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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浦长适时的抬起自个的酒杯:“给我也倒一杯尝尝。”

庄毅脸一黑,也只得给他倒,谁知一杯刚倒完,温浦长一口就全喝了,庄毅手中的小酒瓶还未放下,温浦长的手又举过来:“味道确实不错啊。”

庄毅只好又给他倒一杯。

温梨笙见他们往来自己也插不上话,便拿起筷子先吃起来。

几人喝了酒,也吃了菜,话才渐渐打开,起先唠了一些其他的事,等温梨笙差不多吃饱的时候,庄毅才提起了自己旁边坐的庄莺:“我这女儿是正房夫人所出,头上就一个哥哥,打小把她给宠坏了,不舍得管教,谁知道前两日出了这样一桩事,我知道之后将她狠狠责罚了一顿,让她在祠堂跪两日,写了认错书,今日特地带来给世子赔个不是。”

庄莺一说就哭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低着头缩着肩,看起来委屈极了。

庄毅佯装严厉:“哭什么哭,做了那种事还有脸哭,还不快给世子认错!”

庄莺身子一抖,站起来,哭哭啼啼正要开口,却听谢潇南淡声道:“她不该向我赔不是。”

庄毅听闻眼睛一亮,立即说:“世子不怪你,还不快谢恩。”

庄莺感觉她爹是会错意了,一时间没有开口,果然下一刻就听谢潇南道:“是该向温郡守千金认错,毕竟她是在温梨笙的桌子上偷的东西。”

庄毅脸色一变再变,还没接话,温浦长就顺驴下坡道:“是是是,你女儿肯定不知道那书是世子的才去偷来陷害我闺女,定然是以为那本书本就是我闺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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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郡守言重,莺儿只是好奇心过胜。”庄毅冷声反驳。

“若是好奇心过胜那就好,我还以为是这孩子心眼坏,品行劣呢。”温浦长依旧是笑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谢潇南看在眼里,又看了看正一边吃一边看热闹的温梨笙,眼中也染上些许笑意。

庄毅自知争辩不过温浦长,就索性道:“莺儿快给温家小姑娘道歉。”

庄莺咬着下嘴唇,看起来极其屈辱,眼里还挂着泪,颤声道:“温梨笙对不住,我一时糊涂不该偷拿你的书,还望你莫跟我计较。”

说完庄毅抬手,递上一个木雕盒子:“这盒子里是一对上好的玉镯,当时给小姑娘的赔礼了。”

温浦长看了看温梨笙。

温梨笙也不是多喜欢为难别人,既已赔礼道歉,庄莺也被书院退学,那此事也可了结,她便点头道:“下不为例哦。”

温浦长抬手收下了木雕盒,笑道:“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左郡丞莫在意,也别过多苛责孩子。”

庄毅也笑得勉强:“那是自然。”

说罢就见温浦长举着空酒杯道:“都在酒里了,都在酒里。”

庄毅只得又给他斟酒,一脸肉痛。

接下来的说话内容又显得无趣很多,温梨笙吃饱之后坐不住,左看看又看看,瞥见窗外的石桥上挂着一盏盏灯笼,从高处看去还挺漂亮,她便跟温浦长说去周围转转。

温浦长准了,她便自个从房中退出去。

鱼桂还没吃晚饭,她先去周围找了个面馆,给鱼桂点了碗面,等她吃完之后两人便沿着拱形石桥往上走。

天黑得彻底,这个时辰搁在别的街上还是很热闹的,但在这里却基本上没人,由于这附近一带住的都是郡城里的富贵人家,所以隔一段距离便站着两个侍卫守着,隔段时间会来回巡逻,保证治安。

桥上无人,夏风一吹环城河两边的大树齐齐摇摆,空中都是树叶响动的声音,温梨笙走在前头鱼桂跟在身后,行过一盏盏挂在上面的灯笼。

停在石拱桥的中心处,温梨笙抬头仰望着漫天繁星时,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传来,仿佛带着怒意,她一转头见是庄莺。

“哟,这么巧?”温梨笙心知她是故意找来的。

庄莺哭得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大步来到温梨笙面前,质问道:“你究竟为何要这样对我!”

温梨笙纳闷:“不是你先招惹我的吗?谁让你偷我的书?”

庄莺道:“打小你就跟我不对付,凡是我想要的东西,你全能抢去,不就是仗着你爹那个郡守的官职?私底下贪了多少银钱,脏了多少百姓的东西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

温梨笙想了想,觉得她小题大做:“我不就抢了你两回东西?一回在玉石店里,那块玉是我先看上的,还有一回是华云锦,怎么就叫全抢了?”

平心而论,温梨笙不稀罕跟她抢东西的,只不过每回都是因为她嘴贱在先,总忍不住阴阳怪气。

“你爹在京中好好的官职不做,非要来沂关郡干什么!那郡守之位分明是我爹的!他在沂关郡当了二十多年的官,一步步爬到现在的位置,却被你爹平白顶替!”庄莺恨声道:“天理何在?”

温梨笙有些不耐烦,这话她从小到大听得太多了,什么贪赃枉法的大贪官,白捡现成的郡守之位,德不配位道貌岸然,诸如此类的话,她听烦了。

“你若是真的想不通,大可去奚京皇宫,亲自问一问皇帝。”温梨笙道。

庄莺咬牙切齿:“温家就是沂关郡吸血的蚂蟥,害人的蛆虫!”

温梨笙恼了,撸袖子凶道:“你再骂?”

庄莺气得理智尽失,破口大骂:“温家祖上几代都没出过你们这种丧尽天良的狗东西,坑蒙拐骗虚伪至极,我看你们死后如何面对温家列祖列宗!”

温梨笙一蹦三尺高,揪着她的头发拉扯:“你要真是那么想知道,那我就送你去跟他们亲自问问!”

说着两人厮打起来,扯头发扯衣裳,庄莺的婢女也上线帮忙,鱼桂怕出手把庄莺打得重伤,便只好拉架。

谁知两人越战越勇,加上鱼桂用力拉开两人的力道,庄莺使劲推了一把温梨笙。这是石拱桥的桥栏本就是那种一道一道的中间没有连接,她被这样一推,就从那两柱中间掉了下去。

掉下去的时候还嘶声喊道:“鱼桂,揍她——!”

扑通一声,温梨笙整个砸进了水里,虽说是夏日,这河水到了晚上依旧冰冷刺骨,所有的寒意在一瞬间侵入她的四肢百骸,把每一根发丝都浸透了。

要命的是,温梨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旱鸭子,她幼年时曾落过水,对那种奔涌蹿进鼻眼里的水有一种巨大的恐惧。

落水的瞬间,她就岔了一口气。

“小姐!”鱼桂惊得魂飞魄散,连忙解下外衣想先救人,却不想又听一声扑通入水声,转头就见一直跟在世子身后的乔陵站在不远处,手臂挂着一件墨色衣袍。

温梨笙惊恐的挥舞四肢,冰冷的河水从她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流蹿,黑暗与窒息将她紧紧包围,那种飘无所依和恐惧感蓬勃而出,将她牢牢锁住。

慌乱间有人拦腰将她抱住,温热的身躯贴上来,在刺骨寒冷的水中尤为突出。

温梨笙仿佛抓住了濒死间的救命稻草,手指下意识抓住那人脖子上挂的东西,仿佛是一块润玉,她又极快的松手,手臂飞快的攀上来人的身体,循着手臂往上,搂住了他脖子。

她入水的时候岔气了,现在胸腔一口气都没有,下意识想起在话本上看到的主人公以口渡气的情节,她本能的向来人靠近,两手捧住他的侧脸,将嘴贴了过去。

谢潇南本想抓到人先托出水面的,但刚摸到她人,她就像一直柔软的水草一样整个人缠了上来,手臂先是搂住了他的脖子,还不等他有所反应,温软的唇就凑过来。

温梨笙的第一下先是落在他的鼻尖上,然后迅速的向下,找到了他唇瓣的位置,张嘴含住之后想从他口中汲取空气,动作很是急切,利齿不知轻重的咬上柔软的唇,舌尖戳到一排牙齿。

那排牙齿合的紧,温梨笙又迫切的需要空气,捧着他两边下颌骨的胳膊一收,身体又与他贴近许多,舌尖一顶,那排牙齿就开了。

温梨笙贪婪的吸收着空气,探进去的舌尖懵懂而又遵从本能,触及到另一个柔软的东西,勾勾缠缠,卷着荔枝味的香甜气息,吸进了疼痛得快要爆炸的肺中。

谢潇南惊得险些乱了分寸,感受到那个小东西在他嘴里游走,将他口中的气一点一点吸食殆尽,他只得先托着人往河面游去。

幸好温梨笙虽然落水的位置高,但砸得不深,片刻的功夫就出了水面。

温梨笙乍然接触到空气,立即松开了他的唇,转头大口的喘息着,双手紧紧的搂着谢潇南的脖子,浑身半点力气都没有,软骨一般靠在他怀中,头枕在他的胸腔处,又咳又急道:“世子爷……咳咳咳,你千万别丢下我……”

谢潇南神色凝重,抿了下冒着血珠的唇:“那你抓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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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梨笙听闻又收了收力道往他身上攀,将脸贴在他的颈窝处。

谢潇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这样我游不动。”

温梨笙害怕道:“别动,千万别动,让他们来救我们,不然会淹死的!”

“淹不死,我会游上岸。”谢潇南双手架在她的腋下,想将她稍微托开些距离,却不想她搂在谢潇南脖子上的双手就是不松,稍微一动就尖叫。

“别丢下我!我会被淹死的!”温梨笙朝他贴近。

谢潇南见她瞪着大眼睛满脸恐惧,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于是用手将她脸上的碎发抚到一旁,指腹抚过她蹙起的眉毛,滴着水珠的眼睫,最后停在那张方才作乱不停的小嘴旁,露出她浸满水的白净脸蛋。

冰冷的水从谢潇南的侧脸脖颈滑落,滴在温梨笙的手臂上,比起她冷得浑身发抖的身体,谢潇南身上的温度却是滚烫的。

“没事了温梨笙,”谢潇南对她说:“我来救你了。”

第47章

谢潇南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带着极大的力量,让处在惊慌情绪里的温梨笙慢慢的安静下来。

她感觉到谢潇南结实有力的手臂扶在自己的腰上,在这冰冷的河水中,肌肤相贴的灼烫热意源源不断的传来,让她的心脏持续加速跳动,撞击着心口。

她眨了眨眼睫处的水珠,终于在清醒的状态下明白自己这是得救了,被抬在水面上,不会再往下沉了。

她松开了圈着谢潇南脖子的手臂,改为抓着他的臂膀,将谢潇南的面容印在自己的眼眸中。

他的脸上还往下滴着水,打湿的发丝柔顺的贴在侧脸,衬出俊俏的轮廓,唇上的一抹殷红成了白玉面容的点缀,显得十分昳丽。

方才在水下,温梨笙濒临窒息的边缘,求生欲太过强烈导致她动作很急,那一口利牙在他唇上咬的不轻,血色被抿开之后,仍有血珠往外冒。

温梨笙抬头看着他,如此近的距离,他眉眼的镇定与温和更显得这张平时看起来冷淡的俊脸近似神仙,让她在无意之中受了蛊惑一般,抬起冰冷的手指在他唇上的血色抹了一下,脱口而出:“对不住,把你咬伤了。”

话一出,两人同时想到方才在水下的一幕,她紧紧攀着谢潇南这个救命稻草,完全没注意这样的行为太过出格,唇上似乎还残留着谢潇南嘴唇的柔软触感,还有他口中的那股子荔枝酒气。

温梨笙的脸色腾地一红,大脑迅速充血,整张脸飞快的染上绯色,白净的耳根与脖子也不例外,她感觉到心口里的律动越来越快,甚至将那浸泡在河水里的刺骨寒冷都驱散不少。

真是要命。

温梨笙心说,这也太离谱了,上辈子加这辈子,她都还没亲过哪个男人,没想到竟然在这阴错阳差之下,强行亲了谢潇南,还把人嘴巴咬得血流不止。

她有些不敢看他了,匆忙的把视线撇开,但却不敢远离他,手臂还是紧紧攀着谢潇南的臂膀。

她觉得自己现在这会儿太不正常了,尤其是胸腔里的跳动,太快了,让她舌尖发麻,无所适从。

谢潇南低着头,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眸光掠过她染得红透了的耳朵和脸颊上,什么也没说,先带着她往岸边游去。

途中温梨笙乖巧的很,再不像方才那样缠着他。

乔陵和鱼桂已焦急的在岸上等着,见两人往岸边来,鱼桂率先蹲在岸边伸手,着急道:“小姐,小姐抓住我的手!”

谢潇南掐着温梨笙的腰,一下就将她举出水面,温梨笙也趁机伸长手臂抓住鱼桂的手,被下面一拖上面一拽,轻松拽上了岸。

她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猛烈的咳嗽起来,想起方才落水还咕咚喝了两大口的河水,又忍不住干呕,微风一吹,她整个身子都冻得瑟瑟发抖,抱着双臂将自己缩成一团。

谢潇南上了岸,从乔陵手中拿过方才脱下的墨色外衣,然后扔在了温梨笙的头上。外衣十分宽大,一下就将她的身影罩住。

鱼桂也赶忙动手,将墨色外衣给她披好,低声说:“方才奴婢要下去救你的时候,世子爷已经跳下水了。”

温梨笙把墨色的外衣裹在身上,身体仍然被寒冷侵蚀,轻轻抖着抬头看向谢潇南,就见他蹙着眉头拧衣袖上的水,欣长的身姿立在皎皎月光之下,侧脸拢着华光。

将两袖的水拧出来之后,他用手背擦了下嘴唇,将唇上的血珠抹出长长的痕迹。

方才脱水而出的一刹那,温梨笙盘在谢潇南身上,与他唇瓣相贴,这场景鱼桂和乔陵都看得很清楚,这会儿看到谢潇南擦着唇上的血色,同时没有说话。

温梨笙吸了吸鼻子问鱼桂:“那挨千刀的人呢?”

鱼桂道:“方才小姐让我揍她,我将她打了一顿,她逃跑了。”

温梨笙道:“太好了,打得是重是轻啊?”

鱼桂比划了一下:“鼻子打得血流不止。”

她也不敢下手太重,若是真把庄莺打得半死不活,那温家跟庄家的事还不太好处理。

温梨笙打了两个喷嚏,咬牙切齿道:“活该,让她推我下水,若是日后在街上碰到她了,我见她一次揍她一次!”

谢潇南转头看了温梨笙一眼,见她裹着自己的外衣瑟瑟发抖,说道:“快些回去,免得着了风寒。”

温梨笙也从地上站起来,衣裳的水仍往下滴着,风一个劲的往墨色衣袍里钻,她打个哆嗦对谢潇南行礼道:“多谢世子舍命相救,日后若是得以回报恩情的机会,我定义不容辞。”

谢潇南见她将自己的衣袍穿在身上时,长长的衣摆几乎拖到地上,衬出她略显柔弱的臂膀,神色也有些许缓和:“无事。”

温梨笙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转头看向谢潇南,欲言又止。

“说。”谢潇南看出她的犹豫。

温梨笙便指了指嘴:“唇上的血没擦干净。”

谢潇南闻言又用手背擦了擦。

温梨笙又觉得耳根一热,这才转头快步离开了。

她浑身湿透,不宜在外面久留,便没回酒楼中,径直坐温家的马车回去。

路上鱼桂突然叹一口气,说道:“幸亏是世子爷下去救的小姐。”

温梨笙原本正把目光投向窗外思绪出神,听到这句话便回过神来,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鱼桂其实并不会水,若是方才真的跳下河来救她,极大的可能就是两个人一同溺在水中挣扎,而谢潇南身后还有乔陵,若是他让乔陵下水救人的话,在水中发生的那件事必定就会非常棘手。

温梨笙虽说平日里并不怎么注重自己的名声,但一个姑娘家,在这种情况下与一男子肌肤相贴又唇舌相缠,如若传出去,那温梨笙基本上在沂关郡是找不到夫家的。

没人会愿意娶她,哪怕她是郡守的女儿。

而让温梨笙嫁给谢潇南身边的随从,那也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一件事,毕竟温浦长也是当年名动京城的状元郎,皇帝钦点的朝廷命官,他唯一的女儿怎么能嫁给一个随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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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梨笙知道鱼桂心中所想。

当时的她睁不开眼睛,却在第一时间抓住了谢潇南脖颈上挂着的玉,摸到玉的一刹那她脑子里只有谢潇南,想不出第二个人。

所以迫切的从他嘴里汲取空气虽然是本能的求生行为,但其实也是得到了她心底的认可。

若是换了别人,只怕她做不出这样的事。

只是她自己也不太确定究竟是不是这样,于是这些话温梨笙没说。

“小姐接下来如何打算?”鱼桂问。

“什么打算?”温梨笙疑惑道。

“小姐既然与世子这般,何不让老爷与世子议亲,若是今日的事传出去,只怕对小姐的名声有极大的影响。”

温梨笙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眼神变得古怪:“你想什么呢!首先世子当时是为了救我,在水里的一切皆是我当时太过惊慌才造成的,其次世子可是谢家嫡脉的独苗苗,这种世家望族怎么可能娶我这个小小郡守之女,话本子里那些大家族都是要什么门当户对的,我难不成真去给谢潇南当妾室啊?我才不愿意去呢。”

鱼桂也就是随口一说,听到温梨笙说的这些话,她也颇是赞同的点点头:“我觉得也是,世子那等门楣,定然是会娶奚京里的世家小姐。”

温梨笙方才说的话其实也有这层意思,但是一听鱼桂说了,又十分不爽,啧了一声道:“什么意思,你家小姐我就这么比不上别人啊?”

鱼桂忙道:“自然不是,咱家小姐乃是沂关郡独一无二的,自然配得最优秀最俊俏的公子。”

温梨笙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就是。”

他娘的前世没能嫁出去,肯定是因为沂关郡没有人能配得上她。

温梨笙十分不要脸的想着。

鱼桂看着她的神情,有一句话憋在心里没说。

她觉得整个沂关郡里,最优秀最俊俏的公子,就是世子了。

主仆二人心思各异,回了温府之后,鱼桂就连忙张罗着人给她备热水,又让人煮些姜汤驱寒,虽说这时候正是天气炎热,但在夜风里掉进河中,还是极其容易生病的。

泡进热水中,温梨笙整个身体开始恢复温度,有些冻僵的手指也有了知觉,她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洗了个干净,回房后又喝了一碗姜汤,暖呼呼的钻被窝里睡觉。

温浦长喝了酒从酒楼回来之后,才听说了温梨笙被推下河的事,当时谢潇南救上人之后就直接走了,而被打得鼻血横流的庄莺自知惹出了事,也不敢再回酒楼便直接回家了,就剩不知情的温浦长和庄毅在酒楼中吃喝。

为了给庄毅的一坛荔枝酒喝完,温浦长卯足了劲的跟他瞎聊,途中几次庄毅都想推脱告辞,皆被温浦长厚着脸皮留了下来,将他一坛酒喝了个精光。

结果回去的时候才知道温梨笙被推河里了。

他二话不说就奔着后院去了,急着问人有没有事,到了门口见鱼桂在外面守着,便招手将她唤来:“今晚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掉水里了?”

鱼桂便将今晚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温浦长听后气得脸都红了,原地转了三圈,负手道:“庄家那个孩子,心思也太歹毒了,小小年纪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我非要找他们算账去!”

但今日已晚,已是不适合再去,温浦长憋了一肚子的火,打算明日一早就上门去。

鱼桂在边上站了一会儿,思来想去,还是将今晚谢潇南在水中救了温梨笙的事告诉了温浦长,顺带说了两人出水的时候相拥而吻的事。

温浦长一听,当即惊得愣住了,缓了好半晌之后才摸了摸头顶,为难道:“哎呀,那谢家咱们可高攀不起啊。”

鱼桂诚实的点头。

温浦长又道:“我想想办法吧,此事莫再跟笙儿提,留意她平时的行为,若有奇怪之处立即告诉我。”

鱼桂点头应了一声,才行礼送别温浦长,自个又回屋子外守着。

温梨笙果然生病了,她浑身湿透在风中吹了太久,就算回来之后泡了热水喝了姜汤,还是在后半夜发了高热。

温浦长就怕她患风寒,特地派了人轮换着守在她门外,婢女后半夜进去探她体温的时候,就察觉了不正常。

温浦长当时喝了酒,睡得正香,却被下人唤起说小姐生了高热,便立即从床榻上爬起来,闹得温家灯火通明,给温梨笙找来医师治病。

鱼桂也被惊醒,守在她的床边,不断的用水给她擦额头。

温梨笙醒了一回,见温浦长满脸急色的站在床榻前,便问道:“爹你进我闺房干嘛?”

温浦长都被她气笑了,说道:“我来看看是哪个笨蛋半夜发高热。”

温梨笙身体烫得厉害,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正难受着却还要跟温浦长斗嘴:“是哪个笨蛋半夜不睡觉站别人床头。”

说完她又闭上眼睛,一副十分疲惫的模样。

医师给她扎了针,又开了药方,让鱼桂拿去熬煮,药煮了很久,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煮好,端给温梨笙喝又费了很大的功夫。

药太苦了,温梨笙闹了许久都不愿意喝,最后还是拌着蜜浆才勉强喝下去。

等她喝了药又睡去,温浦长才放下心来,盯着一双熬红了的眼睛回到自己房中休息去,躺了没多久天就亮了,他又起身赶去官署,临走前吩咐下人不用喊她去上课,等她醒了之后准备好吃食就行。

温梨笙一觉睡了许久,她恍惚记得后半夜很闹腾,很多人在她耳边说话,还往她身上扎针,又被强迫着喝了一碗非常难喝的药,然后声音才慢慢散去,她沉入梦境。

梦中她仿佛看到了当初沈嘉清背着剑向她辞别的场景。

那时候整个大梁已经陷入了混乱之中,江湖上有很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阴邪|教派,专门将妇女幼童钉在棺材里然后摆在阵法上,美其名曰献祭给罗天仙姬以换取凡人不能得之神法。

当时只是听说,后来有人在沂关郡的城外挖到了这种棺材,一打开里面就是活活窒息而死的幼童,这事在沂关郡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温浦长立即下令彻查,但沂关郡江湖门派众多,向来鱼龙混杂,查了半年都没有任何头绪。

后来有人又在郡城外挖到了棺材和那个诡异的阵法,足足有七副棺材,顿时引起了郡城大乱,甚至都有人举家逃离。

而后沈嘉清就在一个清晨向温梨笙辞别,他向来不是什么正义凛然之人,平日里最喜欢做些琐碎之事,跟着温梨笙一起得过且过,那日却突然说自己要出远门了。

温梨笙问他做什么。

沈嘉清说他要去匡扶正义,斩妖除魔。

温梨笙是不信的,还以为他在说笑,却不想他前所未有的正经,与温梨笙道别之后,就真的离开了沂关郡,此后三年,了无音讯。

后来的沈嘉清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遇到什么危险,是不是还活着,温梨笙皆一概不知。

温梨笙沉在梦中,看着沈嘉清坚定的面容,她很想问一句:“你后来去了哪里?为何再也没有回过沂关郡,你知道谢潇南造反成功,篡位登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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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梦终究是梦,她没有问出口,还是像上辈子一样,看着他转身离去,消失不见。

温梨笙从梦中醒来,高热退去后的疲惫让她看起来有些虚弱,双眸也沉沉的,心绪还沉在方才的梦中久久缓不过神来。

她也发现了,或许是重生之后的后遗症,她每回只要梦到关于前世的事,都真实的好像又发生一遍似的,所有场景细节,所有心情和对话,她都看得清楚。

温梨笙长长叹一口气,鱼桂听见了声音,打起床边的纱帐:“小姐醒了?可要吃些东西?”

说着就用手背来探她的额头,感觉到温度正常,便松一口气。

温梨笙没什么胃口,只道:“渴了,给我弄些水来喝。”

鱼桂倒了温水来递给她,扶她坐起来喝,一杯水下肚,她舔了舔干燥的唇,这才精神了些。

这一觉睡到接近中午,温梨笙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起身穿衣,让鱼桂备了些吃的给她。

虽说生病的感觉不大好,但是不用去千山书院了,温梨笙一想便觉得十分高兴,病恹恹的模样也压不住她眼角的喜色,吃饱喝足之后她想动身去找沈嘉清。

鱼桂却将她拦住,说温浦长特地吩咐过,不准她乱跑,要在屋中好好养病,若是病好了就去书院上课。

温梨笙为了不去上课,只得又回了房间中,呆坐片刻后让人叫来了蓝沅。

蓝沅这几日都闲在温府,她知道外面有追杀她的人,那些个厉害角色她根本不敌,为了不被杀掉她只得躲得严严实实的。

她来到温梨笙面前,知道昨日半夜温梨笙生病了,闹腾到快天亮才休息,便关切的问道:“你昨日没事吧,我听闻你被推到了河里,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温梨笙握着小拳头:“有个非常坏的女人把我推下去的,等我病好了便要去找她算账,你跟我一起!”

蓝沅点头:“好,我帮你打她。”

温梨笙忍不住笑了笑,而后将她引到桌前坐下,拿出了笔墨:“来,今日正好闲着无事,我教你写字。”

蓝沅是个实打实的文盲,她的师父只教她功夫,却没教过她读书写字,不会认字在外面是要吃大亏的,为了让她行走江湖更加便利,温梨笙主动担任小夫子这一职。

蓝沅是那种性格很老实的孩子,她没有温梨笙性格突出,不会有什么想学和不想学,温梨笙提出了教她,她便跟着学。

她从最简单的一些字教起,一些笔画简单好认,提笔也容易写的,让蓝沅反复的读和练习。

见蓝沅学得认真,温梨笙也有种成就感,一晃几个时辰过去,两人也都坐累了,站起来在院中走动。

温梨笙突然想起了蓝沅的事。

“你下山了之后乘船时遭遇恶匪之后救下的那个女人,后来咽气时你拿走了她的包裹,到现在还在你手中吗?”她依稀记得有这件事。

蓝沅点头:“我本想找到她的家人,将包裹转交给他们,但是进郡城好几日,都没能打听到她的消息。”

“郡城这么大,你要找一人自是非常难的,有没有什么明显的体貌特征?”温梨笙又问。

“那女人跟我们长得不大一样,皮肤很黑眉骨也高,鼻子又挺又翘的,且身量也高,看着不像沂关郡的人,但我问她要去哪里,她说去郡城寻亲人。”蓝沅说。

温梨笙听她的描述,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萨溪草原上的那些人,有些女然就如她描述的一样,皮肤黝黑而身量高大,眼窝深眉骨高,都是他们的样貌特点。

温梨笙道:“我想看看那个包裹。”

蓝沅欣然点头,说道:“我之前想从里面找找有没有什么代表身份的东西,结果翻了个遍只发现一个令牌和书信,我拿着令牌询问过很多人,他们都没见过。”

温梨笙跟着她来到房中,看她取出了包裹后一打开,里面全是些衣服还有一些碎银,余下的就是蓝沅所说的令牌和书信。

那个令牌像是铜铁所制,入手颇沉,上面雕刻着展翅的飞鹰,爪子和鹰喙都极其锋利,下面刻着字,但温梨笙细细一看,发现这字她不认识。

温梨笙皱起眉头,端详片刻,而后拿起信,二话不说给拆开了,拿出里面的信纸,只见信上是满满一篇她不认识的字,洋洋洒洒有些缭乱,末尾的落款处还盖着一个红红的印章。

“那女人恐怕不是来沂关郡寻亲人的。”温梨笙神色凝重道。

蓝沅露出惊讶的神色:“信上写的什么?”

温梨笙道:“我看不懂。”

蓝沅静了一下没说话。

“这上面并非我们这里的字体,”温梨笙说道:“我觉得那女人可能是哪个江湖帮派中的人,然后来沂关郡送信是她的任务,不过在途中遇到恶匪不幸丧命,这信与令牌应当是非常机密的东西,所以落入你手中之后,他们便开始追杀你。”

蓝沅之前并没想到会是这样,惊异道:“我还以为他们是与那些恶匪一伙的呢。”

温梨笙道:“现在东西在你手里,除非他们将你杀了,否则是不会结束对你的追杀。”

“那我把这东西还给他们如何?”

温梨笙道:“没有用,先将东西收好,待我请教一下高人看怎么处理这事。”

温梨笙的打算是先去问问沈嘉清的爹,毕竟江湖上的事,沈雪檀是比较熟的。

她在家休息了一日,温浦长晚上回来的时候告诉她,庄毅昨夜连夜将庄莺给送出了城,不知道送往何地了,许是怕温浦长又带着女儿上门找事,所以提前防备一手。

不过温浦长硬是讹了他两坛荔枝酒才善罢甘休。

温梨笙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往嘴里塞虾饺,气得把桌子拍得砰砰响:“算那小王八蛋溜得快!”

而后就是正赶上千山书院的休沐,也不用去上课,转眼到了八月份,声势浩大的武赏会终于拉开了序幕。

沂关郡南边的大峡谷上头,有沈雪檀几十年前就在那里建造的山庄,那山庄占地面积极为宽广,里面涵盖了大片的竹林,梨树和各种奇异花种,房屋建筑超过百间,十分气派,后来沈雪檀挪到郡城内居住,这山庄就闲置下来。

半年前,山庄的周边就开始建造擂台,那地方的场地非常大,且风景秀美,不管是在那里游玩还是比武都十分适合。

武赏会一开始,本来住在郡城里的江湖散客纷纷赶往大峡谷上的山庄,沈雪檀招待人是看身份的,但凡是有些名号和实力的都能进去住,但若是些无名小卒则会被拒之门外。

当然,这些都是要收钱的。

温梨笙自武赏会开始之后,便不再去千山书院上课,一连好些日子都没看到谢潇南了,偶尔想起来脑中也是不断闪回当日在河中与他唇舌勾缠的场面,一时间心跳加快面皮发烫,既是尴尬又是有些觉得羞人。

八月上旬,她的混世小队传来了消息,先前吩咐他们去城中搜寻关于胡家二房的孩子的消息,这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将收集来的消息汇聚成册子给了温梨笙。

胡家二房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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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其中老三是嫡系,三老爷膝下足足八个孩子,四个是正房所出。

符合温梨笙所说的,嫡出得宠的有老四胡山俊,老五胡芯,老六胡裘春。

其中胡山俊年二十一,已有妻妾,但极为好色,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郡城中各大秦楼楚馆,五天的时间有三天三夜泡在里面,且平日里行事嚣张,若是在街上看见美人,都要凑上去摸一把。

胡山俊经常把街头看上的女子派人迷晕劫走,夜晚送到他的私人宅邸强行发生关系,事后再补一把银票和恐吓威胁,让女子不敢报官声张,借用胡家势力欺压,若是有人不从,放回家没两日就会被毒死在家中。

胡山俊就用这种方法,五年内杀了三人,每次有人报案都因为证据不足和报案人的突然撤案而导致无法调查。

温梨笙看册子的时候就看了一肚子火,想到这种人竟能在沂关郡横行霸道就觉得恨得牙痒。

她狠狠戳了几下册子上的名字,唤道:“鱼桂,去查查胡山俊这两日的动向。”

温梨笙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什么亏,她先前被梅胡贺三家整得那么惨,又是绑架又是追杀的,还给逼上了阮海叶的帮派,躲到萨溪草原最后才回了郡城,这些暗亏她吃了,也记住了。

现在梅家被抄,梅兴安已定了死期,贺家似乎与谢潇南建立了某种约定暂且不管,但这险些害她丧命的胡家,温梨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胡家让她不好过,她也会让胡家不好过。

鱼桂办事很快,当然也可能是胡山俊的动向太好调查,在当日下午就递来了消息,说胡山俊明晚会跟着狐朋狗友约在山水居。

山水居算是郡城中非常出名的烟花之地了,里面的花魁是名动满城的才女,既谈得一手好琵琶,还有一副好嗓子,有些恩客一掷千金只为跟她睡一觉。

温梨笙虽然平时爱玩,但从未去过秦楼楚馆,不过既是为了整治胡山俊,这次就破例了。

她让鱼桂备了三件衣裙,打算将蓝沅也带上。

山水居的格调与一般青楼不同,楼中风景建筑极为别致,一进门就看到门的两边有假山之景,涓涓细流从假山上流下,哗啦啦的水响十分悦耳,混杂着男女的调笑与乐器声。

这里是不做女子生意的,一见温梨笙带着人进门,便有人摇着扇子走来:“哟,三位可是走错地方了吧?”

温梨笙也不喜欢废话,直接送衣袖里拿出银票:“借一步说话。”

那老鸨看见这银票,眼睛都直了,立马一改态度将温梨笙引上了二楼的房间细谈,茶水一奉上,老鸨就坐下来询问:“不知这位姑娘是有何事呢?”

温梨笙道:“今日晚些时候,我爱慕之人会跟朋友一起来此地喝酒,我想撤了三个倒酒的侍女吗,让我们顶替上去。”

老鸨大约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要求,愣了一会儿道:“来此地之人,皆是寻花问柳的……”

“无妨。”温梨笙道:“我爱慕他,不在意这些事,只求能为他斟一杯酒就好。”

老鸨神色动容,将她放在桌上的银票摸去:“姑娘放心好了,我定会将此事安排妥当,你只管说你爱慕的郎君何时来便是,若是没有衣裳,我便派人给你们挑。”

“这倒不必,我自己带的有,不过麻烦你派来两个施粉厉害的姐姐来,给我好好打扮一下。”温梨笙说道:“银钱我自不会少你们的。”

“姑娘真是豪爽的人。”老鸨笑着起身,摇着扇子离去:“你且等着。”

房中剩下鱼桂和蓝沅,两人不知道温梨笙再打什么主意,皆安安静静的盯着她。

温梨笙拿出两个瓷瓶放在桌上,这才交代了这次的任务:“等下你们想办法将这个药下到胡山俊的酒里或者菜里,每个人行动一次,若是失败了就立即放弃,不可再试。”

温梨笙手上能使唤的人并不多,随便找的人她也信不过。

这次的事又只能抓准了胡山俊好色的一点下功夫,这药只要一颗入了胡山俊的口中,便足够他受的,但若是下毒的意图被他察觉,这计划必会前功尽弃,所以若一次不成功断不能再继续,就只能交由下一人来做。

为了保险起见,温梨笙带来了鱼桂和蓝沅,三人轮番上阵,也不怕任务失败。

若是三人都失败了,那温梨笙也不用想着报复了,直接去城南跟着养猪得了。

鱼桂是向来对温梨笙言听计从的,她如何指挥,鱼桂就如何做。而蓝沅在温家白吃白喝老些日子,终于能做事了,表示这次一定全力以赴。

三人换上了准备好的衣裙,这衣裙比寻常的要更为轻薄,双肩除覆着轻纱隐隐约约露出圆润白皙的,裙子两边开着叉,走路的时候会露出光洁的小腿,除此之外倒没别的露了。

衣裳画好之后,老鸨果然派了两个女子来,手上提着盒子,里面装得都是各种胭脂水粉和朱钗饰品。

那女子给温梨笙修了眉形,眼角贴了亮晶晶的饰品,巧手辫了个十分精致的发型,最后点上朱唇,端详了她片刻,又在她双眉之间点上一个朱砂痣,瞬间给她添了不少仙气,如偷偷下凡的神女。

温梨笙见过两次胡山俊,为保险起见,她还带了遮面的墨纱面罩,架在鼻梁上扣着耳朵,只露出一双精致漂亮的眼睛,和眉毛之中的朱砂痣。

甚至为了看起来不突兀,温梨笙对老鸨说让到时候进去斟酒的女子全都蒙上半边脸,准备好一切之后,天色渐晚。

鱼桂的消息准得很,胡山俊在日落之后果然领着一众人来了山水居,他是这里的常客,老鸨熟练的给他引到三楼的雅间里,而后喊人上酒。

胡山俊每回来排场都很大,一批人斟酒,一批人给他演奏琴乐,在雅间里会闹到半夜山更,享受极了。

确定了他今日穿得是白衣裳之后,三人混在斟酒女的队伍中,赤着脚进了雅间里。

这些女子手臂或者脚腕上都会带着银镯铃铛,走路的时候发出脆生生的响声,方一进门琴声就传来,屋中燃了某种甜腻的香料,整个屋子都充斥着香气,男子们的说话之声夹杂在其中,奢靡而热闹。

温梨笙进去之后站定,按照胡山俊的规矩,他要亲自挑选女子给自己斟酒,所以进去之后先一字排开等他挑选。

刚站好,就听到有人啧了一声:“怎么今日都遮着面?”

温梨笙悄悄抬眸,往桌上扫了一眼,一下就看见坐着的有两个穿白衣裳的人。

其中一个是没见过两次的生面孔,但依稀让温梨笙有些印象,因为胡山俊的眉毛有一截是断的,这是认他的主要标志之一。

而另一个,却是身着雪色长衫,领口袖边都以金丝为绣的谢潇南,他面色淡漠没什么表情,眼眸垂着,以手支着脑袋,看上去有几分懒洋洋的。

温梨笙一下子懵了,万万没想到好几日不见的谢潇南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谢潇南轻抬眼眸,对她对上了视线。

温梨笙几乎是惊慌的躲避了他的目光,匆忙看向别处,手心里瞬间就出了层薄汗。

“把脸上东西摘下来了,都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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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怎么看。”有人不满意道。

一行斟酒女中,有个姑娘娇俏道:“公子,这是蓉妈想出来的新花样,说这样带着更有神秘感呢。”

胡山俊倒觉得这样也不错,确实让他觉得新奇不少,他露出兴奋的神色,贪婪的目光在一行女子人上看来看去,上下扫视,最后却道:“世子先挑吧。”

这一声“世子”如小锤子一般,在温梨笙心口上敲了一下,不轻不重,却一下痒起来。

谢潇南的目光扫了一圈,兴致缺缺道:“不过如此。”

胡山俊哈哈笑道:“看来咱们沂关的胭脂俗粉入不了世子的眼。”

其他人立即跟着附和:“这是自然,奚京要什么没有?”

“世子的眼界与咱们就是不同。”

胡山俊道:“那既然如此,我便先选吧,选完这批之后我再让她们换一批上来供世子挑选,或许总有一人能入世子的眼。”

说罢他指了下温梨笙:“你来。”

温梨笙见他指了自己也并不意外,稳了稳心神,便动身往前走,赤脚踩在木地板上,脚腕上的铃铛一步一响。

胡山俊坐在最里面,位于谢潇南的对面,要去那个位置正好从谢潇南身边路过,她心里头不知道为什么,泛起一阵阵的紧张,从谢潇南身边走时脚步都下意识放轻了。

刚走过谢潇南的手边,就忽而觉得手腕一紧,紧接着一股霸道的力道将她往旁边一拉,温梨笙一个没站稳,惊呼出口的瞬间就坐到了谢潇南的腿上,手也本能的撑在他胸膛。

继而一只手臂顺道圈住了她的细腰,另一只手臂从她头上绕过来,隔着墨纱帘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强行一偏,惊慌失措的对上了谢潇南的眼。

谢潇南的眸中这次再看,好像就不那么平静了,如深不见底的古井一般,难以探测,他呼吸似乎重了些许,低下头往前一凑,在她的耳下颈边的位置嗅了嗅。

喷洒在耳根的灼热气息顿时让她局促,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他在闻什么?

她身上的香气吗?

会不会也像方才在外面看到的那些男人一样,抱着楼中的姑娘调笑说你身上好香啊。

温梨笙正胡思乱想呢,就听谢潇南的声音贴着耳边,低低传来:“劣质的胭脂味道。”

温梨笙:“……”

第48章

这胭脂水粉用的全是楼中姑娘的,实际上山水间的姑娘们也算是富养,不管是衣裳还是饰品,都算得上精巧。

也正是如此,方才那姑娘给温梨笙面上妆点的时候,她虽然觉得芳香有些浓重了,但并不会觉得这种气味低劣。

倒是不知谢潇南这般挑剔。

温梨笙坐在他的怀中,两个人的距离近到她一抬眸就能将谢潇南眼睛上的睫毛看得一清二楚,呼吸声在耳边盘旋,飞落颈间,如燎原之火所过之处便掀起炽热。

她有些难耐,动了下手臂想要从他身上站起。

却不想谢潇南圈在她腰间的手臂相当牢固,刚动一下就收紧,将她牢牢的按在腿上。

胡山俊见状立即大笑起来,对谢潇南道:“世子爷,这些个倒酒的女人都是一楼的低等货色,是给些银子跟路边乞丐都能睡的,还是莫脏了世子爷的手。”

这话刺耳难听,温梨笙转头朝那边站着的一排倒酒女看了看,见她们仍面色如常的带着笑,一点儿也不觉得这话侮辱人。

也是,这世间哪里不是按三六九等分的?即便是在这青楼之中也如此分明,有的人接待地位低下抠抠搜搜的男人,有的人则接待达官贵族子弟。

胡山俊用手点了点屋中的一扇大屏风后,说道:“那后边坐着的,才是我给世子爷备的姑娘,个个都是楼里的挑尖货,腰段好得很。”

温梨笙的手搭在谢潇南的肩膀上,从他的肩膀上错眼往后看,就见那画着孔雀的大屏风后影影绰绰,果然有不少女子,正在抚琴轻唱。

她正暗暗打量着,却觉得下巴上的力道一收,头又被转了过来,谢潇南盯着她问:“乱看什么?”

温梨笙把药藏在了小拇指的指甲里,她怕自己乱动之后那些药都掉落,只得用双手推了推谢潇南的肩膀,用极小的声音对他说:“放开我。”

谢潇南却不理会,身子往后一仰就靠在椅靠上,并没有松手,只将下巴一抬:“倒酒。”

这架势仿佛是完全没有把胡山俊的话听进去,虽是如此不给面子,胡山俊还是满脸堆笑:“世子喜欢就好。”

温梨笙被他按着不能动,只得先拿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然后贴心的端起酒盏送到了他面前,柔声柔气道:“公子请用。”

却没想谢潇南眸光轻动,看了她片刻,而后将头一偏,表示不喝。

温梨笙当即想摔酒杯。

你他娘的不喝,让我倒酒干什么!

温梨笙见他偏着头视线放在别处,一时没忍住带着些许怨气的瞅他一眼,却没想到他又突然看回来,她表情来不及收回就这样落在了谢潇南的眼中。

谢潇南将她一双带着气性的眼睛看了又看。

温梨笙目光一飘,不知怎么的落在了谢潇南的唇上,发现先前被她咬破了的口子已经完全愈合了,半点痕迹都没留下,漂亮的唇形抿成一条直线,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正在她观察的时候,谢潇南撤了手臂的力道,往她腰间推了一把,让她重新站好。

温梨笙立在他旁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若是方才谢潇南不突然拉她的话,这会儿她早就给胡山俊倒好了酒下好了药,却没想突然生变。

胡山俊见她直愣愣的站着,便说道:“既然世子青睐你,那你便好生伺候着。”

说着他又朝那排女子中看了看,抬手点了点鱼桂:“你好像是生面孔,过来我瞧瞧。”

鱼桂见自家小姐半路被劫,知道重任担在了自己身上,便不动声色的朝胡山俊走去,与温梨笙擦肩而过。

剩下的人也开始挑选,实际上他们十分看不起这些负责斟酒递筷的女子,充其量当个下人使唤的,所以胡山俊方才说话才这般难听,但这些女子早已习以为常。

挑挑选选之后,蓝沅因为身材有些干瘦而被嫌弃了,随着被剩下的三个女子一同出了屋子,临走前她还颇是不甘心的望了望温梨笙,大约是为自己没有机会执行任务而感到遗憾。

鱼桂走到胡山俊面前,刚用手抬起酒壶,就见胡俊山眉头一皱:“你这手……怎么这般丑?”

鱼桂的手确实算不得好看,她每日都不懈怠的练功,所以手背上晒得很黑,干皮成片。

似是没想到会有这茬,鱼桂愣了一下,然后手往袖子里一缩用纱袖挡住了手背:“遮住就好了。”

她飞快的拿起酒壶给胡山俊倒了一杯,胡山俊因为方才的事心情有些烦躁,皱着眉喝了两杯,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说道:“你出去吧,你这手看着太扫兴了。”

鱼桂放下酒壶,低着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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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往外走,与温梨笙路过的时候她轻轻点了下头。

胡山俊性子暴躁易怒,仅仅是一件小事,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阴郁了不少,桌上的一众人平日里都是跟在胡山俊屁股后面的马仔,这会儿见他心情不虞,也没再继续调笑,房中一时间只剩下了琴声。

温梨笙跟鱼桂对上之后,知道她的药已经下了,便生出想要离开的心思,但她现在若是走就显得太突兀了,只得站在谢潇南身边,眼睛也不乱看,落在了谢潇南搭在桌边的手上,发现谢潇南的右手拇指上戴了一个精致的墨玉扳指。

她之前没再谢潇南手上看到过任何东西,乍然出现一个扳指,衬得他的手白皙修长,如精心雕琢的白玉。

他就这样慢条斯理的用食指转动着墨玉扳指,敛着眉眼,平添几分贵气,纵使在这活色生香的奢靡之地,他也仿佛置身事外,格格不入。

过了会儿,有两个女子进屋来,在香炉中点上一种香,用扇子扇了会儿,空气中顿时飘起一种异样的味道,在屋中迅速的散开来。

那种香气并不冲鼻,也不显得腻,相反倒是有些清淡,温梨笙觉着还怪好闻的。

谢潇南这才掀起眼皮,看向胡山俊:“胡公子倒是会纵情享乐。”

胡山俊这会儿的表情缓和许多了,听见他的话之后便笑起来:“能与世子一同喝酒乃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自然要想尽办法让世子玩得尽兴。”

谢潇南的手仍旧慢慢的转动扳指,说道:“无趣至极。”

胡山俊的表情僵了一下,据温梨笙的混世小队调查,这地方算是胡山俊最常来的地方之一了,他对这里面不少女子颇是喜爱,却没想到被谢潇南定了个“无趣”的标签,当下不免有些尴尬。

胡山俊琢磨着这些东西是不合谢潇南的心意了,便扬手道:“停,你们都过来吧。”

屏风后的琴声停下,随后一阵窸窸窣窣,那些女子起身依次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温梨笙好奇的转头看去。

就见那些女子粉面含春,唇点朱色,走路的时候身姿窈窕婀娜,确实不管是身段还是面容,都比那批来斟酒的女子好上太多。

其中有个女子大约是胡山俊近日来正捧着的,扭着细腰从温梨笙旁边路过,走到胡山俊身边一下就坐在他的怀中,娇笑道:“胡郎可算是来了,奴家正想得紧。”

温梨笙一见这场景,简直没眼看,藏在墨纱下的唇嫌弃的撅了起来。

胡山俊搂着她一笑,抬眼见原本安排给世子的女子正怯生生的站再后面,而方才那个倒酒的还大剌剌的杵在世子身边,便指着她皱眉道:“你没眼色啊,还不让让地方。”

温梨笙不明所以的看了看,这才发现有个眼睛圆溜溜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缩着肩膀有些害怕的样子。

那姑娘看了看她,又看了眼谢潇南,低声道:“麻烦这位姐姐让一下。”

温梨笙不爽的啧了一声。

“世子放心,这姑娘是我专门挑的,身子干净还没接过客。”胡山俊说着,又对温梨笙道:“你聋了是不是?”

温梨笙冲胡山俊笑了一下,眉眼舒展开,眼眸弯弯的将眉间的一颗朱砂痣衬得十分漂亮:“我在这是碍事,要不我先出去?”

胡山俊见了她的笑之后,一下怔住了,盯着她眉间的朱砂痣,而后疑惑道:“我好像没再这楼见过你。”

温梨笙应答:“我是初来此地。”

胡山俊冲她招手:“你过来我仔细瞧瞧。”

温梨笙心中顿时升起一顿烦躁,心道这狗贼屁事还挺多的,反正眼下这药也给他下好了,要不直接转头出去算了。

正想着,她手腕一紧,腕间侧面被一个带着暖意的润玉贴住,低头一看是谢潇南那只带着墨玉扳指的手抓住了她的腕子。

再一看,谢潇南方才还显得冷漠平静的面容染上了一层烦躁,眉头微微拧着,仿佛崩在了耐心的边缘。

看着他脸色不大好,胡山俊身旁的姑娘也是个人精,连忙娇笑道:“这位俊俏公子,您可千万莫动气,这妹妹确实瞧着面生,我不记得蓉妈最近有招什么新人进来,还是让胡郎问问比较好。”

正在这时,桌上另一人开口了:“堂哥,还是叫这些女子都出去吧,世子不喜这种场合。”

温梨笙觉得声音耳熟,转眼看去,见说话的人竟是胡书赫。

一时有些意外他也会出现这种地方,但转念一想,胡书赫也是胡家人,他唤胡山俊堂哥,就说明胡书赫其实是胡家大房的人,出现在这里八成是因为他是谢潇南和胡山俊的牵线人吧。

胡山俊瞅了他一眼,颇是看不上眼:“男人谈事没有酒和女人能有什么意思?”

“就是,哪有一群大老爷们坐着干聊的。”胡山俊的马仔跟着附和。

谢潇南双眸沉沉:“你已经耽误我不少时间。”

“别介啊世子爷,我这不是受父所托嘛。”胡山俊倒上一杯酒,笑嘻嘻道:“听说你想跟我父亲见面,不过我爹最近出城了,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说,我再回去转告我爹。”

谢潇南听闻,翘着嘴角轻笑了一下:“真想知道?”

胡山俊道:“那是自然。”

“即便知道之后人头不保?”谢潇南道。

胡山俊这回没有那么快应答了,他看着谢潇南,仿佛是想从他的表情上找答案,摸不准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而后胡山俊说:“我是胡家的嫡子。”

“笛子还是骡子,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分别。”谢潇南说。

温梨笙乍一听还没明白意思,而后忽然听出谢潇南是在取笑胡山俊,顿时没忍住笑出了声,笑了两下之后又连忙低着头忍住。

胡山俊恶狠狠的剜她一眼,没好气道:“世子若是这样说的话,我是没办法将话转达给我爹的。”

谢潇南眼角攀上笑意,带着些许瞧不起人的嘲讽:“那就躲着,看你爹能躲多久。”

胡山俊咬了咬牙:“那看来今晚的事没得谈了?”

温梨笙想了想,忽而开口道:“说得对。”

胡山俊被她这没头脑的一句话说的愣住了,疑问道:“你说什么?”

温梨笙腕上一用力,就挣脱了谢潇南的手腕,笑着朝胡山俊走去:“我说,你说得对,男人谈事怎么能没有酒和女人呢。”

胡山俊一脸奇怪:“这都多久之前说的了?你耳朵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啊?有病就快去治。”

搁在平时,温梨笙听到有人这么对她说话,早就蹦着跟人干起来了,这会儿她忍着,走到了胡山俊的面前,动作缓慢轻柔,拿起酒壶给胡山俊的酒杯倒满,说道:“我是有病,不过不是耳朵。”

她指了指心口:“是心病。”

胡山俊的目光随着她的手动,见她一双手白嫩纤细,看起来漂亮极了,他面上的烦躁顿时消散,端起酒杯一口就把温梨笙倒得酒给喝光了,变脸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来的山水居啊?”

在一看,就见她小拇指有一截沾了酒水,粉粉嫩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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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指甲泛着水光,便一把抓住要往嘴里送:“沾上了,我给你舔舔。”

温梨笙笑着说:“我这手指刚才抠了脚丫子。”

胡山俊一下僵住,松了她的手:“抠了脚还给我倒酒?”

温梨笙道:“我不是说了我有病吗?”

“有病爷给你花钱治。”胡山俊忽而觉着自己倍有面子了,方才被谢潇南拉着的女人跑来给自己倒酒,他抬手把怀里的女人推了起来,对温梨笙道:“来,坐爷怀里。”

这下可不得了,惹得那女子妒火中烧,顿时将矛头对向了温梨笙,气愤道:“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我从来没有在楼中见过你,何以将脸蒙起来不敢见人?”

温梨笙道:“我有什么不敢见人的。”

说着她将蒙在脸上的墨纱给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完完全全的脸来,扬唇一笑:“怎么样,我漂亮吗?”

如此一笑,那颗朱砂痣更衬得她仙气飘飘。

胡书赫一下子就站起来,平日里板着的脸也终于出现了惊色:“温梨笙,你怎么在此处?”

胡山俊一听,顿时叫起来:“温梨笙?是温家那个混丫头?”

整个沂关郡,谁不知道温梨笙啊,就算是没见过也听过其名声。

胡山俊将温梨笙上下打量,不敢相信她突然出现在这山水居里,当即脱口而出道:“温家倒台了?他女儿怎么跑到山水居来倒酒?”

一时间房中乱哄哄的,温郡守仍屹立不倒,温梨笙就会一直待在保护伞之下,不可能会出现胡山俊说的那种情况。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就是为了某个目的而来的。

“温梨笙。”嗡嗡的议论声中,谢潇南的声音穿过杂音而来,他的脸上没有了方才的冷漠,只剩下不易察觉的倨傲:“过来。”

温梨笙走到谢潇南的手边,捂着自己的心口叹了口气道:“胡山俊,我这心病别人还真治不了,就得你治才行。”

胡山俊一愣:“什么意思?”

“早就听闻胡家二房的嫡少爷风流多情,我一直想见你一面。”温梨笙道。

“你爱慕我?”胡山俊笑出了声。

温梨笙觉得这话十分好笑,也跟着笑了起来,而后道:“你自己觉得可能吗?”

胡山俊脸色一僵,沉下了嘴角:“你耍我?”

“胡家前段时间险些要了我的命,我耍耍你又如何?”温梨笙道:“今日我来这里就是想让你转告一些你爹,我要见他,让他约个时间来温府敲门。”

温梨笙的话中满是不敬,胡山俊大怒,拍着吼道:“你算什么东西?还敢使唤起我胡家来了?”

温梨笙轻哼一声:“行,到时候别求着来见我。”

胡山俊起身,把桌上的酒菜都给掀了,气道:“小丫头,你真是胆大包天,敢只身来这地方,当真以为我是好欺负啊?”

“你敢动我吗?”温梨笙直直的看着他。

胡山俊听了这话,第一时间先是朝谢潇南看了一眼,稍微将脾气按了按:“你别以为躲在世子身后,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你能仰仗他一时,还能仰仗他一世?”

温梨笙微微扬起下巴,一副十足嚣张的样子:“我在沂关郡生活那么多年,仰仗的从来都不是世子,我温梨笙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你胡家对我下手之前,就该明白这一点。”

且温梨笙打能在地上跑开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是她平日里只做些招猫逗狗的闲事,倒不至于成为整个沂关郡赫赫有名的存在。

胡山俊被她气得喘起粗气,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素问温家的丫头无法无天,什么事都敢做,却从不知有朝一日能骑到他头上来。

他扬手,让自个的一帮小弟堵住了门:“小丫头,既然你找来了,那我们就玩玩。”

“我劝你还是早些回家吧,话我就放这了,胡公子听与不听,是你自己的事。”温梨笙对他不屑的扬起嘴角,笑了一下之后转身就要离去,脚腕上的铃铛随着她的步伐发出轻灵的脆响。

走到门口,几人堵在门前不动,温梨笙冷声道:“滚开。”

几人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见谢潇南也站起身,朝着门处走来。

这次几人不敢再拦,纷纷让开,让温梨笙拉开门走了出去。

胡山俊见二人走了之后,在屋里发了好大的脾气,先前坐他怀中的女人上前劝慰,却被他抓着头发打了一顿,一时间屋中哭闹声不止。

胡书赫起身,对胡山俊道:“堂哥还是快些回家将此事告诉三伯父吧。”

胡山俊迁怒于他,却知道胡书赫是大房的心尖尖,不敢朝他动手,只怒声呛道:“我还能怕她一个小丫头不成?”

胡书赫面色平静道:“温梨笙向来行事胆大,会做出什么难以预料,她既出现在这里,想必也是对堂哥做了什么。”

胡山俊正气头上,表情语气没一个好:“她还能怎么样?对我下毒?”

说完他表情一僵,顿时想起了方才温梨笙给她倒的那杯酒,神情迅速变得难看起来,甩袖大步出了雅间。

温梨笙从那屋中出来之后沿着走廊走到尽头,踩着楼梯下了二楼,就见二楼走廊中老鸨蓉妈站在栏杆处往下看,瞧见她下来连忙摇着扇子走来:“姑娘行事如何?可给你爱慕的郎君倒酒了?”

温梨笙没还没回答,就听见楼梯中传来一声轻响,她转头看去就见谢潇南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站再楼梯的拐角之处,头顶悬着一盏暖黄色的灯笼,将他的影子投在梯间,面容看的不分明。

她想先去换衣服,便往前走了两步,蓉妈追上来,扇子遮面笑着:“那是姑娘的如意郎君,瞧着可真是俊啊,我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男人比头发丝儿还多,从未见过生得这般风骨的少年。”

想起谢潇南的狗耳朵,温梨笙连忙在唇上竖起食指:“嘘嘘嘘。”

“哎呀放心,他听不见的。”蓉妈笑着道:“要我说,干脆我给你找点东西,三个数就能把人药倒,先拖上床生米煮成熟饭再说其他的,这模样瞧着也雍容华贵的公子哥,捞个妾室也是赚的啊。”

“别说了别说了。”温梨笙小声道。

蓉妈心说这姑娘胆子也太小了,隔了这么远声音又这么小,那公子怎么可能还听见,正当她还要说话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什么药三个数就能把人药倒?”

温梨笙和蓉妈同时被吓了一跳。

蓉妈转身喊道:“哎呀娘呀,小公子怎么走路没声呢?”

谢潇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在了两人身后,看了摇着扇子的蓉妈一眼,又将目光放在温梨笙的身上:“你今夜来此处,就是为了给爱慕的郎君倒酒?”

温梨笙啧了一声,对蓉妈抱怨道:“我都让你别说了,你不知道这个人的耳朵多灵,简直就是狗……”

她及时闸住了声音。

“狗什么?”谢潇南眉尾轻挑。

温梨笙笑眯眯的,打算混过去:“世子怎么在这呢?我还以为你会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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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出去。”

蓉妈一听这声世子,露出一个惊吓的表情,不敢再留在此处,悄默默的往后退了几步快速跑下楼去了。

廊中就剩下了温梨笙和谢潇南两人,隔着栏杆往下就是一楼喧闹笙箫之声,在一个非常吵杂的环境里,温梨笙却奇怪的能听到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跳。

谢潇南垂低眉眼看她:“我来看看你打什么算盘。”

温梨笙往前走着:“我能打什么算盘,我这种小心眼的人,肯定睚眦必报啊,胡家前段时间还想杀我,我肯定要给他们找些不痛快。”

谢潇南落后她半步:“所以你做了什么?”

温梨笙从袖中摸出小瓷瓶,晃了晃道:“下了点东西在胡山俊的酒里。”

谢潇南从她手里拿过,拔开塞子看了看:“什么药。”

温梨笙转头看了他一眼,支支吾吾道:“对男人不大好的药。”

谢潇南:“?”

温梨笙又道:“就是那种,不能传宗接代的……”

话还没说完,谢潇南就把这瓶子塞回了温梨笙的手上,而后拿出锦帕将方才捏过瓷瓶的手指反反复复给擦几遍,跟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温梨笙瞥见他的动作,嘟囔道:“不吃进嘴里就没事。”

谢潇南眉毛一抽,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这药?”

“风伶山庄啊,那里什么药都有。”温梨笙走到一个房前,而后对谢潇南道:“世子留步,我要进去换衣裳了,今夜就当没在这里看见我吧,千万不要告诉我爹哦。”

谢潇南停下脚步:“说了又如何呢?”

温梨笙想了想:“那若是我爹罚我抄文章的话,我定会半夜翻谢府的墙头去找世子。”

谢潇南的眸子如一汪清泉,没再接话。

温梨笙进了房间,就见蓝沅和鱼桂已经换好了衣裳等着,见她进来蓝沅急忙迎上来:“如何了如何了?事情顺利吗?”

温梨笙走到屏风后面,一边脱衣裳一边道:“顺利,药下酒里他也喝了,今晚辛苦,回去吃好吃的吧。”

蓝沅松一口气,耷拉着两条眉毛:“可惜我没被选上。”

温梨笙笑了一下:“无妨。”

她换上了来时穿的衣裳,又擦去了脸上的胭脂水粉,对着镜子看了又看,觉得眉间的朱砂痣甚是好看,出于私心的给留下了。

温梨笙把脸擦干净之后,对鱼桂二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找世子。”

蓝沅双眼迷惑:“柿子?”

“对。”鱼桂看出她的疑惑,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是那种软软甜甜的,挂在树上的柿子。”

蓝沅面色一喜:“能带我一起找吗?我也想吃。”

温梨笙看她一眼:“鱼桂,世子就在门外。”

鱼桂吓得赶忙闭嘴,带着蓝沅从房中出去,温梨笙对这镜子把头上的一些小朱钗给一个个摘下来,又去了耳饰,这才往门外走。

从屋中往外看,门外已经无人,她心中纳闷,难道谢潇南先走了?

走出门后往旁边一看,就见谢潇南还站在门边,雪白的长衫披着头顶洒下来的光,俊朗的轮廓稍显模糊,温梨笙探出半个身子冲他道:“世子,你进来一下。”

谢潇南起初没动,而后听见温梨笙的脚步往里走去,这才动身进了屋子,顺手将门关上了。

这屋子是很普通的接客屋,与三楼相比规格差得远,但屋内整洁,没有燃一些乱七八糟的香。

房门一关,外面的声音就被隔绝,整个屋子显得特别安静,温梨笙转头望他,见他进屋关上房门之后就一直站在门边没动,便诧异道:“世子站在门边干什么?”

谢潇南道:“你该回家了。”

温梨笙道:“我知道,但我还有些事想跟你说。”

谢潇南道:“在这里议事不方便。”

温梨笙道:“怎么不方便,就是些小事。”

怎么回事,这谢潇南怎么跟防贼似的防她?难不成真是上次被咬怕了?不可能吧?

但想起那晚夜里,谢潇南微微皱眉用手背擦唇上源源不断冒出的血时的场景,温梨笙又觉得心虚,于是她苦恼的挠了挠头:“上回咬你的事,真的是意外,我当时以为自己要淹死了,没办法所以才……想从你那分一口气。”

谢潇南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事,眸光一撇错开了与她的对视,没有应声,

房中依旧很静,燃着的烛火偶尔有噼啪的声音,温梨笙从原本的从容和坦荡中,逐渐生出了一丝局促,耳朵尖也烫红了。

半晌后,谢潇南走到房屋中间,对她问道:“何事,你说。”

温梨笙回神,连忙道:“武商大会最近要开始了,世子有没有兴趣去看看?沈嘉清也参加的,他会在比试的时候使霜华剑法。”

谢潇南道:“我本就打算去。”

温梨笙面容攀上喜色:“那我跟沈叔叔要两个山庄里挨得近的屋子,咱们到时候一起去玩啊。”

谢潇南定定的盯着她,眸光一动:“两个挨得近的屋子?”

意识到话有不妥,温梨笙连忙找补:“我的意思是咱们住得近一些,走动也方便嘛,你别多想。”

“我何时有多想?”谢潇南问。

“你没多想,是我多想。”温梨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懊恼道:“我想得太多了,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谢潇南的神色有些古怪:“你想了什么?”

温梨笙张口,正要说话,却见谢潇南忽而将头一偏,看向了门处。

这个动作温梨笙极为熟悉,她甚至都不用思考,直接问道:“有人来了?”

谢潇南点头,听了片刻后,而后眉眼一舒,放下了稍许戒备之态。

转头时,就见方才还站在他面前说话的温梨笙已经没影了,转眼一寻,就见窗户大开,温梨笙在窗户边,一条腿跨到了外边就这样半坐在窗子上。

谢潇南露出疑问的表情。

温梨笙转头冲他招手,小声道:“发什么愣呢世子爷,快走啊。”

“这里是二楼。”谢潇南说。

“我知道,”温梨笙朝下看了一眼,道:“这下面有个搭了棚子的贩摊,我直接跳到棚子上再滑下去。”

谢潇南走过去,身子探出窗户往下一看,说道:“若是把棚子砸破了怎么办?”

温梨笙发挥惯性思维:“还能怎么办,我赔银子呗。”

“你没想过你可能会摔死吗?”谢潇南抓住她的手腕往里扯:“下来。”

“这才二楼,不至于摔死吧。”温梨笙虽然嘴上不大赞同,却还是从窗上下来,说:“算了,那两人不一定会来这个房间,等他们进房之后咱们就离开。”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从外面推了一把。

温梨笙吓得有些惊慌,左右看看之后,见这房中除了一个不怎么遮掩的屏风之外,还真没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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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挡的,于是又跑去翻窗子:“世子爷,你不走就留这吧,我可是先走一步了哈,到时候你名声上要是有什么亏损,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着就要翻,谢潇南一把拽住她的后领子,不让她翻。

“哎呀你快放开我。”温梨笙与他的手挣扎较量起来,拉扯间将他拇指上的墨玉扳指给捋了下来,刚想说话,门就一下被人推开了。

温梨笙朝门口望去,顿时目瞪口呆,整个人僵住:“爹?”

“小泼猴,你怎么在这?还坐在窗子上?!”温浦长同样眼睛瞪圆,把惊诧的表情完完全全表现在脸上,指着温梨笙怒道:“还不下来!”

“你怎么也在这里啊?”温梨笙一手捏着墨玉扳指,一手扶着窗台从上面翻下来。

温浦长后面跟着乔陵,两人进屋之后又关上了门,他对温梨笙道:“我就是在粪坑里见到你,也不会有一点意外了。”

“胡说,”温梨笙小声反驳:“你现在就是满脸意外的表情。”

“我这不是意外,是愤怒!”温浦长叫道。

温梨笙有些怕的缩了缩脖子,往谢潇南身后藏了些许,而后道:“爹,你怎么能在世子面前大喊大叫,如此无礼呢?”

这句话果然立竿见影,温浦长当下收敛面上的表情,躬身像谢潇南行了一礼。

谢潇南道:“温郡守请坐。”

温梨笙也从他身后欢欢喜喜的出来:“坐坐坐,有什么事坐下来说嘛。”

温浦长眼尖,看见她手里有东西,一指:“手里拿的什么?”

温梨笙抬起被指的手,把掌心里的墨玉扳指翻出来,然后顺势套在了自己的拇指上,睁眼说瞎话:“哦,这是世子送给我的。”

温浦长看着她手上那个大了一圈的扳指,眼睛一瞪,又看了看谢潇南,见他面色如常,既没有反驳也没有点头解释,一时间还真拿捏不准,不由心中一阵乱想。

这是什么?

定情信物?

他轻咳一声,犹豫片刻,最后才斟酌着开口道:“世子啊,我这泼猴、啊不是,我这女儿年纪还小……”

谢潇南:“?”

第49章

温浦长见谢潇南的眉梢流露出些许疑问来,忽而惊觉自己说的话可能有些不大合适了,于是忙对温梨笙板着一张脸:“谁准你随随便便拿世子的东西的?快些还给世子!”

温梨笙本来也没打算讹这个东西,只是这墨玉入手光滑温暖,触感十分好,她用指腹多摸了两下,而后摘下来给了还给了谢潇南,却还要嘴欠一下:“我没要,是世子执意要给我的。”

谢潇南瞧她一眼,大约是看在温浦长在场的份上,并没有像以往那样阴阳怪气,只是将右手一伸,想接过扳指。

温梨笙却一手抓着他的腕处,一手把扳指一送,顺势套在了他大拇指上,尺寸是量身打造的,合适的很。

谢潇南稍显怔然。

温浦长看见,眼珠子都瞪圆了,张口就要训她:“你干什么你,爪子老实点!”

温梨笙嘻嘻一笑,死猪不怕开水烫:“世子不要灰心,这是我爹不让我收,并非是我本心。”

温浦长啧了一声:“行了你,怎么不去街头跟着耍猴的一起舞呢,戏那么多?”

温梨笙往窗户边一指,说:“我真去了?”

温浦长被她气得红了脸:“你少跟我贫,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温梨笙心说这事还真不好处理,毕竟这地方也算是温浦长的禁地之一,温家家教甚严,家风也古板,断是不允许她来这里的,若是不好好解释,怕是回去又要抄文章抄到半夜。

虽说温浦长管不住温梨笙,但该罚还是要罚。

温梨笙正想理由的时候,往旁边一瞥,而后道:“我是跟着世子来这里的。”

谢潇南闻言看她,神色意味不明。

接着就听温浦长一拍桌子:“你再给我信口胡诌?!我跟着世子一起来此处,怎么不知道你也在?”

“你们一起来的?”温梨笙大吃一惊,诧异的看向谢潇南:“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我就溜了呀!

谢潇南一点也没觉得是自己的责任:“我说过此处不方便议事。”

“你就不能说的明白点?”温梨笙非常不理解,掰着手指头:“‘你爹也在这’五个字,有那么难说出口吗?”

谢潇南俊眉轻动:“倒成我的不是了?”

温浦长责备她道:“怎么跟世子说话的?”

谢潇南便扭头对温浦长说:“她方才混在楼中女子当中给别人倒酒。”

温梨笙瞪大双眼:“怎么还带告状的?你讲不讲武德啊?”

温浦长听后,脸当场一黑:“你这逆子,我说你这两日怎么鬼鬼祟祟,鼠头鼠脑,原来是谋划着干票大的,这种地方你都敢来,下回是不是连世子的谢府你都敢翻墙进去?”

温梨笙惊诧道:“你怎么猜到的?”

温浦长眉毛一皱,凶道:“你还真有这打算?”

“怎么会呢。”温梨笙赶忙道:“我来这里真的是为了办正事的,这里除了男人就是女人,有什么好玩的,若非是有事我才不会来这里呢!”

今晚上也是有够倒霉的,谁能想到她爹跟谢潇南一起来这里,方才办了事就该与鱼桂一起直接走的。

“你方才给谁倒酒去了?”温浦长又问。

“给胡山俊啊。”她道。

“你怎么会认识胡家人?”

温梨笙道:“我与胡家有着不解之缘,我一见胡山俊,就感觉我跟他有一些命定之人,不知道我这样说你能不能理解。”

温浦长举着茶盏:“不知道我这一杯下去,你脑门顶不顶得住。”

“那肯定是顶不住的。”

“那你觉得我能理解吗?”

温梨笙想了想,在辩解中反客为主,想温浦长问道:“倒是爹,你和世子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温浦长一顿,没有回答。

倒是谢潇南的疑问响起:“你是胡山俊命定的什么人?”

温梨笙道:“命定让他痛不欲生的正义之人。”

温浦长扶额,他算是跟温梨笙贫嘴贫得累了,于是下逐客令:“楼下往南走一段路有咱家的马车,你快些回家去,别在这碍事,回去我再找你算账。”

温梨笙巴不得快些走,她站起来刚要动身,忽而眼珠子一转,然后动作飞快的转身一把抓起谢潇南的右手,非常迅速的把那个方才她亲手带上去的扳指给捋下来,捏在掌中一边往外跑一边道:“这个就当做你方才告状的补偿。”

谢潇南还没什么反应,温浦长见状,就噌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她道:“你还敢从世子手里抢东西?快还回来!”

父女俩都不会功夫,但温梨笙平日里爬树翻墙,身体灵活轻盈,一下就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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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门边,温浦长根本没她速度快,就眼睁睁的看她站在门边,晃了晃已经戴在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吐了下舌头道:“不还不还,略略略。”

温浦长被她气个半死,拔腿要去追她,却听谢潇南道:“温郡守莫动气,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温浦长深吸一口气,复又坐下来。

温浦长心里清楚的很,但没说。

温浦长当年还在奚京的时候,在礼部当职,谢潇南诞生时,谢家大办宴席,几乎宴请了所有朝廷重臣,先帝亲自从国库中给他挑选诞生贺礼,礼单还是温浦长亲手抄写的,更是带着一众人反反复复将贺礼检查好些遍,那墨玉生烟的扳指,就是其中之一。

不怪他记性那么好,十来年了还记着,只是当时这批贺礼极其被看重,他熬了好些个通宵从头到尾操办此事,生怕哪里出了差错,那批贺礼中排得上名号的宝贝他全记得。

所以方才温梨笙开口胡说这是世子送她的东西时,温浦长的第一个反应还以为送的是定情信物。

温浦长不好将此事挑破,只得盘算着回去之后再把那东西拿回来明日还给世子,便暂且顺着台阶下了:“笙儿方才失礼,世子见谅。”

谢潇南看了眼自己的右手,眸中染上不易察觉的轻笑,他摇了摇头:“无妨。”

温梨笙出了山水居之后,把那大一圈的扳指套在手上,一边转一边盯着看,乐呵呵道:“真好看啊。”

温家也不缺各种玉石宝贝,有时候一个巴掌大的玉饰价钱够寻常百姓吃喝大半辈子的,但没有哪一个玉饰比得上这个扳指。

到底是为什么呢?之前那块紫玉也是,这东西也是,好像谢府的东西就是比别的好看些。

温梨笙戴着不合适,她怕扳指掉了就一直握着右拳,打定主意玩个几日再还给谢潇南。

回到温府时,晚饭已经被提前回来的鱼桂备好了,三人在后院里吃饱喝足,温梨笙在院中坐了会儿,仰头看着天幕上缓缓流动的繁星,直到沂关郡的夜钟幽幽传来,她便沐浴净身,又练了会儿字才睡觉。

温浦长回来时,温梨笙已经睡熟了,他没让人喊醒,只让鱼桂进屋去手脚轻些翻找一下那个墨玉扳指拿出来。

鱼桂领命进去找了好一会儿,最后撩开床帐,在温梨笙的手上看见了那东西,她见温梨笙正呼呼大睡闭着眼睛做梦呢,便想偷偷把扳指给摘下来。

却不曾想还没摸到,温梨笙好似在梦境中感觉谁要摘扳指似的,突然将右拳一握。

鱼桂不敢再动,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将事如实告诉了温浦长。

温浦长气得在门口连道三声逆子,而后拂袖离去。

忙碌了一天的温大人只好转身离去,打算明日再要。

温浦长平常不怎么做梦,今晚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中他回到了奚京,站在谢府大门之前。

谢府坐落在一条名唤沉香街的地方,周遭没有一户寻常百姓和商户,全是些世家望族所聚之地。

温浦长寻常是没有机会往沉香街去的,只是那时候他跟着礼部尚书一起将贺礼送去谢府,当中有三份礼,一份是当时的皇帝亲自拟定的封赏,一份是代表礼部的贺礼,一份是他自己送的。

虽然与前两者相比,他自个送得就显得十分寒酸了,但景安侯是个非常随和的人,仍是站再门口笑着将他迎进了门。

温浦长是第一次进这样气派的住宅,当时奚京的传言,说谢府中的一根柱子,就价值万金,温浦长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觉得忐忑,心里默念着绝对不要在谢府丢人。

那些众人所送的,来不及搬运到库中的贺礼,几乎要把院子给占去大半,放眼一看全是朝中位高权重的大官,整个大梁的中流砥柱,是温浦长只能远远看上一眼的重臣。

那些人站在一起谈笑风生,仿佛没有任何架子,温浦长站在不远处一边对这谢府管家清点贺礼,一边用余光偷看,这般云泥之别让他生出黯淡的情绪。

“找到你了。”忽而有人将手搭在温浦长的肩上:“亲家。”

温浦长转头,就见景安侯立在他身后,满脸笑容。

“啊?”温浦长吓了一大跳:“侯爷说什么?”

“亲家糊涂了不是?今日是咱们孩子的大喜之日,你还站在门口做什么?”景安侯说道。

话音刚落,就见一身大红喜袍的谢潇南从人群中走来,面若冠玉风姿不凡,走到他面前笑吟吟的行礼,乖巧唤道:“岳丈大人。”

巨大的情绪瞬间冲击了温浦长,他一下就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霎时间所有情绪沉沉落下去,百味杂陈。

他娘的,做梦都想让世子当女婿?都馋到这地步了?

实在是不太妙。

温浦长缓了缓心绪,见天色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唤人打水,准备去官署。

穿衣的时候他随口问道:“笙儿还没起吧?”

下人答:“回老爷,小姐一大早就出门了?”

“什么!”温浦长大惊:“她居然也有起那么早的时候?去哪里了你们知道吗?”

下人答道:“小姐说是要去千山书院念书。”

温浦长道:“真有此事?”

那当然是假的,温梨笙怎么可能起那么早跑去千山书院。

她坐着马车,慢悠悠的来到风伶山庄门口。

这还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来风伶山庄,这里就好比她第二个家,小时候温浦长忙于官职,她自己在家中孤单,沈雪檀就会将她接到风伶山庄玩,这一玩就玩了十几年,她也慢慢长大。

前世沈嘉清离开沂关郡之后了无音讯,没了能喊着玩的小伙伴,温梨笙去的也就不勤快了,直到后来谢潇南占领的城池越来越多,沈雪檀也辞别,自那之后温梨笙就再没去过风伶山庄。

好像也有两年多了,温梨笙看着熟悉的地方,心中生出一阵感慨。

守在门外的护卫自然都知道她,熟门熟路的问:“温大小姐,又来找我们少爷啊?”

温梨笙笑着说:“他在家中吗?”

守卫道:“在的在的,我们去通报,你先进来等。”

庄门里专门为温梨笙建了个小屋子,因为风伶山庄比较大,要进去找人来回也要花些时间,有时候温梨笙不想进去玩只想找沈嘉清出来,就可以在这小屋子里等着。

她坐下之后守卫上了杯泡着果子的茶给她,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沈嘉清就喊着温梨笙,大摇大摆的推开了门。

“梨子,你可算是想起我来了,你个见色忘义重色轻友的白眼梨。”

“你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可别怪我动手。”温梨笙指着他警告。

沈嘉清把袖子一撸,理直气壮道:“我说错了?现在外面满大街都在说你跟世子关系非同一般,有望飞上枝头,攀上谢家的高枝儿。”

温梨笙道:“那都是别人乱嚼舌跟的,这你都信啊?”

沈嘉清哼了一声,在她对面坐下:“那你这几日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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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了?我去你家找过你两回你都不在。”

“别提了,我被我爹撵去了千山书院,谢潇南还按头让我念书学习,简直就是煎熬。”温梨笙叹一口气:“还是跟我好兄弟在一起玩开心。”

“又是谢潇南,难怪别人总说你跟谢潇南有一腿呢。”沈嘉清晃了晃她的肩膀,恨铁不成钢道:“温梨笙,你清醒一点,谢潇南这次来沂关郡可是奔着摘掉温大人乌纱帽来的,我听说有不少人些匿名信投到谢府,举报温大人贪赃枉法。”

“哎呀,那都不是真的,我爹现在跟谢潇南关系好着呢,上回你在我家不是也听到了吗?沈叔叔和我爹都让我们跟谢潇南打好关系。”温梨笙道。

“你之前跟我说,谢潇南虽年岁不大,但是个心狠手辣的嗜杀之人,且患有疯病,每每发病都要残忍杀好多人,饮人血才方可镇压心中的杀意,来咱们沂关郡,其实就是为了养病的……”沈嘉清将当时温梨笙胡诌的一番话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

温梨笙:“……”

她一时觉得有些头痛,果然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是真的很有道理。

那时候的温梨笙总惦记着后来沈嘉清的手臂差点被谢潇南折断,只觉得他是万万招惹不起的,便编出了这样一些话吓唬沈嘉清。

却没想到后来的事一件接一件的发生,她才发现对谢潇南的误解颇深,且见到谢潇南之后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变化,从一开始的恐惧忌惮,到现在的欢喜雀跃。

温梨笙想了想,而后道:“之前那些说的都不作数,谢潇南作为沂关郡的贵客,我们算是沂关郡的主人,他与我们压根就不是敌对关系。”

“是吗?”沈嘉清狐疑。

“而且你想想,谢潇南是客人,你是什么?”温梨笙拍了拍心口:“你是我的家人,我自然要先好好招待客人啊,所以这些日子才忙碌于他的事,但是我们俩的铁哥们关系是一点都不会变的。”

沈嘉清道:“此话当真?”

温梨笙信誓旦旦:“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嘉清说:“每回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就是在骗我。”

温梨笙惊叹:“沈嘉清,你什么时候从一个傻子,变成了一个有心眼的傻子?”

沈嘉清道:“跟你打交道,还是要多长几个心眼的。”

温梨笙哈哈一笑,终于打算不再跟他说笑,把这些天以来发生的事一一告诉沈嘉清。

当初骗沈嘉清也是为了让他能够离谢潇南远点,那是在完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实际上如果有机会改变沈嘉清与谢潇南的关系,就压根不会发生前世那件事,沈嘉清也不会差点被打断了手臂。

事情从梅家酒庄开始到给胡山俊下药,桩桩件件环环相扣,沈嘉清也终于明白温梨笙此时的处境不大安全。

温梨笙说清楚这些事颇费了些口舌,说完后两人沉默着坐了很久,颇有些大人之间商议大事的模样,最后还是温梨笙打破了宁静:“我方才在路上听说春风馆上了新菜,要不要去尝尝?”

沈嘉清脸上还是凝重的神色,点头说:“你请。”

两人一拍即合,赶去春风馆先饱餐了一顿。

吃完饭后已是晌午过后,温梨笙摇着扇子跟沈嘉清走在街上,两人也有段时间不曾这样大摇大摆的在街上闲逛了。

因着二人在沂关郡横行霸道多年,哪条街的混混都被他们揍过,这样往街上一走,便不时有人上前来恭敬的打招呼。

大都是些想跟在他们身后,借着名头欺压寻常百姓的人,温梨笙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懒得搭理,沈嘉清则皱着眉头让人滚蛋。

二人俨然一派恶人模样。

行至街头,就见前面的空地围了一圈人,温梨笙快走了几步前去凑热闹。

拨开人群一看,就见人群当中有个老头,拿着一小截竹管吹泡泡,那泡泡已经吹得老大了,旁边一群孩子发出惊讶的叫声。

温梨笙与沈嘉清对视一眼。

“怎么?想比比?”沈嘉清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我当年可是我们山庄吹泡泡第一人。”

“得了吧,你当年吹不出来泡泡坐门口哭呢,别以为我没看见。”温梨笙无情的拆穿,往前走着:“咱俩比比,谁的泡泡小,晚饭就谁请。”

沈嘉清摩拳擦掌:“你等着,我吹个比你脸都大的。”

温梨笙给那老头几个铜板,然后拿了竹管沾沾胰皂水,尝试着吹了一下,果然一个小泡泡就冒了出来。

沈嘉清看了嘲笑道:“你这还没我鼻涕泡大。”

温梨笙道:“你等着。”

两人就站在一群孩子当中,认认真真的开始了吹泡泡的比赛,但是由于这吹出来的泡泡不易成型,所以每人有三次机会。

周围孩子的加油声越来越大,温梨笙和沈嘉清也吹得面红耳赤,最后她有些憋不住气了,瞥见沈嘉清的泡泡还在变大,不得已伸出罪恶的手指戳了一下。

沈嘉清的泡泡扑地一下就灭了,她赶忙把自己的泡泡往上轻轻一扬,笑道:“你输了你输了。”

沈嘉清不服:“你耍赖。”

“游戏没有规定不可以耍赖啊?”温梨笙坦坦荡荡道。

沈嘉清气不过,要去戳她的泡泡,温梨笙忙抓着他的手阻拦,两人正一来一回的较量时,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哇,好厉害,好大的泡泡!”

温梨笙耳朵一动,忽而惊觉了什么似的,转头循声看去,就见一袭雪白金纹滚边长衣风谢潇南立在不远处的路边,他身边还站着几个生面孔,皆是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女,谢潇南的手边还站着一个小姑娘,正一脸惊喜的看着逐渐升空的泡泡。

“堂哥,沂关人好厉害,居然能吹出那么大的泡泡!”那小女孩又道。

温梨笙一下子想起这是前世发生过的场景,也是先前在萨溪草原的时候,她梦到过的。

记忆中谢潇南的朋友和堂亲来沂关郡找他,谢潇南便应他们要求,难得在郡城的街上逛着玩,就在街头碰到了正在跟沈嘉清比赛吹泡泡的温梨笙。

不过前世这事发生的时候,温梨笙与谢潇南还完全不熟,话都没说上的那种。

她记得这谢潇南的堂妹夸完之后,谢潇南会带些轻浅的笑意,温柔的回答:“奚京人也会。”

但眼下一瞧,谢潇南逆光而立,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漂亮的唇线微抿,拉出一个不大高兴的弧度,隔着几步的距离盯着她。

与她对上视线之后,谢潇南的目光游移了一下,先是落在温梨笙抓着沈嘉清胳膊的手上,又看向两人抵在一起的肩膀,最后再与她对视。

这时候,沈嘉清凑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先前不是吹牛说你跟这谢世子关系贼好的吗?怎么瞧着他看你很不爽,好像马上就要来给你一拳的样子?”

第50章

沈嘉清是那种,只要你看着我的时候脸上没笑,那就是看我不爽的人。

所以这会儿谢潇南在他眼里就是一整个不爽的样子,但温梨笙仔细瞧了瞧,并没有看出什么分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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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你到底跟这谢世子关系如何啊?若是等下他来揍你,我是拦还是不拦?”

温梨笙推了他一把:“闭嘴吧你,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要是挨揍了我第一个拦你垫背。”

说完她又转头看去,就见谢潇南已经低下头看着自个的堂妹,手掌轻轻揉了下她的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那都是小孩子才会玩的东西。”

温梨笙拨开旁边围着的孩子,笑着走过去,说道:“世子这话说的不对,这小姑娘分明也是个孩子。”

她走到小姑娘面前蹲下来,然后想将她抱在臂弯里,结果伸手试了一下,抱不起来。

她笑眯眯的问道:“小姑娘,你多大了?”

小姑娘稚声道:“八岁了。”

温梨笙心里琢磨着,八岁的话,她应该是能抱起来的啊,上回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她都抱起来了。

于是她又伸手试了试,沉了口气这次加重了力道,抱着小姑娘的腿弯使劲一提。

还是没能提起来,她趔趄了一下,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谢潇南这时候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来:“行了起来吧,耍什么杂技呢?”

温梨笙既尴尬又觉得好笑,她凑到谢潇南面前小声笑道:“怎么回事,我怎么抱不起来她啊?才八岁就这么沉了?”

谢潇南也觉得好笑:“你没看到她背着东西吗?”

温梨笙还真没看见,她伸长脖子去瞅,那小姑娘也非常配合的扭过身来,就见她果然背着一个绣着飞鹤长松的锦袋,带条与小姑娘的衣裳颜色一样,所以并不明显。

那锦袋里的东西明显不少,往下坠着。

温梨笙用手提了一下。

嚯,这么沉?

“怎么能给小丫头背这么重的东西呢?会压得长不高的。”温梨笙不大赞同。

小姑娘却自己仰着脸说:“是我自己要背的,这些都是给堂哥的东西,我要亲自背着送给他。”

温梨笙看着这小姑娘的脸蛋,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哪来这么乖的小孩啊?

她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弯腰说:“你现在不是已经见到你堂哥了吗?把东西给他呀。”

小姑娘说:“我要亲自背到他住的地方去。”

“你这小孩脑子还挺轴的。”温梨笙评价道。

估计谢家人脑子都轴。温梨笙这样想着,然后悄悄看了谢潇南一眼,结果被逮了个正着。

“你再说一遍?”谢潇南说。

温梨笙哈哈笑着,而后看了看他身边的两男一女。

三个人自方才温梨笙走来的时候就一直默不作声地观察她。

她往谢潇南身边站了站,问道:“这些都是世子的朋友吗?”

其中一个竹青长衣的少年瞧出她与谢潇南关系不错,便对她笑着道:“姑娘不必拘谨,晏苏的朋友便是我们的朋友,在下周筠,字秉文。”

周秉文,温梨笙虽没见过这个人,但也熟知此人事迹。

他是谢潇南造反的左膀右臂,赫赫有名的火烧阳猗城和千旗谷之战皆出自他的手笔,谢潇南从沂关郡往南,周秉文自阳猗城向东,两人各领着队伍一路攻占城池,最后在奚京之外汇合。

周秉文绝对是谢潇南造反登基的得力干将。

温梨笙一想到这,看着他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认认真真的打量起来。

周秉文,出生自天下学子仰慕的周家,当今丞相之子,气质温润笑容平和,浑身的书卷气息,恍若随时随地就要捧着书大读特读的书生。

“晏苏?”温梨笙疑惑的挑出字眼,这个名字让她感觉颇为熟悉。

周筠笑道:“这是世子的乳名,打小我们便唤他晏苏。”

温梨笙暗自惊诧,心说这乳名这么正经的嘛?果然大户人家跟我们就是不一样,而后她回道:“我的乳名是梨子。”

谢潇南看她一眼,大约是觉得温梨笙很难好好的介绍自己,于是对身边的几人开口道:“这是温郡守之女,名唤温梨笙。”

旁边站着的姑娘听后忽而扬唇一笑,嘴边显出个梨涡,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腕:“你就是温郡守的女儿?你还记得我吗?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我还去你家参加宴席呢。”

“啊?”温梨笙傻眼了,一时间觉得奇怪的点太多,不知道该说哪个:“我当时刚出生,能记得什么啊?”

那姑娘咧嘴笑起来,仿佛被自己逗笑了:“也是,你看我都糊涂了,主要是能在这看到你确实有些高兴,你父亲当年在奚京时与我父亲是同僚,关系很好,所以你出生的时候我父亲将我也带去了,当时我四岁,你父亲把襁褓里的你报到我面前时,让我摸摸你的脸。”

“我名谢晴,是晏苏的堂姐。”她摸了摸那八岁小女孩的脑袋,说:“这是我妹妹,谢悦。”

温梨笙确实是在奚京出生的,后来她娘亡故,温浦长又被调职,而后就回到了沂关郡,在郡城里长大。

听着她说的这些,温梨笙感觉很奇妙。

她忽然想起来,她小时候也是在奚京住过一段时间的,不过记忆太久远且她又年幼,导致她去想时那些画面都糊成一团,看不分明。

对“晏苏”这个名字也有一种很难说的熟悉感,总觉得好像什么时候听过。

但是想谢潇南周秉文这种出身大族的孩子,哪怕是跟他们都在一个奚京生活,温梨笙也是没机会接触和见到的,毕竟在奚京等级阶层牢固而严格。

谢晴小时候见过她,大约也是因为两人的爹是同僚,而且关系又很好。

“你们怎么从奚京来这里?”温梨笙问。

“我父亲最近外调,在羌城办事,正好离沂关不远,我们便商量着一同来这里看看晏苏。”谢晴说道。

“沂关郡我熟的很,你们既然来了,那我就带你们四处转转,还有几日就是拜月节了,我们郡城这几日会热闹。”温梨笙说完,不等他们推辞,就转头朝沈嘉清招了一下手,示意他过来。

沈嘉清便慢慢的晃过来,张口便道:“聊什么呢搁这站大半天?”

温梨笙道:“这些是世子在京中的亲朋,他们来沂关郡寻世子玩,不过对郡城不大熟悉,咱们给他们领路,带他们在城中玩玩。”

沈嘉清打眼瞧了几人一下,而后道:“行啊,反正我今日也闲着。”

温梨笙想说你哪天不闲?不过在这种场合就不与他呛声了,转头对谢潇南道:“世子应当不会不同意吧?”

谢潇南眼眸一低与她对上视线,看着她一双眼睛里藏着明晃晃的希冀,想起之前温梨笙也多次提过要带他在沂关郡玩,或是对他发起邀约。

她好像对这件事颇为执着,于是在温梨笙的注视下,谢潇南轻轻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温梨笙立即露出毫不掩饰的喜悦,主动牵起了谢悦的小手:“走。”

一行七个人,并排走着有些占道,于是温梨笙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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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悦还有沈嘉清三人走在前头,谢潇南落后半步与谢晴并肩,在后面就是周秉文和方才那个没人介绍名字的男人。

沿着路走了半条街,温梨笙感觉谢悦的脚步越来越慢,似有些吃力的喘起来,额头也渗出了汗珠,温梨笙又看了看她背上背着的锦袋,觉得有些心疼,弯腰问她:“小悦悦,你累不累呢?要不要把背上的东西取下来?”

谢悦擦了一把脸上的汗,说道:“我还能背。”

“可是我们要走很久的。”温梨笙道。

谢悦摇头:“堂哥说等我背不动了再给他。”

温梨笙怔然片刻,下意识转头看向身后的谢潇南,不期然撞上他的眸光,他平和而淡然的问:“怎么了?”

“真的要让她一直背着吗?”温梨笙道。

“让她背吧。”谢潇南说:“等她真的觉得累了,以后便知道量力而行。”

谢晴也道:“梨子你不用管她,这是悦儿自己要做的事情。”

温梨笙冲她笑了笑,不再说话。

心想谢家人果然与旁人不同,他们的家风和育人理念大约都相当严谨吧,即使是对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也同样坚持,在这样的环境和教育之下长大的孩子,恐怕很难没有作为。

但温梨笙想,若是我以后有了孩子,我绝不会这样严格,若是孩子他爹凶巴巴的话,那她指定要站在房顶上与孩他爹争执。

不过一想到孩子他爹,温梨笙的思绪奇妙的扩散开来,好奇她以后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

最先想到的就是那个还没见面就身着喜服被削掉了脑袋,血流一地的孙家人。

温梨笙打了个寒战,连忙摇摇头不想了。

最近两日约莫是要下雨了,起风之后温度下降了许多,整个沂关郡好似刮来了一场凉风,走在街上也觉得凉爽不少。

温梨笙一边走一边给他们介绍一些出名的酒馆和琴坊,都是些平日里寻欢作乐的地方,但温梨笙去的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越往闹市走,周遭的人就越多,难免觉得拥挤。

沈嘉清随便在路边逮了几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往前边一指:“走前边给小爷开路。”

几个混混都被温梨笙和沈嘉清揍过,见到两人顿时吓得不得了,连忙散开走着,把周围的人群疏散,免得挤到了身后的贵人。

那架势很像是出山巡游的山大王。

几人正在路上走着,突然听见有人高喊了一声:“温姑娘!”

温梨笙循声回头,在人群中寻找了一下,就见有个女子拨开人群快步走过来,一脸的惊喜道:“本来想着在郡城中碰碰运气的,没想到竟然还真在这里见到你。”

温梨笙一瞧:“闽言?”

来人正是在萨溪草原结识的闽言,她没穿哈月克族的服饰,反而是换了一身寻常梁人的衣裳,也不是自个来的,她身后还跟着几人,其中一个就是个子高大的索朗莫,站在人群中极为显眼。

“这些人又是谁啊?”沈嘉清小声问。

温梨笙也小声的回道:“这是我先前在萨溪草原认识的,你看到那个身量特别高的人没有,就是他爱慕我,想让我留在萨溪草原跟他成婚,我当时差点就回不来了。”

闽言笑着朝她走来:“没想到怎么快就又见面了。”

索朗莫也跟在后面,只不过走到近处了却停在了谢潇南面前,低头垂首行了一个哈月克族的礼,连看都没看温梨笙一眼。

沈嘉清又凑过来说:“你能不能别吹牛了?人家看着都不认识你。”

温梨笙给他一肘子:“死一边去,别跟我说话。”

闽言已经走到面前来:“你跟你夫君……”

温梨笙反应非常快,这个词一出口她立马大声的咳嗽起来,直咳得满脸通红,耳根都染上绯色,而后扒着闽言的肩膀往旁边走了几步,将她带离几人身边,小声道:“闽言啊,我正招待客人呢,今日可能没空与你叙旧,日后你闲的话可以去温府找我,你随便一打听就知道在哪。”

闽言点头,笑着说:“原来如此,那温姑娘就先忙吧,改日我自登门拜访。”

道了别之后,闽言喊着索朗莫又转身离开。

温梨笙长舒一口气,心说这次真的差点就出大事了,她对谢潇南一众人说道:“走吧,前头就是城中有名的游玩街。”

街上的人非常多,几乎到了摩肩擦踵的地步,就连几个开道的小混混也被挤散在了人群里,许是怕继续待下去危险,就赶紧趁乱跑路了,沈嘉清寻了一会儿没寻到人。

人这么多的情况下,一不小心就会走散,温梨笙也不敢再牵着谢悦了,把她交给了谢晴,而后脚步慢下来随着人流在街道上走着。

七个人的队伍逐渐散开,不过离得并不远,温梨笙时不时回头看一下他们有没有跟丢,只是她身量不算高,有时候会被个子高的人埋没,只得蹦得高高的去看。

于是谢潇南隔一会就看见前方不远处,温梨笙从人群里蹦出来,露出半个脑袋看他。

也不嫌累。

因为赶上拜月节,道路的两边全是些卖各种东西的摊贩,什么放水里的花灯和飘天上的天灯,以及各种青面獠牙或是画神明像的面具,还有灯笼摇板等一些拿在手上玩的,总之什么样的都有。

还有些则是制定好规则的游戏和竞赛摊贩。

温梨笙几人就停在了几个连摊前,这地方往路边挪了几丈,由于不挨着路所以有一片很大的空地,没了方才的拥挤。

温梨笙被铃铛声音吸引,往左边而去,沈嘉清几人则是看见有个贩摊上能射箭,便都朝着另一地方去了。

她走到铃铛前,只见此地摆了两个大木架,每个架子上挂了好些个铃铛,铃铛上绑着一个锦囊,锦囊的颜色各不相同,五花八门,风一吹这些铃铛就细细碎碎的响起来,声音颇是悦耳。

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搭了一个大棚子,正坐在躺椅上嗑瓜子,瞅见一行衣着华贵的人来了此处也不起身,只高声道:“十个铜板摘一个铃铛,摸到什么就给什么。”

温梨笙随手摸了一个捏了捏,感觉是空的,纳闷道:“你这铃铛里面有什么?”

“纸条。”老头答:“颜色不一样,摸到黄条得一两银子,摸到白条得二十文,摸到黑条什么都没。”

温梨笙道:“那若是有人花十个铜板就摸到了黄条呢?”

“那就算人运气好呗。”

温梨笙深信自己就是运气好的那一个,二话不说掏出了一块碎银:“我要摸。”

老头起身,收了她的铜板:“随便挑。”

温梨笙走走停停,在一串铃铛面前挑选,最后选了个蓝色的锦囊,打开一个,迷茫的抬头:“怎么是空的?”

“不是空的,是黑的。”老头道。

温梨笙手指进去摸了一圈,果然摸出个黢黑的纸条,劈手就把纸条扔了:“晦气,我还要摸!”

于是十个铜板又出手,温梨笙又摸了也一个,还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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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摸,一连挑了四个,四个全是黑的。

谢潇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看着看着就轻笑出声。

“你这是不是全是黑的啊?”温梨笙忍不住质问。

老头哼了一声:“我从不做虚假买卖。”

温梨笙很不甘心,她一点也不在乎这些小银子,只是她攥了一把锦囊全是黑的,让她难免有些生气,便壕气道:“你这锦囊我全包了,你给我拆,我看看到底有没有黄条白条。”

“不成。”老头一口否决:“我不做这样的买卖,这游戏本就是图个运气,你自个没运气别在这挑事。”

温梨笙气得嘴都歪了,蹦起来喊道:“你说什么你这个老头,信不信我把你摊子给砸了?!”

老头也不怕:“你砸了我就报官。”

一说到报官,那温梨笙可就不敢在横了,先前有一回她就是把人家摊子给掀了,结果被拉去报官,官府不仅立案,且还是温浦长亲自坐堂审她,审了好长时间呢,差点当场大义灭亲!

“有话好好说,别报官啊。”温梨笙嘟囔着,又摸出拿出银子:“我最后再摸一个。”

铜板给了老头,她站在木架前对一个黑色的锦囊和红色锦囊犹豫不决,拿起又放下来来回回挑选很久,最后下定决心拿了个黑色的。

刚拿起来,旁边就伸来一只好看的手,把她挑剩下的红色锦囊拿起。

温梨笙转头一看,见是谢潇南,讶异了一下,而后笑着说:“世子,你先拆开看看?”

谢潇南眼角藏着不明显的笑意,将锦囊打开,往里看了一眼:“黄纸。”

“怎么可能呢,我在这挑了十几个锦囊了,根本就没有黄条。”温梨笙一撇嘴,根本不相信,而后拆开了自己手里的那个,只看了一眼就把锦囊掼在地上:“什么垃圾!”

老头哎了一声:“一个锦囊十文钱。”

温梨笙叉腰道:“我把你这锦囊全买了,麻溜收摊回家去,多大年纪了还在这摆摊坑人,信不信我叫郡守大人亲自过来打假?”

正喊着,谢潇南就从锦囊中拿出了黄色的纸条。

温梨笙瞥见,眼神当即直了。

老头见状笑起来:“你看看,你运气不好怨不得我的摊子,这不就有人抽到了吗?”

说着他拿着一两银子走过来:“小公子运气真好,唯一的一个黄条都让你抽到了。”

温梨笙手一伸,就要去拿那张黄条:“这是我的。”

谢潇南将手一抬,眉毛一挑:“你的?”

温梨笙踮着脚去拿:“我方才就想挑这个的。”

谢潇南仗着身高优势,又举高了些:“但是你没选这个。”

温梨笙抓住了他的衣袖:“那你还没给银子的,你拿的也不作数,我方才给了那老头银子买两个锦囊绰绰有余,若是你不把这个拿走,那我肯定是要拿的,所以归根结底这个还是我的。”

谢潇南听着她的歪理,竟也觉得有些道理,把手中的黄纸条给她了。

温梨笙倒不是在乎这一两银子,只是想讨个吉祥的彩头罢了,毕竟一连抽到那么多黑条,她点子背到家了。

老头送来一两银子,谢潇南道:“给她吧。”

温梨笙笑嘻嘻的接下,想了想,没把这一两银子放进钱袋里,而是放进了袖中的小挂兜处。

而后随着谢潇南一起走到了沈嘉清几人所在的摊位上。

那摊位摆着几张并在一起的桌子,桌上是弓箭,前方打着竹架,挂了一条条笔直垂下来的绳子,绳子的低端勾着圆形的纸,各种各样的颜色,约靠后的形状越小。

周秉文道:“晏苏,来比比吗?”

谢潇南看了竹架和各种颜色的纸:“彩头是什么?”

“这个摊主给的彩头是玉骨扇和合鞘剑,不过若是咱们之间的话……”周秉文笑着说:“你不知一直想要我手里那把赤玉剑吗?”

谢潇南拿起桌上的弓试了试:“所以你打算白送我了?”

周秉文道:“哪有这么好的事,咱们这次搭档赛,我与怀谨一组,你与晴姑娘一组。”

说罢他又看向温梨笙:“温姑娘若感兴趣也可以一起来玩,你就与沈公子一组。”

温梨笙当然也想玩,但她私心想跟谢潇南组队,主要是因为沈嘉清的箭术实在是太烂太烂了,估计还没她射得准。

但谢潇南的堂姐在这,她没机会。

便点头道:“好啊,我们也一起玩。”

沈嘉清虽然箭术烂,但对自己的箭术颇为不自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放心吧梨子,咱俩联手就没输过。”

很快几人就位,交了银子之后周秉文率先上阵,拉弓搭箭,对着一排挂着的小圆纸射出。

一人有三支箭的机会,但每人每回只能射一箭。

谢潇南站在桌前,将那弓一拉,姿势十分板正漂亮,停顿了片刻之后羽箭离手直直的飞出去,温梨笙也紧张的盯着。

只见羽箭破空而去,穿过一张张圆纸,而后狠狠的钉在最后那个用草垛编织的墙上,一支箭上串满了纸。

温梨笙几乎是发自内心的发出惊叹的倒抽声。

不过谢潇南虽说箭术了得,但谢晴确实完全不会拉弓的,三箭基本全浪费了。

温梨笙对弓箭也不太熟悉,但她兴趣来了的时候学过一阵,倒是能完完整整的把箭射出去。

她没什么心思射箭,只等着轮到谢潇南的时候一个劲的看。

看他动作利落的拉弓,看他平静的眸光下射出箭,然后看箭一连穿过数个圆纸最后钉在草垛上,引发围观人的一阵惊呼。

那个叫怀谨的男人箭术也厉害,但在串纸的准头上还是差了点,不过他与周秉文加起来的话,倒未必比不过谢潇南一人的。

沈嘉清在这几人之中,箭术就比谢晴好了一点,他射出的第一箭力道失了准头,往地上插去,第二箭倒是正常飞出去了,但压根没沾上那些挂着的纸,光溜溜的扎在草垛上。

不过他自己不在意,还说:“一箭比一箭好。”

温梨笙也不在意,她完全忘了自己是沈嘉清的搭档这件事。

这样一人一箭,很快三箭就轮换着结束了,最后摊主拔下了羽箭,一个个的数上面的纸,已经让人把彩头玉骨扇和剑拿了出来。

周秉文叹道:“悬了。”

谢潇南睨他一眼:“反悔了?”

周秉文笑着摇头:“可真行啊,晴姑娘跟你一组,都没能把你拖下去。”

谢潇南道:“对手太弱的话,队友再怎么没用,也不影响结果。”

谢晴一听,笑着捶了他肩膀一拳:“好你个混小子,搁这嫌弃我呢?”

怀谨也道:“他就是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打一开始就乐意你这个搭档。”

沈嘉清则站在谢潇南几人当中,听着几人说笑也跟着乐呵,问谢潇南:“你的箭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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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厉害,是跟谁学的啊?奚京的武馆吗?还是武学院?”

周秉文对他的自来熟承接得也很自然:“晏苏打小就拜了师父的,他的功夫都是跟师父学的。”

“难怪这么厉害。”沈嘉清给予了高度肯定。

温梨笙站在一边盯着摊主数纸,心里越来越紧张,她方才见怀谨的箭上中的纸也很多,谢潇南能不能获胜还是很悬的。

毕竟谢晴是一张纸都没穿上。

越数她就越心急,紧紧地盯着摊主数完了纸,而后见他抬头对谢潇南笑着说道:“恭喜这位公子,你胜出了。”

温梨笙一时间高兴得蹦了起来,一下就扑到谢潇南身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开心的喊道:“赢了赢了!”

她整个人扑过来时谢潇南完全没反应过来,脸上都是怔愣的神色,被她扑得左脚后撤了半步。

就听沈嘉清道:“人家又不是你搭档,你高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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