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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不看,他也能想象到对方正在用那双沉水一样的眼睛注视的自己。

你为什么会不知道呢?梁煜衡问自己。就算是他不说,当你看向他的眼睛的时候,你应该要知道的。

归根结底,他不够自信,总是在心里仰头看他,不知不觉间竟被遮蔽了对方真实的面容。

但凡早一点知道——他在心里摇头:就算那天晚上他向柳锋明表白,柳锋明也只会找借口拒绝他,然后沉默离开。

对方身上的伤痕摆在他眼前时,梁煜衡意识到,有一万种更坏的可能,但至少他们在此地重逢了。

至少,他总算是知道了对方的心意。

“所以呢,我们算是什么关系,我算是你前男友吗?”梁煜衡问。

随着他的吐息,柳锋明腿上一阵发烫。这灼热感没有使他感到冒犯,正相反,还觉得很温暖。

他像是某种高温冶炼过的金属,虽然摸上去冰冷坚硬,但本来就是在火里诞生的。所以不怕火,喜欢火。

正因为如此,他不得不花费很大力气,才能够拒绝拥抱烈焰。

“不算。”他低头看着对方后脑勺上小小的发旋,克制住自己伸手触碰的欲望。

“梁煜衡,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第24章一个秘密

房门忽然打开,田渡闯进来:“周队说人招了!叫我们——”

他停在那里,梁煜衡回头:“叫我们做什么?”

“……叫我们准备出发。”

田渡看着梁煜衡从地上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跪久了,起身时扶着膝盖才能保持平衡:“梁、梁哥……我是不是进来的不是时候?”

梁煜衡半跪着,柳锋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他不敏锐的直觉勉强发挥作用,意识到这屋子里的气氛很有些不同寻常。

“没有,我是奇怪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不是工作日,白天的行动没有通知田渡。

“周队说可能要有大行动,叫我来一起学习学习。”

这倒是周云升一贯的作风,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有什么大的行动都喜欢让年轻警员跟在后面积累经验。

——除了对他,梁煜衡很早就发现了,周云升通常让年轻人远远滴跟着长见识的,但是喜欢把他按在自己身边。

不过他也自认从一开始就比田渡看起来机灵很多:“你先去吧,我给柳老师处理一下伤口就过去。”

田渡松了一口气,飞快地离开了研判室,一路小跑,踩得走廊上咚咚咚一通响。

就说吧,肯定是他梁哥处理伤口没轻没重把人家得罪了!

不过柳老师也太凶了,都能把人吓跪了吗?

柳锋明直到他走了才抬起头,梁煜衡已经把手递到他眼前:“能站起来吗?”

“能。”柳锋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重量压上去,在他身上借力站起来,活动一下膝盖。

情绪起伏造成的肾上腺素超额分泌一定程度上的掩盖了疼痛,虽然有些踉跄,他成功地站起来。

支撑着柳锋明的梁煜衡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他摸到对方的手滚烫着。

体温急剧上升的阶段,手脚反而会发冷,如果连掌心也摸着发烫,温度大概已经稳定下来。

稳定的高烧——但是梁煜衡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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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他不了解的事情,亡者的遗愿都是过分沉重的东西。一天不能完成,就一天得在心里装着这些沉甸甸的东西。对方等了好几年,憋一口心气儿提到这里,他尊重柳锋明的意愿,实在没有理由再去多说什么。

他只能陪着他走到最后。

柳锋明慢慢把靠在他身上的重量挪开:“我——”

梁煜衡用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嘴唇:“什么都别说,我现在不急着听你的答案。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你做什么选择都好,但是我们都留点时间给彼此吧。”

带茧的指腹落在他同样粗糙的干裂嘴唇上,微微发凉。柳锋明深吸一口气,默许了梁煜衡的说法。他在心里感激对方的缓兵之计,在这个时刻,他实在没有力气继续消磨下去。

拒绝梁煜衡对他而言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

虽然按照嫌疑人的说法,他们此行的目标现在虎落平阳,和当年呼风唤雨的大毒枭不可同日而语,窝点里一共不会超过五个人。

市局却半点不敢大意,几个部门联合行动,人员调配超饱和。

柳锋明坐在车里,车灯把市局的大院照得雪亮,发动机的声音里,老周拿着冲着对讲机吼:“嫌疑人声称他们没有枪,但是所有人都给我把防弹背心穿好!”

吼完又转回头冲他笑:“小柳,你放心……”

他自己又忽然说不下去,理理衣服转回去。

留柳锋明坐在那里发愣:放心什么呢?

警队的气氛已经紧张到极点,然而多年执念近在咫尺,他的一部分意识似乎已经挣脱出去,高高飘在半空里,俯视着一切也俯视着他自己。

余下的留在身体里的那部分格外不灵便,看世界就仿佛是隔着一层半透明的赛璐璐薄片,闷在里面不透气,声音传过来也含混不清。

警车一动,窗外的灯光模糊成团。他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腿上,是梁煜衡手扶在他膝头。

柳锋明按住自己的腿,低头才发现,他的腿在抖,浑身出冷汗,心砰砰跳地很快。

在这样的大型的行动面前,他紧张、甚至是恐惧。他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勇敢,那么镇定。多年前是如此,现在还是一样。

根本毫无长进,柳锋明想,这是当然的,逃到学校里待了这么多年,他能有什么长进呢?

当初按照他的意思,就该塞进基层一线好好磨练,事情够多够忙总会慢慢脱敏。但是那位从他回来就一直很照顾他的领导劝他:“弦儿崩得太紧就会断。”对方还加上了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说他不够稳定,还不适合直接参加工作。他果然被说服了,乖乖回到学校里,补上本科的最后一年,然后保研继续升学,然而至今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得到了一个足够漂亮的借口,顺着杆就爬了。

他是怕的,直到现在依旧在怕。

梁煜衡把自己的手覆在他手背上,自从刚刚从柳锋明嘴里听到“喜欢”这两个字,他越来越放肆。

胆大包天,得寸进尺——柳锋明没有躲,只偏头看他。

梁煜衡蹭蹭他的手,湿漉漉一片,他他把手举起来给柳锋明看:“紧张,我手心都出汗了。”

借着路灯,柳锋明果真看见他手心里亮闪闪的水光。

柳锋明从来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怕,你是一个警察,你不该怕。但梁煜衡正在无声地告诉他:我也怕。

没有谁是生来应该无畏的。

嫌疑人藏身的地方是X市市区里的一处城中村,群租房扎堆的地方,颇有点大隐隐于市的意味。警车停在外围,他们安静地冲进巷子里。

一栋小楼,加上阁楼一共四层,X市老城区常见的建筑。木质结构,楼道狭窄,楼梯极陡,窗户开得很小,在阴雨里泡过十几二十年,到处发霉。

最讨厌的是楼梯一踩就响,行动隐蔽不了一点。

梁煜衡带人摸上去,把柳锋明留在楼下,和负责封住门口的人站在一起。

这次他没再坚持,自知行动力受限,往前冲也是添乱。

周云升也把田渡留在楼下,毛头小伙子一回碰上这种阵仗,一面慌,一面抻着脖子往楼上看。

脚步声已然响起来,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天寒地冻的一月份,他硬是给自己热出一头汗,越是紧张,越没话找话:“柳、柳老师,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就参加工作了吗?”

柳锋明一颗心拴在楼上,听都没听见。倒是一旁守门的同事在心里哼笑:按照这位的资历,二十岁出头的时候不知道正在哪国立功呢,哪儿是你能相提并论的。

然而用余光又看看柳锋明:穿着防弹背心在黑夜里瞪着一双被烧红的眼睛——轻伤不下火线很敬业是真的,其余倒也真看不出什么不同寻常。

踹门声响了,接下来是喊声,重物碰撞和嘈杂。

楼下人浑身一凛,暗地里攥着警棍绷紧肌肉,然而门口安安静静,始终也没遇到有人冲出来。

这位曾经也在S市呼风唤雨的毒枭馅儿显而易见的势力衰微到某种地步,抓捕行动异常顺利。

警队动作及时,小楼里的五个人都在睡梦中没有防备。如事先情报所言,没有枪,只翻出一些管制刀具。

梁煜衡随着队伍从楼上撤下来,押着嫌疑人往车里走。路过柳锋明时偏过头来看他:“放心,肯定不止五百克。”

够判他一颗枪子。

柳锋明长舒一口气,松懈下来,忽然觉得浑身好像都软了,强撑着一口气站在那里,一步都迈不动。

身边的田渡好像注意到他不太对劲,转过来看着他。

“柳老师,”田渡喊他,柳锋明正想跟他说一声不要紧,就听到对方说:“那里好像有个人。”

夜色里果真藏着个男孩,身量不高,初中生模样,一脸青涩相,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抻头看他们。

田渡朝他喊:“你过来!”

对方依言照做,像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孩子那样,看见警察,又畏惧又兴奋,试探着走过来:“这是抓坏人吗?”

田渡问他:“你是这附近的住户吗?”

“是,我家在那儿。”男孩用下巴点点隔壁,屋里黑着,没亮灯。

“快回家吧,晚上把门锁好。”田渡冲男孩挥挥手,“天黑了,这里乱。”

“哦。”男孩转身,顺从地往他刚刚指着的地方走过去。

看着他的背影,柳锋明皱起眉头。

事后他曾多次回想,那一瞬间究竟是什么让他做出了判断。

或许是因为在A国,这个年纪孩子经常是街头扒手的主力军,那几年的生活让他对男孩从一开始就心生警惕。

也或许只是因为对方转身的速度太快,神情里闪过了一丝不自然。

他什么也记不起来,只记得自己出声叫住他:“等等,你过来。”

男孩于是转身迎面走向他,低着头,抱着手。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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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里,金属的冷光映在柳锋明脸上一瞬。

在田渡的尖叫声里,他攥住了那把刀。

锋利的钢材划过他的手掌,血涌出来,太滑,滑得让长匕首立刻从他手里溜走。

下一秒,他被撞出去,看见周云升安静地倒在黑夜里。

柳锋明怔怔地看着,时间好像变慢了,每一个细节都特别清楚。他看见警员一拥而上,有人去按住那个少年,有人围住周云升。嘈杂的声音离他一会儿远一会儿近,一阵晕眩,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天冷,摔得格外痛。

救护车来的很快,鸣笛声划破寂静,车顶旋转的灯光照着蓝红色的光,刺痛了柳锋明的眼睛。

担架推进车里,他站在原地看,然后感觉到梁煜衡从背后推他,试图把他塞进车里。

柳锋明转过头去茫然地看着,对方似乎跟他说了几句话,但是他一句也听不清楚,耳朵里一直乱糟糟地响着,不知道是耳鸣还是自己的心跳。

直到梁煜衡拽着他的手,将满手的红怼到他眼前,柳锋明才意识到自己手上是血。

那把刀很快,很锋利,割得很深。

对他和对周云升而言都是一样。

他跟进车里,看着急救医生把氧气面罩扣在周云升脸上,伤口在腰部一侧,还在不停涌出鲜血,白色的纱布按上去立刻就染红了。

车里的另一位医生给周云升挂上液体,转过头来看见他血顺着手指往地上淌:“先给你简单包一下,去了医院得缝针。”

柳锋明把手抽出来不给她碰,眼睛只盯着周云升,直挺挺地坐着。

梁煜衡终于看不下去,刚准备说点什么。

就看到周云升睁开眼睛,用染血地手攀上柳锋明浸了血的裤脚。

“小柳,我对不起你。”他一说话,氧气面罩上就全是水汽,掩盖掉男人的全部神情。

只听见周云升断断续续道:“当年、是我、”

心率升高,医生立刻来阻止他继续讲话,但周云升摆摆手,几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在说话:“要选、一个人、我是故意让你知道的。”

他看向梁煜衡,眼角落下泪来:“那年……坐在梁队长车上的人是我。”

“什么?”梁煜衡整个人抖了一下,瞳孔放大。“你说什么?”

第25章前尘往事

周云升的手攀在柳锋明腿上,反反复复默念:“对不起,对不起。”

梁煜衡忍不住抬高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周艰难喘两口气,心率飙升,监护仪滴滴响起来。

“先不说话。”旁边的急救医生调整了一下点滴速度,冲他们摆了摆手。

“不,”老周挣扎了一下,氧气面罩上一片雾:“瞒了十年,万一……万一……”

柳锋明握住拉住他裤筒的那只手,他手上有伤,全是血,越用力越觉得攥不住,不知道是想盼他说下去还是劝他就此打住。

周云升自顾自说下去:“你妈妈出事那天……是我坐在副驾……我一直想要见你……可是没有机会。后来你上了大学,上了警校,我想,太好了,梁穹的儿子就应该当警察。梁穹……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警察。我很高兴,给你写了信。但是……你拒绝了我,我想你是恨我,我……不勉强。”

“不是,”梁煜衡紧紧握住担架边缘:“我不是恨你。”

他从未想过会给对方造成这样误会,更没想过那个人会是周云升。

“这么多年了,你可以告诉我的。”

“我不能告诉你啊。”周云升叹气:“你们大三那年,要从你们年级选一个人去A国,我负责对接学校和系统,他们在重点考察两个人。”

梁煜衡闭上眼睛:“我们两个人。”

“对,你和小柳,你们那一届最优秀的两个人。我没见过你,但是我知道梁队的儿子叫什么名字。我想,不行,不能让你……梁队已经……”

“那你也不能让他——”有什么东西哽在梁煜衡嗓子里,把他的声音堵住了。

柳锋明就坐在他身边,在救护车的狭小空间里,一条腿和他紧贴着,然而他竟不敢转过头去看他。

他想起十年之前的柳锋明,清瘦笔挺的一柄利刃,寒光四溢锐不可挡,然而在A国的大雨里浸泡多年,经年累月早已侵蚀斑驳。

而这一切竟与他有关,本该是他,本该是他。

周云升颤抖起来,含在嗓子里的声音如同呻/吟:“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鬼迷心窍……”

“你跟他们说,柳锋明是更合适的人?”

“不……不是。”救护车过弯,轻微地颠簸震动伤口,阻断周云升的半句话。

柳锋明轻轻地抖了一下:“不是,是我自己——”

“小柳,让我说……”他咽下一声闷哼:“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连几天,我在学校里偷偷观察你们。我发现……你们关系很好……我,我想了一个办法,我故意在小柳能听到的地方假装打电话,隔着洗手间的门……我让他知道了这件事,我想赌一把……我告诉自己,如果什么也没发生,我就再也不想,如果他们问我参考意见,我什么也不说。但是……但是……”

“但是柳锋明自己找到了你们。”

“是……我甚至,故意只提了一个姓,我其实……我不知道到底希不希望他……”

“但是他找到你们了!”梁煜衡嗓音嘶哑:“你想尽办法找到了他们,你不希望我去。”

柳锋明偏过头,看到一双红的快要滴血的眼睛:“我自己想去的,没有你我也会去的。”

“但如果不是你……”

柳锋明再一次说了那句话:“梁煜衡,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担架上的周云升却忽然挣扎起来,血压下降,他陷入濒临休克阶段的躁动:“不,不会过去的,是我犯了错,我本来想这辈子再也不要见你们。可是你考来了市局,你和梁队那么像,我、我不敢说,我害怕。我当你师父,我不配当你师父。我打听不到小柳的消息,后来听说他回了学校,太好了,可是他也来市局。他、他过得不好,我不能再骗自己他没事,我想帮他,又怕见他。你们关系很好,我怕你们总会知道,又想让你们知道。”

失去意识的最后时刻,他看向柳锋明:“对不起,你该恨我,你们都该恨我,我……”

攒着柳锋明裤腿的手一松,救护车冲进医院大门,急救医生紧张地用手挤压着输液袋子增加点滴速度。

车门被打开,梁煜衡一手拉着柳锋明的衣角,本能地扶着轮床奔跑,抢救室的大门关上又打开:“内出血很严重,马上要进行手术,家属到了吗?”

“我们是警队的,家属已经在路上了。”梁煜衡惊讶自己还能对答如流,巨大的信息量冲得大脑一片空白。他牵着柳锋明的衣角的手不敢放开,仿佛有种抓住救命稻草的幻觉,然而又不敢碰他,不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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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来到手术室门前,他终于回头看,看到柳锋明惨白的脸和失焦的眼睛。手上的伤口很深,血一直没有止住,在救护车上时医生把一大块纱布硬是塞进他手里,他便木讷地握住,现在已经被血浸透了。

那血刺痛了梁煜衡的双眼,他伸出手,又停住:“医生说,可能要用很多血,互助献血,我去看看……你,下楼去包一包,听话。”

柳锋明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梁煜衡盯着他慢慢转过身去,一步三回头地确认他的确正在缓缓挪动步子,才终于敢放心离开。

刚刚是老周推开了柳锋明——各种纷乱的思绪中,梁煜衡总算还没忘了这件事。他不希望柳锋明继续站在这里经受煎熬:柳锋明伤得重,又发烧,医生会把他扣住的。

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一时之间,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只关注最眼前的事。避免深入思考,否则他将要无法坚持下去。

无论是对老周还是对柳锋明,他都不敢想。

然而柳锋明挪了几步,忽然又停住,茫然地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站在原地盯着手术室的电动金属门发愣。

等梁煜衡抽过血又拒绝休息强行跑回手术室门前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柳锋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手里的纱布,暗红血液顺着指尖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他无知无觉地站着。

梁煜衡脑子里嗡地一团,想要冲到他身边。但忽然窜出两个人来把他围住:“小梁——”

老周的妻女赶到了。

“医生说失血很多,但是看B超内脏应该没有破损。”梁煜衡尽职尽责地重复着,母女二人倒还算冷静,脸上虽然急,嘴上却宽慰梁煜衡几句。

梁煜衡见老周的妻子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柳锋明身上,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解释道:“这是……我们同事。”

柳锋明转过身来,依旧魂不守舍,张口却道:“对不起。”

长时间的高烧让他完全哑了,嘴巴虽然在动,几乎没有声音发出来。周云升女儿却忽然惊叫起来:“你流了好多血!”

手术室的门就在这时打开了,医生迈出门摘下口罩:“止血花了点时间,不过手术很成功,器官没有受伤,但是输血比较多,得在ICU观察一两天。”

悬着的心突然落下,梁煜衡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周云升妻子谢过医生,又劝他:“哎呀小梁,老周有我们呢,别在这儿耗着了,快带你同事去看看吧。”

梁煜衡点点头目送她们离开,走过去拍了拍柳锋明的肩:“没事了,我们去看看你的伤。”

柳锋明转过头来愣愣地眨眼,忽然捂住嘴一声干呕。

一整天连水都没怎么喝,他胃里空着,什么都吐不出来。但是他呕得很用力,完全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翻出来的架势。

梁煜衡一开始扶着他拍他的背,柳锋明浑身发软,往他身上倒。刚献过血他也有点犯晕,两个人一齐坐在地上。

柳锋明躺倒在梁煜衡怀里,侧着身,一面干呕,一面在呕吐的间隙里用力吸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卡着,沉重的呼吸带着身体一起一伏。

梁煜衡直觉不对,拍着他的肩喊他的名字,柳锋明含糊地哼了一声,忽然整个人躺在他怀里痉挛起来。

先是手脚失去知觉,然后神志也逐渐混沌,柳锋明眼前白花花一片,只隐约听见梁煜衡一直在大声叫他。

这次好像是真的,他想。他三十年的人生中曾经有三次意识模糊的时候听见梁煜衡的声音。一次是在学生时代拉练途中晕倒,一次是现在。

对方的怀抱坚实稳定,像可供植物攀附根系的磐石,扛得住千锤万击。

多年前在A国的雨夜,他也曾经在混沌中怀念这样的怀抱。只是那时候,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梁煜衡还能这样拥抱自己。

所以为什么非要让梁煜衡知道呢?他想。

他宁愿彼此遗憾,也不想让梁煜衡愧疚。

他太知道愧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章海宁,老周,也包括梁煜衡。

他一件好事也没有带给他们。

手术室门前的喧闹惊动了附近的护士,对方乍看柳锋明还以为他烧成高热惊厥,急忙推了轮床送进抢救室。

梁煜衡一路跟进去,看急诊室的医生把各种监测仪往他身上挂:“好像是惊恐发作啊,他以前有过这样吗?”

“以前……以前……”梁煜衡大脑空白:他到现在还不清楚柳锋明过去究竟遭遇过什么。

对方的生活就像是缺失过一大块的拼图,他每找到一块碎片就心痛几分,又不知道剩下图片上还画着什么。

医生没跟他过多纠缠,摆摆手,把口罩扣在柳锋明脸上:“不要张大嘴呼吸。”

不知道是有什么镇定的药物推进去,还是只是给烧得脱水的他补了点液体,柳锋明再醒来时,心脏终于不快得像要被吐出来,只是身体酸胀发痛,动一下都觉得艰难。

“怎么样,哪里难受吗?”

听见梁煜衡的声音,他才偏头去看。应该是观察室的一张床位,他一只手上挂了滞留针,冰冷的液体灌进去,胀胀得发痛。四周都拉着帘子,只有梁煜衡单膝跪在他床边上,两手捧着他受伤的那只手,用额头抵着。

见他转过头来,梁煜衡从他的手背上把头抬起来,扶着他被裹得像粽子一样的手解释:“太深了,缝了八针。”

他动了一下手,没能抽出来,想要叫梁煜衡从地上起来:“这样膝盖疼。”

对方笑笑:“没事,我膝盖结实。”

片刻沉默,薄薄一层帘子像是能把四周的嘈杂全部挡住,其余病人的呻/吟咳嗽和翻身的声音全部听不见,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

柳锋明偏头看着自己被梁煜衡捧着的那只手,厚厚的纱布覆盖到手腕,紧挨着他腕上两个烟疤,半遮半掩。

他盯着两个疤看了许久,还能记得起燃烧中的烟头按在皮肤上时尖锐的疼痛和皮肉烧灼产生的奇异味道。他咬牙忍痛,一瞬间又觉得有种莫名的愉快与释然,于是依样在旁边落下了第二个。

路过的护士发现了他的异常举动,在惊叫中掐灭了他手中的烟扔进垃圾桶里。那两个伤口后来肿起晶莹的水泡,被挑破后也像这样用纱布包起来。

伤口不算深,他却总忍不住用指甲把已经结痂的地方重新撕开。当时是夏天,天气很热,反复几次之后成功感染,一度肿得整个手腕都行动不便。

医生很快发现背后的原因,结合这个伤口的来源,他被带进精神科并得到了一个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诊断。

然后他开始接受药物治疗和心理咨询,柳锋明是个极度配合的病人,按时服药定期复诊,情况很快好转,后来再也没有过自伤行为。

那两个伤疤痊愈,淡化,如今只剩下两个圆圆的小白点,时不时提醒他那些记忆还存活在他的身体中。

柳锋明对梁煜衡说:“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他意识到握着他的手紧了一下,但梁煜衡脸上平静温和地笑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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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说,随时都可以。”

柳锋明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我……章海宁曾经告诉我,他申请去A国是因为,他刚入职第一年就碰上一个灭门大案,男人吸毒致幻杀了一家人。”

梁煜衡一早听说过这桩事,他们今天的嫌疑人就是当年的毒枭。“章海宁,就是你以前的那位朋友?”

“嗯,他比我大一些,因为这件事情,当年听说要选人去A国执行特殊任务的时候,他非常积极。”柳锋明说到这里,忽然笑了笑:“在金三角的特殊任务,大概所有人都会往缉毒联想。”

“不是吗?”梁煜衡也感到很惊讶,然后才想起当年的报纸,上面对所谓的“特大犯罪团伙”具体从事的事情语焉不详。

“最重要的是人口贩卖,但是,实际上大部分的时候,他能接触到的都是电信诈骗。”

梁煜衡有点惊讶:“电诈?”

“这两件事在A国经常是混在一起的,但是……和一开始想法出入很大,是吧?”

章海宁为了一个心结决定来到A国,然后接受了和设想中截然不同的工作,他尽职尽责地坚持下去,直到……永远的留在那里。

梁煜衡觉得手指发凉,那……柳锋明呢?

“他是你在A国的上级吗?”

“我其实是他……下级的下级。”柳锋明说:“太重要的工作不会给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只是用学生的话,很多东西会更安心一点。这也是一种保护,我是一个备用的方案,头两年我的工作基本没有危险。”

“你做什么?

“我……在一个中国人铺子里打杂。章海宁经常借着买烟来找我,他的下线不知道我,这样消息就可以从两条完全不同的地方传递,当然也可能还有我不知道的第三条线,我们的行动总是用人数来确保安全。”

梁煜衡并没有因为他这么说就放松下来:“不会有人关注你吗?”

“我也曾经担心会被盯上,但是实际上A国乱得要命,根本就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我甚至可以直接给国内打电话回报工作。”

他的提心吊胆没有意义,然而不安还是时时刻刻伴随着每一天,但无论如何,柳锋明始终觉得,他无非就是卖了两年烟酒雪糕矿泉水。

一个人怎么配因为这种事而受到嘉奖?

“后来呢?”

“后来他的下线出了一点问题,被撤回了国内,我才开始在更近的地方工作。在章海宁的帮助下我进入了团伙内部,负责……电诈培训。”

不等梁煜衡接话,他干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很蠢,我每天看着他们装成女人裸\聊诈骗。而且真正的人口贩卖是存在于娱乐场所的部分女性上,我所接触到的大部分人,他们都是——”

他哽了一下,咳嗽两声:“自己越国界钻过来的。”

梁煜衡听到他的声音里微微颤抖:“总之,除了学习诈骗技巧我什么都没做,当然偶尔也传递消息回去,但是工作不想你想得那么危险,换谁来都可以。那之后我反倒很少能见到章海宁了,但是他非常保护我,直到最后行动的那天也是——那天——”

梁煜衡听到柳锋明非常用力的吸气,担心他会再度陷入痉挛,但好在他继续说下去:“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当时非常混乱,下着大雨,到处都是枪声。他叫我跑,我就跑了,中途我中枪,昏迷。”

几个月以后他得知,对方经历了虐待后被枪击。

他抖得快从梁煜衡手掌中滑出去:“其实当时我可以拉着他一起跑的,他是想帮我拖一会儿,我应该想到的,但是那时候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没有去想,是我不敢想。我胆子太小,所以害死了他。”

梁煜衡摇头:“不,不是,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独自存活的愧意给回忆添上模糊的滤镜,事后回看,永远还想要做的更多,可是他能够想到当时的柳锋明所经历的并不向他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就是这样,我没做什么,从一开始到最后。但是章海宁死了,我活着回国,得到了嘉奖。”

他把手搭在眼睛上,梁煜衡以为他要哭了,但最终不曾有眼泪滑落下来。

柳锋明以一种极为冷静的语气问道:“梁煜衡,我怎么配呢?”

梁煜衡像是被闷在一张塑料罩子里,窒息般的痛,想说话又说不出什么。

许久之后,他问:“你恨我吗?”

柳锋明依旧把手搭在眼睛上:“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但你就是因为我。老周是为我,你也是为我,而我无直无觉地过了这么多年。我不知道怎么劝你,因为我也恨我自己。”

柳锋明听出他声音里的异样,终于睁眼看过去,惊觉梁煜衡跪在他面前,满脸是泪:“不管你怎么想,我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一想到我若无其事度过的那些年,我每分每秒都会恨自己的。”

“你——”柳锋明嘴唇嗫嚅一下,正想要说点什么,忽然天昏地暗,梁煜衡朝他俯身过来:“可是我们都还活着,至少我们都还活着。”

柳锋明尝到梁煜衡眼泪流进嘴里,咸而苦涩,对方的唇上干裂,血的味道缓缓晕开。

一如记忆中的多年之前,他的吻缠绵而温柔,占据他的身心。

柳锋明听见梁煜衡在自己耳边说:“柳锋明,就算是让我们背负着罪孽感活下去吧,至少让我们一起在人间受苦。”

他感觉滚烫的泪水落在自己的皮肤上,属于他的那滴泪也终于落下来。

他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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