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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里,瑟瑟纤细洁白的腕子抬着,手指捏着碧青的帕子,绞丝金镯推到手肘,一圈圈坠满了滴溜溜许多彩色宝石,是个千金不换的明白人。
韦团儿忽地向旁边一笑,躬身道,“郡马来了?”
轿子停在空地上,巴掌大地方,又临湖水,细体会体会,竟全无湿气。
原来靠墙根摆了几个两人合抱那么大的铜鼎,焚松枝那样豪奢地在户外熏辟邪七香,茴香、丁香、藿香还算低廉,沉香也这样使用,就太大手笔了。
再看头顶山廊所通的尽头处,三面小楼并后头的阁子灯火辉煌,映着窗户纸上一个个重叠的剪影人形,果然是要通宵玩乐的架势。
武崇训穿一身猎猎红袍,从太湖石后头转出来,先向韦团儿笑了笑,“劳动姑姑专门走一趟。”
韦团儿伸手在他箭袖上轻捋了一把,亲昵地打趣儿。
“郡主闹不清罢了,你也胡喊,还是你琼枝姑姑出了宫,见人都叫姑姑?”
并不等他回话,转头吩咐迎上来成群的两排嬷嬷、宫女。
“刚巧长宁郡主不来,带郡马跟两位郡主一道坐圣人跟前吧。”
瑟瑟眉头一跳,这韦团儿当真有脸面,圣驾跟前,她说排布就排布了。
谢她照应,“有姑姑在,我还发愁什么?”
韦团儿一笑置之,招手唤宫女来问话。
瑟瑟等跟着嬷嬷爬上楼梯,兜了两转,便顺着长长的廊子往主楼走。
那廊子果然如内侍所说,整个悬挂在山间,从起头处看,几百盏连缀的明黄灯笼活像水蛇身上嵌的明珠,在黢黑的山脉上起伏游动。
“别往下看。”
武崇训走了几步,回身握住瑟瑟的手。
他不说还好,一出口,李仙蕙和瑟瑟便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冷气,原来廊子底下乱石嶙峋,并无支撑,一重黑似一重,无边无底,仿佛地狱十八层。
瑟瑟手臂上鸡皮疙瘩窜起来,紧紧拽着武崇训不撒手。
那灯笼隔几步便有一盏已是吹灭了,以至于长廊看起来并不连贯,仿佛总有一脚会踩进虚空。
李仙蕙重重出了口大气,手扶着岩壁道,“诶,怎的非上这儿玩耍。”
嬷嬷笑道,“郡主莫怕,奴婢们一日在廊上走十七八回,稳当的很!”
边说边狠狠跺脚,瑟瑟吓得尖叫,啊了两声,自己也羞愧,捂着脸道,“哎呀,嬷嬷,您头回走也不是夜里啊!”
大家都笑起来,这才解了慌乱。
走到底,更大开眼界,铺排阔大的三层楼凌空附在山壁上,上是排云,下无撑脚,仿佛凭空变出来的,也和宫中一般雕梁画栋,真不知当初如何修建。
瑟瑟才要慨叹巧夺天工,就见杨琴娘拿帕子掩着半边面孔推门出来。
瑟瑟嗳了声,“琴娘?你怎么出来了?”
杨琴娘定睛一瞧,笑着说,“偏又遇见你。”
在武崇训脸上多看了两下,含着戏谑的笑意道,“怎么的?御前不能带侍女来,就拖着郡马服侍你?”
瑟瑟笑骂,“去你的!诶……你脸上怎么了?”
强揭开她手里帕子看,面颊上竟多出许多密密麻麻的红点,像发疹子,大的摞着小的,怪吓人。
“快别提了!”
琴娘让她看了一眼就赶紧盖上,瘪着嘴道。
“我一到春天就长这些东西,从不敢出门,今年就怪了,春天没发,还以为好了,不曾想才刚喝了一口酒,脸上又痒又热的,全发出来了。”
瑟瑟摸着,不光疹子通红,皮肤也热的发烫,下颌还有几个拇指大的风团,好端端一张脸全毁了,忧心道,“今年将好在这儿,请太医院给瞧瞧啊。”
“我们家的大夫不比院判差,人家说女科的圣手,治了我这些年,药喝下去几十斤,一点儿用没有!”
她抱怨归抱怨,人还是娴静知礼,瞧里面推杯换盏,圣人还在次间没出来,便多说两句,捂着脸,屈膝向李仙蕙叫了声。
“郡主安好,臣女今日不宜见人,改日寻她玩耍时,再向郡主请安。”
李仙蕙笑着推让。
“都是亲戚,算年纪恐怕我叫你表姐……”
“诶诶,这话不能乱说……”
她忙打断,侧过身道,“改日再序齿,连我妹妹,一道细数数排行。”
杨家女此来也要相亲事,武家子侄多,避讳是应当的,李仙蕙笑着答应。
“都依你的话,你跟瑟瑟好,平日多教教她侍驾的规矩。”
琴娘应了,又瞥了眼武崇训,捂着嘴嘿嘿笑。
瑟瑟推她道,“说呀!什么那么好笑?”
琴娘笑得东倒西歪,半天才比出个三字在瑟瑟眼前。
“我告诉你,薛家那两个下午骑马摔了,千金公主家儿孙偷着赌钱呢,里头大大小小,全是女孩儿,从府监算起,你家郡马是第三个须眉!”
“你的皮痒了!”
瑟瑟看武崇训脸上不好看,深知他最厌恶与府监并列,忙推琴娘。
“快回去养病罢,顶个花面出来,夜里瞧见,真吓人一跳!”
便目送她去,就见一人挑着琉璃灯遥遥从廊上走来,青衣广袖,美髯飘飘,只瞧那把胡子,便知是宋之问。
瑟瑟一手叉腰,一手指他,“那不是男人?他来了,后头还有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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