此还做了好几日的噩梦。

正想着,就听温浦长说:“世子这次受了很重的伤,所以要休息很长时间了,这些日子你莫去烦扰他,知道吗?”

温梨笙乖巧的点头。

温浦长又说:“胡家二房的嫡子昨夜被杀,事情会很麻烦,为了安全起见,这些日子你不要再出门,直到胡家的事解决之后,你才能出去。”

温梨笙不想一直被困在家里,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心知现在的胡家是非常危险的存在,虽说胡山俊不是被她杀的,但这笔仇绝对会被算到她身上,温梨笙为自己的安全着想,暂时也不会出门了。

风伶山庄派来了很多人守在温府周围,席路因为之前受的重伤,回谢府跟他主子一起休养去了。

剩下的日子里,沂关郡好似沉浸下来,无风无波。

温梨笙向来是闲不住的,在家中的日子能把她憋死,但又不敢出门,就只得催动她的混世小队去城中打探各种消息,然后趴在墙的那头告诉她。

温梨笙从混世小队那里得知街东头的一户人家连产三胞胎,隔壁街的一连下了两个双黄蛋,南郊的猪圈不知道怎么破了,猪跑了半条街,还有西街的驴子半个月内出逃三次……

总之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温梨笙每回听得都大失所望,但由于日子太无聊,又让他们把事情说完。

她很想知道谢潇南的消息,但谢府整日大门紧闭,门口的守卫一圈又一圈,寻常人根本靠近不得,混世小队没有那种能力打探到谢潇南的消息。

温梨笙从一开始的心急如焚到后来已经渐渐习惯,他们都说谢潇南的伤虽然严重,但慢慢休养着,肯定会好的,且他自小习武身体强壮,应该是没事。

日子从九月飞速而过,进入十一月之后,天气就开始变冷了,薄薄的夏装秋装都被收起来,冬装也开始置办,温梨笙的衣裳日渐增厚,每日都守着时候坐在墙边,等混世小队给她带来消息。

温浦长也怕她憋出什么毛病,隔上一段时间就把沈嘉清给叫来,陪她聊聊天什么的。

十一月的末尾,沈嘉清带来消息,武赏大会结束了,最后获胜的人是乔陵,他被江湖上的人称作“笑面君子”,据说是举止温文尔雅,面上总带着温润的笑,但功夫却相当厉害,每回比试只要对手投降或是倒地,他都会立即停手。

最后霜华剑没能落在别人手里,所以没人会知道风伶山庄从一开始就没有那把剑。

温梨笙怀疑这是沈雪檀和谢潇南串通好的。

温梨笙每日都会问温浦长,什么时候能够出府,她盼得望眼欲穿。

原本以为她会一直被困在屋中到年后,直到有一日,温浦长提前从官署回来,让人将她从后院唤到前院正堂,说是见客。

温梨笙已经有近两个月的时间没见过外人了,这回一听说是见客,立马就从后院蹿出去,奔到前院正堂,结果看到堂中坐着一个女人时,她大失所望,脸上的喜悦高兴完全散去。

温浦长冲她招手:“笙儿,来。”

温梨笙兴致缺缺的走过去。

“这是胡家大房家主的四儿媳,虞诗。”温浦长介绍道。

温梨笙看她一眼,却并没有打招呼,她对胡家的人印象十分不好,见到姓胡的就喜欢不起来。

但不得不承认,虞诗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她看起来已有四十余岁,面上虽然有了岁月的痕迹,但那双温柔的眼睛仍旧留着年轻时候的美丽。

虞诗将温梨笙上下打量,不露声色道:“久听闻郡守大人的女儿威名,今日一见果然觉得非比寻常。”

这话听不出褒贬,也不知是不是客套,温梨笙冷淡的回应一声:“胡家也一样。”

“什么?”虞诗露出疑惑的神色。

“胡家也一样威名远扬。”温梨笙回道。

她姿态随意的坐下来:“隔了两个月才来找我,是不是有点久了?”

虞诗笑了一下,说道:“毕竟这件事不小,我们处理起来用了很长时间。”

“胡山俊不是我杀的。”温梨笙一提起这事,就觉得满肚子的不满,分明是胡山俊自己大喊大叫破坏谢潇南计划在先,引来杀手在后,还牵连了她在家中憋了两个月。

真是死了也拖累别人的晦气玩意儿。

“我们已经知道俊儿的死与你无关,这次前来,不过是将前账一笔勾销罢了。”虞诗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然后展开递给下人,下人检查过之后放到温梨笙的面前。

纸上写了很多字,温梨笙粗略的扫一眼,发现这其实是一封道歉信,信上写了先前胡家对她所为之事皆是误会,也是胡家出的纰漏,事到如今已全部解决,而后对温梨笙表达无上的歉意,真诚的致歉并希望能取得她的谅解。

温梨笙面上一派从容,心中却大吃一惊。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胡家会有这样大的转变?

“这是谁写的?”温梨笙发出疑问。

“是胡天瑞。”温浦长在一旁接话。

胡天瑞温梨笙听过,是胡家大房的家主,年逾七十,如今在朝为官的,胡家品阶最高的那个,正是他的儿子,也是虞诗的丈夫。

温梨笙又被惊了一下,着实是没想到自己会收到胡家家主的亲笔道歉信,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面子了?

虞诗说道:“家父年事已高,还要为这些琐事操劳烦心,近日更是累倒在榻,还望温小姑娘宽宏大量,莫与胡家计较先前的事,为表歉意,胡家送来了三箱玉石珠宝,绫罗绸缎,另向温姑娘保证,绝不让二房那些人出现在姑娘面前。”

她姿态低下而卑微,似乎真的是在乞求她的原谅。

温梨笙有些呆住了,转头看了看温浦长。

“事已至此,再翻旧账也没有意义,你回去告诉胡天瑞,这事就暂且揭过,若是还有下次……”温浦长神色肃然,后面的话没说,却包含着威胁之意。

虞诗忙道:“不会再有下次。”

温浦长点头,对温梨笙道:“笙儿,在信上写下你的名字。”

墨笔被递了上来,温梨笙也没做他想,在信上的下方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按了个手印,表示接受了胡家的道歉。

虞诗忙起身道谢,将那封信接了回去放回怀中,开口告辞。

温梨笙被这奇怪的场景搞懵了,没想到在家中憋闷了两个月的时间,胡家家主都亲自给她写道歉信了,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梨笙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温浦长。

温浦长笑了一下,慢悠悠的喝一口热茶,说道:“胡家现在怕得要死,哪还敢再找你的麻烦,从今日你的牢狱日结束了,出去转转玩玩吧。”

温梨笙道:“为什么?胡家为什么这么害怕?”

其实这两月发生的事情还真不少,不过温浦长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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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了重点说。

“前段时间,谢家人来沂关郡了。”他说完,顿了一下:“确切的说,是谢家军。”

“谢家军?”

“谢家养的精兵,来了三百人,现在分别驻扎在越城,廉城和甘山,进沂关郡只需小半天的时间。”温浦长道。

温梨笙愣愣道:“那就代表……”

“代表现在郡城中若是哪个家族门派不长眼惹了世子的话,其所有势力和居住地都会在一夜之间被踏平。”温浦长哼笑一声:“胡家是第一个吓破胆的。”

三百人,不是三百平民,也不是三百普通侍卫,而是三百谢家精兵,其战斗力是任何一个门派家族势力都无法比拟的存在。

难不成是景安侯知道自己的宝贝蛋受伤,赶紧派人来撑腰了?

确实拳头硬,才是真道理。

温梨笙一想到自己的约束终于解除了,就高兴得跑到院中原地转了几个圈圈,然后迫不及待的跑出了温府。

日子马上进腊月,沂关郡位于北境,一到冬日就冷得厉害,温梨笙只穿着墨红色的夹绒短袄长裙就跑出去,鱼桂连忙抱着氅衣跟在后头:“小姐,把氅衣穿上!当心冻坏。”

她坐着马车一路直奔谢府,路上也不知道是冷得还是激动的,一直在搓手。

等到了谢府门口,下车一看,就见门口果然里三层外三层守着的全是侍卫,温梨笙本来还想着要用什么理由求见谢潇南时,却没想到这些侍卫压根就不拦着她。

她看着这些目不斜视的侍卫,径直走到谢府前,拍上面的门鼻环,拍了几下之后没有回应,她等了一会儿,又拍了几下。

而后门从里面被打开,护卫看到是她,露出惊讶的神色:“姑娘可有什么事?”

“我找世子。”

护卫说:“我家主子现在不在府中。”

温梨笙一愣:“他去哪里了?”

“城西有户人家的女儿及笄大办宴席,邀请了我家主子,姑娘去那里寻应该能找到。”

“及笄?”温梨笙露出个笑容,点头转身离去。

好的很,她惦记了那么长时间,一出门就第一个跑来谢府,结果谢潇南跑去参加人家女儿及笄礼的宴会。

温梨笙站在谢府大门口,没忍住鼓起了掌。

哈哈哈哈,好你个大反贼!

温梨笙生气地瞪了门口的侍卫一眼,气冲冲的回到马车上:“去城西,我倒要看看哪家的漂亮女儿及笄,还要大办宴席庆祝。”

马车驾往城西,地方相当好找,因为那家宅门前堆聚了不少马车,来参加宴席的人很多。

温梨笙下了马车步行到宅子门前,一抬头就看见上面挂着一个牌匾,上书两个大字——孙宅。

温梨笙:“……”

巧了不是?这地方她可太熟悉了,那不正是前世她要嫁去的夫家吗?

温梨笙记的很清楚,她当日就是穿着沉重华贵的嫁衣从这道门槛里跨进去,行过宽阔的庭院和四面透风的大堂,过了一道两开的拱形门之后,就看到院中她那尸首分离的未婚夫君,和站在院子那头,漫不经心地擦拭长剑的谢潇南。

第59章

孙宅大门敞着,不少人从温梨笙身边过去,提着贺礼踏进门槛。

温梨笙是半道来的,并没有准备什么贺礼,就随便跟在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身后混进去。

前世嫁给孙家本就是温浦长万般无奈之下的决策,此前温梨笙压根没有与孙家人打过交道,只知道她要嫁的那人名叫孙鳞,孙家的嫡长孙,十二岁之后就一直在奚京念书,只有近年关时才会回沂关郡来。

孙鳞有个表叔,在奚京当武将,品阶不低,这也是孙家在沂关郡比较出名的一个原因,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只要爬到了奚京的朝堂上,在沂关郡都是处于高位的存在。

哪怕孙家并没有出什么厉害的武状元和大官。

温梨笙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爹把她嫁给孙家的原因是什么,她只是自己猜测可能是觉得孙鳞的表叔是武将,在乱世中有自保的能力。

温梨笙跟着旁人混进去之后,一抬眼就看到宽阔的庭院里站满了人,不少人提着贺礼,在桌子边登记,除此之外她还看到了不少年轻的男女往里走。

也是,孙家嫡女的及笄宴,如此大办的目的还是很明显的,就是要告诉别人这姑娘及笄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不外乎是一场较为热闹的相亲宴而已。

温梨笙之前来这地方,留下的记忆实在算不上好,那时候的孙家站的都是谢潇南手下的将士,一点吵杂的声音都没有,安静得整个大宅子仿佛许久没有住人似的。

鱼桂抱着雪白的氅衣两三步走到她边上,低声道:“小姐,快把氅衣穿上吧,天冷了当心冻凉。”

温梨笙眼睛扫了一圈,见周围的男男女女都没有穿这样厚重的外衣,本来冬日里穿得衣服就厚实,在套上这一件行动便很不方便。

她一下有了借口:“别人都不穿,就我穿,我哪有那么娇气?”

沂关居于大梁之北,一到冬天就冷得厉害,但温梨笙自小在这里长大,已经习惯这里的寒冷,倒不至于走到哪里都裹得严严实实。

她绕过人群往里走着,到了一处四面透风的大堂,堂中也聚了很多人,但较之外面庭院里的那些,这里的人看起来衣着更为华贵不少,甚至还有几个她眼熟的大人,有些是居于她爹之下的小官,有些则是城中还算有名声的家族。

这些倒不一定是孙家结交的,不过也不缺人想与孙家攀交情,赶上孙家嫡孙女及笄,那肯定都要来瞧瞧。

前世温浦长要她嫁给孙家的时候,温梨笙自是老大不愿意了,但温浦长说孙家虽然没什么建树,但有个在城中当大官的表亲,单是这点,孙家的那些姑娘都让沂关郡的人争破头了。

嫡长孙孙鳞更是议亲的热门人选,但温梨笙没见过这人,也不打算跟他成亲,温浦长当时对她说,你只管成亲,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后来温梨笙很想再见到她爹,问一问你知道孙家人都被杀了的事吗?

“真好呀,转眼孙家最小的嫡孙女也及笄了。”有人在旁边议论。

“不知道谁能议成这门亲事,我听说一年前就有人盯着上门来说亲了呢。”

“你不知道孙家这次邀请了景安侯世子吗?”

那人发出吃惊的声音,压低了嗓门道:“这孙家是在做什么梦啊?就凭他们还想攀上谢家?”

“谁知道呢,那世子正是年少的时候,又离家远,身边也没个伴儿,若是真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能不带回奚京去?”

“也是啊。”

“你以为今日来孙家的那么多人,都是冲着他那嫡孙女来的?至少有七成是冲着世子而来……”

“怎么都没瞧见人呢?”

“年轻点的孩子都在后院呢。”

温梨笙在旁边偷听,觉得十分有道理,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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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绝对是这个目的,不然人孙女及笄邀请谢潇南来干嘛,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听了一会儿之后,就继续穿过人群往前走,行过大堂便往着后院去,还是记忆中那扇拱形门,门口站着守卫,看了温梨笙一眼却并没有阻拦。

从拱门进去,就是一个很大的庭院,这座院子景象很别致,当中还有一个人造的小水池,池上有一座小弯桥,另有假山花圃,当中是一条用青石砖铺成的路。

寒风迎面吹来,她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就看见庭院里站了稀疏的年轻男男女女,皆穿着锦衣华服,戴着精致的首饰,放眼望去竟还有几个熟人。

沂关郡不算大,处在上层阶级的人也统共就那么一点,所以只要城中有哪个大家族办宴席什么的,温梨笙只要一去,准能碰上熟人,就想先前梅家酒庄那样。

由于现场气氛过于热闹,并没有人发现温梨笙进来了,她往里走着,转头四处张望。

“梨子。”突然有人唤她。

温梨笙转头,就看见杜瑶从不远处走来,到她面前就亲昵的握住她的手:“你也来了呀?”

杜瑶穿得厚实,一双手热乎乎的,覆在她有些凉的手背上。

自打那次拜月节之后,杜瑶就彻底放弃了与沈嘉清结亲的念头,不过她倒是很喜欢温梨笙,一直惦念着何时找她玩。

只是那之后温梨笙去了峡谷的山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家中闭门不出,杜瑶曾上门找过一次,但被婉拒了。

温梨笙突然出现在这里,让她很是惊喜。

杜瑶正愁着没人说话聊天,看见她之后就抓着不放手了,将她带着往里走,温梨笙说:“我还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

“我这不是到年龄了嘛,我爹娘先前也物色了几个,但我都不喜欢,就央着我爹娘同意让我来这里看看,”杜瑶道嘴上抱怨道:“无趣的很,早知我就不来了,那些男人都盯着施家的……”

“施冉也来了?”温梨笙诧异道。

“怎么可能,施家那两个宝贝嫡女,肯定都是准备送到宫中去的。”杜瑶道:“来的都是庶女。”

温梨笙啧啧摇头,杜瑶虽然嘴上说着到年龄了,实际上也就才比她大了三岁而已,如今不过十九岁,却已在城中未婚姑娘之中算年龄很大的了。

她想起自己前世二十岁的时候还在树上掏鸟蛋,不由得笑了一下。

温浦长倒是从没有在婚事方面催促过她。

“瑶瑶,你来这里看到世子了吗?”温梨笙问道。

“看见了,先前孙家的家主带着世子从前面过来,现在应该在庭院的东南角吧,那里人太多了我就没去。”

温梨笙道:“我要去找世子。”

杜瑶闻言看了看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温梨笙没注意她犹豫的神色,抬步往庭院的东南角而去,去那处要绕过几座假山石,行过小池子上的弯桥。

踏着青石路绕过假山石之后,就看到东南角那地方果然站了很多人,比刚才所处的那地方人要多一倍左右。

打眼一看,一下就看见谢潇南站在人群中。

他长发高高束起用羊脂玉簪为固,身上穿着墨黑的狐裘大氅,颈边的一圈狐裘裹住了脖子,衬得面容越发白净,氅衣有大片用金丝线勾出来的流云纹,坠着墨丝流苏。

站在人群里时,周边的所有年轻男子都显得黯淡,不管是什么人,第一眼瞧见的准是他。

这位从奚京来的世家贵公子,看起来好像适应不了沂关的寒冷天气,近两个月没见,也不知道他的伤养得如何了。

谢潇南俊俏的面容上有一种疏离的笑,似乎在听旁边的人说些什么,看起来精神气儿也不错,想来伤处是好很多了。

温梨笙看见有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站在他身边,面上堆着慈祥而有些谄媚的笑,他的嘴正不停的说话,旁边还有个年轻的男子,温梨笙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那是谁?”温梨笙问杜瑶。

“世子身边站着的吗?”杜瑶说:“是当前孙家家主的唯一的嫡子,他旁边的那个年轻点的,就是他儿子孙鳞。”

孙鳞?

温梨笙盯着那男子的侧脸看了又看,隔得有些远,看不清楚,她走下弯桥想往前走去,但前面堆积的人有些多,加上一堆护卫下人,很难体面的挤进去。

杜瑶拉了一下她的手,阻止她往前走的脚步。

“怎么了?”温梨笙回头问她。

杜瑶朝旁边看了看,将她拉到一处人少的地方,而后小声道:“你要去找世子吗?”

温梨笙其实本来想凑近点看看,不过既然到了这地方,那肯定是要找他的,毕竟也有好长时间没见了。

她犹豫的片刻,杜瑶又说:“梨子,我比你年长,在这劝你两句。”

温梨笙看出她神色凝重,便不由将身子全转过来对向她,认真地问:“什么?”

杜瑶伸头看了一眼,说道:“你也知道咱们沂关郡,江湖门派之间也没什么别的事,一年到头除了议亲就是比武,你看看这院子里有多少年轻漂亮的姑娘,她们都是奔着什么来的你可知道?”

温梨笙当然知道,她点头说:“我刚在外面偷听了一些。”

“其实也没什么好瞒着的,我来之前,我爹还特地叮嘱我,若是有幸碰见世子了,就想办法上去与他搭两句话,我相信这里的姑娘们有一大部分来之前都被这样叮嘱过,”杜瑶说话很直接:“我还听说先前就有人往谢府送闺女,当然这些事说给你,你可能还理解不了,不过我想你应该能明白,这座郡城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世子爷。”

温梨笙点头,她觉得杜瑶说得还是委婉了些,于是说道:“你是想说他们都指望这自己的女儿能得世子的垂青,攀上谢家的高枝飞黄腾达,是吗?”

杜瑶愣了一下,而后道:“是、是这样。”

温梨笙想说她知道这些事,但这跟她去找谢潇南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她还知道,这座郡城里的姑娘,谢潇南一个看上的都没有,当初他怎么来,后来就怎么走,那些绞尽脑汁往他身边塞姑娘的人,用尽办法让自己儿子与他结交的人,没有一个成功。

这位世子爷眼界高着呢。

杜瑶道:“你看他身边围绕了那么多的姑娘,你能挤得进去吗?”

温梨笙闻言踮着脚尖去看,看得不全面又蹦起来去瞧,果然见这周围很多人,几乎将通往谢潇南的路完全堵上了,确实挤不进去。

温梨笙点头:“你说得对,这根本挤不进去。”

还是等人少些的时候再去找他吧。

杜瑶见她果真放弃,以为她听了劝,明白自己说的意思,便长舒一口气:“你明白就好。”

说着她想起来自己衣兜里还有块锦帕,便低头去拿:“我本打算从孙宅出去之后去温府寻你的,我先前在家中闲着无事绣了个帕子,想送给你。”

这时候温梨笙看见谢潇南身边的孙鳞动身,从人群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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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她心念一动便说道:“瑶瑶,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说着她穿过人群,目光追随着孙鳞,离开的时候脚步有些快。

杜瑶喊道:“梨子,我就在这等你,你快些回来哦!”

声音在一片吵杂中穿过,传到谢潇南的耳朵里,他掀眸朝声源处一瞧,就见着穿着墨红锦衣的温梨笙拨开人群,似乎在追逐什么人。

他视线又往前挪,在一众站着说笑的男男女女中,看见正离开的孙鳞。

谢潇南的眸光盯着移动的温梨笙,直到她追着前方的孙鳞绕过假山石,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而后微微抿唇,唇线呈一个不大高兴的弧度。

“世子?”身边传来声音。

谢潇南转头看去,见一个模样娇羞的女孩被拉到了他的面前来,男人介绍道:“这是小女,名唤孙荷,今日及笄……”

孙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面前的少年世子微微皱眉,漂亮的眉眼有一股不加掩饰的烦躁,便立即十分有眼色的闭了嘴,继而改口问道:“世子可是站累了?”

谢潇南懒散的应了一声:“你那儿子去干什么了?”

说着竟是连话中的客套用词都没有了,孙煜不知道怎么惹到这世子爷,只好答道:“他去准备晚宴之事。”

“去哪里?”

“什么?”

“他在何处。”谢潇南又道。

***

温梨笙不远不近的跟在孙鳞身后,看着他从庭院的另一个门出去,周围顿时安静了不少。

她之前在孙宅住过半月,知道这里是孙宅下人所在的地方,与宅中的厨房相连,厨房门前有一座很大的钟,每回到了饭点都会有人敲。

前世这孙宅被谢潇南占领之后,温梨笙有次在半夜摸黑逃跑,结果运气不好被逮了个正着,然后谢潇南就罚她每日都去厨房门口敲钟,一日敲三次。

温梨笙讨厌那口钟。

眼下可能正是孙宅忙碌的时候,这条路上没有下人来回,只有孙鳞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着。

少顷,孙鳞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停步回头,看见了温梨笙。

温梨笙很是从容的对上他的视线,将他上下打量。

这个就是她前世要嫁的男人,先前见的那一面,他头掉在地上,身子倒在血泊里,温梨笙因为害怕没能仔细看,不过这回也有机会好好看了。

孙鳞的身量并不高,看起来有些瘦弱,脸稍稍白但是眼睛有些小,他说话声音略细:“姑娘跟着我做什么?”

温梨笙前世虽然已有二十岁,但压根就没打算嫁给孙家,她都计划好等孙鳞与那些宾客喝酒时,就带着行李直接从孙宅翻墙逃跑。

有鱼桂在身边,她想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是有一件事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谢潇南带着反军进沂关郡之后,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去孙宅杀了孙鳞呢?本该是大喜日子里欢欢喜喜拜堂的新郎官,却第一个被砍了脑袋。

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难不成是他们有旧仇?

可孙鳞平时都在奚京,若是有旧仇的话,根本就不必等到谢潇南后来造反吧?且从方才他对孙鳞的态度来看,似乎并不熟。

温梨笙真的很好奇。

她对孙鳞问道:“你多大了?”

孙鳞有些惊讶,他看着面前这个模样标致,肤若凝雪的小姑娘,而后笑道:“今年二十有二。”

“啊,果然……”温梨笙心说她爹当年果然骗了她,还说这孙鳞只比她大了三岁,如今一问根本不止三岁。

“什么?”孙鳞朝她走近了一步,用鼻子闻了闻:“姑娘身上好香啊,什么味道?”

温梨笙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裳,心想她也没用什么熏香啊,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能闻到什么?

她道:“听闻你表叔在京中是武将。”

孙鳞的眼中划过一丝厌倦的晦暗,而后笑着道:“是啊,姑娘问这作何?”

温梨笙道:“没什么,只是别人都在说,所以我好奇而已,不过我有些事想问问你,现下有空闲吗?”

孙鳞的笑容一下子变得奇怪,他的目光在温梨笙的身体上下打量,而后道:“现在没有,我还有些事要做,不过姑娘若是有什么问题的话,可等钟响之后去后院西边的院房等我,我会去找姑娘。”

温梨笙不假思索的点头:“好。”、

她想问的无非就是孙鳞表叔在京中当值,还有他在奚京有没有见过谢潇南之类的问题,她认为当初谢潇南杀孙鳞应该不是因为私情。

而温浦长将她嫁进孙家的原因,也是一直让她无法放下的问题,前世孙家人男丁都被杀死,女眷全数关进了地牢中,根本无从问起,今世有这个机会,当然不想放过。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执着于这些问题,只是觉得或许问出来了,就能离谢潇南更近一点。

离他越近,或许就能探知一些他前世造反的原因,探知他的秘密。

不过温梨笙觉得孙鳞的这眼神实属是有些讨厌了,寻思着要不要等下问完问题之后让鱼桂把他打一顿。

她从这条路的尽头绕过去,按照孙鳞所说的找到了西边的院房。

这地方她熟悉的很,前世在孙宅中住的那些日子,就是睡在这里院房里。

这院子约莫是孙鳞的住处,当初正房是谢潇南睡,偏房原本是游宗睡的,但是在温梨笙半夜逃跑失败之后,谢潇南就让人卷着她的铺盖搬来了偏房,把游宗挤到书房去了。

温梨笙觉得这可能是他每日一早起来打铁的主要原因。

还有一些将士宿在下人的房中,就这么一个院子住了有十几个人。

除却游宗每天早晨起来打铁之外,剩下的将士也是一连几个小时站在院中训练,谢潇南经常亲自督查,温梨笙闲来无事就坐在门槛边,一边吃东西一边观看。

谢潇南经常冷着脸让她回屋里去。

现在想想,当时虽然对谢潇南和他的那些将士感觉害怕,但实际上那些将士是非常尊敬她的,平时就算是面对面撞上了,也不会抬眼看她,与她说话的时候始终都是低着眼睛,若非她问及,便不会主动对她说一句话,规矩相当森严。

起初不怎么熟识,后来温梨笙使唤他们使唤得极其顺手。

温梨笙站在院中,冬日里凌冽的寒风刮过,天色渐渐暗下来。

“小姐,还是穿上吧。”鱼桂第三次劝道:“披着也行,夜晚会降温。”

温梨笙感觉越来越冷了,手脚都几乎冻硬,于是这次没再拒绝,一边将氅衣披上,一边道:“要不我去屋中坐会儿?”

鱼桂大约是觉得不合适的,但是在温梨笙这里,从来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她若是真顾虑那么多规矩,也不会在沂关郡里闹出那么多事。

“若是小姐觉得冷,就进去坐吧。”鱼桂说:“奴婢在门口守着。”

温梨笙点头,也不客气的直接推门走近了偏房,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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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她少说也住了将近半个月,一点没有见外的样子,进屋之后熟络的找个凳子坐了下来,等着钟响。

浑厚的钟声远远传来,孙宅的晚宴开始,温梨笙也有些饿,只盼着孙鳞快点来,她问完赶紧回去吃饭。

宅中的下人都在忙着前院的事,这院中无人来点灯,天色渐暗之后周围的景色逐渐被黑暗笼罩,她视线变得模糊,逐渐看不清楚,这才推开窗子冲外喊道:“鱼桂,过来点灯!”

声音刚落,门一下就被人轻轻推开,有个模糊的人影似乎站在门边。

“鱼桂?”温梨笙没想到孙鳞来得悄无声息,又叫了一声。

鱼桂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进来,摸黑凑到窗子下边,小声问:“怎么了小姐?”

“把火折子给我,我去点灯。”

鱼桂掏出火折子给她,温梨笙接过来低声抱怨:“不是说了有人进来就告诉我吗?这人都把门推开了你也不吱声。”

鱼桂一脸为难,支支吾吾道:“小姐,我……”

温梨笙啧了一声:“你把院子里的灯点上,然后在门口守好,我一叫你立马进来就行。”

鱼桂应一声,又拿出个火折子去点灯。

温梨笙拿着火折子吹着,依稀记得窗边有一盏挂在墙壁上的灯,她转头摸索着,将壁灯点上。

这盏灯不算亮,外面拢着一层黄色的罩,光线看起来十分柔和,照明的范围很小,她点亮之后转头道:“孙公子,你既来了就别不吱声啊,想吓唬我?”

门边的人听后动了,往里走了两步,然后反手将门关上。

“别关门。”温梨笙出声喊道。

门边的人不应,抬步往她走来,锦靴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脚步声。

温梨笙看见那个模糊的人影越来越近,便问道:“你哑巴了?”

“你在等他?”一个声音突然在寂静的房中响起来。

温梨笙听后眼睛瞬间睁大,紧接着就看见那人走到了光照范围之内,暖黄的光拢在墨黑的大氅上,将金丝勾的流云图案裹上流动的光芒,柔软的狐裘在光下发出光滑的色泽。

谢潇南那双漂亮的眼眸半敛,嘴角沉着,精致的脸上摆着不高兴。

然后他说:“你说的那个孙公子,他暂时来不了。”

温梨笙哪会想到来这里的人是谢潇南,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是世子来这里了?”

谢潇南仍往前走着,直到与她的距离仅有半臂之远才停下:“让你失望了?”

“怎么会!”温梨笙本想再点两盏灯,但眼下谢潇南站在面前,她也没有点灯的心思了,将火折子收起来笑道:“方才在院中瞧见世子了,周围聚了好多人,我挤不进去呢。”

“我看你也没想挤,不是忙着来找孙公子了吗?”谢潇南轻哼一声。

温梨笙敏锐的察觉到他话中的不爽,长长的叹一口气,佯装失落:“世子根本不明白我心中之苦?”

“你心中之苦?”谢潇南还真的很疑惑:“什么苦?”

温梨笙捂着心口,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相思之苦啊。”

谢潇南神色一怔,那染在眼角眉梢的不高兴一瞬间消散殆尽,他盯着温梨笙,仿佛想从她的表情里辨认这句话是真是假。

温梨笙继续道:“我已经有足足五十四日没见到世子了,想得做梦都能梦见,日日盼着能从温府里出来,就算不能够与世子说话,哪怕远远看上一眼我也知足了。”

谢潇南问道:“这就是你看到我之后不仅没有找我,反而先来找那个孙公子的原因?”

温梨笙又开始嬉皮笑脸了,她伸手钻进了谢潇南的大氅里,主动牵起了他的手,冰凉的手指瞬间摸到温暖的热源,他的手干燥温暖,掌心柔软:“我只是有点小事找他。”

“什么事?是问他年岁几何,还是他表叔在京中任什么职位?”

“啊?这你都知道?”温梨笙惊讶地瞪眼,继而疑惑的皱眉:“为什么呢?是席路告诉你的吗?这人难不成不是保护我的?而是世子故意安排在我身边的内应?”

谢潇南的手指一收紧,将她冰凉的手掌整个握在掌中:“你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温梨笙眉眼一弯,又笑起来:“我说笑哒,我问孙鳞那些问题,只不过是听哪些人都这么说,所以才好奇的。”

“那些人说了什么?”

“无非是说孙鳞的表叔在京中是武将,品阶不低,还有……”温梨笙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谢潇南看着她,而后帮她补齐了剩下的话:“还有就是孙鳞日后极有可能被他表叔提拔,入朝为官,若嫁他为正妻,日后极有可能定居奚京,成为官夫人,对吗?”

“差不多是这么说的。”温梨笙道,外面人确实都这么传。

谢潇南微微俯身,凑近了她的眼睛问:“那他们没说,若是嫁给我,攀上谢家,便有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吗?”

温梨笙见他突然靠近,头下意识往后仰了些许,咽了咽口水,老实回答:“说了。”

“那你为什么要去找孙鳞呢?”谢潇南又向前些许。

太近了。

温梨笙的心跳猛地加速起来,一下下用力的撞击着心口,让她瞬间感觉口干舌燥,头脑发热。

这样的距离,温梨笙又闻见他身上那股甜香,左脚没撑住后撤了半步,在他的盯视下,磕磕巴巴道:“我……我找他又不是为了这事。”

“那是为什么事?”

“就是一些小事。”温梨笙知道这些东西不能说,为防止谢潇南一再追问,她转移话题道:“世子的伤好了吗?那日我醒了之后本想去找你的,但得知你已经回城了,回去之后我爹又不允许我出府,所以这好些日子我都在府中惦念着你的伤势。”

谢潇南眸光微动,良久之后才低声问:“你真的担心我,为何一声问候都没有?”

“我派了人去谢府打探消息的,但是守卫太森严了,我的那些小弟不敢靠近,怕挨揍。”温梨笙无奈的表示自己是真的没有办法。

谢潇南朝她走了一步:“我也是。”

“什么?”温梨笙险些与他撞上,后退一步。

“心中苦闷。”谢潇南说。

“苦闷?为什么?因为受的伤还没好吗?还是有什么事为难?”

“跟你一样。”谢潇南看着她说:“相思之苦。”

温梨笙的心尖好似被一把小锤轻轻敲了一下,那四个字传进耳朵里,她的脸上浮现茫然。

谢潇南见她好像不明白,便说:“我在谢府养伤的时候,时常会想你在何处,在做什么?有没有吃饭,是不是又惹事了,后来得知你在温府不得出,又在想你会不会不开心,会不会觉得烦闷无趣。”

温梨笙很快明白,谢潇南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说自己在谢府时,用了很多的时间来思考她在做什么,但这些问题都得不到答案,因为她在温府,他在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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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常思念却不得见,这便是相思之苦。

温梨笙心中震惊不已,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潇南,耳朵却飞快的红了,给她白净的脸染上一层绯色,说出的话不自觉就变得小声:“世子也会挂念我吗?”

“经常。”谢潇南说。

“为什么呢?”温梨笙问。

谢潇南思考了一下,而后一本正经道:“或许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

虽然温梨笙已经隐约察觉,但谢潇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是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像烧起来一样,被他攥在掌中的那只冰凉的手竟冒出了汗。

谢潇南说的喜欢,是她理解的那个喜欢吗?

他是说笑吗?

可是他的表情好认真,一点不像是说笑的样子。

温梨笙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超出常规的快,快到她几乎无法正常思考,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悦仿佛破土而出,从起初的小嫩芽迅速拔高成长,长出的枝芽儿布满了她一整颗心,将所有空隙都填得满满的。

速度过快的心跳好像把她脑子撞迷糊了,只感觉到浓烈的欢喜,却不知如何回应。

“什么时候?”她问。

“在来沂关郡之前,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像你这样的人,”谢潇南语速不徐不缓道:“你狡猾又愚笨,喜欢骗人,几乎满口谎言,跟你说话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被你欺骗。胆小却又蛮横,当着我的面乖巧胆怯,背着我的时候却不留余力的编排我,没见你在沂关郡里怕过谁,欺负起人来也相当理直气壮。”

温梨笙听了,手下意识往外抽,想与他拉开点距离为自己辩驳一下。

却不想谢潇南不松手,反而将她往前拽了拽,声音低了些许,显出几分温柔来:“但是你有时候像一只蝴蝶,不受约束的翅膀不断扇动着在我身边围绕,有时候又像一直小狐狸,灵动活泼,不管什么时候看你,你总是一副笑着的样子,好像没人能剥夺你的快乐。”

一个总是浑身充满着快乐的人,在任何地方都像是太阳一般,耀眼夺目。

温梨笙就是这样的人。

人生在世,不管什么年龄,什么身份,总有烦恼,但温梨笙就是有这样的能力抛却自己的烦心事。

谢潇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动心的,只是慢慢的自己想起她的次数逐渐增多,视线落在她身上的时间也逐渐变长,到后来开始挂念,开始寻找,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扬起笑脸对他喊一声世子,谢潇南就觉得心情舒畅。

有一日他再回想起当日在峡谷上的初见,喧嚣的风卷起温梨笙雪白的长裙,发上的蝴蝶金簪折射着阳光闪进他的眼眸里,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猛烈地撩动他的心弦,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心动多时。

他就是喜欢上这样一个狡猾的小骗子,不管是笑起来的时候双眼弯成月牙,还是生气的时候双手叉腰横眉瞪眼,都让他觉得十分可爱。

他不曾心动的时候,对于和温梨笙的第一次的相遇他只觉得烦躁,但是当他心动之后再想起那一日,只觉得连她头上戴的那只蝴蝶簪都是美丽的。

谢潇南的眸光炽热而直白,温梨笙露了怯,低下头将视线落在他大氅上垂下来的流苏上。

“所以,放弃那个孙鳞……”谢潇南凑近她,声音低缓轻柔,仿佛带着哄骗的意味:“来攀我这根谢家的高枝,好不好?”

温梨笙脑袋都成一团浆糊了,脸颊热得仿佛能烙烧饼,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谢潇南等了好一会儿,见她没有回应,就低下脖子,歪头去看她的脸,用低低的声音催促她:“嗯?”

温热的呼吸搭在耳廓,温梨笙抬眼看他:“那世子会把我带回奚京吗?”

谢潇南唇线轻弯,漂亮的眼睛里染上笑意:“那是自然。”

“世子可要说话算话。”

“你以为谁都是你啊?”谢潇南点了下她的鼻尖:“喜欢出尔反尔的小笨蛋。”

温梨笙梗着脖子道:“我也没有经常出尔反尔吧。”

谢潇南轻笑一下,而后手指滑过她的脖子,顺着一条红线勾出了一个铜板,他问:“你戴着这东西做什么?”

“这是哈月克族的幸运铜币。”

“我知道。”谢潇南说:“这个是他们族长亲手赠与我的,说上面有一个月亮,是哈月克族现存的独一无二的一枚铜币。”

“所以那日我说月亮朝上就走左边的时候,你已经知道这个铜币是你之前掉落的那个了?”温梨笙惊讶不已,她真的不知道这枚铜币是特殊的。

温梨笙觉得很奇妙。谢潇南好像比她先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

从她看不见谢潇南就忍不住想念,见到了之后又忍不住靠近,靠近之后又忍不住贴上去想闻一闻他身上的甜香。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太喜欢谢潇南身上的香味,现在想想,其实并不是,那只是一种发自内心想要靠近的欲望而已。

她捡了掉落的铜币将它藏起来,出门时带在身上,回家后压在枕底,甚至在看不见他的两个月里,把铜币穿了线戴在脖子上,也并不是单纯的喜欢哈月克族代表着美好祈愿的铜币,而是因为这东西是谢潇南身上掉下来的。

“所以你那日亲我的耳朵,是知道我心悦你了是吗?”温梨笙问。

谢潇南将她脖子上挂的铜币取了下来,然后将手伸进那一圈狐裘领中,勾出脖子上的线,带出一块紫色的玉。

“嗯。”他应了一声,把玉取下套在温梨笙的脖子上:“这是我自出生起就带在身边的护身玉,如今赠与你。”

温梨笙震惊不已:“这我不能……”

话还没说完,谢潇南就突然低头吻住她的唇,像是等待这一刻等了许久。

他的动作既温柔又有些急躁,同时把她的手往前一拉,手臂圈住她的后腰,将她整个人带进怀中。

鼻子里蹿进谢潇南身上的味道,那看起来就无比奢贵的墨色狐裘扫在她的脖子上,带着冬日里特有的凉意和柔软,唇上是谢潇南称得上掠夺的亲吻。

他先是轻轻咬一下她的唇,而后在她惊诧到没反应过来之际,那柔软的东西就触碰到她的牙齿,探进嘴里缠住她的舌尖。

温梨笙听到了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有几分沉重,落在心尖上,把她搅得方寸大乱。空中的气息变得黏黏糊糊起来,好像有一种莫名的情愫把她包裹住,把心脏揉得滚烫。

很快她招架不住,开始往后退让,但退了两步谢潇南就跟了两步,两人的距离没有半分拉开,直到她后背抵着墙,完全没有退路,便只能仰着头闭着眼,整个人沉溺在这陌生的情愫里。

直到她发出难耐的嘤咛,哼唧两声之后,谢潇南才放开她,把她紧紧抱在怀中,弯下脊梁垂低头,把脸搁在她的颈窝处,粗重的呼吸一下下打在脖子上,如燎原之火,烧得温梨笙久久平静不下来。

良久之后,寒风从窗子吹进来,拂在温梨笙过热的脸颊上,她下意识转头朝外看,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昏暗的院子里落下鹅毛大雪,随风飘摆。

“世子,”温梨笙抬手摸了摸那光滑柔软的墨色狐裘,对着脸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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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在她脖子处的谢潇南低声说:“下雪了。”

第60章

沂关郡基本上每年初到腊月,就会有一场雪。

仿佛在告诉人们凛冬来了。

温梨笙记得谢潇南是很怕冷的,他适应不了沂关郡的冬天,当初他带着反军进入沂关郡后的第三天,一场大雪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落下。

当日下午,谢潇南的房间就搬进去两个大暖炉,还将门窗都加钉了棉帘,他出门时必会穿着这样一身看起来无比暖和的狐裘大氅,有回看见温梨笙揣着手暖在门边坐着,他还毫不留情的给抢走了。

他生长在气候温和的奚京,受得住刀伤,却受不住严寒。

温梨笙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谢潇南颈边的狐裘,发自内心的感叹:“世子身上这件大氅摸起来好舒服。”

谢潇南的呼吸平稳了很多,似乎从方才的情绪里恢复过来,他抬起头,手捧在温梨笙的两颊,然后在她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还喜欢什么,一并说了。”

“还有世子的香料,我惦记好长时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说着,她就用力吸了吸鼻子,然后一头埋进柔软的狐裘中,声音闷闷的:“好喜欢这味道。”

“嗯,还有我府上的厨子,也一并送去。”谢潇南的声音里含着笑意,抬手将她的臂膀揽住。

温梨笙其实长得并不矮,但与谢潇南相比还是有些差距的,她被抱在怀里的时候墨色的大氅几乎将她全部裹住。

“不行,上回我把谢府的厨子带回家,被我爹好一顿骂呢。”温梨笙对此表示非常遗憾,不过她小声说:“我可以去世子家里吃吗?”

谢潇南捏了一下她的耳尖:“随时欢迎。”

温梨笙从他怀中挣出来,一双眼睛仿佛发着亮,仔细的盯着谢潇南。

“看什么?”谢潇南问。

“我在看到底是哪个小公子这么好说话。”温梨笙笑嘻嘻道:“世子爷模样俊俏,文采出众,武功高强,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郎。”

谢潇南低眸看着她,唇角勾着笑,听了她的话后又想低头亲亲这张甜言蜜语的小嘴,但温梨笙却将头往后一仰:“不成,天都黑了,咱们该回去了。”

谢潇南约莫是有些舍不得的,他的眼眸盯着温梨笙,平日里的沉静冷淡好似添了一种别的情绪,但到底是没再继续,而是捏了捏她的脸颊,而后将她松开:“走吧。”

温梨笙摸了摸有些烫的脸,跟在谢潇南的身后,落了一步的距离离开了屋子。

外面飘着雪,鱼桂守在院外揣着手,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乔陵站在边上看着席路时不时轻笑一下。

席路蹲在一旁,身体蜷成个球,牙齿不停的打颤,哈着口中的白气。

“你蹲在这干嘛?你现在是个暗卫,需得把自己藏好。”乔陵笑话他。

席路道:“有少爷在,我就不算是暗卫。”

乔陵道:“先前还跟我炫耀每月能多拿三十两。”

“你羡慕不来的。”席路打了个哆嗦:“这沂关郡的冬天也太冷了些,回去还需加衣裳。”

乔陵也深有同感,奚京的冬日也会下雪,冷归冷,但没有这般彻骨的寒意,就好像一阵风吹来,直接往骨头里吹一样,冷得经不住牙关打颤。

鱼桂却显得很镇定自若。

两人正说话间,脚步声从里面响起,便同时闭上嘴回头看,就见谢潇南抬步出来,身旁站着温梨笙。

见乔陵和席路冻成这样,她叹一口气说:“沂关的冬日非常冷,你们平日里出门记得穿得厚点。”

席路道:“已经领教过了。”

谢潇南见他塌腰驼背,皱起眉头。

席路见状忙站直,咬着牙道:“男子汉大丈夫,自不会被这些寒冷打倒。”

“东西拿到了吗?”谢潇南问。

“拿到了。”席路点头应道。

温梨笙诧异地看谢潇南一眼,继而一想也是,谢潇南压根就不是那种做无用之事的人,他既然来参加这个宴席,肯定是有他自己的目的的。

两人在乔陵三人面前表现得很是正常,距离也隔了半臂之远,完全看不出是方才在屋中亲昵拥吻的关系,温梨笙对谢潇南问道:“世子在奚京的时候,可曾见过孙鳞?”

谢潇南听到这话,侧头看她一眼:“不曾。”

“那可曾见过他表叔?”

“也不曾。”谢潇南反问:“怎么?”

“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而已,天色已晚,我该回家去了。”温梨笙摇摇头,哈一口白气,笑着道:“回见,世子爷。”

雪落在了谢潇南的发上,落在墨黑的狐裘上,衬得他有一种脱俗的气质,只见他神色如常,点了下头。

温梨笙就带着鱼桂往外走,这里的路她熟悉,不过走了一会儿就回到前方的庭院里。

晚宴尚未结束,还有许多人都在堂内饮酒作乐,温梨笙在一众姑娘吃饭的屋子里找到了杜瑶。

先是为她的爽约表示了抱歉,杜瑶并不在意,即便是温梨笙不来她也是在院中站到晚宴的,与她说了两句话之后便将绣的手帕给了她。

温梨笙没打算在孙府吃晚饭,接过手帕又与杜瑶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府中的下人都在忙碌,没人注意到她这个空着手来的客人悄然离开,坐上温府的马车回家。

路上温梨笙想起方才的事,还是忍不住觉得脸红心跳,这是她头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前世耗到二十余岁都没有出嫁,温梨笙一直在想会不会这辈子都没有心仪的郎君了。

却没想到重活一回,那个让她前世害怕得看见就想躲着走的大反贼,会让她彻底沦陷,沉溺在他那一双漂亮的眼睛里。

她忍不住嘴角翘起来。

不过她相信谢潇南肯定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就挑起战争与动乱的人,前世他造反的原因,温梨笙一定要探查清楚。

温梨笙感觉到那块贴着锁骨下方的玉,上面温温热热的,似乎还带着谢潇南的体温。

这块当初让她与谢潇南争抢起冲突的玉,如今竟然被他亲手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想想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从未想过谢潇南还有这样的一面,他应该多笑的,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温梨笙东想想西想想,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思绪,心被填的满满当当,溢出来的东西全是甜丝丝的,涨得她有些晕乎。

回到温府之后,温浦长已等候多时,站在院中没好气的瞪她:“你还知道回来?”

温梨笙嬉皮笑脸道:“我这回来的不算晚,只不过是冬日里天黑得早。”

温浦长听她一惯的狡辩,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是说道:“去哪里玩了?”

“去找世子了。”温梨笙老实回答。

温浦长眉毛一皱:“你又去找世子做什么?他平日里都有事情忙的,你总去烦他耽误了他的正事怎么办?”

温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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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想了想:“应该耽误不了吧,我看他还挺开心的。”

温浦长嗤笑:“胡说八道。”

“爹。”温梨笙凑过去,小声问:“世子来咱们沂关郡到底是做什么来了?瞧着神神秘秘的。”

“你问这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温浦长戒备的看她一眼。

“那关系可大了。”温梨笙心说要先搞清楚谢潇南在沂关郡到底做什么,才能慢慢了解他,挖掘出她想知道的真相。

虽然她重生以来一直都有尝试,不过这些人瞒得太紧了,压根问不出什么东西。

果然温浦长说:“少在这里胡言,我看你是又清闲了,若是没事做明日就去书院念书。”

温梨笙一下就举手投降了:“行行行,我先回后院去了,爹你早点休息。”

她小跑回后院,就见蓝沅站在院中的一棵树下,踮着脚尖伸长了手臂,像是在折什么东西。

温梨笙走过去,仰头看了一眼:“好端端的树枝,你折它做什么?”

蓝沅回道:“想折一支做发簪。”

“你想要什么发簪我都有,或者明日我上街给你买也可以。”

“不必。”蓝沅撸起了双臂的袖子,然后顺着树干往上爬:“我只是觉得这树的味道好闻,我只折一小支,用不了多少的。”

温梨笙在下面看着,见她高高撸起的袖子露出一截手臂,靠近手肘处的地方有一块黑色的图案,那不是胎记,应该是某个教派的特殊印记。

温梨笙想,这些江湖门派就是这点子麻烦,非要搞点特殊的东西。

她道:“你小心些,我先回去了哦。”

蓝沅在上面应了一声。

温梨笙回去泡了个热水澡,又吃了点东西喝了些热汤,屋内的暖炉烧着炭,整个屋子都十分暖和,她躺在床上的时候把脖子上的玉取下来放在手心里细细端详。

之前那回匆忙,没来得及仔细看,如今在暖色的光下一瞧,这块紫玉更显得质地细腻光滑,上面雕刻的花相当精致,甚至连花瓣的纹理都看得一清二楚。

温梨笙没见过这种花,不知道是什么,猜测这可能是谢家的家徽。

这块玉一定是非常贵重的,不然谢潇南不可能自出生起就随身携带,顶尖的好玉养人,在身上戴得越久,颜色就会越好看。

一想到这玉被谢潇南戴了那么长时间,温梨笙就觉得极其喜欢,爱不释手的在掌中把玩,直到她困倦,握着玉沉沉睡去。

这次的梦跟以往的都不同。

她看到谢潇南身穿墨黑色的长衣,束起的长发飘着雪白的发带,站在树下。

她走过去,站在谢潇南的身边,一转头就看见他那张俊美的脸有着与往常不同的表情。他的眉眼中像是充满着哀愁,由于面容白皙,他的眼圈一红就会十分显眼。

谢潇南在难过。

一种莫名的情绪迅速将她的心占领,她看着眼圈红红的谢潇南,心里好像也蒙上无尽的悲戚。

她见过冷漠倨傲的谢潇南,也见过皱眉发怒的谢潇南,还有眉眼含笑的谢潇南,但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虽有着无比锋利的爪牙,却还是显出几分可怜的味道。

“起风了。”谢潇南喃喃低语。

温梨笙看不清楚周围的环境,看不清楚面前的树,她的眼中好像只有这个沉浸在悲伤之中的人。

而后果然刮起了一阵大风,一些吵杂纷乱的声音传进耳朵,模糊不清。

温梨笙想触碰他,也想与他说话,但一阵风过之后,她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眼角落下了一滴泪。

她意识到是做梦,但仍觉得无比伤心,梦中那个神色受伤悲痛的谢潇南太过真实,以至于让她暂时缓不过起来,心中涌出阵阵难受。

她先前做梦,都是梦到前世的事,所以每回都有非常真实的感受,她一度以为这是她重生之后的一个特性,却没想到这次做的梦这般奇怪。

她不记得有过发生过这样的事,从记忆中也搜寻不到。

难道她已经开始梦到她从未见过,发生过的事了?

温梨笙想不明白。

她将玉又重新挂回脖子上,唤来鱼桂洗漱穿衣,而后穿衣去了长宁书院。

虽说她真的很想一睁眼就马不停蹄的赶去谢府,去找谢潇南,但正如温浦长所说,他有自己的正事要办,她不能总去打扰。

于是打算先去长宁找沈嘉清,之前在山庄上的事还有一些问题她需要搞清楚。

温梨笙穿着鹅黄色的兔毛短袄,配着红色百褶长裙,走路的时候会露出鞋尖上一个毛茸茸的圆球,发带坠着红色的长流苏,随着她的步法一摇一摆,模样看起来既俏皮又灵动。

她大摇大摆的走进学堂里时,姨夫许檐正坐在堂前督课,温梨笙吓了一下,而后抬手冲他大声打了中气十足的招呼:“姨夫早上好呀,还是一如既往的勤快呢!”

学堂里正在背书的学生瞬间静了,许檐也被她的声音吓一大跳,手上的书差点掉地上,没好气道:“你来这么晚还敢这般招摇?”

“姨夫,你这话就不对了,重要的不是早或晚,而是来或者不来。”温梨笙边往里走边说:“正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许檐露出疑惑的表情:“这句话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啦。”温梨笙笑嘻嘻的走到他面前,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食盒,递给他:“这是我来的时候买的苦瓜粥,特地孝敬给您老人家,愿您吃了这碗苦瓜做的粥,日后能畅游在文学之海中……”

许檐打断她的话:“行了,一大早胡说什么?那有什么苦瓜做的粥?”

温梨笙道:“真是苦瓜做的,王记粥铺出的新品,姨夫尝尝。”

其实本来这碗粥是要买给沈嘉清的,不过她主要是想知道这玩意儿好不好吃,所以给谁吃都是一样的。

许檐瞪她一眼:“少贫,去座位上抄三篇文章,上午放课之前交给我看。”

温梨笙急了:“姨夫……”

许檐道:“谁是你姨夫?进了书院我跟你只有师生关系。”

温梨笙嘴都气歪了,转身甩着身上斜挂着的小锦袋,气闷的往自己位置上走的时候。

只是走到跟前的时候才发现座位旁边竟然坐着谢潇南!

他今日穿得衣着颜色稍显素雅,长发披着头顶戴了个小玉冠,衬得面容精致白皙,像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他正看着温梨笙,眼中似有笑意。

学堂中很暖和,他那件雪白色的大氅挂在旁边的屏风架上。

温梨笙瞪着惊讶的眼睛走过去,在他身边落座,小声问:“我不是看错了吧?怎么我这座位上多了个神仙似的小公子啊?”

长宁学堂与千山不同,江湖人讲的就是兄弟义气,所以更注重同伴之间的关系,学堂里的座位都是两人一张桌的,不过由于温梨笙性子太闲不住,跟别人一桌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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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叭叭的说个不停,好几回许檐从旁边路过都在听她吹牛,于是忍无可忍把她调到了最后一排,自个坐一张桌。

结果今早一来,她不仅有了同桌,而且还是谢潇南。

温梨笙直接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往他身边一凑:“世子怎么来这了?”

头还没挨着他的肩膀,就被他的手按住了脑门,继而往后推了推:“坐好。”

温梨笙立即撇着嘴,不情不愿的跟他拉开距离,但却没有坐好,而是脊梁骨软了一样地趴在桌子上,轻哼了一声,小声道:“怎么还翻脸不认人,小人行径。”

谢潇南笑了一下,低头问:“你说什么?”

“我说世子小人行径。”温梨笙的脸贴在桌面上,胆大包天的又重复一遍。

谢潇南手指动了动,问道:“那如何才不是小人呢?”

“君子行为很难定义。”温梨笙坐起来,摸着下巴煞有其事地说:“但是如果你愿意帮我抄两篇文章的话,那铁铁的是个大君子。”

谢潇南温柔的说:“那我还是做小人吧。”

温梨笙摇头叹息:“世子放弃了一个做君子的机会,我对此表示很遗憾。”

谢潇南觉得十分好笑,眸光落在她的唇上,谁能想到这样伶牙俐齿的一张巧嘴出乎意料的香甜。

“不过世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啊?”温梨笙一边拿出笔墨纸砚摆在桌上,一边问道。

谢潇南之前在千山念书肯定也是为了某些目的,但记忆中前世的谢潇南并没有出现在长宁书院,说明这里没有他要的东西,只却不知为何今日突然出现。

“你觉得是为何?”谢潇南不答反问。

温梨笙见他的手搁在座椅的扶手上,往四周瞧了一眼发现周遭的人都在写字背书,没人注意这边,便将手伸过去,手指顶开他的指尖钻到掌心中,然后把手一翻就与他掌心相贴。

他指尖有些凉,但掌心依旧是暖的。

温梨笙笑嘻嘻道:“我爹说你有很多正事要忙,来这里应该不是为了单纯的念书吧?”

谢潇南的手一用力,就将她的手攥在掌心中,状似随意地说道:“确实是忙,所以才想在闲暇之余多看看你,免得挂念得什么事都做不好。”

温梨笙啊了一声,猝不及防的开始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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