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阅着信件的乔氏听?到阵阵脚步声,连忙抽出屉子将信件叠好?放入其中,听?到嬷嬷慌乱的嗓音时她往里递抽屉的手顿了下,纤细柔嫩的指尖撞上匣子时痛地她直皱眉。
冷风灌入怀中,刺得身子颤了下。
“夫人,世子回?府的途中遇刺,箭上染了毒,现下昏迷不醒!”
这下乔氏也顾不上那么多,慌忙起身看向?奔来的嬷嬷,“他人在哪儿!”
“已经被鹤一等人扶回?宣晖园。”田嬷嬷上前搀扶住步伐凌乱的乔氏,“老?爷和宋大夫都已经在院中了。”
乔氏舒下口气的同时想起已然人去楼空的宣晖园,心口再次被提起,“他被安置在哪儿。”
田嬷嬷垂眸看路之余还?抬手挥开挡路的枝桠,知道自家夫人担心的事情,道:“闻夕听?了您的话,主院早早的就已经熄灯,鹤一等人送世子进?院中时也是径直往书?房去的。”
收到信件时,乔氏沉默多时。
比起叫来人去寻秦桢,心中霎时间闪过的思绪是放她离去。
也知她既然遣闻夕送来,就说明人已然离府。
若是宣晖园下人们意识到秦桢不见踪迹,必然会大张旗鼓寻人,是以乔氏命闻夕回?去对外宣称她身体不适歇下,给足了她离去的时间。
秦桢听?闻沈聿白身受重伤的消息还?是翌日清晨。
思忖整夜的她还?是决定留在京中,只是幼时居住的小院是万万不能再住,想着在与国公府南辕北辙之处京郊买下宅子。
想通的她早早的就起身打算去看看京郊有无闲置院落,前去的路上恰好?听?到有人提到沈国公府。
秦桢愣了下,装作预备购入糕点的客人隔着帷帽打量着摆在橱柜上方的匣子,扬起的耳朵落在了那处。
“昨夜沈国公府事情你?们可听?说?”
“说是血水都浸湿了国公府门前,清晨才有下人得空出门清扫呢。”
“你?们说沈少卿好?端端的怎会遇刺,不会是……”
“姑娘,我的白玉糕!”
被唤醒的秦桢怔怔地垂眸望了眼?手中的白玉糕,细碎的沫渣溢满她的整个手心。
身后的人着意降低嗓音,再也听?不到他们的话。
秦桢沉默不语,良久才取出碎银递给掌柜的,“就要这份白玉糕。”
而后她抱起装着白玉糕的匣子悄然离去。
清晨的春日暖阳落在身上,烘得人暖洋洋的,可这刹那间秦桢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情绪。
往前走了几?步,又听?到有人提起沈国公府。
偌大的京城,仿佛都知道了这件事。
静伫在树荫下多时的秦桢深吸了口气,将落在心中的话语全都抛出。
他们已然和离,沈聿白如何都与她无关。
“我还?听?说沈夫人昨夜被惊到,看到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的儿子后倒下了,至今尚未苏醒,皇上还?命太?医值守国公府。”
闻言,迈出半步的秦桢步履停下。
隔着薄纱帷帽都能看清她神色间的惊诧,顷刻之间,陡然转过身朝着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走着走着,脚下的步伐愈来愈快,最初还?会撞到迎面而来的行人,越往后穿过人群的动作愈发娴熟,须臾之间便呈小跑之状。
跑了半会儿又取下碍事的帷帽,临近国公府时,秦桢早已气喘吁吁。
她弯身双手撑着双膝喘气,细碎的汗滴顺着脸颊滑下,掀起的目光望着不远处守卫森严的国公府,心知若是踏进?去再想出来会有多么不容易。
但是事关乔氏的身体,秦桢管不了那么多。
她深吸了口气,起身时眸光瞥见道熟悉的身影朝她奔来。
“姑娘!”闻夕跑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泪眼?婆娑地上下打量着秦桢,想要知道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过得不好?,可千言万语都只剩下一句:“您怎么不带上我。”
眼?前的姑娘脸颊被泪水浸湿,秦桢取出手帕擦去她脸上的泪光,扬眸看了眼?国公府侧门,问:“姨母如何了?”
“夫人没事,只是趁乱的谣传而已。”闻夕回?眸看了眼?身后的侍卫们,牵起秦桢的手悄然往府邸反方向?走,“夫人猜出您听?说这些消息后会回?来,特地命奴婢在此等您,这下您可不能再抛下奴婢了。”
秦桢这才松了口气,“昨夜发生了些什?么?”
“世子不知为何突然回?府,回?府途中遇到刺客,射来的箭沾了些许毒药,田嬷嬷告诉奴婢,世子下半夜时就已经醒来,并无大碍,说是药物毒性甚微。”
毒性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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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
秦桢眉梢微蹙。
但得知乔氏并无大碍心中也没了探知的心。
望着高门鹤立的国公府,她呼了口气转身离去。
纤细单薄的身影背对着高门,步伐洒脱而决绝,手中的帷帽薄纱随风扬起,恰似缰绳被人切断于空中飞舞的纸鸢。
透过门扇缝隙瞧见这一幕的田嬷嬷深深地叹了口气,挥手示意侍卫合拢门扇穿过鹅卵石径道走向?宣晖园。
乔氏就站在宣晖园门口。
田嬷嬷靠近低声道:“夫人,桢姑娘走了。”
也不再唤秦桢为少夫人,而是用回?了她未出阁前的称呼。
乔氏颔首,眸中闪过无奈。
田嬷嬷见状,道:“夫人为何不去见见姑娘。”
“我若是去了,以她的性子定然一步三回?头,拉扯之间若是被人看到,她还?如何走。”乔氏顿了顿,神思间也有不舍,“日后若是有机会,再说吧。”
乔氏所求不多,只要熟悉的丫鬟在秦桢身边伺候着,不是独身一人就好?。
她垂眸扫了眼?手中的和离书?,走入宣晖园,守门侍卫见乔氏前来纷纷侧目让路。
入春的季节,弥漫药草雾气的书?房仍旧烧着炭火,乔氏踏入书?房的刹那瞧见倚着床榻而坐的沈聿白倏地掀起眼?眸,和她四目相对。
看到是她时,那双清寡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些许失落之意?
乔氏也不知道是看错了还?是看花眼?,她推开书?房窗柩,迎着缕缕吹荡而来的春风,问:“可好?些了?”
“没事,轻伤而已。”沈聿白收好?手中的文书?,凛锐的眉眼?下满是清明,不似外头传言般伤痕累累。
遣人前来刺杀不过是想告诉他,不要再插手皇权争斗之事,是以他也‘顺着’那人的想法,对外称病远离朝堂。
乔氏颔了颔首,凝着他的目光落向?手中尚未开启的信封,递出给他的同时道:“桢桢走了。”
沈聿白微抬的手停在半空中,清冽的眸色蓦地变色,落向?粘贴工整信封的视线犹如昨夜袭来的利箭,锐利而又泛着寒光。
第27章
幽湛漆黑的瞳仁恰似未晕开的沉墨,深不见底。
修长指尖与?信封相触,信封上的刺骨寒意循着他的指腹递入心口,沈聿白眸光闪过狐疑,掠了眼密封信封,不明所以地仰首,“什么意思。”
乔氏:“……”
她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信封摊开到另一面,露出‘和离书’的字眼,甩入他怀中,“这是桢桢给你的,我?替你答应了。”
沈聿白眉眼微微蹙起,取过怀中的书信,浑圆小巧的字眼映入眼帘的顷刻之间,他陡然顿在原地。
和离书扔出后乔氏始终观察着他的神情,想要看清他对这段婚姻到底有何看法,谁知却见他一动不动,眸光错愕地紧紧盯着那?几个字,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聿白,你和桢桢不是同类人?,桢桢失去双亲渴望爱与?被爱,会倾尽所有的去爱一个人?,也?相信终有一日?会得到回应,而你自幼身处高位,不管是爱也?好权也?罢或是别人?的仰视甚至是他人?的妒忌,这些?你都从未缺失过。”
“你不会去在乎是否多一个人?爱你还是多一个人?恨你,你看不到桢桢对你的爱,封死的心也?感受不到她的心,这点是你父亲和我?的失职。”
“你口口声声地对我?说你会对她的好,但?在和三公主的合作上,你却没有做到,或者说,你根本就不相信桢桢。”
“别院的事情你本可先告知她再去行事,桢桢就算再难过也?会以大局为重陪你演下这场戏,可是!”乔氏越说越来气,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处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你认为她既然能够做出下药的事情,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做不出!”
“我?给?你机会让你自己去和她说,但?到头来你是怎么伤害她的!”
在这件事上,乔氏也?是留有私心的。
实际上大可由她去和秦桢沟通,但?她也?在赌。
赌沈聿白会不会和秦桢提及此事,若是说了,秦桢如何选择是自己的事情,若是没有说而是当面撞破,当下或许是痛的,但?是这股痛是能够令沉溺于爱意中的她彻底清新过来。
比起他人?千言万语的劝说,不如当头一棒敲醒。
这时?候,乔氏眸光瞥见沈聿白指尖微颤了下,心中沉了几分。
千万千万不能出现话本子中方才?会有的,女子离去后男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喜欢这事,这对她的桢桢何其不公平。
“沈聿白,你别告诉我?你心中有她。”乔氏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她断断续续地说完,“爱而不自知是最大的笑话,一个活生生的人?,享受着万千目光的你怎么会不懂爱。”
不过她的话语好似并未入沈聿白的耳,只见他指尖颤抖着撕开?密封完好的信封,露出封言简意赅的和离书。
乔氏还未瞧清和离书上的内容,倚在床榻上的人?忽而掀开?锦被下榻。
沈聿白欣长挺拔的身影稍显慌乱,挥开?门扇而出时?甚至还踉跄了下,毒素尚未清完的他撑着墙垣跌跌撞撞地走出卧阁。
乔氏拧眉跟着走出去,就见他单手撑着书案,另一手不知在寻着些?什么。
桌案上满是文书和书册。
沈聿白眸光寻着,单手翻阅的速度愈来愈快,但?始终找不到前些?日?子盖在最下方的书信,他眸光愈发冷冽,指尖怔了下后陡然挥开?堆叠在成册的文书。
一封信件静静地待在那?儿。
圆润流畅的字眼落入,沈聿白取来和那?封和离书上的字迹一一对应。
他的目光目光在两份信上停留了半刻钟,指尖落在‘君’字上时?,一股沉闷的气息霎时?间涌入心口溢上眼眸,气息如同钻心丝线般穿过他身体的每一寸,顷刻之间绵密丝线便将?他包裹入内,密不透风。
小舟是秦桢,秦桢就是小舟。
他陡然捂住胸口闷哼了声,喉间隐隐有股腥味滑过。
乌黑的鲜血骤然溢出,洋洋洒洒地落在桌案上,泛黄的纸张上被血渍浸湿,圆润饱满的字迹被乌血覆盖,吞噬了消散。
他的指腹慌忙擦拭过纸张上的血渍,可越擦消散的字迹越多,多到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字到底是什么。
嘴角血渍淋漓滴落,印在他凌厉的下颌上。
沈聿白眼前视线迷离,抬眸看向乔氏时?身影忽而颤了下,眸中划过绵密的痛,“娘,她去哪儿了?”
桢桢走了。
一刻钟前,他的母亲告诉他,秦桢走了,他的小舟走了?
涌到嘴角的血骤然洒出,沈聿白眼前微黑,陡然倒下。
触目惊心的一幕落入乔氏的眼中,吓她身影颤抖了下,颤着音唤着:“快!快去请陈太医来!”
值守在宣晖园的陈太医不过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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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赶到了。
擦拭着沈聿白嘴角血液的乔氏连忙后退几步让位给?他,指尖绞着帕子焦急地看着。
陈太医把?了下脉,指腹划过血迹尚未干枯的手臂,闻了闻。
良久,他皱起的眉梢落下了几分,拱手对乔氏道:“沈少卿并无大碍,只是一时?之间气急攻心而已,待老夫开?上些?许安神药,一日?一用,过段时?日?就会恢复。”
“气急攻心?”乔氏喃喃道,眸光掠向床榻上眉梢拧在一起的沈聿白,又看向不远处大开?的门扇,对陈太医道:“多谢陈太医,麻烦您了。”
“沈少卿为朝付出,这是老夫该做的。”陈太医摆摆手,也?受不起国公夫人?一拜,“老夫先去开?方子,夫人?留步。”
乔氏递了个眼神示意田嬷嬷送陈太医出门。
目送陈太医离去后她不疾不徐地收回目光,落向眼眸阖紧的沈聿白身上。
血渍虽已经?擦拭去些?许但?还是留有印子,她抿了抿唇走出卧阁,眸光扫过桌案上字迹尤为相似的两份信,叫来鹤一。
入屋的鹤一一眼就看到桌案上的信,心中暗道不好。
不过乔氏并没有看他,视线在两封信中来回交替,不可思议的想法涌入神思时?她抓着信的手紧了紧,抬眸之余瞥见鹤一好似十分担忧她手中紧拽着的信,沉着脸,“这封信是何人?送来的。”
鹤一垂着头,不知该如何说起。
乔氏替他说了,“我?的儿子心中始终都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对吗?”
虽是疑问,言语中充满了笃定之意。
顶着凌厉目光的鹤一头又垂了几分,心知乔氏是如何宠少夫人?,若是真被她知道这事,不知该如何收场。
问出的两个问题得不到半个回复,乔氏不知是该夸这群跟在沈聿白身边的人?还是出言骂上一番,她深吸了口气直白地点明:“你可知这来信人?是桢桢。”
鹤一猛地抬起头,满脸错愕。
乔氏扫了眼桌案上的两封信件,微阖眼眸。
不知这都是些?什么事!
但?不论如何,她的桢桢受到的苦难是真的,是这一封又一封的过往信件并不能抵消的难。
乔氏沉沉地叹了口气,收起和离书装入信封中,“给?你家?大人?。”
鹤一满眸不解地接过信封,看清信封上的‘和离书’时?也?是怔在原地,愕然地看向乔氏离去的背影。
国公府中所发生的一切秦桢全然不知情。
和闻夕穿过国公府街道走入另一条街时?,秦桢才?停下了脚步。
跟着她的闻夕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姑娘,不走吗?”
秦桢回过身,看着眸光欣喜的闻夕,心中闪过些?许难言的情绪,抬手整了整她绑着双丫髻的绸带,道:“我?这次离开?尚且不知道要去向何处,也?不知道往后的日?子会怎么样?,你跟着我?离开?,或许会受苦,不如留在……”
“姑娘。”闻夕抿唇打?断她的话,眼眶微红,“你是不要奴婢了吗?”
秦桢当然不是,“我?只是不希望你跟着我?吃苦而已。”
说到底,高门府邸中的贴身丫鬟过得甚至比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还要甚,闻夕跟在她身边多年,就是留在府中姨母也?定然不会亏待她,何必跟着漂泊无定的自己四处操劳。
闻夕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抿唇道:“可是遇到姑娘前,奴婢过得本就是受人?欺负的日?子,奴婢幼时?手忙脚笨,姑娘本就有更好的选择,但?还是在一群人?中选中了奴婢,那?以后奴婢才?成了别的丫鬟小厮羡慕的人?。”
“而且今日?奴婢出来时?,夫人?就有问过奴婢的想法,奴婢选择了跟着姑娘走的。”
闻言,秦桢嘴角微启。
没想到她出来前还有这么一遭,她呼了口气:“跟着我?你会受苦的。”
“奴婢不怕吃苦。”闻夕忙道。
秦桢久久地凝着她,沉默许久,扬唇笑了笑。
“那?以后你也?不要再奴婢长奴婢短了,我?不是什么高门姑娘,也?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就只是秦桢而已。”
这些?话她跟闻夕说过多次,但?闻夕每次都当作耳旁风,也?跟她说若是不奴婢长奴婢短,那?些?个眼珠子有脏东西的不知道该怎么数落院中没有规矩可言。
顿了顿,秦桢见闻夕眸中闪过纠结,又道:“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不要你跟着我?了。”
“奴……”闻夕开?口一刹那?连忙止住嘴,改口道:“我?愿意的,只要能跟在姑娘身边,我?自是愿意的。”
秦桢霎时?间笑开?了颜,又道:“也?不要再叫我?姑娘,就唤我?名字。”
“不可。”闻夕这下毫不犹豫地拒绝,也?不等姑娘再说什么,掏出了袖中的信封给?她,转移话题道:“这是夫人?让我?带来给?姑娘的,夫人?说姑娘独身一人?离开?京城并不是上上选,留在京城若是以自己的名义买下宅邸终有一日?会被查到,这是夫人?母家?在京郊购入的院落,这么些?年也?没有人?居住,姑娘可暂时?到那?儿落脚,日?后再想着购宅邸之事。”
秦桢闻言,错愕地打?开?信封,果然看到信封中叠放整齐的地契。
她没想到,乔氏不仅不责怪她的离去,甚至还给?她准备了后路。
“夫人?还说,若是姑娘住在这儿,她有时?也?能寻寻姑娘,若是京中有其他异动消息也?能够及时?递给?姑娘。”闻夕将?乔氏叮嘱于她的话一点一点地道出,“夫人?还说,得些?日?子她空了,再将?姑娘屋中的玉石以其他名义送过来。”
秦桢紧抿的唇瓣颤了颤。
抬起的眸只能看到其他府邸的墙垣,再也?看不清国公府的影子。
她手心紧紧地拽着这份地契,眼眶中漫起了不知名的雾气。
良久,秦桢掀开?裙摆缓缓地跪下,隔着层层墙垣给?乔氏磕了道离去时?来不及磕的头。
磕完头后,两人?也?不在这儿多做停留。
围着帷帽的秦桢也?没有直接去临近酒楼的宅邸,而是先回了酒楼,酒楼的掌柜的听闻她们要退客房时?也?没有着意阻拦,而是爽快利落地将?余下的银钱退还。
离开?酒楼时?,睨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他们不知去向何处。
秦桢没有叫住他们,而是去向了他们相反的方向。
他们本就是萍水相逢之缘,又何必出言叨扰。
远在京郊的宅邸已有多年无人?居住,可院中却被收拾得甚是干净,就好似有人?着意来收拾过一番,二进二出的宅邸自然是无法与?国公府相比拟,但?对于秦桢而言已经?是很?不错的去处。
离开?国公府时?秦桢身上带的东西并不多,闻夕离开?时?为了不引人?注目除了地契之外其他身外之物也?是一点儿都没有带,两人?在院中转了一圈后便开?始采买日?常所需物品。
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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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的市集比不得长安、永乐等街道,但?也?是应有尽有。
新入屋所需采买的东西并不少,银钱恰似崖间瀑布奔腾而出,止都止不住。
秦桢知晓,若是如此花费下去且无收入,这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是以翌日?入了夜后也?冒着风险,留下闻夕收拾府邸独自一人?带着早前就已经?制作完善但?始终不忍挂出的玉饰前往璙园。
她到长安街时?,璙园还未闭门谢客,街道两侧的人?影也?不少。
思忖须臾,秦桢去向璙园的偏门,有节奏地叩了五下门。
不多时?就听到一阵急行而来的脚步声,门扇推开?,来的人?是李掌柜。
秦桢掀开?帷帽,露出容颜。
这本就是他们留下的暗号,李掌柜也?没想到秦桢深夜会来到这儿,他向后看了眼没看到其他人?,疑惑地问:“只有姑娘一人??”
“嗯。”秦桢颔首,迈过门槛走入璙园,“我?来寻掌柜的商议些?事情。”
相识多年,李掌柜还是头次听到她用到‘商议’二字,心中顿时?意识到此事的重要性,引路道:“姑娘这边走。”
已到深夜,但?璙园雅院人?烟繁多,偶尔还能听清其他雅院传来开?石的声音。
两人?就近寻了处寂静的雅间。
李掌柜看着桌案上的几样?玉饰,样?样?栩栩如生,他捧起样?玉鹤,疑惑地问:“姑娘这是?”
“这些?玉雕,还要麻烦李掌柜帮我?挂起。”秦桢眸光挪开?,呷了口清爽的茶水醒神,“日?后我?会让闻夕经?常给?您送来些?玉饰,届时?还要麻烦掌柜的帮忙挂起。”
“经?常?”李掌柜喃喃。
过去的几载中,闻夕送来的玉饰聊胜于无,一年四季中能送来四次已然是多的。
可这次秦桢独自送来的玉雕,足足有五样?,且看起来样?样?都放了段时?日?。
想着想着,李掌柜忽而想起昨日?听到的传闻,人?人?谈起皇家?别院中的事情时?都宛若当时?纷纷在场,不少人?都为沈家?少夫人?不值,可这世道就是如此。
如今看秦桢独自送来玉雕,他心中有了些?许猜想,不憋在心中试探性问道:“姑娘是从沈家?出来了吗?”
秦桢摩挲着茶盏纹路的指腹微顿,不语。
李掌柜是聪明人?,见状也?就明白了。
他沉吟须臾,道:“姑娘,我?那?日?说的事情,您考虑下。”
那?日?说的事情?
秦桢微顿,不明所以地掀起眼眸看向李掌柜,目光对上的刹那?间她才?想起,长公主的盛筵正在筹办中。
“以您的才?华不应该被拘于这小院中,若是参与?那?场盛筵,就算不是一飞冲天也?定会被更多的人?知晓祁洲。”李掌柜收好那?几样?玉雕,小心翼翼地放回匣子中。
他不再言语,而是等待着秦桢。
秦桢心知李掌柜说的是对的。
此前她不参加这些?活动,是不想被更多的人?知晓祁洲。
祁洲的名号要是被更多的人?知道,说不准会有其他手段通天的人?找出证据证明秦桢就是祁洲,彼时?的她并不想受到那?么多的关注,也?不愿因自己而叨扰了国公府平静的生活。
但?现下她已然脱离国公府,往后也?就只有她和闻夕两人?。
若是参加盛筵,就算只是小有名气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受困于钱财,且她的才?华也?得以展露。
秦桢抿了抿稍显干涩的唇瓣,呷了口茶水润喉。
她需要再考虑考虑,“多谢李掌柜,这件事我?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参加长公主举办的盛筵,必然需要和长公主交流,可那?日?别院相见,秦桢不是不能看出长公主对章舒墨的宠溺。
而现在她和沈聿白和离的消息还未传出,在其他人?眼中她仍旧是沈聿白的妻子。
她在世人?眼中,只要有一日?还是沈聿白的妻,就无法真正地脱离他。
思及此,秦桢叩着桌案的动作停了下,抬眸看向李掌柜,“我?还需要麻烦您帮我?一件事情。”
说罢便将?心中的想法脱出。
李掌柜越听神情愈发凛起,直到听完秦桢所言他方才?缓缓地回过神来,惊愕地看向眼前的女子,言语间那?双精致的眼眸中都盈溢着亮光。
良久,他笑着颔首,“说来惭愧,我?和姑娘认识多年,虽知姑娘心思灵捷却觉得您久居深院浪费了,姑娘也?不愿被太多人?注目,我?有时?都在想,若姑娘您是男子该有多好,这样?您的才?华也?会得以展露。”
这世道就是如此,男子比女子要来的容易。
若祁洲真如世人?所言是位世家?公子,名声必然会比现下盛,而不是拘于这小部分的人?群中。
秦桢不语,沉默良久后她对李掌柜笑了笑,“您的提议我?这两日?会好好考虑,今日?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她戴上帷帽,哪儿来的就往哪儿离开?。
偏门被关上的刹那?秦桢余光瞥见道熟悉的身影领着人?往这儿来,她眸光凛起忙想往后退,可门扇早已经?被落了锁,眼看着沈聿白就要走向此处,她静下神来抿唇朝着反方向走。
可谁知这时?候身后的脚步声也?愈来愈急促,好似真的朝她而来。
秦桢深吸了口气,穿过巷子拐角,不多时?也?听到了那?道熟悉的脚步声。
她确定了,是冲着自己来的。
秦桢边加快脚下步伐边四处望着,看看有无藏身之处,可走了上百步都没有瞧见能够容身的地方,心中也?愈发的焦急。
“秦桢。”
熟悉的清冽低沉嗓音响起时?,秦桢眼眸霎时?间瞪大,暗道不好,不过也?只当他口中的‘秦桢’不是自己,全然漠视地继续朝前走。
沈聿白视线一错不错地凝着前方的身影,虽有及腰帷帽挡着,可身影仍然肖像秦桢的背影。
前边的姑娘还未停下步伐,沈聿白微眯眼眸,唤道:“小舟。”
秦桢听到这个名字时?心中倒没有任何的想法,只是吊在心口多时?的那?根弦被人?慢条斯理地落下。
这道圆润饱满的字迹是她耗费了多个日?夜练就的,那?些?纸张上只要出现点点与?她字迹相符的字眼时?,她便会烧掉那?份信件重新撰写,每每回复一封信都要耗费她多个日?夜,冬日?的深夜中时?常冻到手指发麻。
是以离去的那?日?,秦桢着意使了这道字迹。
她的过往,不应该就此被淹没。
她想将?过往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不能带着过往离去,日?后想起时?指不定会后悔。
既然选择了离开?,秦桢就不想后悔。
身后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她的心也?愈来愈沉,但?她的步伐也?不曾停下过须臾,而是径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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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穿过小道走向另一处拐角处,踏入另一条径路。
踏入径路的刹那?间,忽而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
是叶煦。
第28章
随风扬起的帷帽纱帐露出双略显不安的眸子。
皎洁精致的容颜在夜色衬托下恰似从天而降而仙子,落入凡间时突遇异事方才?如此。
忽明忽暗的灯火掠过叶煦的眼眸,神情中似狐疑似惊诧,猜测这个时辰她为?何会在这儿。
秦桢没?时间和他多做解释,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抬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回眸望了眼,抿唇微微颔首不做停留地越过叶煦和梁钊两?人。
叶煦凝着她的背影,身形矫捷如兔,身后是阵阵脚步声,有人在追她。
思?及此,他眸光微凛,和梁钊对视须臾间两?人一人朝着秦桢离去的方向追去,另一人径直向左踏入另一条长街。
加快步伐的秦桢听到身后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心?口跃起的幅度愈大?,狠狠地敲击着胸脯。
她不明白,明明早前才?听闻他卧病在榻,为?何夜间会遇到他。
可没?等她想明白,有道微风袭来。
手腕被擒住的瞬间,秦桢差点儿惊呼出声,顷刻之间,有道温热掌心?覆上她的唇,将所有的惊呼都锁入密闭空间中。
下一瞬,略显熟悉的低沉嗓音印入她的耳鼓。
“是我,叶煦。”
眉眼及他肩头的秦桢仰起头,透过薄纱落入他闪烁着亮光的眼眸中,她不明所以地垂下眼睫看了眼被捂住的唇,示意?他松开。
不过叶煦好似没?有瞧见般掠过她,看向了不远处。
秦桢循着他的眸光望去,睨见一道墙角,她抿了抿唇,抬起手准备要奋力?推开他之际,又听到他说:“无奈之举,多有得罪。”
说罢牵着她的手不顾她意?愿地往那儿去。
秦桢咬着唇,谁知还未走?到角落时身后的阵阵脚步声已?然来到。
须臾间,她眼前忽而?一亮,帷帽被人掀开随手丢入某个篓中,肩颈被男子硕大?的手掌覆上往后推着,背脊碰上坚硬墙垣的瞬间痛得她眉梢狠狠地皱起。
一来一去之间覆在唇梢上的手松开,秦桢压低嗓音呵斥:“你在做什么!?”
“抱歉,等会儿再和你解释。”叶煦眸光斜斜掠去,瞥见径路上踏来的欣长影子,拧了拧眉。
秦桢余光也瞥见了这一幕,正要开口之际忽而?察觉到叶煦逐渐压下的身影,眼眸中男子的面?容愈发清晰,还未等她开口唇梢忽而?再次被大?掌覆上,男子的眼眸与她仅差半根手指的距离。
顿然放大?的面?容吓得秦桢瞪大?了眼眸,惊愕地盯着眼前的人。
男子的薄唇印在他的掌背上,不同频率的呼吸交织萦绕。
稍重的呼吸撒落于鼻尖,勾得秦桢鼻尖做痒。
“梁钊已?经去寻和姑娘相似打扮的女子,姑娘不用出声,沈少卿那边由?我来应付。”
叶煦的嗓音隔着温热掌心?透来。
秦桢被吓得心?口跳得极快,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他稍显疑惑的‘嗯’声传来时,她才?回过神来颔首。
少顷,沉稳的脚步声走?来时她眼前一黑,叶煦修长有致的背影挡在身前,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叶煦不疾不徐地转过身,指腹擦拭过唇角,抬起的视线对上神情晦暗不明的沈聿白时,他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道:“大?半夜的,沈大?人这是又在追些什么。”
沈聿白眼眸半敛着,淡淡地瞥了眼他身后荡起的裙摆,“大?半夜的,叶公子不在酒楼这又是在做什么。”
“这就和沈大?人无关了。”叶煦似笑非笑地说着,同时手往身后探了探,隔着袖子扣住秦桢的手腕,“听闻大?人昨夜遇刺,本?想寻个时间前去探望,现下看来大?人似乎并无大?碍。”
沈聿白淡漠不语,也不想浪费时间和他在这儿交谈,抬腿间灯火忽而?掠过身后女子的裙摆,略显眼熟的藕荷色映入眼帘,他步伐微顿。
凌厉的眸光抬起,漫不经心?地滑过叶煦,落在了他的身后。
往前一寸的修长影子覆来,绷着颗心?的秦桢霎时间觉得喘不过气来,满身心?的神思?都落在那道影子上。
她听到沈聿白问:“叶公子身后的人是谁,不打个招呼?”
叶煦垂在身后的手倏地被道柔软的手心?扣住,紧紧地反握着他的手,他垂眸接着灯火睨了眼,又快速地收回视线,对着抬步而?来的沈聿白道:“沈大?人,我家夫人害羞胆小,今日被你撞上已?经让她难以忘怀,若是探头和你撞面?,她往后都不会随我出门?了。”
“叶公子何时成的婚,我倒是没?有听说过。”沈聿白沉声说着。
他可没?有忘记,那夜送秦桢回府的是叶煦和他的友人。
叶煦不动声色地和他对视着,“是还未成婚,但也是叶某挂在心?上的人,说是夫人也不为?过。”
沈聿白眉心?动了动,不信。
“姑娘,你的玉佩掉了!”
陌生的声音划破天际,叫醒了盘踞于树干上的鸟儿,惊得它们振翅乱窜。
沈聿白斜眸望去,掠见道戴着帷帽的身影急匆匆地穿过人群离去,长街人群中仅有她一人戴着帷帽,错落烛火映衬下甚是夺目。
他微怔了下,回眸掠过叶煦,快步上前。
叶煦眼疾手快地抬起手挡住身后女子的面?容,露出他们十指交扣的双手。
女子的纤细手腕间空无一物。
沈聿白眸色暗了几分,倏时转身朝着另一条街道走?去。
直到他们一行人的身影消失于揣揣人群中,叶煦才?松下了挡在身前的手臂,“他走?了。”
躲在他身后的秦桢闻言小幅度地探出头望去,目光所及之处掠不见那道身影时她心?中方才?松了口气,屈膝行了道拜谢礼,“多谢叶公子出手相助。”
温和恬静的神态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淡淡的温柔,叶煦眼角扬起须臾,学她那日的语气道:“举手之劳的事,秦姑娘就当我是多管闲事。”
被打趣的秦桢轻怔,对上他揶揄的神色时也是想起不久前的自己,不由?得一笑。
叶煦弯身取出丢在篓中的帷帽递给她,“沈大?人应该还在寻你,若是不介意?,我可以送你回酒楼。”
“我已?经寻到住处搬出来了。”秦桢不再戴上帷帽,而?是将其抱在怀中,跟着他走?出巷子,“叶公子多次相助,我没?齿难忘,也不知我有什么能够帮上公子,但公子大?可提出,我若是能——”
“不如将你手中的玉坠子赠我成对如何。”叶煦视线扫过她握成拳的掌心?,知晓那儿圈着她不久前收起的玉珠子,与他收藏家中的玉珠子恰好是一对,“另一串玉珠子就在我家中收着,能成对往后赠予我的夫人,自是再好不过。”
闻言,秦桢摊开掌心?,粉白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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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的玉珠子在烛火照耀下闪烁着微光,漾起纷飞柳絮。
她伸出手,但是……
“这串珠子我戴了些时日,你要是不着急等些时日我再制上一对镯子赠予你。”
“不用,这个就很好。”叶煦取来她掌心?的玉珠子,珠子上还带有她掌心?的余温,不算热但也能够暖人掌心?,“祁洲的作品,想来应该不会有人嫌弃。”
秦桢不是第一次听到他提起祁洲,言语间都是欣赏之情。
久居深宅的她实际上不曾听过如此多的溢美之词,祁洲这个名字对她而?言也不过是多年前随口定?下的,并未有过多的实感。
偶尔闻夕会告诉秦桢,祁洲的作品有多么受欢迎她都没?有在意?过,还会认为?是闻夕在逗自己开心?。
可遇到叶煦和梁钊之后,祁洲这个名字好像有了些具像化。
最初秦桢听到他们夸祁洲刹那并未将那些美言落在自己身上,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就是祁洲,祁洲就是她。
思?及此,秦桢抿了抿唇,目光凝着身侧人斜长的影子,问:“你觉得祁洲如何。”
“嗯?”叶煦不明就里地看向她,看清她眼眸中的困惑时沉吟须臾,慢条斯理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祁洲这个名字吗?”
秦桢摇摇头。
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想来应该是三年前,那年我承长公主的意?来到京中,来前就知璙园汇聚了多位名家之作,若是想要寻来他们自然需要前去璙园,不过说来也是很巧,我去璙园的那日,我所想寻的几位小有名气的匠人作品都已?经被买下珍藏。”
“我本?以为?那日会无功而?返,恰巧碰见李掌柜挂上一盏只有手掌大?小的玉笼。”叶煦顿了顿,停下步伐看向秦桢,又道:“我一眼就相中了玉笼,看到玉笼旁边挂着的名牌,问过身侧的小厮方才?知道这是近两?载才?入璙园的匠人,只展出作品,无人知晓他是谁。”
听到小厮那么说,叶煦也就来了兴致。
不过当时也不仅仅是他看中了玉笼,还有一位眼生的男子也相中了玉笼,都说价高者得,那日漫天开口的是那位男子,而?他只是最初开口询问的,但最终玉笼归予他。
询问掌柜的后叶煦方才?得知,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祁洲并不缺钱,讲究缘分在一眼之间。
谁先?相中了,玉饰便属于谁。
不过不论叶煦如何游说,李掌柜都不愿告知他祁洲到底是何许人也,只说祁洲不过是位初出茅庐的匠人,比不上其他名家,若是有缘自会相识。
但叶煦却知道,这位初出茅庐的祁洲,不会被淹没?入长流中。
过后的一年他又来了京中,恰如他所想那般,仅仅是一年的时间,祁洲的名声早已?被更多的人知晓,他的作品不再是那一眼之缘,因为?会有不少人苦苦等于璙园,只为?他的作品而?来。
后来,就是在京外,他也曾听人提起过祁洲。
但无一例外的是,没?有人真正地见过祁洲,也没?有人知道祁洲到底是谁,仅仅是存在于大?家口口相传之中。
“有人说祁洲面?丑如鼠不愿见人,怕世人见到他的样貌后会对他的作品产生疑议,也有人说祁洲容貌惊人,怕世人见到他后会只将目光放在他的脸上,但更多的人是说祁洲是某位世家小公子,雕刻仅仅是兴趣爱好,不愿他人打扰自己的生活。”
“没?有人想到的是,祁洲是位女子。”
话音落下,微风都止住了。
秦桢不知道这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不过最后的传言也将她的想法猜的七七八八,不过是猜错了男女。
“你为?何不愿别人知晓你是祁洲?”叶煦垂下眸,眸光一眨不眨地落在她的身上,想起适才?的场景,道:“似乎沈大?人也不知道你就是祁洲。”
不知何时,他们走?入了热闹长街,街道人影交错往来,商贩的吆喝声萦绕于上空,很是热闹。
“他不知道。”秦桢微抿的唇瓣绽开。
沈聿白只知她喜好玉石,也喜好玉饰,不知她还喜欢雕刻,更不知道她就是祁洲。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
知道她是祁洲又如何,不知道她是祁洲又如何,左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秦桢的视线掠过某处摊子,老师傅手法矫健稳重地勾勒出一幅幅糖画,矫捷长龙长啸虎群,每一样都夺人目光。
儿时她最喜欢的就是糖人,每每随爹爹上街时,两?手都会握着两?个糖人回家。
娘亲嘴上随会说着惯坏了她,但从不曾让爹爹不再买给她。
“你知道怀安吗。”
陡然出现的名字让叶煦微微挑眉,这已?经是位老工匠了,成名之时他尚是少年,了解不多,“自然听说过,不过让他一举成名的作品现下不知去向何处,连他也在那场宴会后不知踪影。”
秦桢淡淡地‘嗯’了声,点头道:“他叫秦怀安。”
“秦……”叶煦怔忪,诧异地侧眸看向神情自若的女子。
“是我的爹爹。”秦桢神思?微微飘起,想起年幼时的场景,踏破家门?的人来往冲冲,多是她不认识的人,人人都夸赞着父亲的作品,她看着父亲从喜悦到满面?愁容,“也是我的启蒙师傅。”
叶煦拧眉。
来京不久后他就听说过沈家少夫人的事情,知道秦桢的双亲早在多年前就不在人世。
“爹爹受邀参加一场宴会,宴会上他饮了酒水,回程的路上磕着了地,当场死亡。”秦桢收回目光,不再看向那一串又一串勾起她心?中往事的糖人。
她的爹爹幸,也不幸。
幸在于离开世间前,他的才?华得以享世。
不幸于这份才?华并不能得到过多的展示,他的作品永远都只有那一个。
听闻此事的叶煦哑然,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翘起的眼眸渐渐落下,暗淡无光的神情令整个世间的星辰都消散了。
曾经不愿提及这段往事的秦桢此刻深深呼了口气,压在心?中的巨石好像轻了那么一点点。
思?及此,秦桢心?下有了决定?。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说罢她颔了颔首,头也不回地走?入人群离去。
回到府邸时闻夕焦急地在外头踱步,见她终于回来后紧忙跑上来,“姑娘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去寻您了!”
“回来的时候遇到点事情而?已?,没?事。”秦桢对她笑了笑,又道:“有件事我想让你帮我跑一趟。”
闻夕不解地跟着她回院中,“什么?”
珑吟收于匣子中。
秦桢打开匣子,大?概有两?个男子手掌大?小的玉雕露出,玉雕盘啸戏水游龙神动形移,龙须隐见而?飘扬,雕刻线条流畅婉转。
她将珑吟放在一侧,取出压在匣子最底下的画册,“你明日跑一趟迎安街,将这份画册交给长公主府的管事,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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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洲递来作品。”
闻夕摩挲着画册的动作稍稍顿了下,诧异地抬眸看向眸中含着点点笑意?的姑娘,“以前劝姑娘时,姑娘都不愿参加,今日怎么出去一趟就改变主意?了?”
装着珑吟的匣子再次被合上,雕刻多时的珑吟再次被封入匣子中,秦桢掌心?撑着匣子上方,“有了另一样想要完成的事情。”
和他人不同,秦桢在这一行的启蒙师傅是自己的爹爹,早早的就已?经展露出天赋和灵性,若是以利益为?先?的人家怕是早就将孩子推出。
可秦家不同,秦怀安深知这一行的严峻,灵性和天赋不过是一时的,若是不好好引导再高的天赋都会被摧毁,是以他也不曾做过拔苗助长之事。
他常常对秦桢开玩笑道,若是长大?后还喜欢玉雕,定?会女承父业享誉后世,流芳千古。
但没?过多久秦怀安骤然离世,为?了避免母亲不睹物思?人,家中的玉石都被收起,秦桢也不再碰过玉石,直到来到沈国公府。
乔氏还记得她幼时的喜好,一问下才?知道背后的事情,也不愿她就此放弃自己的喜好,又开始领着她往这一行走?。
然而?彼时国公府甚是夺目,当朝男子最早入仕之龄为?十八岁,年仅十五的沈聿白被圣上钦点入仕,一时间国公府风头无两?。
往后的时间中,沈聿白受到重用仕途节节高升,若是借住于国公府的秦桢崭露头角,怕是会引起更多的关注,麻烦也会随之而?来。
她不过是借住于国公府,若是给国公府带来麻烦,便真的成了众人口中的‘白眼狼’,是以她才?放下了这件事。
也是后来听闻幼时所居的院子被秦家大?伯大?伯母卖出,又遇到了日日游说的李掌柜,她才?生起用别名售卖玉雕的心?。
现下离开国公府,不论是出于生计考虑还是往后多年的顾虑,她都必须付诸行动。
翌日清晨大?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闻夕已?经踏着雾色前往迎安街,留在院中的秦桢找出前日采买的新工具,搬出珑吟迎着朝阳打磨。
日照垂挂高山之时,闻夕还未归来。
心?不在焉的秦桢收起工具,来到门?口四下观望着,都没?有瞧见她的身影。
距离闻夕出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秦桢在门?口等了一刻钟还是没?有等到闻夕,她沉吟须臾转身回到院中披上帷帽朝着长公主府的道路去。
不过还未走?出几步,她就瞧见闻夕的身影拐入巷子,跟在她身后的是叶煦和梁钊。
闻夕看到自家姑娘一副出门?的装扮,连忙跑上来,“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秦桢挥开帷帽,“想着去找你呢,怎么去了那么久?”
说到这个,闻夕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家姑娘。
良久,方才?道:“姑娘,长公主要见您。”
第29章
长公主要见自己,秦桢并不意外?。
不过长公主听闻过祁洲这件事,倒是让她稍感惊讶。
对于跟着闻夕而来的叶煦和梁钊两人,当下比起其他事情更让她狐疑。
来者即是客。
秦桢也不扭捏,请他们进了院中。
闻夕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斜斜地瞅了眼慢步在后的两人,小声道:“长公主听闻是祁洲递来的画册,当下就请了我入公主府,这两位公子就在府中,言语间的意思?好像是认识祁洲,长公主也就命那位姓叶的公子先来和?姑娘交流。”
秦桢闻言眉梢扬起些许,垂眸望着余光中那道修长身影,金色炽阳洋洋洒洒地笼罩着他,炽阳余晖斜斜地落在他的身后,徐徐清风勾起阵阵桃花香,萦绕在侧。
叶煦和?长公主相识。
如此一来,他那日出现?在别院也是情有可原。
落座须臾,闻夕端来茶盏,是两杯温水撒入些许桂花做点缀。
“院中没?有清茶,两位公子多多担待。”秦桢不喜茶的苦涩之味,也不曾想过入住短短几日就会?有人上?门做客,是以也没?有清茶相待。
“无妨。”叶煦修长手指一点一点地笼住茶盏,端坐于?桌案之前,他眼前的女子嘴角噙着点点笑?意,对他们的到来不甚惊讶,“秦姑娘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
“不清楚。”秦桢摇头,说罢她眸光掠过叶煦指节上?的扳指,若有所思?地道:“上?次曾在别院中见过你一面,那时长公主也在,不巧今日闻夕又在公主府遇见叶公子,如此想来,公子自是帮殿下做事的。”
且叶家又以买卖玉石为主,又在听闻他和?祁洲相识时命他前来,所有的一切不言而喻。
叶煦扬唇,缓缓笑?开。
他垂眸拨弄了下手中的扳指,方才道:“三载一度的盛筵是由叶家所承办的。”
秦桢对此算不上?意外?,但?是听他这么说是着实是惊讶了一瞬,她沉吟须臾,问:“不知长公主今日是何用?意?”
这么些年,她曾听过长公主会?提前面见工匠,就是没?有听说过会?派人前来提前探寻。
思?及此,秦桢睨了眼院中收整着坠落花瓣的闻夕。
仅有的几次和?长公主碰面的时候,闻夕都碰巧没?有跟在她身边,由此她才让闻夕亲自跑一趟,但?想来效果?甚微,就算长公主不认识闻夕,她身边的丫鬟婢女们想来也会?对各府姑娘身边的丫鬟有那么些许熟悉。
果?不其然。
呷了口?茶水的叶煦道:“殿下已经知晓你就是祁洲。”
比起直白告诉闻夕,长公主在听闻他和?秦桢相识时,自然而然地叫他跑一趟。
闻言,秦桢抿了抿唇。
她和?长公主相识甚浅,一时之间也摸不清她的想法,且不论这个,她和?沈聿白的那桩已然消散的婚事,又是否会?在其中掺入些许不愉之事。
邀约定在了五日后的傍晚,相约的地点也不是在公主府,而是永乐街的遥廷轩。
这五日的时间中秦桢除了偶尔会?出门散散心,早晚多是在书房中雕刻尚未成型的珑吟。
永乐街与长安街不过一墙之隔,两条街的商铺酒楼却全然不同,长安街奉行民以食为天多是酒楼酒肆,永乐街则是各类稀奇古怪的铺子,疼训裙看文看漫看视频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加号四弍2而五九爻死七偶尔参杂着几处供人听评书的饮茶之地。
而这其中遥廷轩又甚是特殊。
若不是曾听乔氏提起过,秦桢也会?和?其他人相似,想着这儿不过是随意一处的听评书之地,但?实则不是,这儿名义上?是内阁宰辅杨大人之子的家底,真正的掌权人却是当今圣上?。
彼时为了防止秦桢无意踏入此处,乔氏还和?她细细说过里边的门道,所以这些年她也从未踏入过遥廷轩,这还是第?一次。
秦桢右脚方才踏入遥廷轩,便有一打扮得体的丫鬟上?前,不卑不亢地福了福身,比了比西侧楼梯的位置,道:“秦姑娘请随奴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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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遥廷轩处于?歇业时分,楼宇中除了小厮就是丫鬟,都垂着眼眸目不斜视地做着手中的事。
顶层仅有四处厢房,门前都空无一人。
丫鬟领着她走到靠近边缘的厢房,微微侧身后抬手叩了叩门扇,“殿下,秦姑娘到了。”
不多时,门扇被人从里边推开。
与随意倚于?软榻上?的长公主目光相对之际,对着她眸中饶有兴致地打量,秦桢垂下眉眼福了福身,“民女秦桢见过殿下。”
“起来吧,随意找个地坐。”
秦桢道了谢,将?手中的匣子递给来人。
半卧在榻上?的长公主章玥微微抬手,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走到桌案前坐下,她睨了眼已然被掀开盖子的匣子,望着匣子中尚未成型的珑吟,饶是有心理准备,依旧是被它?所惊艳到须臾。
她挑了挑眉,扬手示意秦桢落座。
眼前的姑娘眉眼染着淡淡的笑?容,可落在他人眼中却宛似春日间最为耀眼的芍药,只是芍药本身着意隐藏了自己,隐入随处可见的杂草灌丛之中。
秦桢坐下,坐在对面的长公主慢条斯理地拂去茶水中的浮末,呷了口?茶水后才抬眸看来。
她问:“听说你和?沈大人和?离了。”
秦桢微怔,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探究眼神,也不否认:“是的。”
她这些时日没?有出门,与沈聿白和?离之事已经被李掌柜传得人尽皆知了吗?
下一秒,就听到长公主道:“你和?沈大人的事情,还是舒墨和?本宫说的,说是没?有想到别院的事情会?成为你和?沈大人和?离的导火索,这让她都不知如何面对你。”
话音未落,窗柩外?雷声轰鸣。
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敲打着窗柩,窗扇吱吖作响。
丫鬟上?前合拢了窗柩,只余下瓢泼大雨敲打窗扇扬出的声响。
合拢的窗柩也将?秦桢微惊的思?绪拨回?,长公主的话语每个字眼她都认识,和?在一起思?绪却如同浆糊般拌不清里头的深意。
章玥视线凝着眼前眉眼微蹙的女子,知晓她不是什么蠢笨之人,听不懂自己话语中的意思?,没?有出言提醒。
秦桢听其言语间的意思?,章舒墨似乎对她和?沈聿白和?离的事情抱有不小的愧疚,就好像三公主也没?有想到此事会?导致他们和?离那般,她眼眸跳了下,“殿下的意思?是,别院的事情不过是三公主和?沈大人的一场合作。”
章玥就知道她能想明白,挑了挑眉:“可以这么说。”
闻言,秦桢忽而禁不住笑?出声来。
只觉得这件事甚是荒唐。
荒唐到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若真的只是场合作,为何不能提前告知她,为何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受此等屈辱?
她在沈聿白眼中,不过是个可以无视的死物而已。
章玥看着她的笑?靥,没?有错过那双精致漂亮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讥讽,兴味盎然地呷了口?茶水,意有所指地说:“我这位小侄女年少之时着实心悦过沈大人多年,若非有你掺和?一脚,由她想来她的驸马也定然就是沈大人,不过一切都在三载前戛然而止。”
而这戛然而止的原因,自然是秦桢。
“你们即将?完婚的消息传出时,舒墨在宫中大哭了一场,也是破天荒的被皇帝训斥,年幼的她尚不明白为何沈聿白不能成为她的驸马,可本宫清楚,就算没?有你,她也不会?成为沈聿白的夫人。”
沈聿白入仕起便受重用?,仕途一路畅通无阻,别说是大理寺少卿,若不是为了身居低位能够办事,皇帝早早便会?将?他归入内阁,是重用?也是放在身边培养。
若是成为三公主的驸马,虽紧紧地和?太子绑在一起,但?无疑也是让太子失去了左膀右臂。
然而年少时的情谊是最难以忘怀的,尤其是看着他一步一步地向?上?走,看似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实则越来越远,难免不会?难过。
章玥是最清楚自家侄女的心思?的,知晓她也是想最后再赌一把,听闻宫中传言沈家降妻为妾一事时,她就明白这个小侄女心觉甚至可以下嫁入沈国公府也不是不行。
可她到底是过来人,又何必看着自家侄女跟自己一样,不撞个头破血流不回?头。
况且沈家少夫人入府多年,又何故去拆散一桩婚事。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以本宫所见,沈大人对舒墨也并无男女之情,以沈大人的性子,若是和?你成婚,必然是有情在的。”
秦桢哑然,她自然是知晓其中的深意。
久居深院的她是真的不清楚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但?这也不妨碍沈聿白对她也没?有男女之情,谦卑地说着:“殿下说笑?了,民女不过是沧海中渺小的一束,沈大人是高挂于?夜空中的满月,何能瞧见渺小的我。”
章玥闻言,看着眼前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秦桢,忽而想起多年前的事情,笑?了笑?,“那是他们的损失。”
秦桢心中微动,听出她话语中饱含的深意。
话里话外?说了那么多,章玥觉得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说了,她若是能懂自然会?懂,若是听不明白那就是个人造化问题。
她扫了眼匣子中的珑吟,转移了话锋:“别院一事发?生后你还能来寻本宫,想来也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说说吧,准备如何说服我,毕竟我的至亲侄女时至今日依旧对沈大人念念不忘。”
恭维的话谁都能说,秦桢来前心中就时分清楚,或许因为她和?沈聿白的婚事长公主会?觉得不悦,若是阴暗点的想法甚至会?觉得是她夺走了三公主原本的婚事。
可她更知道,章玥若是欣赏一人的才华,必然不会?让这人的才华淹没?于?湍湍长河中。
秦桢的眸光动了动,掠向?匣子中的珑吟,“今日抱它?过来,也是想给殿下掌掌眼。”
这话便是靠才华说服的意思?了。
章玥被这段话逗笑?了须臾。
笑?容间满是善意,也充斥着欣赏。
柔嫩指腹滑过温润冰凉的玉石,她不疾不徐地问:“秦桢,或者应该叫你祁洲,你可知对于?女子而言这一行有多难。”
这一行对于?女子而言有多难,秦桢自然是知道的。
别的不说,仅说祁洲这个名字,世人猜来猜去都不会?往女子身上?猜测时,就已然说明了女子的难处。
“本宫举行这场盛筵多年,其中也不乏有女子送来作品,可每每展示之处世人都会?惊叹这是哪位公子所之制成的,与他们提及是女子所为时,他们只会?诧异于?女子还会?有如此才能,但?也不会?想着为她们的才华而喝彩,多是想着女子不过是相夫教子,都觉得就算是才艺很好嫁入高门后也会?自动变为别人的‘附属品’。”
“秦桢,你也是高门出来的姑娘,你比谁都清楚女子的难处,你确定还要往这儿耕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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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玥眸光凝着珑吟,早在尚未知晓秦桢就是祁洲时,就已经听闻过祁洲的名号,也曾命人寻过她的踪迹,却始终找不出祁洲到底是何人,现?下她就坐在眼前,且还是位女子。
章玥不愿错过祁洲的才华,也愿意助她一臂之力,但?也希望她能够考虑清楚。
“开弓没?有回?头箭。”秦桢抿了抿唇。
她既然将?珑吟送去公主府,就已经是做好了十?足十?的准备。
不论哪一方面。
离开遥廷轩时,夕阳不过将?将?落下,低垂夜幕缀着星光倾洒而下。
叶煦不知何时等候在外?。
章玥瞥了眼秦桢抱在手中的匣子,适才看去这份匣子并不轻,里面的东西也甚是贵重,她道:“你若是闲来无事,就替本宫送秦桢回?去。”
叶煦拱了拱手,应下了。
他朝着秦桢伸出手。
秦桢也没?有不识趣地婉拒,将?手中的匣子交给他。
送走长公主后,两人也结伴离去。
吵闹杂乱的长街人影来去匆匆,匆匆踏入这处商铺,又急急离去。
戴着帷帽走在街边的秦桢被人撞上?肩头的刹那间,第?一反应是还好匣子是在叶煦的手中,下一秒才恍惚意识到那道撞上?来的身影强行塞了张纸张入她的手中。
她垂下眸看了眼纸张,又回?身看向?已经汇入人群的身影,蹙眉不明所以地捏着来路不明的纸张。
走在一侧的叶煦余光瞥见那道停下的倩影,“怎么了?”
秦桢摇摇头,握紧手心中的纸张。
经过某处灯火明亮之景时,她停下了脚步,慢条斯理地摊开手中的纸张。
纸笺上?的字迹杂乱无章,但?不妨碍能够看懂。
可越往下看,秦桢的心就越沉了几分。
‘三载前国公府下药之事是冲着沈聿白而去,你不过是替死鬼。’
眸光凝着上?头的字眼,秦桢的眉梢无意识地蹙紧。
‘沈聿白早在你之前就已经得知此事,身手矫健的他为何会?在夜间遇刺,不过是有人想利用?此事扰乱他的思?绪下手,他也不过是借势而为。’
听到匆忙而过的脚步声,秦桢手心收拢,手心中的纸笺被揉成一团。
往回?走的叶煦见她泛红的双颊忽而变得惨白,拧了拧眉,环视了周围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秦桢心中像是压下了座重重的高山,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是谁着意送来的纸笺,也不清楚纸笺上?的内容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她这些年算什么?
明明不是她的错,她却背负了多年。
现?下告诉她,这些错是为了沈聿白而背负的……
若是早几个月得知,秦桢或许还会?傻傻地觉得只要沈聿白无事就好,可是现?下看来只觉得甚是荒唐。
这些年遭受的所有冷眼、讥讽,抑或是沈聿白的轻视、不解,都因这件事而起,压得她不堪重负瘫倒在地。
秦桢苦笑?了下。
她的这些年过得真是乱七八糟。
不过是爱一个人而已,却让自己变成这样,值得吗?
等在门外?的闻夕见自家姑娘垂头回?来,难以言喻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周围,还以为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连忙跑上?去,跑到一半看到跟在姑娘身后的叶煦,“姑娘,你怎么了?”
“我没?事。”秦桢抬眸,眸中的水光在夜色的衬托下闪烁发?光,“只是想通了些事情。”
“嗯?”闻夕不解,又瞥了眼叶煦,见他也不甚清楚的样子,心中泛起了焦急,就在她要再次开口?询问时,忽而听到秦桢定定地看着她,道:“闻夕,我想喝点酒。”
闻夕惊愕不已。
若非佳节,她家姑娘从未饮酒。
秦桢挥挥手,示意她去取来,而后回?身看向?还跟在身后的叶煦。
他背对着光而立,也看不清他脸庞上?的神情,忽现?忽暗的光影掠过他的脸庞,衬得眸色愈发?的晦暗不明。
秦桢道了谢,抱过匣子挥了挥手往里走。
“秦桢。”
叶煦忽而叫住她。
秦桢狐疑地回?头,“什么?”
叶煦往前走了一步,“不介意的话,我陪你喝。”
闻言,秦桢拧了拧眉。
她是想喝酒,但?是没?想着要和?陌生男子喝酒,于?情于?理都不和?。
叶煦瞥了眼端着杯盏出来的闻夕,说:“就当我是路过讨酒喝的酒鬼。”
秦桢漠然。
良久,她颔了颔首:“就当是谢谢你今晚送我回?来。”
初春时节,急雨锤打凋零的桃花瓣散落四处,隐隐作现?的香味随风拂来,又随风而去。
清酒倒影着夜空上?的月牙儿,轻轻一晃便消散于?水痕中。
秦桢浅浅地饮了口?清酒,忽而冲上?来的气息令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辛辣刺激之后是麻痹人心的湍湍滚烫温泉水,灼烧人心。
坐在另一侧的叶煦也不是话多的,好像就如同他所说那般,不过就是个路过讨酒喝的酒鬼,和?她并不相熟,不在乎她的情绪如何,也无心于?她的事情。
秦桢觉得如此便很好。
又不是独自饮酒,又不会?被人窥探内心。
她低低地笑?了声。
听到笑?声的叶煦微微掀起眼皮,眸色一眨不眨地凝着仰头望着月色的秦桢,一股散不开的忧愁弥漫在她的身侧,若是她不愿意,再大的疾风也散不去那道忧愁。
不过饮了三四小口?清酒的她双颊粉嫩,神色间都染上?了些许醉意。
不多时,她忽而踉跄地站起身。
叶煦下意识地抬手要去搀扶,但?她动作更快地拎起酒壶往杯盏中注入清酒,稍显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清亮。
秦桢手腕轻轻地弯了下,清澈清酒倾斜而下。
他看到她笑?了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但?是那双眼眸却很亮很亮,亮起的光晕闪过他的眼眸,余光只剩下那道倩影。
站在秦桢身边的闻夕却听得很清楚,听到她家姑娘在道歉。
向?过往三年的秦桢道歉。
第30章
“工具就搬去仓库放着,其余的都装入匣子中收好,手脚都细心灵活点,可不得磕着碰着。”
“哎哎哎,这些个玉石不要就这么装匣子里头,取块棉布垫着。”
“这些个玉饰也好好收起来。”
墙内喧闹不已,仔细听还能够听到往来的阵阵脚步声,一墙之隔的墙外,静得只能听到?院中传来的响声。
宣晖园内在做着何事,随着沈聿白一同回来的章宇睿也约莫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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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院中是?在收拾秦桢的东西。
秦桢已经离开国公府整整十五日,这十五日中就?像是?凭空消失似的不见踪迹,也甚是?怪异的是?,城门值守的侍卫们都不曾见过她的身影,对着画册纷纷摇头说着并未见此人?离开京城。
偌大的院中仍在收拾着物品,沈聿白低垂的眸光沉了几分。
他穿过长廊踏入宣晖园。
院中的搬移着箱子的下人?们见他入内不由得停下步伐,行礼后见他并未开口,低着的眸转动,面面相觑,直到?章宇睿挥了挥手,他们方才搬起箱子离去。
这一幕被站立于西侧屋前的乔氏收入眼底,她见状,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
自?家儿子接连多日都命人?在外寻秦桢的事情乔氏不是?不知道,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深感无奈。
要早知今日如此,当初又何必冷漠相待。
乔氏不想偏袒任何人?,可心中也着实是?疼惜秦桢,这三载也是?看着这个?姑娘一步一步走过来,深知她的不易。
“夫人?。”田嬷嬷抱着两?个?匣子走出来,随手掀开了其中一个?匣子,露出里面的玉石,“这块玉石,桢姑娘也没有带走。”
匣子中静置着块翡翠原石,晶莹剔透的绿色呈带状延伸。
因?这块玉石生了许多事情出来,乔氏自?然?也是?认得的,这是?沈聿白‘送’给秦桢的玉石,只是?不知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修长手指搭上玉石,一寸一寸地将它拢起来。
略显粗糙的砂皮子硌着掌心纹路,略带着暖意,似乎还留存着上一个?人?的温度。
另一个?匣子中装着的,是?冬至前夕他送去的和?田玉,秦桢也并未带走。
“娘,这个?书?签我可以……”西侧屋中小跑出来的沈希桥瞧见院中的欣长身影,嗓音都慢慢地降了下来,顶着自?家哥哥无意瞥来的视线,她张了张嘴,溢出没有说完的话?:“带走吗?”
沈希桥双指间捏着道薄如纱的木制山椿花瓣书?签,莹莹日光斜斜照射着它,倒映着淡淡的光影。
沈聿白眸色浅了几分。
绯红山椿恰似坠落血滴般渗入他的眸中,那是?他夹在信中给她的,她也不要了。
秦桢全都不要了。
阳光下沈希桥看得很清楚,他拿走书?签时,指尖微微抖着,眸光沉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他带着那三样东西离开了。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乔氏略含深意的眸光转了转,对田嬷嬷招了招手,悄声说了些?话?。
沈聿白回了书?房。
跟着他踏入的章宇睿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自?家好友,心中很是?奇怪,他又不喜欢秦桢,为何对她的离去如此念念不忘,甚至破天?荒的找来同僚帮忙注意着。
如此想着,也就?这么问了。
闻言,沈聿白唇角抿起,定?然?收回目光看向?好友,“这些?年是?我愧对了她,也想好好补偿她。”
章宇睿哑然?:“……”
沈聿白略显粗砺的虎口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山椿花瓣书?签,垂眸看了眼,道:“还记得三年前多前我和?你说过的小舟吗。”
“自?然?。”章宇睿道,可这又和?现在说的话?题有什么关联,想起那时他看似风光实则沉闷的日子,“那时权力下放得过快,少年的你手中掌握着能够决定?人?生死的权力,也迷茫了许久。”
这件事没多久后,沈聿白收到?了一封不署名的信件。
收到?信件的他查了许久都没有查出到?底是?谁送来的信,摊开信纸才发现这封信不是?给他的,而是?在倾诉自?己的苦恼。
彼时的沈聿白也不似现在这般清冷,少年的他回了这封信。
一来二往,他知道了来信的人?是?位名唤小舟的女子,两?人?也在一次又一次的书?信交流中愈来愈熟悉,也约好了见面的时间。
不过一切都因?为那场意外戛然?而止。
沈聿白没有去赴那场约,也不知道小舟有没有去赴那场约,但现下想来,那段时日秦桢都在家中,也是?没有前去赴约的。
后来,他和?秦桢的婚期将至。
大婚的前一夜,沈聿白写了最后一封信送去,斩断了两?人?之间的联系。
思及此,沈聿白心中闪过些?许抓不住的慌。
听闻此事的章宇睿惊诧地眨了眨眼眸,脱口而出:“那你们岂不是?错过了?”
陡然?响起的话?让沈聿白微怔,胸口发闷,根根细长无痕的线缕穿过心口,紧紧地收拢。
少顷,他苦笑?了声。
是?错过了。
若是?没有那场意外,他和?小舟会见面。
沈聿白会知道小舟就?是?秦桢,是?不是?一切都会有不一样的发展?
他们的故事是?不是?会与现在有所不同。
眼前晃过道炫光,闪得他眼眸生疼。
绚光之后是?不过他腰间的小秦桢,怯生生地牵着他的手踏入国公府,遇到?陌生的来人?时顿时躲到?自?己的身后,好奇而又担忧地看着陌生的环境。
再一转眼,秦桢已然?到?了他的胸膛处,趴在桌案上兴致勃勃地替他研磨,眸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桌案上的书?画,听到?他调侃时抬起眸脆生生地看着他,笑?靥如花。
下一瞬,映入眼帘的是?沈聿白从未见过的画面。
他看到?秦桢双手紧扣在唇边,轻呼着气暖着已经被动红的双手,可她却好似没有感受到?寒意般,眼眸亮晶晶地盯着桌案前摊开的笔墨纸砚,书?案的左上角,隐隐约约是?他的字迹。
沈聿白蹙着眉宇上前合拢窗柩,窗柩合上的刹那间,忽而醒过神来,眼前不再是?秦桢,而是?章宇睿。
沉默多时,他道:“我欠她很多。”
多到?他这辈子都无法还清。
“确实。”章宇睿点点头,见好友神色并不算多好,也忍不住道:“都说了等?到?秦桢不要你时你会后悔的,你还不信。”
沈聿白漠然?。
他眸光掠过桌案上的册子,嘴角扬起一道浅浅的笑?,温和?的笑?中含着令人?发寒的颤意。
章宇睿不明所以地循着目光望去,伸手取过册子快速地扫了眼,越往下看神色愈发凛紧,看到?最后一道陈述书?时,眉宇霎时间皱起。
“那场意外是?王叔故意为之?是?冲着你来的?”
沈聿白弯曲的指节叩着桌案,窗柩外的缕缕斜阳不疾不徐地荡过,时亮时暗交错的光影时不时地闪过他的脸庞。
他淡淡地‘嗯’了道,“是?冲着我来的。”
“这事已经过去了三载,怎么会如此突然?地就?告诉你这件事。”心觉奇怪的章宇睿话?说到?一半忽而止住,想起前些?日子本该在大理寺审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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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聿白忽然?连夜策马回府,而路上恰巧遇上刺杀,沉声道:“他们故意的。”
“我若是?死了,这件事自?然?会被闹得满城风雨,他们要的不是?我的命,不过是?我不动而已。”沈聿白若有所思地说着。
抓到?的那个?幕僚吐露出的事情,都在沈聿白的掌握之中。
唯独有秦桢这件事,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那群人?早就?猜出他得知这个?消息后定?然?会赶回国公府,也着意在路上设下埋伏,要的不是?他的命,而是?他短暂的远离朝堂。
寂静的书?屋内只有啪嗒、啪嗒的响声。
沈聿白叩着桌案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的,可每一下都令人?心颤。
章宇睿拧眉,“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这话?问的章宇睿自?己都想笑?了。
想做什么,自?然?是?想谋位。
沈聿白眸光一眨不眨地落在墨黑字迹上,凝着上头的‘秦桢’二字,沉声道:“秋后的蚂蚱,临死前活蹦乱跳下也是?正常。”
“大人?,有人?看到?少夫人?的身影出现在城门口。”
鹤一的声音伴随着陡然?响起的叩门声响起。
听到?他的话?语,沈聿白倏地站起身,越过好友的身影上前推开门扉,回到?府中不过半个?时辰的他再次出了府。
见他匆匆离去,还在宣晖园中的乔氏叫都叫不住他。
策马疾驰而至城门口时,听闻消息赶到?后等?候在门口的逸烽已经打探好消息,见沈聿白的身影来他翻身上马,夹紧马腹跟在他身后,道:“少夫人?身边只带着闻夕,两?人?是?坐着马车离开的,要不是?侍卫得了消息严查离京之人?,也不会查到?少夫人?。”
沈聿白抿唇,心中闪过一丝悸乱,“为何不拦下她。”
逸烽想起适才城门口侍卫所说的,咬咬牙道:“少夫人?手中握着的通关文书?是?宫中的手笔,守城侍卫不敢阻拦。”
闻言,沈聿白顿时拉紧缰绳,神色晦暗不明地盯着他。
长啸的骏马蹬起前蹄,又陡然?落下。
他紧叩着缰绳,“谁的手笔。”
逸烽皱了皱眉:“守城侍卫不敢多言。”
宫中不论是?谁的手笔,守城侍卫瞧见了定?然?会放出府,且大气都不会出一声。
垂下的长睫遮住了沈聿白的眼眸,宫中不过就?是?那几人?而已,可现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夹了夹马腹顺着影卫留下的痕迹疾驰而去。
跑了约莫四五里地,逸烽眼前忽而有道略显眼熟的身影往回赶。
来人?看到?他们时紧急拉紧缰绳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拱手垂头硬着头皮道:“少夫人?坠崖了。”
万里无云的天?气,忽而震起了道脆落的雷声。
“少夫人?乘坐离京的马车被一匹疯马惊到?,马匹径直撞上前头的树木,马后的舆被甩了出去架在了悬崖边,属下等?人?赶到?时只听到?了女子尖叫的起伏声……”
沈聿白牵着缰绳的手陡然?紧了紧,凛冽眼眸定?定?地盯着半跪在侧的暗卫,哑声问:“为何不跑大路,跑在山中。”
“出京不久后,少夫人?就?发现了我们策马赶上的身影,不多时马车渐渐偏离了主道往山上跑去。”
暗卫说着,声音越说越小。
心中也知道,如果他们不追上去,就?不会出事。
不大不小的嗓音正好可以落入沈聿白的耳中,钻心的丝线沉闷地将他整个?人?束起来,丝丝缕缕地穿过心口,又再次穿入,如此循环往复地凌迟着他。
闷得心跳都慢了好几分。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刺痛猛地朝着他的心口而去,刺得他背脊不自?觉地挺起,细碎汗珠洋洋洒洒地落下。
跟着他来的逸烽和?鹤一两?人?见状惊得上前,自?家大人?却如同看到?他们所为般抬起手,两?人?对视了眼,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人?。
沈聿白捂着泛起绵密酸痛的心口,深深地呼了口气:“带路。”
事发之地离这儿不过三里远,但却在山崖之上。
他们赶到?时,偌大的百年树木下躺着两?匹被撞得头破血流的骏马,撞裂的车舆木板随处散落着,旁边有几个?暗卫正在探头下悬崖查看着下方的光景。
余光瞥见沈聿白的身影,其中一暗卫跑上来,“禀大人?,下面是?静河。”
静河,静河。
名虽为静河,也是?方圆百里水流最为湍急的河流。
别说是?身子骨纤细的女子,就?是?上百公斤重的男子坠入静河中,不过须臾刹那间便?会随波而去。
沈聿白眼眸微阖,再次抬起时眸间满是?冷冽的光影。
他哑着声沉沉道:“找,就?算是?只剩尸骨也要找回来。”
她怎么能出事,又怎么会出事!-
与静河遥遥相望的高耸楼宇中,伫立在窗柩前多时的长公主章玥收回了眸光,回眸看向?静静坐在身后的女子,她双手轻轻搭在一起落在茶案上,眸光一动不动地凝着眼前燃烧的香灰,微微抿着唇。
章玥转过身,“后悔了?”
静谧多时的屋内忽而响起声响,秦桢思绪渐渐回笼,怔忪地抬起眸来,反应了少许时候才意识到?适才说的是?什么。
她摇了摇头,“只是?在想如何雕刻龙尾。”
闻言,章玥笑?了笑?。
“已经过去了个?把时辰,想来已经事成了。”
秦桢平静地点点头,掀起眼皮掠了眼窗柩外,窗外天?气正好,明媚耀眼。
她起身行了道礼,“多谢殿下相助。”
章玥呷着茶水听她这么说抬眼看了她一下,不疾不徐地放下茶盏,“不必谢本宫,本宫也有本宫的私心,帮你不过是?顺手的事情罢了。”
秦桢当然?知道章玥所说的私心是?什么,大抵是?为了三公主章舒墨。
假死这件事,还是?章玥和?她提出来的。
章玥也知她独身一人?难以离开京中,然?而随着沈聿白的权势越大,她的处境就?会愈发难捱,是?以对她提出了一点她难以拒绝的合作。
她们需要秦桢假死。
沈聿白至今尚未将和?离书?交给户部,也不知何时会交过去,但若是?秦桢‘死’了,他的夫人?之位自?然?就?空缺出来。
之后如何运作那是?她们的事情,与秦桢无关。
但章玥答应了秦桢,倘若假死一事成了,往后她在京中便?无需躲躲藏藏,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
这一点让她很心动。
公主府中养着位会变换容貌的奇人?,秦桢这些?时日时不时地就?会去公主府,那位女子于纸张中勾勒描绘着她的容貌,昨夜出现在她眼前时,恍惚间秦桢还以为那人?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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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一胞所处的姊妹。
门扇被人?叩了叩,秦桢敛下思绪。
隔着门扇的倩影等?候须臾,道:“回禀殿下,事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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