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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剑骨复生
沈放舟被困在一层透明的灵力屏障背后,静静地看着十五岁的自己。
也许是这种看上去真的无畏的眼神惹恼了明珣、也许是眼前人的存在无时无刻不昭示着她同这个家的格格不入,也许是自认为可以成功的路被一个少年击的粉碎,也许是黑袍魔族那句不可回头惊醒了自己
也许都是也许。
明珣失手了。
尽穹苍划开了殷行昼的胸膛,在短暂的慌乱与无措后,明珣颤抖地退到大门,告诉自己没有事的,没有事的,只是一道略深的伤口,无论是龙庭还是扶鹤都足以轻描淡写地治好殷行昼。
所以在听到黑袍魔族的催促声之后,明珣抓着被谢归晚所赠剑名的尽穹苍,狼狈地消失在妖都的远处,徒留一个在原地挣扎的、呼吸渐渐低下去的殷行昼。
明珣其实想得不错,这些伤势对一个凡人来说的确很重,但对于扶鹤与殷知慎来说却简单得像是挥挥手,但大概是太慌张了,因此逃跑的明珣忘记了一件事。
这是被叛党血洗而无人存活的魔宫、这是要去救纣煦一命所以三天三夜无法出鬼蜮一步的扶鹤与殷知慎。
所以等筋疲力尽的扶鹤与殷知慎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带着苏醒的纣煦含着如释重负的喜悦推开门时,望见的,却是死去的殷行昼。
没人想到在这寂灭的三天里殷行昼是怎么静静地看着自己死去、静静地感受着血液与生命的流逝的,扶鹤只知道哪怕是失去生命的最后一瞬,小剑客还死死地握着母亲打造的剑鞘,像是在遗憾被抢走的尽穹苍。
一个剑客,死都不会放过自己的剑。
沈放舟默然地看着自己的尸体,清晰地听到仿佛一夜苍老的殷知慎低声说出藏锋之境四个字。
潜藏在岁月中千年的真相就一瞬告破。
因果相扣、轮回重启,万事万物生生息息。绯玉之城的传说是真的,那叫竹淮西被觊觎的起死回生剑骨传言不是别人,就是沈放舟自己。
殷知慎闯入了藏锋之境,在白玉庭院中生生割开自己的剑骨换给沈放舟,借此换得她一条复生之路。然而起死回生有悖于天道,故而沈放舟的身体要浸泡于魂池中整整三年。
也就是这三年里,明珣成倍地掠夺她人生命修改命轨,以惊人的速度成就渡劫圆满,带领魂魄大军杀上仙魔二界。
然而一饮一啄皆有所应,正是因为当年杀掉了殷行昼因而她命轨有亏飞升艰难,被扶鹤追杀的明珣应对吃力,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殷知慎的去处后另起一计。
她如此拼命只为更改命轨,既然飞升无望,为何不找一副足够飞升足够圆满的躯体!移接命轨,以她的身份登大道、成真仙?!
可天下哪里有这样容易夺舍的人呢?
有的,身怀剑骨,在魂池中修复自己足足三年的殷知慎就是最好的人选。
孤注一掷般,明珣操纵魂魄大军对两界发起最后的冲击,自己则悄悄地钻进藏锋之境,在殷行昼醒来的最后一瞬毫不犹豫地闯入了曾经师妹的身体!
失去剑骨境界大跌的殷知慎根本不是明珣的对手,阻止无望,只得拼死发出讯息召来扶鹤,自己则坠入黄泉山不知所终。
匆匆赶来的扶鹤与纣寒则抓住机会,以十三条锁链和终古十恨阵封印含着沈放舟与明珣两具魂魄的身体和准仙的力量,试图找到机会杀掉明珣。
眼看着殷行昼的灵魂在明珣的压迫下日渐消散,死可复生的魂魄大军几乎就要为害苍生,一切的一切唯有斩破明珣方可平息,奈何天地间另一位准仙谢归晚又正值飞升的关键而久不出关,扶鹤咬牙只得燃烧真元救世。
准仙真元之火烧了七天七夜,却仍然烧不尽身负数万命星的明珣。也许是察觉到了主人生命的流逝,尽穹苍鹤羽长鸣,在最后一瞬惊醒了谢归晚。
天机门主出世,在看着扶鹤命陨黄泉山后,谢归晚含恨将两柄尽穹苍送入殷行昼胸膛,暂且了却这一场仙魔魂魄之战。
原来自己当初做的梦也是真的,那是这具躯体对谢归晚残留的恐惧。
尽穹苍剑锋无双,这斩向心口的一剑依旧真实。于是一瞬间记忆碎片纷飞,过往一切都倏然向沈放舟张开了怀抱,明珣当年的放肆狂笑还依旧在耳边回响。
“师妹,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但没关系,你母亲对我有恩情,我合该报答在你的身上。将你的命轨交给我,我们可以共生共死永登大道,师姐足以带你成仙!”
沈放舟面无表情地抽了抽嘴角。
她只觉得虚伪与恶心。
尽穹苍在耳边长吟,纷飞白光在眼前轮转起伏。只是一瞬,沈放舟便重归尽穹苍之境,她下意识低头,能望见脚下那柄枯死的神剑忽地开始猛烈的颤抖,正如青衫剑客胸膛内跳动的心脏,如同阔别已久。
云别尘微微一笑,眼眸中满是感慨:“我们都猜错了。”
“什么?”沈放舟下意识疑惑道,她对上云别尘的双眼,却恍惚间觉得这道目光似曾相识。
“猜错了这柄剑的用意”,“云别尘指了指尽穹苍,“当年谢归晚后悔自己所行。剑术如何高超却再怎么也救不回天下苍生与曾经友人,正巧尽穹苍被迫二度弑主而剑身寂灭,所以谢归晚干脆就将其落于西州,借佛音洗去怨念。”
“那门主那柄尽穹苍”
“因为殷知慎身死,所以九歌剑匣最后一枚剑槽无剑可入,谢归晚有愧于友人,故而将自己的尽穹苍送入剑匣,权当封剑。”
沈放舟长长地噢了一声,再开口有点疑惑了:“前辈你知道的好多好详细啊。”
云别尘哼了一声,心说我就是谢归晚我能知道的不详细么?
很想伸手敲一敲这个愚笨后辈的头,明珣要走你就不能放过她吗?
可想到小剑客最后死抓着尽穹苍剑鞘的手,这人就算死也的确没有辜负她赠予的剑名。于是云别尘心中怒气又烟消云散,万千思绪都转为一声浓浓的遗憾叹息,最后只得伸手,发泄般地把青衫剑客的脑袋揉得乱糟糟。
“哎呦——前辈你干什么?”沈放舟捂着头赶忙往后退去,云别尘的这种亲密叫她有点慌张,“前辈,那、那什么,我心上人有些爱吃醋,您收敛一下。”
心上人云别尘:“”
蠢死你算了。
云别尘冷飕飕地瞥了一眼沈放舟:“你还想不想出去了?”
“那那那也不能以我的头为代价吧”
沈放舟超小声,小心翼翼,看到前辈脸上的怒气马上就转移话题:“等等等等,您方才说的猜错了是什么?”
云别尘点点头,示意沈放舟去看脚下:“我以为尽穹苍沉睡千年是因为心中有怨,所生凡间恶念无数又容易对你下手。但现在看来,它只是在等一个机会。”
“机会?”
“没有一柄剑不渴望出鞘,”云别尘叹口气,“尽穹苍只是在等你,在等你再度握住她的剑柄。从你冒死而拔剑挡住明珣的刹那,它就已经承认你了啊。”
也就是云别尘话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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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的一刹那,尽穹苍终于动了!一切的虚无都陡然被斩破,神剑欢快着闯入沈放舟的手中,惊天剑气昂扬冲天,以西州佛寺为中心,凛冽剑气如长风般呼啸——
那是阔别已久的渴望与时隔千年的相逢!
佛寺静室之内狂风盘旋,沈放舟与云别尘同时睁眼,呆坐在原地的百里闻啊了一声,怔怔地看着明明已经死去的神剑焕出仿佛新生的锋芒。
层层灵力山呼海啸,盘旋着从剑柄中冲入沈放舟的经脉,悄无声息地修复天谴切割出的伤口,而后滔滔不绝地涌入丹田,汇聚成一颗小枚小小的元婴。
四肢百骸中游走起澎湃的生命力,沈放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但听一声铮鸣,尽穹苍主动滑入剑鞘。
她低头,右手轻轻地摸了摸尽穹苍的剑柄,如故友重逢般轻声:“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事不宜迟,既然尽穹苍到手她也已经完全恢复,此时不归家,更待何时?!
云别尘却微微皱眉:“仙界与人界的通道三年一开,我们恐怕”
“前辈,你忘了还有一个地方。”
沈放舟笑起来,无论是她还是尽穹苍,都已经等了这一天太久太久。千年之前,她与明珣命轨纠缠,千年之后,亦只有她才能彻底斩杀掉明珣的头颅。
在云别尘了然的眼神中,沈放舟一跃而起,再不抑制身体内澎湃的灵气,青衫剑客踏空而行,神剑清鸣甘愿俯身。
转眼间,在佛寺香客们不可思议的眼神中,一白一青两道身影倏然冲向苍穹,消失在遥远的天边。
从惊愕中乍醒的百里闻盯着空荡荡的剑架和空荡荡的蒲团,半晌她猛然起身欲哭无泪:
“不是,你俩谁把钱给一下啊!!!”
*
两界山魔界,妖都
密密麻麻的魂魄几乎爬满城墙,终古十恨阵甚至都来不及生效便被推翻。
足足一千年了,这是修士与魔族第二次并肩。
苍梧重刀出鞘,楼重咬着牙砍断一截黑魂,谈小洲与纣煦从她的侧翼杀出,毫不犹豫地甩出两张符纸:“快走!”
楼重猛地勒住灵马缰绳,下意识就奔回城楼,然而就在这一刻,身后传来含着杀气的一道唳声,生死之中磨炼出千万次的下意识叫她拔刀!
楼重看也不看地反手格挡,但听叮咚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苍梧的刀身上,刀客只觉虎口一麻险些要握不住佩刀,仓促间她驾马狂奔,胸膛中积蓄的郁气都在这一吼中了——
“何人!”
唯马蹄声烈,刀锋声震。
几乎是一瞬间,含着怒意的刀气就杀到了鬓边,此时此刻已来不及回防,楼重仓促间以刀柄相迎,陨铁打造的刀柄狠狠地撞上刃口,楼重座下灵马一声哀鸣,竟被这一击的力度伤到了马背。
而楼重则岿然不动,但她鬓角却簌簌淌下汗珠,这一刀堪称是苍梧刀式的进阶之术,一个照面而已,楼重已然明白来者非她能挡!
纣煦与谈小洲却已各率一队人马正向城中回撤,楼重咬牙,本该退逃的她却赫然调转马头,然而就是这迟钝的一息,黑魂刀客的第二式已经斩向了楼重头颅。
这次迎接而上的苍梧的刀背,刀背重阔所以利于防守,楼重双手交握斜斩暴喝,却只能看到黑魂的刀光迎面斩来,掀起的气流已经削断了她的鬓边发。
丝毫没有料到对方的刀会这样快,楼重惊愕间只能以临近刀柄的刃口相撞,然而魂刀竟毫不犹豫地挑飞了苍梧。
她中计了,这一刀是压根不是冲着她来的!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对方第四刀欲要落下的瞬间,楼重滚身下马,黑衣袍角空翻,而伴随着一声凄厉的马叫声,鲜血飞溅衣衫。
楼重双手一撑将要起身,可与此同时那黑袍的第五刀紧追不舍,千钧一发之际,但见一道白影流过,谈小洲撕毁灵符猛地俯身,将楼重整个捞到怀中——
“你滚开!”
楼重大声道:“现在什么形式你分不清楚吗?你救不了我,你出城只能把自己都送在这里。”
谈小洲撑在她身上咆哮,这个孩子大概这辈子都没有这样说话的时候:“所以我就要看着你死吗?你个吃硬不吃软的家伙,你敢说你现在是真的不愿意看到我吗?!”
楼重却没有开口,只是更紧地抱住了谈小洲,她从泥地中翻身而起,带着小洲踉踉跄跄地冲向城墙。
十步、五步就差一步了!
这时却听到背后骤起刀声。
完了。
楼重心中涌出难以言喻的绝望,清楚地意识到这一招她逃不过去了。
就在这一瞬,她猛地止住前逃的脚步,旋身将最脆弱的胸膛露在敌人的面前,右手则从自己的扯下谈小洲,随后毫不犹豫地赤手扑向黑魂刀客!
她楼重就算是死,也不能叫刀口出现在逃跑的后背上。
然而就在那魂刀即将切入楼重胸膛的刹那,凭空里乍现白光,以摧枯拉朽之势一路狂推,几乎是在触及到白光的刹那,黑魂刀客就哀鸣一声,化作纯粹的虚无。
死里逃生惊魂一瞬,楼重猛地跌坐在原地,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转头望向城墙上双眼覆纱却面容平静的白衣人。
天机门主谢归晚。
天机十三卦一枚枚地被抛向战场,所过之处,黑魂被度化为纯粹的魂魄涌入轮回。不可视物的谢归晚孤坐城墙之上,白衣猎猎迎风狂舞。
以她为轴心,一层坚固不破的半圆形魂阵笼罩保护住了整个妖都。
天空之上,和纣寒姬浮光厮杀的明珣顿住了脚步。
明珣的力量来源于魂魄所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纣寒与姬浮光却终究是□□凡身,灵力早已枯竭,此刻见谢门主匆匆赶到,也不禁深呼一口气,藏入妖都之中。
“真是谢门主,您真是千百年如一日的好人,”明珣嘲讽地勾起嘴角,“从徽州关一路奔驰到妖都,补上东墙就来看西墙,您难道不累么?”
战场寂静无声,谢归晚不答,唯有祭出的天机阵愈发明亮。
自讨没趣的明珣冷笑,一千年前就是眼前这个人叫她功亏一篑,一千年后仍然是她阻止了自己重回故居的步伐,恨意在心中翻涌,明珣挥手,万千魂魄大军竟如木偶人般听话地聚集到一处算筹身旁,倏然对其发起最后的猛攻。
谢归晚神色不变,唯有那层薄纱后的血色悄无声息地浓郁几分。
明珣款款下落,最后竟立在一根算筹之上,她负手望着不远处的谢归晚,眼中却是志在必得的得意:
“谢门主,您能坚持多久?分魂不在身边,要祭阵只能以五感为代价与天道借力,在藏锋之境落下的眼伤还没好罢?您再坚持下去,这双眼恐怕就真的看不到了呢。”
“聒噪。”
谢归晚低声呵斥,在明珣僵硬的视线中平静抬眸,一如千年前祭坛讲经的长辈,毫不留情地揭开明珣的伪装:
“你从来都是这样愚笨这样怯懦。你比不上纣寒,也当然不配和小昼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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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身怀万千命轨却依旧不敢上前一步,你是谨慎么?不,明珣,你是害怕!你是害怕我会不顾一切地堵上性命再度将你封印一个千年!”
天地之间是纯粹的寂静,明珣的脸色沉下去,半晌,她突然笑了一声:
“好,我就是害怕。”
明珣冷笑,最后一层体面也被她亲自扯下来:“我就是害怕又能怎么着?谢归晚,沈放舟现在生死不明,你大概心神也很慌乱罢?”
难以言喻的威压与黑云缓缓萦绕在她的身旁,明珣低声轻笑,缓缓拔出魂魄状态的尽穹苍,指向了谢归晚的咽喉,下一秒,她猛地提剑而上,狠狠斩杀向天机阵法!
“分魂未归,故人不见,谢归晚,我倒是要看看,你今日能撑多久?!”
回答她的却不是谢归晚。
遥遥寂空中忽闪一点寒光,神剑呼啸狂吼着狂涌,犹如九天的陨星般携着赫赫剑威斩向明珣的头颅!
是尽穹苍!
明珣刹那间色变当场,与此同时,却听远方传来熟悉的长笑声,青衫翻涌,那笑声中却暗含一点杀机。
沈放舟遥遥而立,她挡在谢归晚的身前,握住了尽穹苍的剑柄。
满城寂静,所有人但听青衫剑客一字一句:
“到我来为止。”
第72章不明答案
看不见青衫剑客如今的模样,长风却能将熟悉的声音送到谢归晚耳中,隐约在她心中描摹出熟悉的剑客少年轮廓。
真是阔别千年,当初她心心念念要做一只长生鹤作生辰礼的小昼,如今却能提着当初她赠与剑名的神剑站在她面前,毫不犹豫地挡下一切。
云别尘轻哼一声,在心中低声调侃:“怎么样,我们两个来的还算及时罢?”
“你还要我夸你么?”
“至少夸夸你的好阿昼,好舟舟,”云别尘语气玩味意有所指,“等等谢门主,你心神似乎不稳啊?在想什么呢?”
谢归晚却毫不忌讳分魂的调侃,只是唇角含笑:“在想今天似乎又多喜欢她一点。”
她仰头,能透过模糊朦胧的白纱,望见空中对峙的两道身影。
明珣却几乎要维持不住笑容。
“又是这柄破剑”
半空中的黑魂之主咬牙切齿,眼中竟含着难以言喻的仇恨。当年她从殷行昼的手中抢走这柄据说含着殷知慎一生心血的神剑,谁知道哪怕她经脉中含有灵气,也不能操纵其分毫。
她本以为是神剑有灵而认主殷行昼,可尽穹苍回到谢归晚手中的一瞬就又绽出本来锋芒。
明珣恨透了尽穹苍,恨它当年毁掉了自己成仙的大计,亦恨它仿佛是无声的嘲笑,嘲笑自己这种人永远得不到一柄剑的认可。
明珣抬头死死地盯着完好无损的沈放舟,她冷笑一声:“拿回了尽穹苍,师妹,看起来你记起了很多啊?”
“别叫我师妹,我只觉得恶心,”沈放舟嗤笑一声,右手的尽穹苍却在这一瞬闪烁起寒光,“我不知道什么过去,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记起了什么,但我知道——”
刹那间青衫剑客提剑前冲:“这柄剑应当斩下你的头颅!”
身体内剩余的禁锢倏然开解,当年被封锁在这具身体中的修为终于重现人间。刹那间渡劫圆满的力量如涨潮般盈满沈放舟全身。
天雷滚滚咆哮,一瞬黑云漫天。沈放舟毫无畏惧,剑光瞬时就漫天。
无数盘旋在明珣身后的黑魂为之色变,尽穹苍袭斩上万千魂魄,便如一滴冷水滴落沸铁,半空中霎时间飘荡起嘶嘶的白气,伴随着恶鬼般的哀鸣,众多魂魄如秋风扫落叶般,转眼间便灰飞烟灭,化作纯粹的虚无。
只有渡劫圆满的明珣咬牙切齿,每一缕魂魄都是她力量的来源,就算被她改变命轨的生灵众多,任凭沈放舟这样杀下去也绝对有杀尽的一天!
不敢再回避尽穹苍的锋芒了,明珣抓住魂魄状态的配剑纵身而上,然而迎接她的便是狂风暴雨的剑势。
沈放舟眸光炯炯,只是简单的横斩,却一剑比一剑更快更凌厉!绝明的寒光在空中弹出数百道残痕,却正如天罗地网般封锁掉她一切退路。
几乎就要被这一剑斩于刃下,明珣高声怒吼试图惊扰对手:“沈放舟,你难道不怕遭天谴么?”
也就是这句话落下的瞬间,苍空之上的黑云裂出一道缝隙,蓄势待发的天雷就要劈下!
沈放舟却瞬时锁住所有禁锢,境界暴跌至元婴的她却毫不在意,只是语气嘲讽:“该遭天谴的,大概是你罢?”
也就是这句话落下的瞬间,明珣终于觉察到不对了!惊出涔涔冷汗,她刚要逃跑,然而比明珣速度更快的,是名为不食烟的魂剑。
云别尘冷笑着闪现在明珣背后,而后毫不犹豫地刺出了不食烟!
“啊——”
明珣的整个胸膛几乎都被这一剑斩开,本就缥缈的身体愈发飘忽不定,黑魂残影摇摆着荡出层层灵气,她握着佩剑想要反击,白衣剑客却毫不犹豫地拔剑而走,全无一丝留恋。
也就是在明珣转身的刹那,沈放立刻平铺直推,剑气如龙于是剑势也如龙!尽穹苍剑光成倍地斩上明珣魂身,切出沉如墨的黑血。
腹背受敌,明珣见势不对马上逃跑,万千魂魄大军一瞬掉头重新冲回两界山,一层旋转的深渊黑洞逐渐浮现在明珣身后。
沈放舟见势不对快步向前,说迟那时快,九歌剑匣第一柄龙鸣剑出鞘,就在明珣身影逐渐消失在深渊的最后一瞬,沈放舟手腕一抖,龙鸣剑长吟着画出一道明艳的弧线,犹如陨星般直直地刺入明珣肩头!
轰然一声巨响,隐藏在明珣身后的数万颗命星浮现,只是这次,被明珣掠夺的星辰再不稳固,竟不受控地开始颤抖,仿佛大厦倾倒的前奏。
“沈放舟。”九歌神剑足以斩断命轨,明珣压根无法自己取掉这柄剑,她闷哼一声却依旧踏入了深渊,在消失的最后一秒,明珣阴恻恻地凝视着青衫剑客,恍如最后的警告:
“你一定会后悔的——”
沈放舟漫不经心地挥挥手:“真是毫无新意的宣言,慢走不送,等下一次,你绝对不会有逃跑的机会。”
深渊大门旋转着消失殆尽,穹顶的漫天乌云终于散去。一切的一切倏地就结束了,残阳如血却依旧在遥远的山脊线上浮现,折射出最后一抹鎏金般的余晖。
沈放舟松一口气,收起尽穹苍后便马上落在城墙之上,她转身,却见曾经的师友正奇怪地看着她。
“不会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吧?”沈放舟挠挠头,“我才在一十三州待了没几天罢?”
谈小洲面色犹豫,也有点语无伦次:“不是、等等、只是唉,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该叫舟舟你殷行昼还是沈放舟?这辈分又得从哪论起啊?”
“哪个名字都好,左右都是我一个人,”沈放舟笑起来,“至于辈分管她那么多呢,我们各论各的!归根结底,我不还是我师尊的弟子么?”
楼重在远方抱着刀冷哼一声:“就算你不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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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说,你也别想让我叫你小师祖。”
沈放舟啧了一声:“不行,我反悔了,还是重新按殷行昼的辈分算罢——诶,等等”
说着说着沈放舟就发现不对了,于是干脆一转头望向在旁小心翼翼看了不知多久的纣寒,自然道:“师姐,妖都这边只有你们吗?”
纣寒怔了半晌,许久许久,等纣煦戳戳她后,从来冷厉待人的魔主方才回过神,她望了望曾经死在她眼前、如今却再鲜活不能的小昼,这才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开口却迟钝:
“祁、祁掌门尚守在徽州关。”
纣煦却清楚地看见自己那万事面前岿然不动的姐姐,悄悄地红了眼眶。
唉。
真是又开心又烦恼,喜的是她姐姐终于算了却一桩心事,悲的是论起辈分来她该叫这个姓沈的什么?假若是要叫师姐
纣煦哼哼着转过身去,心说死都不叫。
姬浮光却所思更多,她捏了捏沈放舟的肩膀,确定人没事儿,这才深呼一口气放下心来,而后感慨道:
“我从未想过你会和千年前的这桩旧事扯上联系既如此,剑阁中那道阵法你可有印象?”
“阵法?”沈放舟也是一愣,“什么阵法?”
姬浮光也怔住:“你不知道?传闻中那是殷掌门开辟的阵术,尽头可通往藏锋之境。但几百年前由于种种原因阵法毁灭灵力四溢,这对剑阁也是个不小的负担,我以为你会有关于修补的些许记忆。”
可以通往藏锋之境?
沈放舟却心中隐约猜到些什么,她点点头表示自己将此事记下,姬浮光亦然了却一桩心事,抬头,却重新注意到远处的白衣剑客。
“险些忘记云尊者,”姬浮光连忙拱手遥拜,“先前您救下舟舟,我先代剑阁谢过您了。”
云别尘这种时候还是很得道高人,深有如今门主风范的,她摆摆手风轻云淡:“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丝毫没觉出不对沈放舟猛点头,眼睛亮亮:“云前辈真的高风亮节、德高望重。我在一十三州时”
听着远处沈放舟的滔滔不绝,远离人群的谢归晚险些没笑出声,她能听出这些话的真情实感,所以干脆在心中开口:
“你没有告诉她?”
要告诉的究竟是何事,却不必明说。
云别尘遥遥抬眼望向本体,自己却哼了哼:“喜欢上她的是你又不是我,我说干什么?让她天天门主长门主短地来打扰我么——对了,我警告你谢归晚,你也别想用主魂影响我的心绪。”
“莫名其妙,”谢归晚凭空被扣了一顶大帽子,只觉分魂奇怪,“我几时影响过你?管不住自己就不要怪别人。”
云别尘:“还嘴硬。”
谢归晚:“神经病。”
云别尘:“”
云别尘:“你和她一样,都烦死了!”
谢归晚却挑眉,隐约捕捉到年轻自己话语间的些许微妙之处。
这几日,年轻的她和舟舟究竟发生了什么?
心中探究之意愈发好奇,不过,只有与分魂合并她才能获取年轻自己的记忆。
多想不如直说,况且天机门主也不是犹豫的性格,不过分秒,谢归晚便干脆道:“回来。”
云别尘警觉:“你想干什么?”
“神魂之伤在身,总有些事情做起来总不顺手。”
云别尘在原地怔了两秒,反应过来几乎就怒气冲天:“你!不要当我不知道,除了第一次子蛊发作,其余时候你明明都可以借渡劫圆满灵气压制住蛊毒的!”
“我有说是子蛊么?”谢归晚嗤笑,重复道,“管不住自己就不要怪别人,我先前渡用灵力损了半条命进去,再不调息,眼伤何时能好恐怕难说。”
“真的?”
“罢了。”
先前祭出魂阵的眩晕感如今却忽然涌上心头,无意、也无余力再同分魂纠缠,谢归晚索性直接切断了和分魂的联系,也就是在周身灵气消散的刹那,天机门主再忍不住喉间痒意。
顾忌着舟舟还在远处,谢归晚却强忍着不叫自己咳出声来,只是伸手,悄无声息地用白绢抹去唇角黑血。
这时四周却安静下来。
谢归晚抬头的动作一顿,神识荡开,却能察觉到现在的城墙上已然空无一人。
唯有远处的青衫剑客静静地望着她。
真是
谢归晚叹口气,久不相逢,再见时却似乎恍如隔世。无论是殷行昼的身份还是明珣酿造的这桩恶果,她们两人间近乎有无数可说,却也因此而不知从何再说。
沈放舟亦心绪如乱麻,她望着谢归晚,竟不敢上前一步。
从母亲的身份论,她甚至都要叫谢归晚一声师尊她不在乎这些,但是门主,会介意吗?
就算不会,可她要说什么?应该说什么?
此刻旧事明了,可她究竟是死去的殷行昼转而再归,命轨依旧不是此世中人,如果现在贸然开口,恐怕她仍会受到世界的驱逐。
唯有杀掉明珣拿回命轨,她才能正大光明地同门主说一声喜欢。
可是藏锋之境那夜她落在门主眼眸上的吻——门主是否会清楚从前她给出的答案?
沈放舟咬着唇,竟在此刻变得畏手畏脚,不知要做什么。
也就在此时,她听见了微不可察的叹息声。
一瞬间,沈放舟倏然抬头,寂寥白衣远处孤坐,隐约有血色泛出的白纱蒙住了往日沉静内敛的眼眸,天机门主静静地坐在那里,薄弱的身骨被裹在雪白的衣衫中,显出几分难以言喻的病弱。
她只能听见谢归晚轻声道:
“舟舟”
“你要看看我的眼睛吗?”
第73章喜欢木头
沈放舟小心地牵着谢归晚的衣角。
两人并肩而行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慢慢地走在魔宫之中,另有一种难得的安宁。
现在已经算得上是夜晚了。两界山的晚霞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漫散的穹空,像是浓墨重彩的油画忽地褪色,只留星星点点的残痕。
无论如何,白日的妖都之战也算收获了一个较为圆满的结果,明珣尽管再度遁走,人却深受重伤,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两界能暂时休息片刻。
所以一向不苟言笑的魔主纣寒也难得露出些许笑意,面对属下适时送来的庆宴请求时,没有像往常一样无声地拒绝。
烟火在夜空中绽出微芒,和着放肆的大笑声倏然在空中炸响。酒杯碰撞歌声乍起,烤肉与美酒的香气就忽然从窗外翻进鼻腔。
至少今晚妖都平安。
视线从远处欢庆的人群中掠过,沈放舟唇角上翘,莫名开心。
只是明珣不死终究不能心安,所以无论是魔族还是修士,大概都要在这里度过很长一段时间。纣寒自然对远方来客的居所有恰到好处的安排,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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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沈放舟与谢归晚
对于前者,这里即是家;对于后者,扶鹤当年亦专门留过一间居所。
婉拒了师姐师妹们纵酒的邀请,沈放舟转头看了看谢门主,入眼的依旧是那角泛着血色的白绸。
藏锋之境与天机魂阵的代价,便是门主这双不知何时能好的眼睛。
沈放舟心头滑过痛楚,她牵着谢归晚的衣角所以走得很慢,生怕担心门主会摔倒,又或者是为了迎合她而走得不舒服。
但也许是关心则乱,此时的沈放舟压根忘了门主如今的神识究竟强大到何种地步,眼中唯有眼盲的心上人。
会很痛么?
月光温柔所以月影也温柔,沈放舟的心弦颤了颤,终究是第一个打破了这许久许久的寂静。
她仰头专注地注视着谢归晚,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谁:
“还疼么?”
却答非所问。
谢归晚唇角含笑,像是等她这一句已然多时,不似沈放舟般沉重,她开口竟然轻快:
“原来舟舟你并不是哑巴?”
“啊……”
沈放舟怔住,那道凝聚在门主眼纱上的目光已经占据了所有心神,所以乍然听见预料外的答案,反倒如没反应过来一样。
可门主的话似乎对她就像灵丹妙药,沈放舟倏地就被这一句话从某些可能沉重的话题带到了一如剑阁桃树下的过去。熟稔随性的口吻大概就像是一阵风,隐藏了千年的遗憾和真相就如尘埃般散去了。
沈放舟笑笑,她的肩膀松弛下来,于是开口的抱怨都是毫无芥蒂的真心:“你又这样捉弄我不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还疼吗?”
“说不疼也许是在骗你,”两人重新在悠长深静的回廊中慢慢地向前,谢归晚唔了一声,“说疼我又担心你马上就要烧一锅苦药给我喝了。”
沈放舟忍不住笑笑:“怎么说起来像是我要害你一样”
“你早”谢归晚毫不犹豫就要开口,可一想到什么,未尽之言就化作了纯粹的叹息,像是遗憾,也像是若有若无的抱怨。
谢归晚想罢了,有功夫怨眼前这根木头,倒不如怨一怨自己糟糕的眼神。
“好了,不逗你了。我的眼伤也没有很严重,今晚是很值得庆祝的,不要谈不高兴的事情,和我说说过去罢。”
沈放舟抬到半空的手就忽地被这一句话打回去了。
她有点无措,不知道自己方才究竟是想抓住什么,在还没有将那几个字说出口之前,沈放舟只觉像是失礼和唐突,所以语气磕巴像掩盖:“过、过去?”
谢归晚自然而然地就点点头:“你、或者说,你和母亲的。我不清楚你们这些年究竟是去哪里了,眼下自然想问清,知慎与阿鹤还好吗?”
在梦境中见到门主与母亲的关系是一回事,再真实再真切不过地听见谢归晚这样称呼母亲又是另一回事。
不知道想到什么了,沈放舟莫名耳根微红,她干咳几声赶走不切实际的离奇想法:“我们在一个和三界都不太一样的地方生活,母亲她们——一切都很顺利,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我大概不会想到她们还有这样一段过去。
只是两个世界的流速差距应该很大,我不过二十余岁,可仙界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千年。”
“二十余岁?”
“嗯在我们那个世界,二十多岁也没有那么小的,”沈放舟想了想,努力强调,“更何况严格来说我也和纣寒岁数相仿。”
言下之意简直不能太明显,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门主你就不要嫌弃我年龄小幼稚啦。
谢归晚看她这样暗悄悄地迂回也不禁失笑,心中那点微妙也很快就烟消云散。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隐约能察觉到周身浮满了夜晚的凉意。
已经很静也已经很晚,月色微妙,是个很适合说什么的时间。
真是这种事情难道也还要让她主动么?
谢归晚唇角微翘,听着沈放舟近乎唠叨般的回忆就不自知地走了神。
“嗯,我是三年前来到这里的,当时我妈妈身体稍微差些所以在家休养。”
“妈妈?”
“是你们口中的扶鹤陛下。从我记事起她便很少出门,总喜欢在家喝茶养花。”
“倒是一以贯之的爱好她还是容易把花养死么?”
“啊?”
“那么看来还是知慎在悄悄帮忙了,你也许应该去看看那些花的真假,我猜,至少有一半都是假的。”
“不可能啊,从我记事起我就打碎好几盆真花了。”
“记事起你真是在那个世界又重活了一遍么?二十岁的新小昼?”
“也不是!如果把差速算进去,我大概也有一千零二百——门主!”
身侧人一步踏空眼看就要摔倒,沈放舟猛地上前一步,手一伸便轻而易举地将谢归晚整个拥在怀中,刹那间甚至来不及细想,沈放舟几乎就要动用灵力了。
眼看谢归晚好险没有摔倒,沈放舟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却觉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倘若门主真在她眼前摔倒她真是不如去自杀了。
然而还未来得及松开怀中人,一股熟悉的门主独有的清香就倏地萦在鼻尖,手掌间的腰骨依旧单薄微凉,摇动间像是若有若无的摩挲,于是五感便很快勾起往日的记忆。
沈放舟顿了顿,明明往日三年她们抱了不知多少次,可唯独这次、唯有这次,竟叫她的心跳不受控地加快了速度。
在想什么呢?
沈放舟抿了抿唇,她的声音很小:“门主这次我牵着你的袖口好吗?我担心扯着衣角会看顾不好你。”
谢归晚的回答无声。
一只手自然而然地分开她青衫衣袖地闯了进来,来者的小拇指轻轻勾住她指骨,含着难以言喻的不明意味轻轻滑动俩下,像是试探
不是的,谢归晚怎么可能会去试探呢?
她一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沈放舟完全愣在原地,她渐渐地、慢慢地垂眸,眼睛清楚地看见门主握住了她的右手,指尖回笼交叠在她手背上,留下似有似无的余香。
手心传来微凉却足够让人清醒的触感,沈放舟头低得很深很久,像是看见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半晌,青衫剑客猛地抬头,眼中写满慌乱与不受控的惊喜:
“门主、你、你、你——”
“我什么我?”
谢归晚哼笑,很不客气:“你结巴了么?怎么只会重复这几个字?”
“不是的,不是的,”沈放舟连忙摇头,甚至都忘记了门主的眼睛根本看不清,她开口含着说不出的喜悦,“我只是没预料到我、我可以么?”
“”
“等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拒绝你的打算,不是,我是特别乐意,也不是,哎呀!”
沈放舟急得几乎满头大汗,她想说我也好喜欢你,我也等了很久很久这一天。可是她甚至都没有可以称为正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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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表白,这样贸然行动她总觉得对不起谢归晚,给不了承诺甚至也给不出一句喜欢,对心上人怎么能这样草率这样含糊?
然而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又不能说出口,所以话开口简直乱得像浆糊。
“可是、可是、可是”
谢归晚轻轻地叹了口气,可是可是可是,可是你不能说就不能行动么?
自诩耐心足够的天机门主第一次有这样烦乱的时候。于是谢归晚干脆开口:“放开我。”
这次听懂了,沈放舟马上松了手。
“好,现在,退后几步。”
沈放舟不明所以地退后,直到自己整个撞到墙上。
“伸手。”
沈放舟乖乖伸出两只手。
听话是听话,怎么就不开窍呢?!
谢归晚:“我怎么就唉。”
什么?沈放舟刚想说门主你想说什么。毫无预兆的,手腕却在这一刹被人毫不留情地抓住扣在墙上,她张口欲问,下一秒,唇齿间却闯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谢归晚掌着剑客的脸去吻她,语气含糊,像是轻叹:
“我怎么就喜欢上你这根木头”
第74章不可言说
沈放舟脑子轰一声炸开。
真的就这样亲上来了。
伸出的手给了对方一个最好的借力点,谢归晚只需要一提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沈放舟扣在自己怀里——更何况她的身后就是退无可退的墙,所以双手被交叠着按在墙上时沈放舟甚至有片刻的恍惚,大概此时此刻交出去的已经不止是自己了,更像是打开什么东西的钥匙。
唇瓣很快就被纯粹的温热所覆盖,也许是还怀着一点怨一点哀,因此撞上来的时候也隔着软肉轻轻地磕在了牙齿上。沈放舟是个很贴心的人,这种时候也当然是,她轻喘着收住牙避免咬到哪,但完全没料想到对方借着张口的瞬间就更深更重地压了进来。
真是很不讲理,也真是很过分。一方温顺地避让居然换来另一方得逞似的追击。虽然双方接吻的次数都不多,但作为年龄稍长的一方还是能做到趁人之危地游刃有余耳的,谢归晚舔着恋人的上颚,能清楚地听见对面人喉咙中滚出的细小的喘息。
眼睛还是看不见,但视觉丢掉了,听觉与触觉就愈发敏锐,简直到了像督察长的地步,舟舟嗯,的确是舟舟的急促的呼吸声,也的确是舟舟的唇。
也许是惊喜太过。沈放舟完全在原地傻住了,呼吸纠缠在一起,谢归晚就可以更肆无忌惮地去吻她,不是心魔境也不是什么中蛊的必需品,光明正大,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喜欢原来也可以这么坦坦荡荡。
意识到这件事后胸膛中就升起难言的满足,但对方也许真是根木头。谢归晚有点无奈地后撤一点点距离,她的呼吸也不怎么稳,在暴露同样难言的心绪之前,年长者还是选择再亲一亲恋人的鼻尖。
这时沈放舟的眼睛中才恢复了一点神采。
视线慢慢地、慢慢地聚焦。沈放舟有点呆,所以话也很慢很慢:“我们”
“就是你想的那样。”
谢归晚的声音很像叹息,但语调上扬心情颇好:“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因为命轨而不能和我产生纠葛么?那么话不说出口也并没有太多问题,我知道你的答案,对我而言这就够了,因为我喜欢你所以这些都不必太在意,嗯,舟舟,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却依旧没有回答。
不太对了,舟舟虽然迟钝但话到这份上但凡有些良心都会至少开口点点头罢?还是说自己的话真把小昼吓傻了?
不过也不必担心太多,反正总归结局只有她预想的一个,谢归晚唇角微翘刚想说话,下一秒,却清楚地听见了一声沉重的、深深的、像是抽泣过后的呼吸。
“谢谢你”沈放舟倒是没有哭,但是眼圈隐约有点泛红是真的,她右手紧紧地握着谢归晚的手腕,不愿意放开的意味很明显,她声音很小,“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绝对不会的——杀了明珣后我一定要亲手写请求的婚书谢谢你门主谢谢。”
谢谢你愿意一次次地相信我,一次次地依旧喜欢我。
完全预料之外的回答,完全没想到过的回答。对方絮絮叨叨地说着谢谢说着乱七八糟——好吧其实是她也有点听不清了。谢归晚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伸手撑住了沈放舟的肩膀,心想自己脑子一定也是坏了,明明沈放舟没有说喜欢,她怎么就也晕乎乎的了?
少年人对某些东西的执着有些出乎意料,于是真挚的程度就也在预期之外。沈放舟视线描摹过谢归晚的轮廓,心弦就忽地被拨动,颤抖地泛起层层涟漪。
她此刻无比地确定自己是被爱着的,也无比地确定,这世界上绝不会有第二个谢归晚了。
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所以语句无措,沈放舟眸光温润,她专注地望着谢归晚,因为小心所以一切动作都很轻,很轻地伸手很轻地开口:“说什么大概都好单薄所以,所以门主,我可以吻你吗?”
“如果你问的话就是不可以。”
但沈放舟总算机灵了一次。
她轻柔地握住谢归晚的手腕,轻轻地俯身吻了吻谢归晚的唇瓣,不同于几秒前富有侵略性的来回,这是个很简单很纯粹、也很像沈放舟这个人的吻,郑重而真挚。像是蜻蜓点水,微湿了双方的唇齿就一触即分。
吐息忽然就前所未有地纠缠在一处,沈放舟声音很低,忽然就意识到这件事的意义了,她有点迫不及待:“等等门主,我可以再亲一次吗?”
这次却没给谢归晚留出回答的时间,毕竟她也算是个很不错的学生。感受着倾斜过来的温度谢归晚就微微哼了一声,心说总算是开窍了。
但下一秒沈放舟就僵在原地,谢归晚刚想问说怎么了,就听到眼前人无措地啊了一声,磕磕巴巴地说:“前前前、云前辈晚上好。”
谢归晚:“”
烦死了。
真够扫兴的,谢归晚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根本不想和分魂说话。
怎么哪都有她,约定好的时间不是现在吧?该说烦死了的是她才对。
走廊尽头显出一个熟悉的白影,云别尘抱着剑冷冷——沈放舟心说自己肯定是看错了,云前辈干嘛要用这种眼神看她?
但还真没看错,因为下一秒,明显和多管闲事联系不到一起的白衣剑客竟然嗤笑一声:“光天化日的这就是你们没去宴会的理由?”
怎么这么像嘲讽?沈放舟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总觉得以前辈的品德应该干不出这种无差别攻击的事。她干咳两声:“不好意思云前辈,实在是有比参加宴会更重要的事情,您是来散步的吗?您先过去罢。”
云别尘语气依旧不怎么好:“是不是来散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是谁都可以走的连廊,你们似乎太放肆些了。”
也不无道理,沈放舟刚想说谢谢提醒,但下一秒,门主的回答简直要让她傻眼了。
谢归晚冷笑:“你管得怎么这么宽?”
沈放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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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不是,这个语气真的合适吗?你俩不是好到可以用一柄剑的朋友吗?我还以为云前辈你生气是因为我把你朋友拐走了啊?
也许是因为沈放舟没开口,因此乍一看她也像无声地默认了谢归晚。不过也正常,谁不站在自己的恋人身侧呢?所以云别尘哼了一声,只是语气好像有点怨:“随你们了。”
白衣剑客很不耐烦地大步向前,尽管蹭过沈放舟肩膀时有微微的停顿,但云别尘很快就加快了前进的步伐,动作决绝到一种堪称断情绝爱的地步,沈放舟摸不着头脑,心说难道云前辈也有念念不忘的恋人因而触景生情生气了?
哎呀哎呀不管了,她好想再亲一亲门主,与别的相比这件事才更重要呢。不过云前辈说得也对,得找个合适的地方。
沈放舟悄悄地牵过谢归晚的手,心说去哪呢但还没等她想出个一五一十云别尘就又出声了。
这下沈放舟也有点烦她了。
云别尘噢了一声,她转身盯着沈放舟:“你今晚最好离她远点,别怪我没提醒你。”
沈放舟点头嗯嗯两声——是路边傻子都能听出敷衍的程度,说谢谢云前辈就赶快带着谢归晚离开了。
云别尘:“烦死了。”
她盯着远处的青衫和白衣纠缠着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半晌,才不明意味地哼了一声。
这时候沈放舟却已经关上了门。
再没有人来打扰她们了,沈放舟又凑上去亲了亲门主——她发现自己原来很喜欢做这种事,心情很不错:“好啦!这下安静了,我去给你熬药喝,门主你休息一会儿罢。”
等了半天的谢归晚:“???”
“你把我带到这里是”谢归晚有点茫然,“等等,你要去熬药?”
沈放舟自然地点点头:“嗯,我刚才看到你眼角还有血痕,可能是内伤还没消,我去给你熬一副药,这次保证不苦的。”
谢归晚:“”
谢归晚幸福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该喜悦恋人的关心还是该哀叹木头开窍到一半还会自己收回去。
她半倚在床头,索性歪头勾勾手:“别想着熬药了,你先过来。”
“啊?怎么了?”
谢归晚单手扯住剑修的衣领,不由分说地吻上去:“告诉你一个秘密。”
“怎么总——总想着熬药”
“真是沈放舟,亏你想得出来这些。”
“别想着熬药喂我了你先、嗯,喂喂蛊毒罢”
欢愉的一幕幕反复在脑海中流转,沈放舟猛地往脸上甩了一捧水,好叫发烫的脸颊温度低下去。
做了这么多事门主大概也真是累了,等沈放舟抱她出了浴室才发现人早已经睡着了。
干脆就自己泡一泡,自己静一静神。
唔,到底要不要去找纣煦要蛊毒的解药呢?好像,好像没什么影响了。
沈放舟懒洋洋地靠在池壁上想东想西,谁料想这时候肩膀上竟悄无声息地落下一个吻,有点痒,沈放舟笑着缩回去却也没回头:“门主你不睡了吗?”
很久很久都没有回答,只有愈发灼热很密集的吻落下,等到大脑晕晕乎乎的时候沈放舟才有功夫睁眼。
“等、等一下——”
第75章再回地球
沈放舟是被捏醒的。
她睁眼,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就是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的谢归晚,人正捏着她的鼻子,见她睁眼才松手——大概是昨晚的某些举动很有利于修补身体,天机门主的眼伤好得很快,语气笑吟吟的:
“醒了?”
其实也还没有。
昨晚发生的事情有些过载,非要说的话就是这颗脑袋暂时还没反应过来。更何况难得睡了场好觉,沈放舟还是觉得晕晕乎乎的,看东西都像是隔了一层雾。
赶到两界山、把龙鸣剑送进明珣的肩膀、门主吻她、跌跌撞撞地倒在床上、洗漱沐浴然后是肩膀上忽然落下的吻
嘶——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沈放舟就势一滚把脸埋进枕头里,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是被谢归晚整个从池子里捞起来直接塞到被子里的,所以绯红一路从颈后蔓延到耳根,沈放舟把被子裹得更紧,心想还不如让她忘了呢!
谢归晚见状笑了一声,两人起的都有些晚,她也没来得及束发,青丝悠悠闲闲地垂在肩膀与背后,落到白枕间的动作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懒散。她倚在床头,开口却很不怀好意:
“小剑客,你躲什么啊?”
“你还说!”
这个称呼简直是某些不好回忆的开关,沈放舟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了,她抱着被子缩在床角,表情很愤怒:“云别尘怎么是你啊?!你、你、你也不让云别尘告诉我——我被你骗了整整三年!”
“我的错我的错,”谢归晚从善如流地低头承认错误,只是依旧不忘把不是自己的责任抛出去,“不过云别尘是故意不告诉你的,这跟我可没关系。”
“哼——”
沈放舟恶狠狠地扑上前去,行事更加肆无忌惮,她捏着谢归晚的耳朵谴责不怀好意的年长恋人:“亏我还想办法给你炼丹熬药,怪不得你之前说你不需要这些修补神魂之伤的药材原来根本是这个。”
两人的距离现在很近也很恰好,谢归晚抬眸,能清晰地望进分外生动的恋人的眼眸,这个角度她很难克制自己不去吻她。
心里想的也就这样做了,谢归晚没太过分,只亲了亲恋人的眼睫,演技颇佳的天机门主就在沈放舟不善的目光中眨眨眼:“对不起——可是虽然药苦但我也都乖乖喝了,小剑客,这个可以弥补我的错误么?”
“你别叫我小剑客。”
“为什么?”
“怪不适应的,我现在还没办法接受云前辈和你就是一个人。而且、而且”
沈放舟想到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再看看身侧的谢归晚——
“而且,你这样叫我,我很容易分不清你们究竟是谁你方才还亲了我一口,这有点有点”
有点怪刺激的。
谢归晚闻言挑了挑眉,也就是这一瞬,她整个人气质就倏地变了,从温和内敛的玉石眨眼化作锐利出鞘的寒剑,开口连语气都清清冷冷,带着颇具深意的嘲讽:
“看来你真的认不清,究竟谁才是你的门主了。”
“”
沈放舟差点心跳骤停,真恨不得往后窜出去二十把尽穹苍的距离再毕恭毕敬地叫一声云前辈,不过等捕捉到谢归晚唇角的笑意后她就反应过来了。
“你又逗我!”
这下子是真有点生气了,沈放舟翻身,剑客极好的身体就叫她轻而易举地翻到了谢归晚的身上,知道了神魂之伤的真相那么出手就毫不客气,沈放舟抓住谢归晚的手腕威胁她:
“你再这样捉弄我,我就熬三碗药逼你喝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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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
“我不——”
谢归晚试着动动身却发现一点也动不了。分魂在外,这具身体平日动用的灵力堪称稀薄,但沈放舟早已经是实打实的元婴修士,更遑论身上人的身体素质比她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等等,她真的动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