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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斩桃花 隔江人在 39633 字 2024-03-01

珍惜自己的命吗?

他从来不曾想过这个事,在他看来,万事万物皆是筹码,必要的时候,性命也能拿上赌桌。从卖血给庄贵妃开始,他已?经?不止一次自残自虐了。在他看来,疼痛只是一瞬,□□不过代价,他收获的,就必然要付出。

哪怕是生命。

林沉玉看他呆呆傻傻的模样?,脑尖一撮呆毛,给他妖异美艳的容貌上添了丝娇憨之意,她忽然起了坏心思:

“你下次再敢自残,我就要回更?九州打你了。我打人可不打你手心,更?九州的祠堂里面有一条凳子,专门让人躺上去打屁股用的。”

“你割自己一刀,我打十下,咱们约法三章。”

她利索的包扎好伤口,顺手用布条末端系成个蝴蝶结,笑着起身离开了。

顾盼生听闻这句话,脸色爆红起来,那?些个阴郁和矫揉的可怜都一霎消散。他又羞又愤,恶狠狠的瞪着她离开的背影。

他!林沉玉怎么敢打他!

第26章

晚间时分,厨房里烟火缭绕。

桑蒙他们借了厨房,他?撑着疼痛,站在火盆前,叫钱为烧了火,他?单手拿着筷子,正做着燔肉。所?谓燔肉,就是将花板肉放在铁奁上炙烤,用文火把油脂烤出后,那肉片表皮酥脆内里汁水充盈,撒些盐粒激出香味来,肉香扑鼻。

钱为有些发馋:“大师兄,我?能不能替侯爷尝尝咸淡?”

桑蒙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行,侯爷未用,我?们小辈不能食。”

听见桑蒙的话,叶蓁蓁嘴角耷拉下去,撇撇嘴:

“尊敬她?做什么?那样一个小人也值得咱们尊重。本小姐闯荡江湖多了,公子王孙见到咱们还得行礼呢,也不知道她?给?我?爹爹灌了什么迷魂药,叫我?爹那么偏袒她?。”

桑蒙苦笑:“蓁蓁,人家深得圣宠蟒袍加身,又有拥趸无数,到底是金枝玉叶的侯爷,我?们得罪不起的。”

钱为擦擦口水,冷笑道:

“侯爷?侯爷就说不得了?我?还是小爷呢,不够格的话,我?爹还是老爷呢!天下的爷多了去了,谁稀罕他?。”

大家都替桑蒙打抱不平,唯有牧归靠在灶前,他?剑眉微拧,不言不语,观察着桑蒙,只在大家安静的时候,开了口:

“大师兄,肉有点焦了。”

桑蒙看着锅中的肉,边角泛着焦色,一股奇怪的味道升起来,他?微微一笑:“听说侯爷就爱食烧肉,要微焦微油的才好,这样焦了才刚刚好,师妹,替我?给?侯爷端过去可?好?。”

叶蓁蓁闻言,将肉盛出来和钱为先?走了,留下牧归和桑蒙两?人在厨房里,牧归生的高大俊朗,站在普普通通如陌路人的桑蒙面前,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姿态。

他?的语气?倒温和,只是眼里闪过丝探究:“大师兄倒是对小侯爷的事情,知道的挺多。我?们行走江湖多年,尚不知道小侯爷深得圣宠,拥趸众多呢。也不知道小侯爷爱食焦肉,喜欢油香。但不知大师兄从何处知晓这些的呢?”

“道听途说罢了,怎么,你还怀疑我?对侯爷起了恶意?你还是信不过我?吗师弟?”

牧归笑着摇摇手:“怎么会呢,师兄宽心?,您都押上了生死做赌注,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桑蒙面容疲惫:“我?不用晚膳了,回房歇息,师弟夜梦吉祥。”

说罢,推开门走的利索,徒留牧归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

*

林沉玉和顾盼生已经?先?到了会客厅,衡山派弟子们不搭理她?,她?也不搭理他?们。看起来是衡水派孤立她?,但是她?那冷淡的模样,倒像是她?孤立了衡山派。

顾盼生吃的带劲,他?的伤口其?实并不重,他?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他?刺的是肉,并不是骨,他?对自己的伤害都控制在他?所?能承受的范围内。

“多吃些,补补气?血。”

林沉玉没心?思用膳,只是给?他?夹菜,顾盼生看着堆成小山的饭碗,无可?奈何道:

“师父,我?只是受伤了,不是变成饭桶了。”

林沉玉托腮:“我?还不知道你饭量?我?觉得你不够你就是不够。”

忽然,眼前一个阴影停住。

林沉玉抬头看去,就看见大小姐一脸不服气?的走过来。

叶蓁蓁在林沉玉对面坐下,把一碗肉推到了林沉玉面前去,然后双手支颐,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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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看着林沉玉。

烤肉炙的有些发焦,是花板肉,肥瘦相间油脂饱满,散发出阵阵香气?来。

林沉玉看见那烧肉,微不可?见的皱了眉:

“叶大小姐何意?”

“我?们奉命来给?您赔罪。昨天是我?们咄咄逼人,误会了侯爷。是我?们师兄自己撞上去的。我?们已经?反省过了,船上讲究和气?,反正是我?们错了。”

叶蓁蓁嘴上说错了,可?话里话外看不出来一点点诚意,她?把烤肉推到林沉玉面前,哼一声:

“常言道,酒肉穿肠过,一笑泯恩仇。我?们都是江湖儿女,自然按照江湖规矩办事。桑师兄得罪了您,为了表示歉意,给?您炙了盘肉。您吃了,我?们就当扯平了,如何?”

旁边的钱为帮腔:

“伤了人的矛盾,吃个肉都能化解。我?们已经?仁尽义尽了,侯爷。这可?是桑师兄带伤给?您烧的肉。”

林沉玉面色一凝。

顾盼生秀美?紧锁,衡山派弟子不知道,可?是他?知道,林沉玉平时几乎不怎么吃肉,虽然不知道原因,可?她?确实是这样奇怪的人。

他?知道,有人在给?林沉玉下套。

他?眼神发寒,几乎已经?凝成了冰霜,直刺向叶蓁蓁:

“心?意领了,拿着你的肉回去。”

“我?和侯爷道歉,轮得到你什么事?”叶蓁蓁看他?也不顺眼。

“侯爷吃,就是给?我?们衡山派这个面子,不吃您就是不接受我?们道歉,您一定?要和我?们决裂么!”

叶维桢看见这里争执,厉声道:

“蓁蓁!不得无礼!放下肉来,道歉哪里有你那样咄咄逼人的!”

可?看见衡山派弟子们众怒难填的模样,他?只能向林沉玉笑着颔首:

“侯爷,江湖规矩,酒肉穿肠过,一笑泯恩仇。您是知道的。这肉虽然烧的不好,可?到底是弟子们的心?意,您哪怕吃一块也好,从此就不再计较此事了。还望您稍微意思一些,平息他?们的怒火吧。”

林沉玉面色有些阴晴不定?。

叶蓁蓁看不得她?那模样,只觉得她?装。径直夹了一筷子烤肉送到林沉玉嘴边,林沉玉还没反应过来,那肉就被顾盼生一筷子打飞了,他?站起身来,沉着脸,十分的不悦。

“疼!”

叶蓁蓁被打中手指,纤嫩的小拇指红了一道,她?三分的疼此时化作了十分的泪水,哇的一下就哭了起来:

“我?是诚心?诚意来道歉的!你们怎么反而欺负我?!我?算是看出来了,侯爷就是瞧不起我?们衡山派罢了,找着法儿轻贱我?们!”

这一句话,可?点燃了衡山派众人的恼火了,本来他?们就忌惮林沉玉,现在小师妹一哭,一个个都义愤填膺了起来,瞪着她?,颇为愤愤不平。

“侯爷未免太过分了!桑蒙师兄带着伤,辛辛苦苦给?您烤的肉,足足烤了半个时辰,您连吃一块都不愿意吗?”

“哪里是不愿意吃,分明就是不愿意和解呢!人家可?瞧不起我?们衡山派!”

“若是不愿意,我?们也不怕侯爷,大不了在船上,鱼死网破!”

*

“别吵了,我?吃就是了。”

林沉玉眼看事态要闹大,她?叹了口气?,面色恢复如初,她?笑了笑,夹了一筷子那肉,屏住呼吸,似乎是不想闻到那气?味。

送到嘴边的时候,猝不及防的瞥见肥肉上煎的焦黄发黑的一边,她?眼神一霎时变了,呼吸有些乱,那一股烧焦的肉独有的香气?窜到她?的鼻尖。

“唔!”

她?还是没有能忍受得了那味道,一把丢了筷子,捂住了嘴,弯下腰去,面色苍白了起来。

“师父!”

“侯爷!”

林沉玉一言不发,只是捂着嘴,拂袖离去。

顾盼生眼底闪过不解,再抬头时,眼底一片暗沉,他?冷冷的瞪着衡山派众人,眼神扫过叶维桢:

“闹剧到此为止,我?去照顾师父,还希望掌门给?我?个交代。”

*

“怎么回事?侯爷怎么吐了?”

“桑师兄,你不是说侯爷喜欢吃烤肉吗?”

衡山派那边鸡飞狗跳,顾盼生懒得去理,他?飞快的跟着跑进林沉玉房去,就看见林沉玉对着痰盂,干呕了起来。

她?呕的很彻底,恨不得把胃里东西呕空,咳的撕心?裂肺,眼角都有泪光。

“师父!”

他?关?了门,把喧闹隔在外面,轻轻拍动她?后背,把她?搀扶到床边坐下。

等她?平息下来后,递过水给?她?漱了口,用手帕帮林沉玉擦了嘴巴。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指险些碰到林沉玉的肌肤。

他?鲜少有靠近林沉玉的机会,这样的近距离。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

他?垂眸看着林沉玉,她?白皙的面容上罕见的泛出疲倦之色,她?睫毛低垂,半眯着眼,眼眶周圈有淡淡的红。

看着她?微红的眼,顾盼生忽的想起来长信宫里那株垂丝海棠来,日影斜飞,春雨朦胧里,花儿被无声打落。就在那日里太妃没了,他?被赶出殿去,一个人蹲在院落里,捡起来地面上的海棠花,秾纤的花瓣经?了雨,沁痕犹有泪胭脂。

他?不知道为何,从来不会正眼看花花草草的他?,鬼使神差的,捡起来了那落花。

他?恍惚间想起来了那落花,不知道为何,也许是海棠花的颜色,和此刻的师父眼角的绯红色很像,他?心?里莫名有些触动。

彼时他?尚不知心?动,只知道海棠花浓。

*

平静下来后,顾盼生开口:

“师父好像很讨厌吃肉。”

林沉玉已经?缓了过去,有些疲惫的笑道:“倒也不是讨厌,只是难以?下咽罢了。”

“有什么缘由吗?”

他?蹲下来,趴在床边,撑着下巴抬头看林沉玉,一副好奇的模样。

林沉玉笑着摸摸他?柔软发顶:“都是些陈年旧事罢了,说与?你听怕是吓到你。”

“我?不怕的。”

林沉玉思索了半晌,还是没有将真相告诉他?。

有些事情,说出来一次,心?就会再疼一分。虽则不说,那些个记忆却拼命的从脑海里涌现出来,好似浪潮扑面,叫她?猝不及防只能被淹没。

闭眼时,她?的思绪又纷飞回了两?年前。

第27章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她依稀记得是她的诞辰,和哥哥还有萧家兄妹在江南玩耍,江南实在是美的出尘脱俗,白墙黛瓦,红枫乌桕,石板水桥,每一样都叫她神驰心往。那日夜里,他们四人泛舟河上,沿着汩汨流动车溪共饮着清酒。

船尾的白发老艄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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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着?蓑衣,不言不语,安静如?水,小火泥炉正煮着?新收的嫩花生?,微微火光照见岸上依依的垂柳,河上的落叶并落花。

她不日前才蒙帝王召见,招侍宫中陪驾三月有余,那残虐的帝王,视人如?草芥,唯独对她青眼有加,宴会朝堂无不令她旁坐。

时?年十四,已经陪宴中宫,侍驾帝王。正是少年意气风华无双的时候。放眼南朝,这个?年纪,无有风华绝代胜她之人。

她厌了京城的繁华迷眼,婉拒了帝王的再三挽留,辞别京中好友,带着?哥哥并萧家姐妹一路南下,邀月夜饮,乘船赏花。

那日她来了兴致,饮了不少酒,几个?人围炉而坐,喝着?清茶淡酒,月色入河,又被船悠悠荡破,柳色疏影里,四个?少年围坐舟中,不着?边际的谈着?未来。

“以?后大家有什?么打算么?”

她哥哥林浮光生?的高大而冷峻,不喜言辞。只端坐在角落中,环着?双臂抱着?林沉玉的腰间佩剑,肩膀挂着?林沉玉买的兔子花灯,腰间捆着?林沉玉在古玩阁盘的紫金鞭,他也不饮酒也不品茶,只敷衍了两句:

“惟愿岁岁年年,父母常康健,兄弟常相见。”

林沉玉晃着?雕花木杯,杯中月也随着?摇晃,她一口饮了杯中酒,斜眼看他笑?道:“哥哥永远是这句话,连个?新意也没。”

林浮光不再说话,只是抱紧了怀里剑。

萧绯玉半跪在舟内,露出小巧的绣花鞋,她笑?的甜,声音也甜,一双眼直黏在林沉玉的身上:

“二哥哥以?后要做什?么呢?圣上那么喜欢你,行也念着?你,坐也念着?你,上朝也带着?你,皇恩浩荡,想必二哥哥以?后也是前途无量的,我?猜二哥哥以?后定是青霄直上,日转千阶。到时?候在京城当了大官,掇青拾紫,可别忘了捎带上妹妹去京城享福呀。”

说罢,又拉着?萧匪石撒娇,眨着?亮晶晶的眼儿:“只可惜姐姐素来是个?爱清幽不喜热闹的,只喜欢乡野农趣,不爱这些个?繁华景象,不然二哥哥一定也把你捎去。姐姐你说是吧。”

萧匪石屈膝而坐,抱着?膝盖,低眉顺眼,只是轻轻点了头。

林沉玉单手把玩着?玉萧,玉箫上垂着?的穗儿甩到她手心,被她反手一握,拿着?玉萧打萧绯玉的手,笑?骂:

“真真是个?财迷心窍的!这么想把你哥哥我?送进京城那个?火坑里?我?在宫里三个?月,每日天未亮就要起,陪着?批奏折批到深夜,睡不够吃不暖的。与其过?那种锦绣腐囊日子,我?倒是愿意和匪石一般,寻一乡野,过?着?清幽的日子。”

萧绯玉嘟着?嘴哼:“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串通好了?”

她提溜着?杏眼:“我?和你们可不一样,二哥哥是个?没出息的,我?却与二哥哥相反,我?偏要往富贵地方走,小时?候算命先生?就说我?福大命大,命里叠着?富贵呢!乡野农舍哪里消受得了我??我?以?后是要做一品夫人的。”

说罢她笑?眯眯趴在萧匪石的怀里:“姐姐你说是不是?”

萧匪石低着?眉,柔夷轻抚她青丝,声音轻细:“是。”

末了,她认真的看着?妹妹笑?颜,补了一句:

“妹妹一定能长命百岁,万年富贵……”

*

这夜本该和往常一样,是个?稀疏平常的夜晚,林沉玉喝了几杯就醉了,萧匪石扶着?她下了小舟,进了屋里,将她放在床上。

“喝点醒酒汤吧。”萧匪石轻声道。

“不要。”林沉玉酒醉了,难得的撒娇。

萧匪石嘴角弯弯,搀着?她起来,拿着?被子替她垫在身后,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喂她喝下碗里的汤药。

林沉玉觑着?醉眼看她:“上次议的亲,你怎么突然反悔了?我?观察他人品德行还算不错,你们……本来也看对眼了啊……哇。”

她喝酒喝多了,吐了出来,被萧匪石用帕子接住了,她笑?里带着?些无奈:“缘分未到,我?还有事未了,耽搁了人家到不好。”

“什?么事?我?……我?的头怎么这么晕啊……”

林沉玉强撑着?身子看她,却觉得一阵眩晕,喘着?气靠在床头,想攥住什?么稳稳身子,萧匪石却猛然起身,她清秀出尘的脸上隐隐有泪光,在她耳边低声道了一句:“抱歉。”

“你道歉做什?么?”

林沉玉强撑着?眼皮,萧匪石却推开门走了,咔哒一声,锁上门去。

她只感觉浑身失了力?气,头越来越晕,门外隐隐有霞光……不,是漫天火光!

“林沉玉!怎么回事!你门外堆了柴火!浇了油!她们两个?呢!”

“林沉玉!出来!”

“林沉玉!说话!”

哥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喘着?气看火苗破窗而入一点点蚕食着?屋里,从?木架到桌椅到房梁,火舌窜满了屋子!屋里都是木头做的家具——这屋子是萧匪石为她挑的!那醒酒汤也绝非什?么醒酒汤!而是要了她力?气的软骨散!

萧匪石要杀了她!

这个?念头如?雷般炸响在她心头,她眼前是火光,心里是火,她不明白为什?么!

“出来!”

林浮光破窗而入,看见了林沉玉,一把抱住妹妹就跑,可房子已经烧的摇摇欲坠了,就在他背着?林沉玉要爬窗出去的时?候,燃烧着?的房梁忽然塌了下来。

“跑!”

林浮光一把将林沉玉扔了出去,林沉玉艰难的爬起来,只听见一阵轰鸣,她哥哥压倒在了房梁下面……

可那那房梁乃是合抱大树做成的,木头又烫,林沉玉根本挪不动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房梁压在他身上,火苗窜过?来吞噬着?他……

林浮光只是睁着?眼,眼里有血丝:“你快跑!”

*

林沉玉割破了手臂,疼痛抵着?她,逼着?她一步步的走出去,找人求援。

她们住的地方本就是萧匪石一手安排的,在荒郊野村,极为不便?,等?她找回来人救出来哥哥的时?候,他的后背已经被活生?生?的压在火下炙烤,烧焦了一大片。他俊美的脸,有一半被烧毁,后背一大块已经烧熟了……

林沉玉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看着?他们割下哥哥烧水的皮肉,那气息,她欲呕又止,从?此之后,再难食肉。

特别是炙烤的肉。

“萧匪石!”

林沉玉喘着?气,强撑着?自己的身子一步步走出宅门,她眼眶全红,血丝狰狞。

此时?尚未黎明,她看见远处小小的一弯桥架在河道上,水静汨汨的流着?,才亮的天光照的那水一层雾一层明,一层黯。水坑里倒影着?西边月的残影。雨后石板被洗刷的透亮,夜的凉气和花香缠绵到青石板的桥上,萦绕在萧匪石的裙边。

这里火光冲天,她独自一人立在桥上,看着?火光如?欣赏烟霞,不知道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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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多久。

萧匪石脸上无什?么表情,眼里却无比的明亮。看见林沉玉出来,她似乎笑?了笑?,颇有些惊喜。

她朝林沉玉挥挥手,似乎在做着?寻常的道别。转而独自一人上了来时?的舟,离去了。林沉玉喘着?气瞪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的心里只有恨!

“发生?什?么事了!姐姐!你去哪里!侯爷小侯爷!”

林沉玉因?为体力?不支流血过?多,晕死了过?去。

倒下前的最后一瞬,她在想。

一定要亲手杀了她!

*

林沉玉只是坐在窗边,单手扶着?窗,看向?窗外,夜晚粼粼的波光涌动在她眼里,她眼里也有波光流动,似乎是泪光,却又隐藏着?仇恨的火。她的眼里是那样的绝望,又是那样的悲凉。

顾盼生?的心好似被人一下子攥住了。

即使霁月风光如?林沉玉,也会有为人不知的惨痛过?往吗?

过?了良久,林沉玉才恢复过?来,她眼里的泪已经干了,眼眶更红,清澈的眼里浮现?出一股难解的恨意来,平时?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鲜少这样直接的表露真迹:

“往事不必再提,你只消记得,我?林沉玉这辈子唯有一个?不死不休的仇敌。”

“是谁?”

“你应该认得,说不定还和她打过?照面。她就是京城只手遮天大名鼎鼎的女宦相,当朝奸佞,萧匪石。”

顾盼生?猛然抬头。

*

这场火,是让林沉玉和萧匪石决裂的根源。

那年她十四岁,她十六岁。

是她儿时?将萧家姐妹救出来的!一同长大,即使没有救命之恩,更九州也对她们有养育之恩!后来从?澹台无华告诉她,萧匪石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投靠帝王。

当朝帝王暴虐无定,喜怒无常。朝堂之上常有不平之音,他急需要一把无情无义的刀,为他清扫金銮,荡涤障难。

他在京城时?偶遇了萧匪石。他相中了萧匪石的谨慎沉默,内心机敏,只是要考验考验她够不够狠心。萧匪石只做了两件事来证明自己,可以?足够心狠手辣。

第一件,纵火烧死她的救命恩人。

第二件,服了毒药,自堕胎宫。成了不男不女的残废。

她果?真够狠,帝王应了诺将她接走。她将林沉玉的性命,和自己的胎宫当做了敲门砖,从?此踏上一条踏往荣华富贵的血之路。

她这辈子,注定无有子孙后代,也无有知心的人。她要的只是站立在金銮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快感。

后来在京城,她们狭路相逢时?,萧匪石已不复往日的羞涩清秀,她面容惨白,眼神幽暗,整个?人恍惚鬼魅般深不可测,林沉玉一鞭甩她脸上,她惨白的脸霎时?见了血。

她一言不发,已有无数锦衣卫围上来,要绑林沉玉下马。

萧匪石素手轻轻抚上脸颊血痕,看也不看林沉玉,她的声音缥缈而无情:“闲暇人等?无须理?会,我?们走吧。”

……

思绪回笼,林沉玉叹了口气,明月当空,清风拂面,却吹不散她眉峰紧缩的弥天恨意。她本想继续去找桑蒙的,奈何困意上来,她漱口完就安歇了,一夜无话。

光是回忆那段往事,就耗尽了她的气力?。

*

第二日,她是被门外的喧哗声吵醒的,她揉着?眼睛推开门看,就钱为慌慌张张到对面,叶维桢的房门前,他面色惨白,目光里充满着?害怕,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瘫软在地:

“掌门!师父!大事不好了!船顶上有尸体……大师兄他……他死了!”

第28章

桑蒙死了。

大家都聚到了船顶去看,船帆印着风鼓起,扬下大片阴影,桑蒙就这?样冰冷冷的倒在地上,他死不瞑目,似乎不敢相信般的瞪着眼,人却再不能起了。

“大师兄!”

“桑蒙!”

叶维桢红了眼眶,眼里满是悲痛的上前,却发现桑蒙已然死透了。这是他的大弟子,他从小当亲生儿养大,亲自教导的孩子,如今一旦死了,他如何不悲伤?

衡山派的师兄弟们看见桑蒙死了,亦是个个悲伤,掩袖而泣,面有愤怒之?意。

桑蒙在宗门的同龄人里武功最高强的一人,是新一辈里的佼佼者,也是他们引以为豪的大师兄。如今居然不清不楚的死了。

“是谁害死的?”

衡山派弟子们齐刷刷的看着林沉玉。昨天就看见她在船顶,桑蒙险些命丧她剑下,如今桑博死了,最?大的嫌疑就是她!

钱为哭的撕心裂肺:“大师兄,你?欠我的钱我不要了,你?活过来?好不好!”

又?恶狠狠瞪着林沉玉:“师父!昨日我们就看见林沉玉把桑师兄带到船顶,几番想要置于桑师兄于死地!今天桑师兄死了,她绝对是猫抓糍粑——脱不了干系!林沉玉!你?敢杀我师兄!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罄竹难书!”

骂完,又?痛哭流涕趴在桑蒙尸体上:“大师兄啊你?死的好惨啊!”

牧归和叶蓁蓁对了个眼神,他轻声道:“昨儿?,大师兄是不是,赌了个誓来?着?”

叶蓁蓁如梦初醒。

她们都想起来?了,桑蒙师兄昨儿?发的毒誓——

“若是叫我有半句谎言,叫我当即死在船上!命不过今夜!尸骨不得还?乡!”

*

林沉玉不理会他们吵闹,只?是蹲下身,垂眸看桑蒙的尸体,对顾盼生道:“你?仔细看。”

总官姗姗来?迟,看见尸体也是大惊失色,船上最?忌讳的就是见血,现?在居然死了人,这?可怎么是好?

“怎么回事?”

叶维桢开口?:“清早我派弟子们上船顶来?练武,没想到就发现?了我大徒儿?的尸体。”

“已?经死透了,应该是昨天夜里走的,周围有刀剑打斗的痕迹,栏杆这?里都被殃及,看起来?他和凶手?曾经先打斗了一番,很是惨烈。他身上有多处剑痕。致命伤在这?里。”

总官皱眉,船上死人是极为不吉利的事情?:“他可与什么人有冲突?”

“林侯爷。”

衡山派弟子异口?同声。叶维桢也为难的看向林沉玉。林沉玉依旧不说话,只?是低头凝思。

钱为嗤笑一声,直接挑衅道:

“我看侯爷不说话,莫不是春天的萝卜——心虚了?”

林沉玉这?才瞥他一眼:

“你?说话很有意思,可惜似乎不带脑子,我在给你?时间找补。”

钱为气的那脸蛋涨红,白皙漂亮的小脸恨不得气成河豚,顾盼生淡淡瞥一眼他:

“我师父若是想杀他,一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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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维桢点点头,作证道:”确实。”

林沉玉的剑法他是相信的,对上自己有且有余,更不用?说桑蒙了,林沉玉想杀他,不可能有这?么多打斗痕迹。

钱为倒吸一口?凉气:“那会是谁?”

总官摆摆手?:“也不太可能是船上人员,我们也只?是比普通人多些力气,衡山派大弟子,我们还?是打不过的。”

叶维桢皱眉不语,叶蓁蓁吓的面色苍白。钱为忽然意识到什么,青一阵白一阵的。

不是林沉玉,也不是船上人,那不就是……衡山派自己的人了?

他牙齿打颤,抬头时,就看见林沉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小伙子,脱。”

*

“搏斗如此之?久,说明凶手?的武功和他半斤八两,并不是压倒性的强大,既如此,凶手?身上,应该有桑蒙留下来?的痕迹。所以大家脱了衣裳,看有没有伤痕就能清楚。”

大家回到了会客厅里面,顾盼生向林沉玉说他看出来?的东西,林沉玉很是满意。

衡山派的弟子挨个脱光了上衣,站在堂中,站成一排,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又?都是衡山派出类拔萃的武才,一个个光着膀子,裸*露着腹肌,把手?背到身后,精神抖擞的站直了。

林沉玉放了茶盏,将顾盼生揽过来?,玉指微合,轻轻遮住了他的眼睛,声音温和:

“非礼勿视。”

她嘴上说着非礼勿视,不叫徒弟看,自己倒却看了起来?。

不得不说,果然是名?门正派的子弟,一个个身子都健壮不已?,特别是是牧归,人也俊身子也好看,腹肌俨然,宽肩窄腰,匀称的很。

林沉玉眼神扫过钱为那平坦的小肚子,笑了一些。

钱为暴怒,她什么个意思?瞧不起自己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和师兄弟们的差别,默默的闭嘴,选择不要自取其辱比较好。

*

林沉玉看的出神,手?也不知不觉的放下了,顾盼生得了空,挣扎出来?,他脸蛋被捂的红彤彤的,看向林沉玉,却发现?她看男人们看的正入迷。

她嘴上擒着笑,在这?些人身上,扫视过来?又?看过去,一一点兵。又?不自觉的翘起腿来?,骨节分明的手?拈着玉骨扇,有一搭没一搭拍着太师椅的楠木扶手?来?,扇子下面的穗飘飘然,垂在她翘起来?的小腿上。红穗细长,搭着长长的尾巴,勾勒出小腿的修长匀称的线条来?。

顾盼生有一种错觉,这?一刻的林沉玉好似那秦楼楚馆的公子哥儿?,正倚着女儿?酥臂,眯着眼拍着板,合着清倌弹唱们的节拍,正看着台上的美人跳舞呢。

他顺着林沉玉眸光看过去,莫名?气闷。

他倒是看不出来?,自己的师父喜欢看这?些个不知廉耻光着膀子的蠢笨男人们。

“哎,你?小姑娘不许看。”

林沉玉又?要拿手?去捂他,她这?个是都不忘记关心徒弟,实在是用?心良苦,称职不已?。

做师父的,主打就是要严于律徒,宽以待己才好。

顾盼生冷哼一声,颇为不齿,一个大男人,盯着别的男人看算什么事情??

她觑向顾盼生:“怎么,你?埋怨师父不让你?看?”

算了,徒弟大了,想看就看吧。

她大度开口?:“也是,不能拘着你?,你?也看吧。”

罪过罪过。

顾盼生气的凤眸圆瞪,整个人好似漂亮的小孔雀,暴躁的瞪眼起来?。

好的很!她还?让自己看!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阵子气闷。看见林沉玉眼神黏在别的男人身上,他就觉得胸闷气短。

他还?不知道这?种心情?是为什么,只?是心里烦躁,懒得看林沉玉,更厌烦了那些个衡山派子弟。一个个的,光着膀子毫无廉耻!丑陋不堪!

*

除了桑蒙,还?有九名?衡山派弟子。

林沉玉挨个看了个遍,一个个身上都很干净,并没有打斗痕迹。总官看见面色也不对了起来?,为了洗清楚嫌疑,他又?喊了又?船员们来?检查一遍。

船员们露了上身,也是个个身上干净,没有疤痕。至于顾盼生和叶蓁蓁,自然被略过了。

这?就怪了,那和桑蒙殊死打斗的人,是谁?

凶手?既不在他们之?中,那只?有一个可能。大家面面相觑,都心照不宣起来?,大家面上都露出惊恐之?色。

船上,有一个他们不知道的人。

*

彻夜难眠,大家一齐搜船。

船上有他们不知道的人,这?个念头想想就可怕。有人一直在暗处觊觎着他们,而他们从未发觉。找不到这?个人,他们就一日寝食难安。

能杀死桑蒙,就意味着船上除了叶维桢和林沉玉,他可以随意捏死任何一个人,并且是悄悄的,不叫人知晓的。

这?种被人掌控的被动感?,叫人很是难受。

一夜到天亮,大家眼眶都红了,从船顶找到了艉楼,每个角落都被他们翻遍了。

没有人。

一种浓重的恐惧感?,弥漫在了众人心头。

*

晨曦微升,海上风凉。

林沉玉在船顶,喊停了叶维桢,她面容上有些倦意,鬓发未理,任由它们一缕一缕,散乱风中:

“事关重大,我再问第三遍,叶掌门,桑蒙到底是不是蜀中的人。”

她目光沉静明澈,目光所到之?处,所有秘密无所遁形。

叶维桢深深叹了一口?气,开口?:

“是。”

他的背影有些萧瑟,连着叹了很多声,终于是艰难开口?:

“侯爷恕罪。”

“你?何罪之?有?”

“那桑蒙,他是延寿元年的那场灭门绝后的浩劫里,存活下来?的孩童。是我有违圣命,私自将他抱了回来?抚养。”

海鸥掠过海面,林沉玉凭栏而望,渺极苍穹。

延寿元年,灭唐门,绝后嗣。

这?是一段如今不可提及的忌讳之?言。相传唐门有女,姿容绝代?,被献入宫宫为妃。那美人据说生的倾国倾城,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更有一双黛青色的含情?目,望之?如凝翠千山。颇得圣上恩宠。

不料那美人并非是自愿进宫,她在蜀中已?有了情?投意合之?人,奈何地位悬殊,两人被棒打鸳鸯,佳偶未成。

入宫前夜,她与情?郎私会,海棠花下情?难自禁,思念及往后再不能见,两人悲痛万分,忍不住逾了界。

进宫后,美人盛宠不断,很快有了身孕。皇上愈加宠爱,怀胎九月,生下了皇子,奈何宫中嫔妃嫉妒,买通了美人的心腹,得知她曾经私相授受,帝王暴怒,下令砍了那情?郎人头,抓了那美人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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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问,美人一见情?郎死了,痛哭流涕,自然败露了私情?。

帝王被戴了绿帽子,恼羞成怒,天子之?怒,流血千里:

“你?胆敢混淆皇家血脉!我就叫你?这?唐家堡,永绝后嗣!”

美人自缢,那父亲不明的皇子,被下令处死,帝王下令将唐家堡所有男童少年,阉割了送入宫内,并各地王侯将相家中,女子发嫁官卖,永世为奴,不得脱籍。

帝王要的是整个唐门,断子绝孙。

一夜之?间,只?听闻孩童痛哭嚎啕,火光声,刀剑声,直把一个巍峨百年的唐家堡,变为了人间地狱。

桑蒙是从去京城的车上,逃下来?的,他摔坏了腿,一个人瑟缩在山林间,饿的要死,叶维桢寻亲访友,于路边正好路过,知道他的身份,却实在不忍心,便悄悄将他带走了。

“我看他聪明伶俐,人也老实,就收留在了身边,叫他隐姓埋名?,做了山门子弟。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山门居住,偶尔会跟着大家下山去办事,并无和侯爷有半点交集。”

“那他可曾与其他唐家堡的人有来?往?”

“并无,再说了,唐门现?在已?经夷为平地。他又?能联系到谁呢?”

叶维桢叹口?气,欲言又?止。他对桑蒙倾囊相授,指望着桑蒙能放下仇恨,在中原安身立命,成家立业,度过平安快乐的一生。没想到到头来?,他还?是零落海上,溘焉长往了。

只?能感?叹一句人命如此,少年坎坷,纵然后来?衣食无忧,到底是恨难平,不得善终。

林沉玉摇摇头:“未必,我疑心他应是有同伙,发生了内讧,命丧此地。”

“侯爷打算接下来?如何?”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不信那个人不会再出来?。”林沉玉打了个哈欠:“寻了一日了,累了,先歇息吧,我们切不可慌,乱了阵脚。”

第29章

船上出了这样的事情,总官也不安了起?来。

为了避免那人再出来作乱,大家一致决定,这几日都待在各自的房间里面,不要出门。吃饭的话,正好按照总官之前所说的,每日翻牌子,写在纸上,再递给厨房的法子来。

每日晚上,客人们翻看菜牌子,看有没?有想吃的菜。苍头会贴张白纸放在大家房间门口,大家就把第二日想吃的菜饭写好,将?白纸重新?戳回门口挂着的板子上,油盐多少可要辣椒等等都备注妥当。

苍头们收集好了给厨房,一个个编了号,厨房就会一份一份的做好,按照编号,送到各自的门前。

林沉玉最近胃口不好,昨天夜里在纸上就写了,晚膳要个面条,加份开胃的酸萝卜,并一碟炒青菜,递交给了厨房。她特意备注了,面条里面不要猪油要香油。

这两日实在是风波迭起?,也许这做饭的厨子一晃神就忘了。

第二日,她出房间拿餐时,看着那面上飘着的油,愣了愣,拍了拍自己脑袋,叹口气。

自己点的,还能咋样。

她吃的直皱眉头,恶心?劲儿又?犯了。她又?不愿意浪费,隔着墙喊了句:“桃花啊——”

一秒后,桃花出现?在了她的门口,他嘴巴油乎乎的,还没?擦嘴丢了筷子就跑了过来。

林沉玉撑着下巴,笑眯眯指着那碗面:“你吃饱了吗?”

“吃饱……没?有吃饱!”

其实顾盼生蛮饱的了,但是看见林沉玉的动作,他心?领神会,赶紧摇摇头。

“那为师请你吃面条。”

林沉玉脸不红心?不跳,顾盼生乖巧的坐下来就开始吃,他吃的很认真很香,即使是小面,也给他吃出来了满汉全席的感觉。

“师父是不喜欢荤油吗?我去给师父下碗素面。”

吃完饭,他擦擦嘴,又?把碗筷都收拾干净,又?把林沉玉的桌子擦的一尘不染。还给她添了茶,收拾了桌子,才离开。

林沉玉正半躺在床上看传奇,只觉得?身子骨愈发慵懒了。感觉现?在,自己已经被这个徒弟娇惯坏了。只要他在,倒个茶都不要自己动手,更别说这些琐事了。

她这个日日漂泊江湖的侠客,如今愈发有些堕落了。

不能这样堕落下去了!

林沉玉愤然起?身,又?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了下去。

*

最终她还是起?来了,船上如此诡谲凶险,她想教?顾盼生一招半式,来防身。

船顶的风颇大,吹的林沉玉白衣烈烈作响。她的声音被风吹乱,忽大忽小起?来。

她手里并未拿着她的宝剑吟霜,只是握着根长长的竹竿,从中间一掰两断,干净利落,递给了顾盼生半截。

“学剑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明白,剑,不拘泥于形态。”

她单手提着竹竿,轻轻点了个剑,随后立剑沉腕,那竹竿屹立于前,不动如山,在她手中,这普通的竹竿就好似真似宝剑一般,划破空中,隐隐生风,自有一段锋芒。

顾盼生看着她眼眸,她的眼眸此刻明亮至极企,鹅峮司尔咡二呜救一死七,目如朗星,寒光映涛,除了手中竹竿,再无一丝杂念。

他拿起?另外半边竹竿,学着她的模样,做起?来了动作。

“今天先教?你一套基础的剑法,我教?三遍,你记下来动作,然后反复练习就行。”

她教?他的是一套入门的基础剑法,是她爹爹编的一套独门的剑法。用最基本的几个动作,击刺格洗这四母剑招式,配合上太极剑的十三势,编出一套行云流水又?招招具到的基本功法。

林沉玉尽量放慢了动作,叫顾盼生看个仔细。

她有点热,随手脱了银裘放在在围栏上,浑身只着件单薄的纯白锦袄,袄底及她脚踝,隐约露出素白绫裤和厚底玉靴来,腰间玉带勒的很紧,愈发显得?她身姿颀长,湛然若仙人。

她微闭目,起?手一招,动作轻缓如闲庭信步,那竹竿划过空气,却发出铮然呜咽之音,好似长虹贯日,利刃破竹有声,带着势不可挡的锐利。

越是基础的剑法,越能见真功夫。剑法不一定要花里胡哨,却一定要有剑意在其中。

若无剑意,练遍了天下剑谱也是枉然。

林沉玉开窍开的早,自她第一次随父母来京城,年岁尚小的她在京城的偏僻角落里,努力用竹竿赶走了一群欺负女孩的顽童后,她就隐约有了这种感觉。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畅快感觉,手中的剑仿佛和自己的意念合一。动剑时,她心?中若平潭般无波无澜,越是平静,越是能感知那剑的锋芒。自然而无需用力,好似花落青苔,云在青天一般。

一遍罢了,她利落的收剑,回身看向顾盼生。

顾盼生似乎有些发愣,眼神落在林沉玉的腰间,玉带玲珑,束在她腰间,勾勒出她一段窄肩细腰,好不风流。

“认真点!”

林沉玉走到他身边,用竹竿敲敲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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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我认真看了的!我真的记忆了的!我只是……”

不知道为什么,记完了一套剑法后,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挪到那舞剑人的身上去了。

顾盼生似乎意识到自己失神,脸蛋爆红了起?来,林沉玉笑一笑:“记会了?”

“会了!”

“哟?还挺厉害,给我看看来。”

林沉玉靠到栏杆上看他,没?想到顾盼生当着拿着那竹竿,一五一十把招式都照葫芦画瓢比划了一番,林沉玉有些惊讶于他的记忆力。

不愧是先皇的女儿,虎父无犬女啊。

她又?耐心?教?了两遍,纠正了顾盼生的几个动作,然后打了个哈欠,看看天色道:

“现?在离船上开饭还有半个时辰,你再练练,我看着你。”

“是,师父!”

林沉玉坐在旁边开始看传奇,余光瞥着顾盼生,却发现?他在努力的重复一个动作,举起?竹竿,劈下去,又?抬起?手腕来。

这个动作是简单的劈剑,林沉玉纠正过他几次,随口说了一句,他这招太软弱没?有力气,就没?管了。

没?想到他记在了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去挥动手臂,努力让自己的动作更加强劲一点。

寒冬腊月,可顾盼生已然浑身是汗,他鬓边碎发被汗水粘湿,凌乱的粘在耳边,红红的衣袖已经被汗水浸出深深的颜色来,是他擦汗擦出来的。

地?上有一片水渍,隐约可见旁边溅落的水滴,那是他的汗水。

半个时辰很快到了,她合了书?走过来。

看见师父来,他停了动作,认真严肃的脸上换上灿烂的笑容,扬着脸笑,汗水晶莹,从他光洁的鼻尖滴落,顺着他白嫩的肌肤划入衣服里。

“师父!”

林沉玉摸了摸他头以示鼓励,不料摸了一手汗,她有些震惊,这小公主当真是认真万分啊。

“对不起?师父,弄脏您的手了,您在我背后擦擦手。”

顾盼生以为林沉玉嫌弃他,眼睛湿漉漉的,满是可怜,他小心?翼翼的把林沉玉的手放到自己背后去。

“没?事,为师很是欣慰,练的不错。”

林沉玉有些动容,顾盼生被夸,眼里闪着熠熠的光芒:

“我会继续努力的!我想要变强。强大到和师父一样。”

强大后,他就可以再无眷恋的离开这里,一个人去走他的复仇之路。

林沉玉哈哈大笑,只把这句话当个玩笑,并不在意:“好呀,我等?着你和我并肩的那一天。”

顾盼生的眼眸亮堂堂的,内里却有些阴暗。

能和她并肩之日,就是他离开林沉玉,杀回去报仇之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背叛师父之处,那是他的使命,他活下去的意义所在。

他会走的,在学完了所有本领后,但却不是现?在。

*

吃了饭,林沉玉又?拈来笔墨,揭了门口贴着的白纸,看着菜牌字,寻思着吃什么。

菜牌上多?是些板栗烧肉,粉条炖酸汤之类的硬菜,她翻来覆去没?什么想吃的,这吃饭着实是个麻烦的事情。

自己闯荡江湖的时候,不会做饭,寻个酒家点菜,只顾叫小二上两道招牌菜的,好不好吃都不至于难以下咽。

现?在要她一个人盲选盲猜,她总觉得?伤脑筋,想吃这个又?怕荤油,想尝那个又?怕油盐重——她昨日醒来洗漱时,发现?额头上生了颗面疱。想来最近要戒些重口的菜品了。

想来想去,没?有什么想用的,她就干脆写了几个字。

三餐不拘,来几碟蔬果?就好,面条切莫加荤油。

她在那荤油两个字上重重画了个圈,把纸又?重新?放了回去,以提示厨房的人们。

*

第二日。

林沉玉是被吵醒的,她睡眠浅,耳朵又?敏锐,听见了便?起?来,她简单洗漱,泼了把脸,擦干水。

额头上的面疱还没?消下去,她有些丧气,摸了摸有些发疼。

她披了件外袍,出得?门去,就看见几个人围着她门口,争论着什么,一见她来了都噤了声。

“大早上的,搁我这门口议事呢?”

叶维桢面容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灼:“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

今天天未亮时分,他就听见了叶蓁蓁的痛苦□□声,醒来秉烛去女儿房间一看,发现?女儿面色潮红,痛苦的抱着肚子,直喊难受。他把手抚在女儿额头,烫的他一惊。

叶蓁蓁发了高烧。

“生病了就去喝药,我记得?船上专门有几味草药,都是现?成的,你不去寻总官或苍头要,来我门口做什么?”

林沉玉只觉得?好笑。

叶维桢定定的看着她,旁边的衡山派弟子,一个个都是面色惨白,满眼压抑不住的害怕。

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耳边唯有叶蓁蓁痛苦的□□声,微弱的散在浪打船的一阵阵哗啦声中。

这声音里总少?了些什么,这个点日出时分,总官往往会在艉楼前点卯,那斗手她印象颇深,会噔噔噔的爬上船顶,缘篷绳登到船桅之上,占风望向观察前方的风势和浪势后,扯着嗓子往下喊。舵工和缭手也会交接,喧闹上好一阵子。

今日,怎么丝毫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他们人呢?”

“我去寻总官时发现?,艉楼中,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叶维桢面容憔悴,脸上有着从未有过的恐惧神色:

“我们找遍了全船发现?,船上的船员,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

第30章

衡山派师徒们围聚一处如坐针毡。

船漂浮在海上?,海浪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大家的面色也一个赛一个的白,衡山派的十一位人坐在会客厅里,还?有林沉玉师徒二人,是这艘船上?仅剩的人。

从鲤城到更九州需要航行十日左右,而现在不过才第三?天日?头上?,现在他们前不着陆,后不近岛。所有的船员都消失不见了。漂泊在茫茫大海上?,只要稍微碰到海礁海浪,他们就

依誮

会葬身海底。

会客厅安静的可怕,唯余海浪涛声。

失去了船员意味着什么?

意味的不仅仅是没有人能伺候他们,而且舵工等一系列操纵船的人都没了,一旦风浪一起,或者有些暗礁,他们将躲无可躲,只能等死。

大厅安静的可怕。

终于,向来不言不语的二师兄魏敏开?口了,他眼眶一片红,直勾勾的看着师父,语气很?冲:

“是您非要带着我们来海外的。现在出了事情?,我们在船上?还?有好几天!没有船员!我们的船在这海上?任意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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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您说该怎么办!”

有人附和他,暗自抱怨:“是啊!我们怎么办啊!”

“凉拌。”

大家齐刷刷看向林沉玉。

林沉玉有些尴尬:“刚刚徒弟问我,正午的莴笋想?怎么做,炒着吃还?是煮汤,我说凉拌着吃。”

“就是‘脆琅玕’这道菜嘛,把莴苣去叶去皮,切成薄片,过沸水里汆一边,用姜末、盐、熟油、醋拌了腌制一会?,口感脆爽,蛮好吃的。”

她低声嘱咐顾盼生:“记得少给我放姜,我不爱吃。”

顾盼生一一记下来:“知道了师父。”

魏敏有些气恼,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了,一个劲冲林沉玉发?火:“吃吃吃,你就酒囊饭袋吗!就知道吃,我们都快死了啊!你都不知道着急的吗!”

牧归拦住他:“魏师兄,慎言!”

“你少管我!牧归!”

他神色狰狞起来:

“要不是师父非要去看那么个死人!我们会?来这里吗?要不是大小姐非要急着上?船,我们会?遇到这么多事情?吗!我做错什么了要和你们一起!我拜师学艺是为了成为侠客的!不是来送死的!好端端的衡山我们不待着,跑到这里来,不都是为了满足叶掌门你的一己私欲吗!”

“师兄你冷静些!不要发?火了!”

“我命都要没了,我发?个脾气怎么了!”

钱为站起来和他对骂:

“放你爹的狗屁!当初是你舔着脸要跟着师父来的!摇着尾巴屁颠屁颠的,现在龇牙咧嘴反过来咬人了!好狗不挡道好驴不乱叫!我看你是吊死鬼卖屁股——死不要脸你!”

“大家都没慌呢你慌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有侯爷和掌门镇着船,肯定能平安无事的。你怕你跳海里不就行了!风浪怕什么!多大的风浪本少爷都不怕!”

一阵海涛卷席着飞沫,撞到船身?,溅起来数十尺的浪,飞沫扑到会?客厅里来,淅淅沥沥的,湿了桌角船身?剧烈的摇晃起来。

钱为被晃的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吓眼泪都吓出来了,清秀的脸蛋哭的梨花带雨,一把抱着林沉玉的腿:

“我怕!我错了,别这样啊!风浪别来啊呜呜呜。”

*

船剧烈的摇晃了几下,又恢复了平静,可大家的心都沉了下去。

叶蓁蓁的心也一点?点?凉了下去,她看着师兄们的目光,往日?满是溺爱的眼里,如今一片冰凉,嫌弃,厌恶,责备,怪罪,种种情?绪毫无保留的宣泄出来,如潮水般淹没了她。她紧紧攥着手?绢,低头看着绣花鞋上?的穗儿,有些脏了,还?没来得及去洗。

啪嗒啪嗒,她抽泣起来。

“对不起”

想?到葬身?海里,想?到她还?要去见?她娘亲,她还?没有和玉交枝成婚,她还?没有看见?爹爹堂堂正正的成为武林第一

她不想?死

她哭哭啼啼,牵动了其他人的心,大家也都红了眼眶,思想?到很?快可能要葬身?海底,纷纷垂泪。

钱为表面嘴硬,其实内心也在难受。

他本来是衡州府大富商的儿子,因为看地摊传奇,看的走?火入魔鬼迷心窍,天天幻想?着仗剑天涯,拿个桃木剑在家神神叨叨的跳大神,自封为玉面小郎君,吵吵闹闹要去行走?江湖。爹娘看不下去了,把他送去衡山学武。学武三?年,天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把他那一腔热血给浇的透透的了。

他有病啊,放着万贯家财不继承,跑来吃苦,现在更是莫名其妙要死在海上?了。

眼见?大家情?绪不定,最终还?是叶维桢出来说话了。

“抱歉,是我的失职大意,才使得大家陷入如此?穷山恶水的境地。维桢向列位致歉。”

他放下了掌门的尊严,向各位弟子行了礼。

大家红着眼眶,生死门前,父母都管不着了,难道还?能管师父吗?倒是牧归站出来安慰他:“原不是师父的责任,谁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叶维桢叹口气,转身?看向林沉玉:“侯爷,接下来如何,您怎么看?”

他已然失去了威信,此?时需要一位地位更高的人来服众。

林沉玉笑:“担心什么呢,既然船上?的另一个人还?没慌,我们怎么能自乱阵脚?我们死了他也别想?独活,此?时他在暗,我们在明,更不能慌了手?脚。凡事要往好处看,我们会?平安无事吧。”

“这几日?,大家不要去别的地方活动,除了睡觉,就待在会?客厅里面,无论去哪里都要和大家告知。另外晚上?我也建议大家最好三?三?两两的在一起睡觉。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先吃饭吧,大家早上?都没用膳,别还?没淹死,倒先饿死了。用完膳,我们再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钱为弱弱开?口:“我们吃什么?谁做饭。”

“厨房应该还?剩些菜品,足够我们维持这几日?了。”林沉玉往椅子上?一靠,拍拍顾盼生肩膀:

“我家徒弟会?烧饭,你们的饭你们自己想?办法。”

她心疼她自己的徒弟,不可能叫他做一船人的饭。

衡山派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在找不出一个会?烧饭的人来。

顾盼生凤眸微眨,柔声对林沉玉道:

“师父,不若我来帮大家吧。衡山派的师兄们每日?专心习武,勤奋刻苦,自然是不管俗事的。”

“不像我,学武学的不好,只能帮师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烧烧饭,洗洗衣裳,给师父捏捏肩膀,泡泡茶,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因此?关键时候能帮上?一些忙,弟子就很?开?心了……”

衡山派弟子:……

怎么这话好像在夸他们,又好像在贬低他们?怎么空气里莫名的弥漫起来了一股子芬芳的茶香呢?

“不必,你才伤了胳膊,一日?三?餐都你来,十几个人的量,会?生病的。衡山派那么多人,总得有一个会?烧饭的吧。”林沉玉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衡山派弟子们:可恶!但是他们真的不会?烧饭啊!

叶维桢叹口气,心想?若是这次自己能带着弟子们逃出生天,他一定要在衡山派的早晚功课里面加一个:

烧火做饭

这一混科打岔,倒是把大家害怕的气氛给驱散了一些。

*

终于,在衡山派弟子的软磨硬泡下,顾盼生勉强答应了教他们做饭。

林沉玉陪着他去厨房。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实在是不放心让他一个人独处,生怕出什么事情?来。

顾盼生一边走?,一边盘算着烧什么。

他倒不是没心没肺,只是见?过的波澜也不少,看的稀疏平常了。

最重要的是——

他悄悄的瞥了一眼身?边人,气定神闲,悠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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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怎么害怕了,再诡谲的境地,和她在一起,就是安心之所。

给师父烧什么呢?他托着下巴开?始思考。

他眼眸微深,其实他并不想?整日?浪费在庖厨间,可这是一个机会?,和师父拉近距离的机会?,虽则师父教了他武功,可远远不够。他需要用自己的关怀,换取师父更多更多的偏爱。

烧饭乃是讨好林沉玉的事情?,他就算不情?不愿,也不得不格外用心准备,心里盘算着,心思也活泛起来:

林沉玉点?名的凉拌莴笋,再来碗素面,煎两个鸡蛋,他依稀记得后厨有一块火腿,他打算用火腿切了煮底汤,将冬笋并干香菇炖在里面,又鲜又没有肥肉味,师父一定喜欢。

哦对了,得注意,凉拌莴笋里面不能加多姜末,师父不喜欢。

教给衡山派师徒们烧的菜,他也想?好了。

小葱拌豆腐,爱吃不吃。

*

林沉玉推开?了厨房门。

“我烧火洗菜哈,你先歇着。”

她再厚颜无耻也不好意思让顾盼生全揽全包了,她也得干干活分担一下。

可下一秒,她就愣住了。

厨房的米面和蔬菜呢,还?有水缸呢?

顾盼生也愣住了,他看着空空荡荡的厨房,不言语,他记得昨日?做完饭时候,米面都摆放的好好的啊。

“是不是在地下舱库里面?”

两人赶紧去看了一眼,舱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真是奇怪。

“啊!”

船舱里面传来尖叫声音。林沉玉赶紧回去,顾盼生紧随其后。叶蓁蓁面白如纸,颤抖如筛糠,几乎要昏倒。别的弟子,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连叶维桢,也喘着气,面露恐惧。

林沉玉发?觉不对劲,厉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大家齐刷刷的看向她,目光呆滞。

“怎么了?”

叶蓁蓁颤巍巍的指着屏风后:“房间走?廊门口,有人送饭来了。”

林沉玉不信邪,一把走?到屏风后,也呆住了。

长?长?的走?廊,左右十六扇门紧紧关闭着,每个人的门口贴着白纸,上?面写着的都是他们昨儿点?的菜,白纸上?新盖了红戳,如往常一样,意思是已经按照纸上?吩咐,做完了菜端上?来的意思。

每个人的门前,都放着餐盘。

十三?扇门,十三?个木餐盘,整整齐齐的码放着。里面放着的,都是三?样东西。

毒药,绳子,并短刀。

林沉玉冷了脸,慢慢的走?过去,走?到了自己房门前。

不对,并不是十三?个餐盘都是这三?样。

她门口的餐盘,是个例外。

她门口的餐盘,上?面摆着金盏玉碗,盛着一盘又大又圆的蜜柑橘,琉璃细腰瓶盛着樱桃酒酿,四碟青丝丝的小菜,八格各色的精致糕点?。

中间白玉碗里,银丝面根根分明,五色软丝排练的整齐,香油滴在上?面,依稀冒着热气。

她看向了自己房间门口的白纸,上?面写着她昨天的要求:

三?餐不拘,来几碟蔬果就好,面条切莫加荤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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