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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徐策本就负伤在身,如今又发着烧。
手下?败亡,被困洞中,已经让他身心俱疲。他不是君无欢,没有出神入化的?轻功,无法从万人之中纵身逃跑。
四下也没有可以躲避的岩壁峭石,被逼至此,已?是退无可?退,索性一路疾驰上前,厮杀斩敌。
浴血奋战的他从容狠绝,飞溅的?血液沾满了金甲,不出片刻,敌军就?倒地一片。
然而寡不敌众,身手再好,孤身也难战众人。
与此同时,纵马折回的?楼凝忽觉心中猛地一跳,隐隐生出不详的?预感。
等她赶到,厮杀已?停。
山风当头飘拂,带着噬骨的?冷意?直钻人心,平野之上尸体遍横满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她抬头朝前方?望去,只见一匹战马停在中央,一道利箭逆光飞来,擦过马儿的?脸,坠落在地。
战马瞬间?血流满面,吃痛嘶鸣,发疯般撒开四蹄。
马背上的?人来不及拉紧缰绳就?已?摔倒。
他仗剑俯跪于地,身姿笔直,宛若雕塑。
一把刀插在肩头,两只箭镞射在背部,那身衣甲早已?破损,原本英俊倜傥的?脸也沾满血污,看不清原来的?面目,唯有唇边那抹张扬不羁的?弧度,让人再熟悉不过。
见此情?形,楼凝只觉眼前一黑,张了张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少陵看到敌人只剩一口气,心中甚为畅快,收好手中长剑,挥手道:“带走!”
恨徐策的?人远不止他一个,梁王、匈奴右贤王,这些?男人哪个不是铁血手腕,多的?是法子折磨他,叫他生不如死。
静籁的?平野间?猛地响起鞭策马蹄声,大军撤离,转瞬功夫,只剩模糊的?衣影。
楼凝眼睁睁看着少陵将人带走,僵坐许久,才驾马追去.
谷外环壁山下?,营帐绵延数里,沿途所执尽是梁国旗帜,楼凝追踪至此,慢慢停下?。梁王残暴不仁,若贸然现身,非但帮不了徐策,还会引火上身,白白送了一条命。
冷静下?来后?,将诸事串联,细细思?考一番,笃定梁王暂时不会杀徐策。
身为君主,开疆拓土利益为先,杀了徐策,他的?手下?势必会来报仇。那些?人哪个不知?兵善战的?猛将,到时候两国开战,反倒叫别人白白捡了便宜。
可?不杀他,不代表不会折磨他。
梁王手段毒辣,人落到他手中,即便不死,也要搭进半条命。
想到这儿,楼凝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徐策是为救父亲才落到这般田地,还替她挡了两箭,人非草木,她又是个容易心软的?姑娘家,哪能?狠下?心对那个男人弃之不顾。
她远远地看着密密匝匝的?营帐和连绵的?篝火,立刻调转马头,回到了刚才的?战场,忍着不适从死人身上扒下?沾血的?战甲,给自己套上,准备潜入梁营,找少陵谈判.
中军行辕灯火辉煌,正前方?摆有金案,案后?放着软椅。
一年已?不惑的?男子悠悠然躺在软椅中,锦衣玉冠,手执酒杯,样貌英气粗豪,不年轻,不英俊,声音寡淡无情?,“二王子有手段,堂堂中山王都叫你抓来了,楼珩呢?”
前方?站立的?青年容貌清秀俊美,却仍透着一丝病态的?白,他闻言,拱手道:“跑了。”
“跑了?”玄赢目光倏地冰凉,利刃般在他身上刮了两下?,旋即猛地喝了一口酒,又裂开嘴笑,“听说国卿曾写过两本书,外面都在传得书便可?得天下?,中山王和楼珩的?女?儿好上了,书不在他身上?”
这种谣言根本毫无依据,少陵虽不喜欢徐策,但也不是颠倒黑白之人,面对梁王疑惑,沉稳答话道:“楼老从未写过这些?东西,都是市井乱传罢了。”
“没写过?”梁王神色略淡,横了他一眼,“有没有,搜搜不就?知?道了?既有传言,那就?不是空穴来风。来人!”
他搁下?酒杯,坐直身子,声音抖得一高。
立马有士卒入帐。
梁王抚掌:“唔……去把徐策带来。”
“是。”
随着一阵慌乱的?脚步,便见两名通身铠甲的?黑面士卒领着个五花大绑、铠甲褴褛的?男人疾步进帐。
“跪下?!”士卒飞起一脚踢在男人的?膝盖,男人岿然不动。
梁王挥退士卒,眯眼打量他,“沦为阶下?囚,还能?这么有骨气。”
那个被视为劲敌的?男人,不慌不忙的?抬起头,一双清寒的?美目流转于两人之间?,勾唇挑眉,不羁如初,神情?无比地潇洒得意?,仿佛世间?万物也入不了眼。
少陵面沉如冰,双手握拳,若不是顾忌自己是身在梁营,早已?上冲上去泄恨。
而梁王则不紧不慢的?重新?端起酒杯,冷澈的?声音突然又变得轻柔,像和故人在叙旧。
“阿策,好久不见。”
确实是故人。
他一手提拔的?小将军,剑法精湛,箭术高超,有勇有谋,曾是不可?割舍的?左膀右臂。
“承蒙梁王厚爱,还记得……咳……还记得我……”徐策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是那痛直钻心尖,稍微动一动都是撕裂般的?疼,若不是人搀扶着,恐怕连站的?力气都没有。
梁王摸索着杯沿,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也不拐弯,直言道:“既已?成为阶下?囚,就?该有个阶下?囚的?样子。孤听闻你和越国国卿的?女?儿好上了,他写的?那两本什么占星什么奇门的?书,没给你这好女?婿?”
这样的?故事茶肆说的?太多,徐策吐了口污血,用力抽出一只手,笑着摸了摸心口:“有,自己过来拿。”
“当真?”梁王二话不说搁下?酒杯,起身朝他走来。
少陵连忙劝阻:“梁王三?思?,国卿从未写过什么书,他……”
“闭嘴!”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二王子但凡有点能?耐,也不至于让新?婚妻子跟了别的?男人。”
这事一直是少陵心中的?痛,然而面对梁王,又无胆反驳,脸色白了白后?,握拳不语。
烛火晃动间?,梁王已?近身,“东西在哪?”
徐策低眸看他,神色无畏的?冲他点点头。
梁王贴耳上前,却听一阵轻笑后?,那人低低说道:“这么多年过去,想不到你还是这么好骗。”
“你!”梁王顿时大怒,目迸寒光,眉间?骤起杀意?,“好一个中山王!拖下?去,用刑!”
士卒拉着徐策往外走时,他又忽然叫停了人,目色讥诮,似乎有更残酷阴狠的?刑罚。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帐外匆匆走进一个士兵,行礼后?,到他身侧耳语了几句。
梁王听罢,目光一沉,对擒着徐策的?两个士兵说:“先带下?去,狠狠打!撬开他的?铁嘴银牙!孤到要看看,他能?嘴硬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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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人离开后?,他赶走少陵,才吩咐士兵:“请右贤王入帐!”
匈奴右贤王赫连昊是左贤王赫连崇胞弟,因不服父亲传位给哥哥,联合左右谷蠡王起兵造反。可?是哥哥有来自鲜卑柔然的?外戚势力,实在不是对手,更在得知?他有了反心后?借着各方?力量打压,逼得他退无可?退。
兄友弟恭的?表皮在一夕之间?撕破,兵戎相见。
阴山那边战事频繁,几仗下?来双方?都损兵折将无数,谁也没讨到好,眼见异族频频支援,哥哥调出的?兵力不断增加,赫连昊也想借助外力。
而近来有心与匈奴交好的?梁王,成了他的?目标。
赫连昊不远千里来求助,愿在事成之后?送上几片草原,诱梁王上钩。
殊不知?对方?早和哥哥勾结。
梁王虽不是好人,但此也知?道守信,总不能?答应了人家哥哥,又承诺弟弟。况且左贤王才是名正言顺的?匈奴王,右贤王么……能?篡位成功算幸运的?,要是失败,下?场可?想而知?,他实在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眼见梁王无动于衷,赫连昊不得不加大筹码。
哥哥不晓得从哪学来的?奇怪阵法,将他的?十五万精兵都困在阿姆河外,进退两难。如果没有援军,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全军覆没。
梁王依旧没有应允,但他并不想得罪赫连昊。
这两兄弟明争暗斗这么多年,赫连崇即便坐上王位,那位置坐的?也不安稳。只要赫连昊不死,最后?的?匈奴王会花落谁家,谁又知?道呢?
他想起了徐策,打算做个顺水人情?。
那可?是两兄弟的?杀父仇人。
胡人的?手段比他狠辣多了,就?不信撬不开徐策的?嘴。
“右贤王也别急着气恼。”玄胤击案而笑,举杯相邀,“胡人有自己的?信仰,我们中原也有。孤平时就?爱看些?占星奇门的?东西,刚好最近擒住个人,说起来,与你还颇有渊源。”
饮了两口酒后?,见赫连昊脸色平静,才接着道:“听说他怀揣两本书,孤很想要,可?惜孤没本事,撬不开他的?嘴。右贤王若能?帮孤找到,孤就?重新?考虑出兵一事,若找不到,就?把此人当做一份礼送你。他手下?,或许还帮上你,如何?”
“哦?”赫连昊哪有心思?饮酒,敷衍的?抿了两口,便迫不及待的?想见见是什么人。
梁王只叫他别急,又是三?杯酒喂下?肚,才朗声道:“来人,带右贤王去前营!”
立马有士卒掀开营帐,赫连昊直接大步流星出帐,“这有何难?不过本王要先看看,他是谁!”.
夜间?凉风扑面而来,梁营巡逻森严,班次分明,赫连昊跟在士卒身后?,拐弯时,冷不防怀中撞上个人。
低头一瞧,却见是个小士兵瑟瑟跪在地上,口中不停的?求饶。
前头领路的?士卒见他被冲撞,正要训斥,却被拦下?。
赫连昊伸手扶他:“无事,起来吧。”
小士兵颤颤的?站起身,低埋着头,面目隐在晦暗之中,看不出神色。
只是他临风一站时,瘦弱的?身姿竟有些?女?子的?娇盈。
赫连昊负手身后?,饶有兴趣的?望着她:“把头抬起来。”
第52章
早就?听说中原人玩的?花,不但喜欢女人,还有喜欢男人的?,一些?权贵就?爱养些漂亮的小白脸。然而这些?只是传言,在?草原可见不到这么荒唐的?事,也没有比女人还细嫩的小白脸。
起初赫连昊只是看这小士兵弱小了些?,但不知怎的?,脑中忽然就?想到那些?荒.淫之事。
小士兵抬头的那刻,他微微一愣。
夜下,一双纯澈无暇的眼睛正怯怯的望着他,额间飞凰栩栩如生。
小士兵的?脸上沾了尘土,有点脏,却依然能看出污渍下是胜似白雪的?肌肤。
那水光盈盈的?眸子,让赫连昊的?心一软。
小士兵说:“属下无意冲撞,您饶了属下吧。”
样?貌可人,声?音却粗犷,是个实打实的?男人。
赫连昊正要开口,前头的?士兵将人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一脸狐疑:“你是越兵?”
小士兵再?次低下头:“是。”
“你们二王子的?营帐在?前面,别到处乱跑!脏兮兮的?成什么样?子,冒犯了梁王贵客,十个脑袋也不够你掉!”
士卒说话很凶,赫连昊抬手制止:“让他引路,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梁国?士卒:“可是……”
赫连昊不耐烦的?将其?打断:“本王这点要求你们都做不到?”
梁国?士兵心下一慌:“是。”随后指了个方向。
赫连昊又转过?头,目光流连在?漂亮小士兵的?身上:“走吧?”
这位漂亮的?小士兵不是别人,正是乔装而来的?楼凝。
老匈奴王的?两?个儿子都年?轻俊美,司二儿尔五九仪司其,可惜模样?却放诞轻轻狂,那双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沈琮砚曾说过?匈奴左右贤王不和?,弟弟不服哥哥,要造反夺权,而梁王一心想勾结匈奴与徐策对垒,私底下早已和?他们暗连。
楼凝本想潜入营中和?少陵谈判,但无意听到右贤王兵马被困,束手无策,不远千里来请梁军支援。
这或许是一个转机。
她没?有找到少陵,反而撞入了赫连昊的?怀中。
虽摸不准他的?性子,但既然有求于人,总不会因一点小事就?在?别人的?地盘杀人。
死个小士兵事小,拂了梁王面子事大。
两?人本是一路无话,楼凝故意放慢脚步,以至于这段不算太长的?路,赫连昊走的?很无聊,沉默片刻,主动开口:“越国?的?男人是不是都像你一样?漂亮?”
“右贤王谬赞了,属下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哪见过?那么多人。”
赫连昊笑了笑:“越国?的?女人是不是更漂亮?”
胡人的?装束不像中原的?广袖长衫,他们短褥窄袖,脚踏蛮靴,腰佩短刀,肩上还带着一段毡皮。
不仅衣服上的?纹饰独特,挂饰也奇异。
楼凝盯着他脖子上的?一串狼牙挂饰瞄了又瞄,赫连昊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瞧,当?即取下递过?去:“拿走。”
“不不,这是右贤王的?东西,属下怎……”
“小玩意儿罢了,废话真多。”赫连昊直接解开绳扣在?她脖子上,“本王见识少,没?瞧过?你这么漂亮的?男人,就?当?见面礼了。”
阴森残毒的?狼牙,做成挂饰后,倒有了几分美玉之色,篝火一照,十分妖异,给佩戴者平添几分野性的?魅力。
楼凝道谢后,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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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那狼牙,试探的?问:“听说梁王要送您一份大礼,您知不知道是什么?”
赫连昊目视前方,缓缓吐出一个字:“人。”
梁王虽然阴险,但出手大方,是什么不重要,反正不会亏了他。他对礼物没?什么兴趣,倒是期待究竟什么人的?手下能帮到自己。
楼凝转过?头去看他,“其?实属下觉得您比左贤王更有王者风范。”
赫连昊挑眉:“这么说,你见过?我哥哥?”
赫连两?兄弟的?事早不是秘密,他也不恼,甚至对这个漂亮小士兵的?话颇感兴趣。明知道那里面溜须拍马的?意味太明显,还是忍不住要和?他说上几句,总好过?气氛僵凝、无话可谈的?尴尬。
楼凝摇摇头:“未曾有幸见过?,只是听说了您和?左贤王的?事。”
“哦?”赫连扬眉,“都说了什么?”
“说您骁勇善战,是草原的?英雄,是天神?化身,英勇无比,理当?顺应天命,继承王位。”楼凝面不改心不跳的?把沈琮砚贬低匈奴人的?话反过?来说,添油加醋的?说。
这般虚与委蛇,直接把赫连昊逗笑了:“想不到你长的?漂亮,脑子却不怎么够用,溜须拍马的?功夫不到家,还得练练。”
他拍了拍她的?肩,手劲大到差点把她一只胳膊给震下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关押徐策的?营帐前。
楼凝对门口的?守卫说:“这是匈奴右贤王,我奉梁王之命带他前来。”
梁军士兵显然知道此事,没?有阻拦,赫连昊走进帐后,楼凝又说:“你们先退下吧。”
“这……”守卫迟疑。
“我在?里面,那人跑不了,别坏了右贤王的?兴致。”
营帐里面的?是北庸的?中山王,他不仅是梁王的?死敌,也是匈奴的?仇人,梁军上下皆知晓此事。匈奴人来了,中山王还能落到什么好?命都难保,想来也跑不掉。倒是那个右贤王,脾性难测,万一惹怒了凶悍的?胡人,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守卫们对视一眼,不再?迟疑,转身离去.
帐中刑架上,一人血衣褴褛,发丝凌乱,低垂着头,好似早已没?了气息。两?端铁链拉扯着他手脚,将骨骼手腕勒出深深的?血痕。
两?人一入内,就?闻到了扑鼻而来的?浓郁腥味。
刑架前的?鞭子上,血迹还未干,分明是刚用完不久,如若不是他们进来,这酷刑不知还要持续到几时。
楼凝眼眶发酸,手指微微颤抖,为压下心慌,刻意转眸去瞧边上的?更漏。
赫连昊一步一步走向徐策,移来烛台,往他脸上一照,到没?有预想的?惊诧,只是愣了一瞬,异常平静道:“原来是你。”
他转身放下烛台时,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没?有讥嘲讽刺,也没?有鄙视不屑,倒是有点无奈:“想不到让秀秀惦记了十多年?的?男人,居然成了别人的?阶下囚。中山王,你的?能耐呢?横扫我漠北疆域的?本事呢?喂狗了?”
方才还冷静从容的?男人,在?说完这句话后,忽然抬腿,踢向徐策的?膝盖。
阴雨天,腿疾早已复发,只不过?身上多处伤痛已经让他麻木,眼下陡然被人一踢,猛烈的?咳嗽起来,张嘴便是一口鲜血吐出,顺着衣襟蜿蜒而下。
楼凝很想上前制止,可是她知道,不能。
绝不能暴露。
她在?一旁观望,拳头在?袖中已经紧攥,指甲深深的?嵌入皮肉。
外面吹起一阵冷风,钻入帐内,刮过?脸颊,很凉,很疼。
“右贤王身份尊贵,怎能屈驾于这腌臜之地?”灵台最?后留存的?一点意识因这痛稍稍清醒了些?,徐策看了赫连昊一眼,很快又垂下头。
他似乎勾了下唇,又似乎没?有。
散乱的?发遮住了原本英俊的?面容,叫人瞧不见脸上的?神?情。
赫连昊注视他须臾,淡定的?声?音中竟透出几分友善:“雄视中原天下的?苍鹰,不该被困在?这里。徐策,梁王已经将你送给了我,我能放你走,但你要答应一个条件。”
“帮不了。”徐策张嘴就?感受到锥心刺骨的?痛,腥甜再?次泛上口中,被他竭力压下。
或许是想掩饰狼狈,亦或者是太累了,一开口就?是赤.裸.裸.的?拒绝。
“不问问条件?”
“咳咳……帮不了。”他咳嗽了几声?,依然如是回答。
烛光轻摇,楼凝清楚的?看见赫连昊的?容颜愈发冷厉,分明是盛怒的?前兆,于是连忙开口道:“右贤王,他被我们王上打得半死不活,能走到哪去,估计也帮不了您什么忙。”
尽管她刻意压低声?音,徐策还是觉得有点熟悉。
为了不让他发现,楼凝赶紧低下头。
赫连昊脸色稍缓:切饿峮四二贰尓勿九依思七“本王会让人你治好你,带你回草原,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都能兑现。但是中山王,我不是秀秀可以等你十多年?,所以最?好不要想太久。”
他的?兵马可等不起太长时间。
至于梁王……
那老狐狸说话含糊,滴水不漏,拿什么破书说事。
就?徐策这德性,身上能藏住什么?梁王老儿定是气不过?,把人送出来做个顺水人情,也料定了他的?脾气,绝不会妥协任何事。
什么拱手山河,割让城池,简直是痴人做梦。
赫连父子都和?徐策打过?交道,知道这男人一身硬骨头,这辈子没?低过?头。
徐策要是死在?梁营,他的?手下用不了多久就?会举兵攻来,梁王还不至于蠢到和?那些?脑子缺根筋的?悍将硬碰硬,既然这烫手的?山芋已经没?有价值,还是趁早抛出去的?好。
而接住这山芋的?,正是脑子也同样?少根筋的?赫连昊。
他没?有哥哥和?父亲感情深厚,甚至怨恨过?父亲为什么不把王位传给自己,所以徐策当?年?射杀父亲一事并没?有勾起他心中的?恨意。
赫连昊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把徐策交给哥哥,换个太平。
毕竟哥哥对此人的?恨意可畏是弥天盖地的?。
他在?沉思的?状态下慢慢走出帐内,不知道在?盘算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帐内静寂,唯余两?人,仿佛可以察觉到彼此的?心跳声?。
楼凝看着眼前的?男人,喉间忽一哽咽,眼眶不由得发热。
徐策垂着头,感受到还有另一人气息,舔了舔唇边血迹,扯唇笑:“主子都走了,你不滚?”
狠话出口不过?一刻,怀里就?扑进个人,冰冷坚硬的?铠甲蹭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徐策还没?来得及去看她的?样?貌,一道熟悉的?声?音就?钻入耳中。
“徐策……”
要放在?平时,他会毫不犹豫把声?音的?主人抱在?怀里啃两?下,可是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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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只是微微抬起头,用一种阴鸷残忍的?眼神?看着她。
没?有重逢的?喜悦,更没?有往日的?怜惜。
“你怎么来了?”
若说山谷看见她射箭时是想弄死她,那这次就?是想把她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知道这丫头行事大胆,但没?想到她能这样?不知死活。
他甘愿回头赴死,就?是想给他们一条活路,那些?人里有跟着他多年?的?兄弟,有欣赏的?越臣,有器重的?谋士,更有他心爱的?女人。
如今这丫头回来了,那楼老呢?那些?人呢?是生是死?
他忍辱负重,统统白费了?
徐策目光涌动,说不出地怪异,嘴角微微抽搐,似激动,又似无限伤感,
楼凝无视他眼中的?怒意,又是给他擦脸,又是查看他身上的?伤,那些?狰狞的?伤口此时仍有猩红的?液体不断渗出。
她用力扯下一块衣角,堵了又堵,按了又按,好不容易止住血了,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滚落。
“徐策……”她哽咽着唤他的?名字。
男人心一下就?软了,那些?发狠的?话,难听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凝凝,梁营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快点走。”
“我不走,我要救你。”
“你一个小姑娘,救不了我,别说傻话,赶紧走。”
楼凝将他散在?脸侧的?头发拨到耳后,不住的?摇头:“我把令牌给了爹爹,很快琮砚他们就?能来救你了。”
“其?他人呢?”徐策眉头紧锁,面色严峻。
“应该都逃了,我往回走的?时候,就?看见少陵抓住了你。”楼凝捧着他的?脸,像十多年?前在?珞珈山下救下他那样?,心疼为他擦拭嘴角的?血渍。
他有了青青胡茬,刺得掌心又酸又痒,但她却不放手,痴痴望着,不停地掉眼泪:
“为什么回去?”
徐策抿住唇,望着她,沉默。
楼凝又说:“你替我挡了两?箭,又以身涉险保护大家平安撤离,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我一次次的?难受、难舍……”
她卷袖快速的?擦拭眼泪,可是酸涩的?水珠却越掉越多。
徐策中箭,她难过?。
徐策浑身是伤,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她更难过?。
她多希望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男人,彼此两?不相侵,可是命运却开玩笑似的?,一次又一次将他们连在?一起,纠缠难分。
徐策以前要是听到小姑娘这么说,肯定是荤话张口就?来,非把人调戏的?脸红心跳才罢休。可这会儿,他只是坚持着最?后一点精神?,告诉她:“救你是心甘情愿,别有负担。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一直想逃,刚好,我保护不了你了,走吧凝凝,往前走,别回头。”
往前走,别回头。
这话他说过?两?次,她回头两?次。
铁了心要救他出去,时间紧迫,两?人不商量,却在?这上演话本里的?苦情戏。楼凝突然有点气恼,不知道气他的?不信任,还是气自己无能。
她咬咬唇,厉声?道:“别说这种话了,想想怎么出去。梁王要把你送给匈奴,你不是和?匈奴有仇?真落到他们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外面戒备森严,要从梁军眼皮子低下逃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手下带兵赶来,还得好久,等待的?这些?天,说不定命早没?了。
“梁王不会杀你,是因为他不敢。琮砚裴译他们,哪个不是猛将,你死了他们谁都会带兵踏平梁土,而且梁王一定也想从你手上分走半壁江山,可你又不会同意,他怀恨在?心,就?把你送给胡人,借刀杀人。”
楼凝边抽泣,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漂亮的?小脸花得像野猫,徐策看着她,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别哭,你……”
柔软的?目光顺着她的?脸下移,发现小姑娘穿铠甲也别有一番滋味。
生死关头,他脑子里还能蹦出那种念头,实在?是……禽兽。
正当?他收起心思准备安慰人时,忽然瞧见她脖子上的?狼牙,一瞬间,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赫连昊的?东西?”
楼凝忙将那枚狼牙摘下,解释:“刚刚带他来,他说没?见过?我这么漂亮的?男人,送给我做见面礼。”
“赫连昊的?心机比他哥哥深,当?心点。”
楼凝点点头,又觉得奇怪:“当?心点?我以为你会让我离他远点。”
徐策未答,黑色的?瞳仁愈发深沉,看了她片刻后,说:“把狼牙带上吧,有他在?,梁军无人敢动你。”
楼凝依言照做。
徐策注视着那枚狼牙,目光微动:“赫连崇好战,赫连昊贪图享乐,身边侍姬无数,别让他知道你是女人。”
楼凝点点头,想到刚才一幕,疑惑道:“你为什么不答应他?你知道他的?条件?”
徐策沉吟:“赫连昊的?兵马早在?一个月前就?被他哥哥以偃月阵法困在?阿姆外,进退两?难。据说此阵无人能破,他来梁营多半是寻求支援。可惜,玄赢那只狐狸早跟赫连崇勾上了,根本不会出兵,又不想得罪赫连昊,把我送出去,是想做个顺水人情。”
“你的?意思……他在?梁军那得不到帮助,就?从你这里下手,想让你帮他打左贤王?”
“匈奴迟早要除,我不会为了自己的?生死,让那些?兄弟去给胡人卖命。”徐策闭了闭眼,轻哼一声?。
“那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离开梁营。”
“不,我会想办法不让他带你去匈奴,塞外苦寒,走的?太远,你手下追的?也辛苦。”
夜色深沉,山中风寒,帐中的?烛火突然间摇曳不已,很快慢慢平稳下来,照亮他的?脸。
哪怕狼狈至此,依然俊美如神?。
徐策沉思一会,说道:“匈奴王庭内乱,去了,未必不是好事。或许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拔了他们的?营帐。”
即使身处险境,他仍旧一脸从容。
小姑娘盯着他英俊的?眉眼,竟鬼使神?差的?问了句:“……秀秀是谁?”
赫连昊连提了这个名字两?次,还说什么等了他十多年?。
十多年?,一个女子把最?好的?年?华都用在?了等待上,实在?叫人好奇又匪夷所思。
大概是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徐策微愣,看着那张疑惑又好像带点委屈的?小脸,不动声?色道:“匈奴的?公主,赫连秀。”
楼凝很是惊讶:“你竟把魔爪伸到了塞外,连匈奴的?公主都不放过??”
“扯!老子哪知道她一根筋,死守活等……咳……咳咳。”解释的?太急,牵动内伤,剧烈的?咳嗽起来。
楼凝慌了神?,赶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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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了顺他的?后背,口中忍不住嘀咕:“还真是会招蜂引蝶,鹭隐已经找上门了,这个公主是不是也要找来?我看你巴巴的?要上匈奴去,是想当?人家的?驸马吧?”
徐策不咳嗽了,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从后背绕到跟前的?小人。
小人毫无察觉,还在?说:“还有个半路杀出的?江沉月,知道的?就?好几个了,那不知道的?呢?究竟招了多少个……”
他看着她,一刻也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目光:“招了很多。”
“那是多少个?”
“七八十,也或许是七八百。”
“这么多?”楼凝抬起头,瞪大眼,更好奇了,“那你和?公主怎么认识的??”
得,谁说这丫头傻,精着呢,扯来扯去,没?忘关键。
徐策无奈的?笑了笑,正要开口,突然听见帐外有脚步声?逼近。
他示意小姑娘:“快走。”
楼凝也不做停留,出了营帐才发现是刚才被支走的?守卫回来了。
彼此擦肩而过?时,还很客气的?点了点头。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楼凝松了口气,正抚平骤然慌乱的?心跳,准备找个隐蔽的?草堆里凑合一晚,手腕猛地被人抓住。
她一愣,抬头就?对上赫连昊的?笑脸。
“你哭了?”
“没?有。”摸了摸脸,确认泪渍已干,才敢抬起头,直视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睛。
赫连昊松开手,也不揭穿她,而是若有所思的?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似笑非笑地说:“你认识中山王?”
楼凝赶紧摇头:“怎么会。”
赫连昊当?没?听见,“你们是兄弟?”
“……您开什么玩笑,属下只是一个无名小卒。”
“是朋友?”
“属下真的?不认识中山王。”楼凝不想和?他纠缠,赶紧找借口溜,“等下还要巡逻,没?什么事属于先告退了。”
赫连昊双手抱臂,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你是女人,对不对?”
第53章
楼凝僵住,面色有些发青。
自己这身打扮,他究竟是从哪看出来的?
“右贤王说笑了,属下一个人大男人,就算不如?他们高?大威猛,您也不能冤枉属下是个女人啊,这可是死?罪,属下担不起。”
赫连昊很不客气的将她上下打量一圈:“把衣服脱了。”
楼凝:“?”
“既然说自己是男人,就把甲衣脱了。”
楼凝喉间一噎,避开他的目光:“属下虽是男人,但?大庭广众下脱衣服,实?在……这要是被别人看到了,误会了您,多不好。”
“别扯废话,要是不脱,我就把你?带到梁王那里,让他亲自帮你?脱。或者……”赫连昊的眼中突然多了分?凌厉的寒芒,“我会杀了中山王。”
楼凝身子?一滞,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
脱衣服是不可能的,不脱,这人又不会罢休。
情急之下突然想起徐策和沈琮砚说过的话,灵机一动道:“右贤王心怀天下,实?在不该为了我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士兵费心,倒是您贸然来此,有没有确认那所求之人是否可靠,会不会把您的消息走漏出去?”
“你?想说什么?”他长眸微眯,眼中倶是不曾掩饰的傲然,“有点意?思的小士兵,本王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个什么。”
夜深,两人站在大石后,不太引人注意?。
赫连昊双手抱臂,惬意?的靠在石头。
楼凝站在他跟前,半边身子?落在夜色里,不卑不亢道:“梁王野心勃勃,绝不会甘心只做一方?君主,他想统治天下,这天下里,包括塞外漠北。胡汉向来不和,与梁国、北庸、南越哪一方?没有戎相见?过?他的以礼相待,只怕是另有所图。军中人多口杂,您这样的王来过不止一个,属下可听说,梁王私下里和您的哥哥也有些联系。这又是哥哥,又是弟弟的,其心不定啊。”
把听来的那些话稍加润色了一通,成功令他面色紧绷。
沈琮砚说的不错,匈奴人看似勇猛,其实?脑子?简单又不会拐弯,只要有个雄辩之才稍加言辞,就能把他们骗的一愣一愣的。
而现在,她就是那个雄辩之才。
赫连昊是那个被哄得一愣一愣的那个。
“越国亡了,中山王又被擒,现在梁国独大,你?们兄弟斗得你?死?我活,这坐收渔翁之利的会是谁?”
楼凝抬眸,成功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诧,笑了笑,不再说话。
赫连昊把她的话理得七上?八下的,总是找不到个头,不过也算捕捉到关键。虽怀疑,面上?却不动声色,“中山王被捕,还有他的手下,那些家伙个个骁勇善战。”
“群龙无首,再厉害,也就是群莽夫,成不了气候。”
“你?为什么和本王说这些?梁王可是你?的主子?,卖主,你?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
“属下不是梁兵,是越兵。”楼凝每回撒谎,就耳根发红,心虚的不行,幸好现在是夜晚,这里又黑暗,没叫赫连昊瞧出什么端倪,“我的主子?是越国的二王子?少陵,他为报仇忍辱负重,不惜投靠梁王,可梁王只是利用他……”
“你?是越兵?”赫连昊打断话,似笑非笑的瞥着她。
“属下是越兵。”
“既是越兵,就同本王一起去见?见?你?主子?。话有几分?可信,就看他认不认你?。”
赫连昊松开手,二话不说把她拎到了少陵跟前。
这小士兵从中山王的帐中出来,眼睛就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一个无名小卒,竟然会为了北庸的王流眼泪,两人绝对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回想起初见?时,就被她的美貌震撼到,男人生的这般美简直让人匪夷所思,那纤弱的身姿,遇事哭哭啼啼像个娘们似的,不是真娘们是什么?
既然她说是越国人,那便叫他的主子?认认,看看究竟是自己看走了眼,还是汉人玩的花!.
越营中,少陵正在烛下阅览文书。
说是阅览,其实?不过是做了个看书的姿势,他的神思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了。
徐策被擒,落入匈奴人手中,下场可想而知。
按理,大仇得报本该开心,可却愈发觉得心里空。
空无一物的空,前路茫茫无所依的空。
他被仇恨蒙蔽了眼,杀了伏山,伤害了楼老,害死?那么多无辜的生命。
凝凝不会再原谅他了。
归政复国谈何容易。
没了徐策,还有徐策的手下,还有梁王,还有匈奴,这些人哪个不是手握重兵,真动干戈,他又能打的过谁?左右不过沦为别人利用的工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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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纷纷,少陵握紧了手里的军报,眼光依稀带了丝茫然。
直到赫连昊拎着日思夜想的女孩进了帐中,才恍惚回过神。
“越国的王,这小兵自称是你?的手下,本王瞧她迷了路,特意?给你?把人送回来。”
楼凝看了他一眼,迅速低着头,恭谨行礼:“主上?。”
少陵搁下奏报,惊诧之下感受到赫连昊不怀好意?的语气,很快了悟过来,“不是说了不要乱跑,还不快谢谢右贤王!”
楼凝立马跪谢。
赫连昊没想到这清秀漂亮的小士兵真是少陵的手下,而且人家就是男人,一时语噎。
灯火辉映下,刚才还骄傲不羁的人,脸色难得尴尬起来,冷哼一声,甩了袖就走,打算去试探试探梁王那只老狐狸是否像小士兵说的那样,存了旁的心思,算计他。
随着帐帘被掀起,帐里只剩二人。
楼凝站在角落,身上?脏兮兮的,脸上?的污渍也没擦去。少陵在一旁看着她,谁都?没有开口。
帐中静寂,静得可让二人察觉到彼此的心跳声。
他忽然道:“凝凝。”
烛光下,楼凝眼睫颤了颤,心中隐隐一动,摒息片刻,抬起双目看他。
“你?怎么来了军营?那个赫连昊不是好人,离他远些。”他想抓她的手,想抱抱她,却被避开了。
“想办法?让他放了徐策。”
“凝凝?”落空的手悬在那,少陵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是为了徐策来的?”
楼凝移开视线,咬唇不语。
“你?爱上?他了?”
“我没有。”
少陵暗暗松了口气,为先前的事解释:“凝凝,动手的那位副将已经死?在你?的箭下,我从没想过伤害你?,伤害楼老,伤害你?们任何一个人,追杀也是有苦衷,我只想抓住徐策,我恨他,你?知道。”
“有苦衷?”楼凝此刻正在闹心,闻言冷笑道,“有苦衷就可以不顾别人死?活?我,爹爹,伏山,你?的手下,都?是无辜的生命。白夜将军死?守十万军等?你?,等?来的是什么?梁王不过利用你?引徐策来,他现在出了事,那些手下第一个就会找你?报仇,那点兵怎么抵抗?难道苟活于梁营,你?就痛快了!”
眼泪早已流光,如?今再面对昔日里朝思暮想的情郎,楼凝的眼睛暗沉空洞,漂亮的脸蛋上?也不见?往日灵动的笑颜,“我其实?挺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带着你?的手下解甲归田。他们都?不容易,别再卷入战争中。”
“好好活着?”少陵目光赤红散乱,面容在一瞬间苍冷无色,“父王被杀,妻子?被辱,轻描淡写?一句好好活着,就能把这些仇恨一笔勾销吗?你?让我怎么忘!”
“那你?杀了伏山这笔账要怎么算!”她忽然红了眼睛,看着这个让自己付出一切的人,觉得可笑又可悲。
“你?究竟是想让我活着,还是为了徐策?”
长袖下的双拳紧紧握住,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越国最耀眼的少年,如?今憔悴不已,眸中光彩不再,只剩不尽的惆怅。
“我是为了他回头,如?果不是徐策,今天被抓的就是爹爹,死?的就是我。”楼凝的脸上?渐渐失去了颜色,“你?放弃了我一次,两次,还要再放弃几次吗?伏山的死?,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少陵听不得她这些话,发疯似的逼近她:“我告诉你?,徐策已经完了,他活不久了,你?是不是还执意?要跟他!”
楼凝只是为了报恩,少陵却总是把她和徐策之间扯上?那层关系,看着他陌生冷淡的眉眼,想到曾经那些不要命付出,只觉得心割碎似地疼。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抹笑:“我从未与他有过感情,更不会因为感激就动心,甚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记挂的都?是你?,没想到根本你?不信我。少陵哥哥,多希望一梦醒来能回到小时候,可是,我们心里都?知道,回不去了。”
一句回去不去了,断了所有的可能。
原本最亲密的两个人,渐渐形同陌路,再也回不到当初。
生于权利争斗下的感情,注定也会沉没权利之中。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情意?,是那么的纯洁美好,却在不知不觉中悠悠远逝,终究却没能长久.
楼凝走了,少陵在帐中又哭又笑。
他知道自己错了,可又错在哪里呢?
他只是想报仇,他不是圣人,渡不了自己。
等?他从伤感和失落中回过神来,追出去时,连绵的营帐间,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夜色阴郁,风吹地火焰簌簌飞动,也吹得楼凝脑中一片混乱。
眼下徐策处境艰难,再呆在梁营,恐怕连命都?没了。
她要想办法?带他走,但?这里守卫森严,要带一个重伤的人逃走,谈何容易。
正自出神,迎面走来两个越兵,擦肩而过时,听到他们刻意?压低却依然清晰的声音——
“听说梁王把那个中山王送给了胡人,胡人从梁王帐中出来,直接就去了关押中山王的营中,大发雷霆,又打又骂。”
“胡人手段残毒,二殿下这下可以报仇雪恨了。”
“非一般残毒,听说还要给他用宫刑。”
…………
楼凝脚下一滞,紧绷的心弦‘嗡’一声彻底断开。
·
赫连昊听了她的话,去营中试探梁王。
而梁王面对那些质疑,皆矢口否认。眼下抓了徐策,他也要拔营回梁,和臣下商量作?战计划,抓住这个开疆拓土的机会,根本没工夫和这匈奴人周旋,等?他除掉徐策手下的那些莽夫,就会挥兵漠北。
赫连昊也不是省油灯,咄咄逼人。
梁王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又开始打楼珩的注意?,准备好好利用这个野蛮的胡人。便告诉他,那个可称天下国士的楼珩,正是徐策的丈人。
若有他相助,定能破了赫连崇的阵法?。
胡人囚禁徐策,还想抓楼珩,那些手下必不会同意?。
胡汉间的战火一直都?在,右贤王就是一场东风,能让星星之火燎原,他则隔岸观望,等?两方?打的差不多了,坐收渔翁之利。
这话刚说出来,赫连昊果然满怀兴奋喜悦的跑去找徐策。
然而面对威逼利诱,徐策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连一个正眼都?不给他。
赫连昊一怒之下,开始用刑。
这位中山王少年时就纵马战场,什么苦没吃过,普通刑法?根本无用。他忽然想到了对一个男人最残酷最阴毒的刑法?——宫刑。
帐外的士兵看到右贤王来了,自动退离,他们还记得楼凝的话,生怕扰了这位凶残的右贤王兴致。
楼凝赶到的时候,赫连昊正对徐策做宫刑前最后的折磨,鞭子?抽打在他身上?,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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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里衣早已撕裂,露出殷红的血痕。
风吹起帐帘,隐约可见?帐内两人,一人站着,一人趴着。
站着的那个在逼问楼珩的下落,趴着的那个早已伤痕累累,浑身是血,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是笑着的,目光骄傲,桀骜不驯,眸中光彩没有因此黯淡半分?。
那笑,刺痛了楼凝的心。
她站在帐外,身子?落在黑暗里,风吹着,只觉得浑身冰凉。
这样的男人,一生都?不会向谁低头,却可以为了哄她开心,低三下四?,又是祖宗又是姑奶奶,被掐被骂也不会生气。
他生过气吗?
印象里,徐策从来没有为她的蛮不讲理、刁钻任性生气。倒也零星发过几次火,她不肯吃饭的时候,她轻视自己献.身的时候……可是生的那些气,从来也不是为他自己。
他还会给她洗脚,无论?什么事都?会耐心的解释,讲道理。
那时候越国刚亡,少陵被捕入狱,徐策不止一次说过少陵不值得。她自是极瞧不上?这野蛮匪寇的,对那些话很是鄙夷,甚至觉得要换了他,未必能做到少陵那样誓死?不降。
可是今日亲眼瞧见?了,才发现徐策真的不一样,哪里都?不一样。
过往的回忆一幕幕掠过脑海,她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心中尽是苦涩。
“……唔,听说楼珩的女儿很漂亮,中山王,拿她换个自由,如?何?”
“少给……老子?……打她的注意?。”徐策缓缓开口,一字一字,低沉有力,如?石坚定。
“一个女人而已,只要你?把那父女献给本王,本王允诺快马加鞭送你?回越国,还会帮你?收拾梁王,你?可要想清楚了。”
“闭嘴。”
“真是不识抬举!”营帐内,赫连昊手中的铁锹烤了火,要往他脸上?烙,“人人都?说你?貌丑,可你?并不丑。既然这么喜欢扮丑,本王就成全你?,让你?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丑男,看看那位小美人,还能要你??”
“再敢提她,老子?就端了你?的龙城,拔了你?的营帐!”
“还敢威胁本王?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叱咤风云中山王?不过就是个阶下囚,本王想你?几时死?,你?就得几时死?!既然你?不肯张嘴说出他们的下落,别怪我心狠手辣!”
赫连昊一脚踹上?他的后背,那团热铁,距离脸颊不过分?毫,随时随地都?能炙烤肌肤。
徐策依然满眸不屑与藐视,肆意?的笑声凌空而至:“蠢货,你?敢吗?”
楼凝猜的不错,徐策这一生从不低头,更不会向敌人低头。
赫连昊被他的傲气彻底激怒,手一扬,火红的铁印眼见?就要贴上?面庞,帐帘忽然被掀起,有人影闯入,挡在了徐策跟前。
“别伤害他!”
被打断已经很不爽,看清来人是谁后,赫连昊更是脸色铁青:“是你??”
热铁从徐策脸上?移到楼凝跟前,赫连昊面色凶狠:“你?想死??”
他目光异常犀利,盯着楼凝:“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连三句话出口,赫连昊在楼凝的身份和徐策的关系间猜疑不定,徐策趁他分?神,手脚并用,使出全力从地上?爬起来,一拳打在他胸口。
赫连昊痛的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踉跄倒退,险些没站稳。结果又是一拳狠狠捶打在胸膛,直接将他打倒在地。
即使动一下,都?是骨骸四?散的痛,甚至在赫连昊倒地后,被迫低下头喘了两声,徐策依然死?死?的抱住赫连昊的腿,命令楼凝:“快跑!”
惊慌下,楼凝脑中一片空白,忙从地上?起身。
帐帘掀开后,她只觉得眼前一花,双腿不受控制的沉入夜色中。
赫连昊很快挣脱出来,反守为攻,一脚踢在他的腿伤处。
徐策疼得跌跪在地,脸色苍白,浑身是血,狼狈的模样哪里还像个好兵伐战、不可一世的枭雄君主。
营帐中的动静越来越大,掌□□加夹杂着沉闷的哼声,像是有人在激烈缠斗,像是有人不敌,即将命丧。
楼凝并没有跑远,蜷缩在帐篷的阴影下捂着嘴哭,纤弱的身体已经羸弱不堪一击,但?有风来,便可吹倒。
那双早已被水雾打湿的双瞳充满了绝望,篝火映照,浮飘出虚幻的光彩。
她哭什么呢?
见?过徐策的惨状,也知道自己跑了,徐策面临的将会是什么处境。曾经那么恨他,巴不得他去死?,如?今心愿成真,侵犯她的仇人沦落到这种下场,她本该开心的,可此刻却感受到一种彻骨锥心的恐惧。
她怕这一走,徐策就会死?。
她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楼凝折回帐中时,赫连昊从腰间抽出了镶满宝石的匕首,眉间杀意?横生:“你?会为这一切付出代价!本王不但?要剁了你?的手,还会用这把匕首,对你?施以宫刑!”
手起,刀未落,再次被人挡下。
若不是停手及时,那利刃就会划上?漂亮小士兵的脸。
“你?想陪他一起死??!”赫连昊忿然低吼,“本王成全你?!”
暴怒之下,尖锐的锋芒直抵喉间。
徐策瞳孔猛地一缩,然而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抬头。
千钧一发之际,楼凝开口道:“我能破你?哥哥的偃月阵法?!”
她面容无惧,目光坚定地盯在他的脸上?,面对逼至喉间的利刃,神色间依然是丝毫不会退步的坚持和固执。
赫连昊猛地收住力道,“什么?”
“你?找不到楼珩的,困境我可以帮你?解,但?你?必须放了徐策,不能伤害他分?毫!”
“本王凭什么信你??”话虽如?此,赫连昊臂上?一用力,还是将匕首稳稳的凿入案桌上?,审度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一个无名小卒,有什么能耐?本王凭什么信你?!”
“凭我是楼珩的女儿。”
赫连昊凝目,片刻后,低低沉沉的笑了:“我说这天下间怎么会有男人长得这么漂亮,原来真是个女的。看来本王猜的没错,中山王,确实?是你?的情郎。”
美人在前,他眼中的怒火消去不少,手指头也开始不安分?的往楼凝下巴上?摸。徐策的手掌刚攀着地面移动半寸,就被他的蛮靴重重踩住,狠狠碾了碾。
即便如?此,地上?的男人还是努力张开嘴,无声的吐出几个字——
别碰她。
楼凝看着伸向自己的指尖,从容不迫道:“右贤王是干大事的人,不该困于美.色。您若非要对我做什么,最坏就是我和他一起死?,可您,什么也得不到。”
“威胁我?”话是这么说,赫连昊的手却忽然改道,没有摸她的脸,而是将她脖子?上?的狼牙摆正,随后站直身,语气冰冷,“既然你?这么有把握,明日回漠北。破了阵,你?是我赫连昊的恩人,破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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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凝忽视他的警告,扯过衣角给徐策擦手,每移动一分?,心就疼得揪紧。
“我还有一个条件。”
赫连瞥了眼地上?那半死?不活的男人,明白她什么意?思:“放心,我会派人医治他。”
这丫头古灵精怪的,有勇有谋,又和北庸南越两国都?纠缠不清,谁知道她的话可不可信?就算她不提,也会治好徐策,这么有利的人质,可不能让他白白死?了。
赫连昊走后,楼凝将徐策抱在怀里,看着他遍布全身的伤痕,只觉得心痛难当,眼眶一烫,酸涩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滚落。
徐策靠在她怀里,视线已经模糊,撑着最后的神识抬起手,似乎是想摸摸她的脸,但?最终因为痛又垂下,只在嘴边挤出一抹笑来。
“凝凝,我没放弃你?。”
“我不会放弃你?。”
第54章
楼凝抓住他的手,紧紧贴在脸上,不?停地点头,也不?停地落泪,那水渍一滴滴打在徐策的额头,凉凉的,痒痒的。
伤痕累累,疼痛压身,他?终于坚持不?住,在她怀中陷入昏迷。
随后,有人带他们去了干净的营帐。
这里毕竟是梁营,赫连昊没有找军医,只让手下给她送了点伤药。
徐策昏迷不?醒,还发了高烧。
楼凝揉了湿巾给他?完擦脸,动作利索的扯下他?的衣带。
衣衫褪下的那刻,她?脸色骤然一变,呆了片刻,指尖抚过数不?清的新伤痕和旧伤疤,心中又惊又疼。
望得久了,视线便慢慢模糊起来,烛火沉淀在眼底,晶莹的湿润在光晕下慢慢凝结。
她?垂落眼眸,任泪水沿着?脸颊悄然淌落。
虽然以前也看过他?身上的伤,但那时候恨他?,歪歪扭扭的伤痕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恐怖恶心。
现在再看,只觉得全身血液凝固,稍稍一动,心便似碎裂般疼痛——却不?知是心疼他?,还是恨曾经的自己。
她?拧了眉,喉咙有些发紧,眼中透出来的只剩不?舍震撼,早已没了当初的厌恶。看得出了神,按在伤口的手一不?小心就加重了力道,害得昏迷中的男人皱了皱眉。
“对……对不?起……”她?慌忙松开手指,愧疚的摸了摸他?的脸。
徐策虽皱了下眉,可依然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楼凝移来灯烛,仔细检查他?身上所?有伤口,小心翼翼的给它们涂抹膏药。那些伤痕有许多是以前的,连疤痕都退了,留下褐色的印记。现在又多了不?少鲜红的鞭伤,还有两处随时会威胁他?生?命的箭伤,由背部射入。
虽布草草裹着?布,但早已被血迹浸染,血液将皮肉和布条凝结在一起,撕开时,硬是将刚粘合的伤口又扯开血红的口子。
徐策闷哼一声,楼凝连忙卷袖给他?擦拭额角的汗珠,口中不?住哄道:“马上就好?了,你听话,忍一忍,很快就没事了。”
赫连昊下手很重,所?碰之处皮开肉绽,先前的箭伤也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已经有点化脓。楼凝一边给他?擦洗,一边伤药包扎,处理好?背后,还要?清理前面,使出吃奶得劲才把人翻过来。
他?不?仅有外伤,还有拳脚相向的内伤,难怪稍一动就咳嗽不?止。
楼凝敷药盖住那些伤口后,给它们缠上厚厚了的纱布,动作轻柔,偶尔不?注意?时,听见他?吃痛的呻.吟,会吓得停手,好?一会儿,才敢再碰。
徐策面上血色全无,奄奄一息,脉搏弱得好?似随时都会撒手归西。
楼凝的手紧紧搭握住他?的,一刻也不?敢离。
“徐策……千万不?能有事……”
处理好?伤口天?已破晓,帮他?盖上被子后,楼凝依旧握着?他?的手,明?明?脑中昏沉,身体疲乏,却强撑着?不?阖眼,生?怕一个慌神,他?就不?见了。
赫连昊并没有给他?们多少休息的机会,天?光渐明?,东方的天?空刚投射下一缕金黄光芒,就备了马车干粮与车夫,催促他?们上路。
十一月戊寅,塞外苍原已是黄沙飞舞,万木枯黄,寒风凛冽中,尽是一片萧索风光。
马车自环壁山向东,出了梁国七州,一路疾驰,悠然远去,渡了河,过了关?,算是彻底来到匈奴地界。
赫连昊三十万兵马扎营阿姆河外二十里的平野之上,不?料被偃月阵法一困数月。如今既有破阵之法,必然要?马不?停蹄的赶回去,等着?决胜哥哥,夺下王位。
到达中军行?辕已是三日后。
夜下,塞外苦寒,冷风阵阵,楼凝撩开车帘就看见远处烽火连营和一线流飞的匈奴旗帜,绵延数十里,相当醒目。
胡人素来豪放无拘束,将士们围着?篝火造饭喝酒,吵吵闹闹,时不?时兴起,扯着?嗓子高歌跳舞。
赫连昊下了马,招来两个士兵把徐策扶下车,亲自领到中军大帐。
“站住!什?么人?”帅营哨岗前,哨兵看到远远走来的人,立即喝停他?们,声音粗鲁凶狠,等看到暗处走出来的身影,又吓得立马跪地行?礼。
“王!属下该死?,不?知是您。”
赫连昊摆摆手,吩咐道:“给他?们安排住处,让军医去治伤。”
“是。”士兵应声,快速离去。
很快楼凝和徐策就来到新营帐,军医也没耽误太久,片刻功夫就拎着?药箱前来。
徐策高烧三日,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军医查看了伤势,身上都是皮肉伤,倒是心口被踹的不?轻,造成内伤,不?过不?严重。是那些外伤没有及时处理,化了脓,加上塞外和中原气?候相差甚大,才导致发烧不?退。
徐策喝了军医开的药后,就昏昏沉沉地躺在营帐中的床上。
军医又给楼凝留了不?少瓶瓶罐罐,说是治外伤的的好?药。
同样的病,胡人的军医和中原的大夫治法和药大相径庭,他?们下药甚猛,一剂药下肚不?到两个时辰,竟有了反应。
楼凝这几日照顾他?,还要?想着?怎么应付匈奴人,几乎没怎么阖眼。这会儿实在累得不?行?,本?想趴在他?身边眯了一会儿,谁知渐渐地,困意?愈盛,这姿势睡觉极不?舒服,索性脱了鞋袜外套,直接钻进了被窝里,躺在他?身边,一点也不?讲究。
或许是太累了,轻细的喘息声中竟夹杂着?低低的鼾声,一下一下扑打在耳边,没多久就把徐策震醒了。
他?睁开眼,只觉得头疼欲裂,隐约闻到一丝清冷的药香,微苦,微涩。
入目是陌生?的陈设,身下是床,身上是被,身边——
塞外不?比中原,更不?比温暖宜人的南方,气?候干燥不?说,十一月的夜晚,寒冬风尤烈,小姑娘似乎很怕冷,往他?怀里埋了又埋,冰凉的小脚更是直接钻入他?的膝盖间。
神思逐渐清醒,徐策往下埋了埋,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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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她?的脚贴在自己肚子上,让她?取暖。谁知楼凝根本?不?领情,男人的手划过脚底板时,只觉得痒痒的,轻轻一下就踹了上去。
隐约有一声闷哼响起,楼凝瞬间从梦中惊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转头,就对上男人深沉的目光。
徐策弯唇笑了笑,还是那般放荡不?羁,野性难拔的模样。
“你醒了!”楼凝欣喜的凑上去摸了摸他?的脸,确认烧已经退下,又把他?翻来覆去的检查个遍,才稍稍松了口气?。
重新躺下后,问他?:“伤口疼不?疼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的,又是掀开里衣看伤,又是抓着?他?的手检查,担心得差点生?出了杯弓蛇影的错乱。
徐策享受着?她?的的轻抚,半天?不?动,目光温柔无比,等小姑娘喋喋不?休念叨的差不?多了,才把她?往怀里抱了抱。
“赫连有没有为难你?”
楼凝摇头,“他?不?敢。”
徐策回忆起昏迷前她?说过的话,眸色渐沉,“偃月阵法十分诡异难缠,真有把握破?”
“你不?信我?”楼凝撇撇嘴,不?开心了,“我偏要?叫你见识见识我们楼府风采!”
徐策识相闭嘴。
以为是这丫头情急之下才脱口的权宜之计,没想小姑娘是认真的。
也是,楼珩的女儿,必然非比寻常。
此次梁国一行?已经叫他?开眼了,又是偷令牌溜出宫,又是射杀敌军副将,还在危难时孤身回头,和凶悍的胡人做交易。
如此不?知死?活,究竟是该说她?天?真无邪好?,还是冲动鲁莽好?。
徐策想过无数句发火的话,甚至在环壁山见到她?的那一刻,差点把她?杀了,可是小姑娘现在乖巧的躺在怀里,软绵绵的小手在身上摸来摸去的,还是和从前一样,说两句就有小脾气?,他?又半点火都发不?出来。
“凝凝,你又救了我。”徐策略低头,双唇在她?发顶擦了擦,“这份恩情,怕是难以偿还了……”
“又?”楼凝疑惑的抬眸,眉心刚好?贴在他?唇上,脸一红,迅速别开脑袋,“那你就放我走,不?要?再把我留在身边,反正你知道的,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声音越来越低,连自己都辨不?清心底的情绪。
很奇怪,从前理直气?壮的话竟然说的毫无底气?。
他?听了也不?恼,低低地笑,指尖顺着?她?脑后的头发,问:“为什?么回头救我?”
楼凝:“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为了爹爹,我不?能忘恩负义。”
“不?怕么?”
“最坏的打算就是陪你一起死?,回来是爹爹也应允的,他?支持我这么做。”
女儿胡闹就算了,当父亲的竟然还支持,徐策哭笑不?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将手指拢起来,揉了揉她?发红的小耳朵。
“傻不?傻?陪着?一个让你这么讨厌的男人去死?。”
“我不?傻的。其实……也不?全是的。”她?手指绵软,笨拙的按在他?颈间,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香软的呼吸有节律的扑在他?脸上,吞吞吐吐道:“我就是……”
“是什?么?”他?眼中笑意?深藏,一副浪荡的神采。
“就是听说右贤王打你,还要?对你用宫刑的时候,我特别慌,脑子里都空了,满心都是要?救你。”
小姑娘年?纪小,根本?想不?明?白心里那点东西,觉得也不?是什?么不?可以说的,便统统告诉了他?——
“后来看到他?折磨你,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考虑就冲进去了。你为了让我跑,差点被他?杀了……其实我那时候根本?没有跑,就在外面,躲着?哭,听着?里面你们打斗的动静,还有你的哼声,心里真的很害怕……”
“怕什?么呢?”他?的手掌温暖有力,带着?可掌控一切的从容不?迫,一下一下揉抚着?她?滚烫的耳垂。
“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徐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动作一滞。
虽觉意?外,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淡然微笑:“害怕再也见不?到自己讨厌的男人,我们凝凝还真是……与众不?同。”
“我现在已经不?讨厌你了。”楼凝小声说,“你为我和爹爹奋不?顾身,和外面传的不?一样……”
徐策重情重义,是个英雄。
可能是日渐相处,习惯了这个男人,她?已经没有开始那么排斥。
“虽然不?讨厌,可也不?喜欢。”
她?急于解释,徐策却心平气?和地道:“我知道,你紧张什?么?”
“才没有紧张……”她?往后缩了缩,可被子就那么大,一后移,半截身子就露在外面。
冷意?入骨,又立马钻了回来。
徐策顺手把她?搂住,轻叹:“外面冷。”
楼凝靠在他?怀里取暖,又怕碰到他?伤口,全身绷紧,一动不?敢动,躺的很不?安生?。眼下两人身陷囹圄,儿女情长终不?是当下该讨论的话题。
“算日子,爹爹应该已经回到越国,我们来匈奴的事要?尽快通知他?们。琮砚性子急,知道你被抓,一定按捺不?住,只怕我爹和那位老先生?一起都劝不?住。”
徐策沉吟一会,道:“确实冲动,和你一样。”话音落,耳根就传来一丝痛意?,他?浑身是伤,楼凝打不?得,就揪耳朵。
他?欣然接受这惩罚,继续说:“打梁国,匈奴捡便宜,打匈奴,梁国占便宜。无论我们身在何地,他?们出兵哪里,受利的都会是另一方。有沈琮砚在,按兵不?动只怕难。”
“右贤王严防死?守,消息根本?放不?出去。”楼凝的脚底贴着?他?的腿,渐渐有了温度,“你受了伤,正需要?他?们的军医和药材,进退不?是,现在只盼着?爹爹能劝下沈琮砚。”
徐策帐下四?将,除了死?去的谢缙,就属沈琮砚做事最火急火燎不?过脑子,再加上脾气?暴躁的裴译,两人一合计,别说剩下一个杨怀雩,就是十个也拦不?住。
事实情况比两人担心的还要?糟糕。
楼珩回到越国,将此事告知后,那两人暴跳如雷,当即要?点兵出发,口中叫嚣着?夷平梁国。
杨怀雩想劝劝不?住,还被打了一顿。
楼珩不?得已,和荇之一商量,直接把这两人给关?起来。
裴译虽然冲动,但年?已不?惑,冷静下来也有几分沉稳,被关?了一晚上那股劲就没了。
倒是沈琮砚,年?轻气?盛,怎么劝说都不?听。
最后还是杨怀雩来送饭时,点醒了他?。
“国卿是肱骨之臣,大家都知道王上多看中他?。你没看住人家女儿就罢了,找了这么多天?也没找着?,现在连人家父亲的几句忠言也听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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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
原本?还骂骂咧咧势要?斩下梁王头颅的沈琮砚瞬间安静了。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这事。
大哥走后,小嫂子和伏山也不?见了,问宫门守卫,谁都说没见过。
好?好?地人还能按上翅膀飞了不?成?
可他?找了这么些天?,毛都没找到,这两人还真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本?就没法和大哥交代,现在人家爹也来了,他?这又吵又喊的,是干什?么呢!
沈琮砚意?识到自己冲动失理,也不?敢告诉楼珩嫂子不?见了,老老实实听他?说话。
楼珩没有过多的提女儿,甚至没有提伏山已遭不?测,只说楼凝是去找徐策了,有少陵在,暂时不?会有危险。
“什?么?!”沈琮砚又跳起来,“嫂子和和和,和她?老情郎在一起?”
那大哥岂不?是要?做冤大头了,这他?妈算个什?么事!
太极殿内,众人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回归正题。
楼珩说:“当务之急是救中山王,但要?怎么救,需从长计议,决不?能冲动莽干。去梁国的路线,两地间必经之路的地势,以及梁王抓了人下一步什?么目地,都需衡量。”
荇之表示赞同:“这次去梁国的事经过再三斟酌,其路线王上私下里与我商讨了好?几番,有斥候探路,甚至他?最后临时改道,如此反复,却还是中了埋伏,按理实在不?该。”
几人神情肃穆的立在殿中央,将前后诸事串联,虽觉奇怪,却想不?通。
这时,沈琮砚望着?众人,眸色渐深,忽然说:“最开始谣言四?起,风声不?断的时候,他?就怀疑越国的降臣有问题,我那会还说他?多疑,现在想想,应该是真的。越人奸诈无能,为保命假意?投降,那些人里又有几个真心的,大哥中埋伏这件事,肯定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沈琮砚的脑子一向时好?时坏,刚点醒了众人,又陷入了疑惑:“可大哥行?踪除了我们几个谁也不?晓得,要?这么说的话,奸细难道在我们当中?”
殿内众人瞬间朝他?飞去几记白眼。
荇之摸了摸脸上刀疤,说:“如果猜想正确,看来此人早和梁国勾结,蓄谋已久,王上出宫当天?,派人跟踪路线,将谍报传给梁王。”
楼珩负手立在他?身侧,点了点头:“既然中山王自己都有所?怀疑,那细作的事八九不?离十。此人不?除,出兵也是罔送无辜将士的性命。”
“怎么除?把越臣都抓起来逼问?这事我在行?,谁都别和我抢!”
沈琮砚一脸兴奋,结果又早数记白眼。
楼珩笑吟吟的拍了拍他?的肩:“沈将军稍安勿躁。”
荇之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冷漠的好?似和众人从未相识:“你有应对的法子?”
“计策谈不?上,不?过是上不?台面的小伎俩罢了。”楼珩身姿笔直,笑容自信朗朗,“看来此人极重利,既是重利之人,引他?出洞,不?难。”
荇之若有所?思,片刻后,目中一亮,恍然有所?悟的点点头。
几位将军不?知两位先生?打的什?么注意?,面面相视。
杨怀雩问道:“楼老怎知他?是重利之人?”
楼珩却不?回答了,只笑道:“越国最恨中山王的人已归梁王麾下。”
杨怀雩凝眸看了他?一瞬,也了悟的拱手笑道:“请先生?出妙计。”
这哑谜打得沈琮砚和裴译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愣是没想明?白。
外界传徐策的话一直不?好?听,但是他?并非嗜杀残暴之人,统治越国数月,诸事亲力亲为,对天?灾牵挂在心,对降臣更许重利,没有亏待过任何一个人。
那些共患难回来的越臣,早在路上松了口,表示如果不?发生?这样的事,他?们在牢里也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投降。
曾经誓死?不?降的肱骨之臣尚且如此,更遑论最初主动投降的那批臣子。
他?们或为利,或为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投降后,在徐策手下的日子非但不?难过,还比之前舒坦多,完全没有理由去恨他?。
既不?为仇,就是为利。
为利的人,多半是对徐策的恩赐不?满,而梁王那边能允诺更多,这种见风使舵的,都在第一批降者?中。
所?以问题就出在最初那帮主动归降的人里。
楼珩让沈琮砚故意?放出风声,说几位将军得知国主被擒,怒不?可遏,点兵三十万,要?杀得梁国片甲不?留,不?日就出发。
裴译不?解:“您刚刚还说让我们不?要?冲动,怎么这会自己倒先变卦了。三十万兵不?是小数目,真对垒起来,搞不?好?就成灭国之灾。”
为防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之嫌,他?又补充道:“当然灭的肯定是梁国。此战代价太大,王上还在他?们手上,恐怕……”
他?的担心也正是众人所?担心的,不?过沈琮砚的关?注点向来和别人不?太一样,摸了摸眉尾,好?奇:“为什?么是我去放风声?”
裴译:“你嘴巴大,什?么时候兜得住话?你不?去谁去?你最合适。”
众人一阵低笑,就连荇之那张向来紧绷的脸也稍有松动。
沈琮砚:“……”
好?好?,都欺负他?是吧。
荇之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你的目地并非是要?举兵攻梁,而是让梁王得到假谍报,不?再信这位细作,让他?进退难?”
楼珩依然在笑,目光温和又透着?说不?出的诡谲:“也不?尽然。”
“先生?快别卖关?子了,有话说完,我也好?去放风声。”沈琮砚云里雾里,实在猜不?下去,迫不?及待催促。
楼珩缓缓道:“失去梁王信任,此人必会自乱阵脚,绝不?甘心再失去中山王的这座靠山。到时朝会上,且看哪位素来不?吭声的突然迫切提议出兵救人。我想,抓个惊弓之鸟,应该不?难。”
手段不?算高明?,甚至有些奸诈。
但,兵不?厌诈。
沈琮砚照着?他?的话去做,没过两天?,荇之又召集诸官员商讨营救中山王一事。和预想的一样,果然冒了两个无名小吏,殷切的恳求立时出兵,绝不?能上王上蒙此耻辱。
可惜,只是小吏。
楼珩要?钓的是不?是这些虾兵蟹将,而是其身后的大鱼。
这条鱼不?但狡猾,还很谨慎。
于是荇之得了他?授意?,当即驳回出兵请求,只说不?可操之过急,颇有一副趁乱上位者?的姿态。
众人各怀心思。
此人不?再得梁王信任,徐策又生?死?难料,他?如今唯一的退路,就是倒戈匈奴。
散会后,荇之又设宴,邀请众人赴宴议事,密网已织好?,就等那人来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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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酒过三巡,众人醉醺醺从宫宴离席,焚海掩上太极殿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就不?知去了哪里。
子时,忽有黑影悄步而来,左顾右盼,随后,太极殿门被推开。
殿内陈设简单,案上放着?几本?折书,折书旁放着?一个锦盒。
来人扣住暗格,触动机关?,暗格动了动,将国玺调出机关?外。
正当他?拿起国玺准备逃离此处时,急促的脚步震响,倏然打破了一夜寂静。
灯烛燃起,沈琮砚一见那人就愣住了:“怎么是你啊!
一室烛光照亮了她?的面容,目光惊骇,容颜似雪。
“江姑娘?”
江沉月的手里还抓着?那枚国玺,面对突然闯入的几人,神色惊慌,一时口不?择言:“我……前些日子我落了东西在这里……没想到不?小心……”
证据确凿,哪里还有人愿意?相信她?苍白无力的辩词。
楼珩凝眸看着?她?,忽然朗声一笑:“原来是江麟,难怪!难怪!”
早在越朝的时候,那小长史就动作不?断,最初是因女儿和少陵婚约嫉恨,毕竟宫中早就在传江沉月将来十有八九要?嫁给二王子。
可惜,那两个孩子都是死?脑筋,一个非君不?嫁,一个非卿不?娶。
江家美梦成空,私底下小动作不?断。
后来和越王闹的君臣离心,宫里的宦官借着?传旨,出言不?逊,之后楼珩就离城而去。
堂堂国卿,智谋过人,如何看不?出那宦官是受人买通,故意?大放厥词?
当时北庸攻城掠地,越王刚愎自负,越国灭亡,指日可待。楼珩不?愿再蹚这趟浑水,才离开邺城,谁曾想走了没多久,越王为逼他?现身,竟不?惜拿儿女的婚事做筹码,此举才是最叫人失望的。
他?素来随心所?欲不?愿受束缚,自夫人去世后,这世间已没有任何东西能牵绊住他?。
哪怕女儿也不?会。
楼凝有楼凝的人生?,她?长大了,有权利选择自己要?走的路,老父亲陪了她?一程,该放手让她?自己走。
所?以即使瞧不?上少陵那个女婿,瞧不?上越王那种亲家,也没有阻拦过分毫。
孤身在云梦泽的时候,闲云野鹤,日子逍遥自在,远离朝堂后,更不?过去细想这些,如今真相就摆在眼前——
“你父亲寡廉鲜耻,卖国卖女,你倒也甘心受他?摆布,不?知死?活为何物!”
江沉月被抓了现行?,心知怎么狡辩都没用,忙将罪责推尽:“楼伯父,沉月年?少不?明?事理,一时冲动,听了父亲话,没有及时劝阻他?,犯了弥天?大错……看在凝凝的份上,您原谅我这一次吧。”
说着?,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双手举起国玺。
楼珩没有去接,负手身后,语气?平静:“你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江沉月依言照做,接着?指尖轻轻一扣机簧,盒子毫不?费力的被打开。
里面放着?一枚精巧的国玺,江沉月在楼珩的注视下,将其拿起,玉石上刻着?的,却又并非玺印,她?心一沉,捧着?那锦盒,神情逐渐僵凝:“这……”
荇之冷声道:“梁王不?信你们,中山王又身陷囹圄,你们急功近利,竟想着?拿越国的国玺投靠匈奴!你以为梁王为何不?信你父亲?这长生?殿外又为何无人看守?”
江沉月闻言怔住,浑身僵直,手脚冰凉。
荇之目光犀利,盯着?她?,“这天?下是多少将士提命马背换来的,江麟不?会以为区区一块玉石,就能主宰越国了?”
想起生?死?难测的徐策,和那些无辜丧命的将士,众人脸色都绷得紧紧地,神情严肃。
裴译总算明?白了这几日他?们打得哑谜,原来是为了引那个江麟现身,而这一切都是那该死?的家伙所?为,害的王上落入敌国手中,那么多将士战死?!
他?当即爆喝:“那还愣着?做什?么?江麟那混账东西呢!必须把这对父女千刀万剐!”
江麟早就收拾好?行?礼,躲在妹妹寝宫,就等女儿偷出国玺去讨好?匈奴人。
结果没等来女儿,倒等来焚海带人将他?们兄妹押走。
父女俩一见面,就高喊饶命,众人不?为所?动,又彼此乱扣罪名,互相指责,闹腾着?不?得安生?。
一向大嘴巴的沈琮砚这次却没吱声,沉默了许久,才提醒大家:“江姑娘犯了弥天?大错不?假,可是十多年?前,她?也救过大哥的命。大哥一向重情重义,现在他?不?在,我们贸然处置,等他?回来了,谁也没法跟他?解释。”
“还解释什?么?他?可比我们狠多了,要?是知道这些破事都是这对父女干的,千刀万剐都不?解恨!”裴译一拍大腿,面红耳赤,“琮砚,你这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
沈琮砚垂下眼,难得不?回嘴了。
旁人不?知道,可他?知道。
徐策找这个恩人找了十多年?,是真的想报恩,善待他?们一家,让他?们后半生?无忧。可是江家不?停地作死?,竟然搞出这些事,现在想来,江沉月那会死?活要?跟徐策的目地也不?单纯,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水。
他?也恨江家,心中的怒火不?比他?们少,但这份犹疑,是替徐策说的。
还好?两位先生?不?是冲动的人,彼此眼神交流后,意?见达成了一致。
楼珩吩咐:“先收监。”
三人被押出殿内,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到了牢中,狱卒锁上门后,父女俩才开始继续盘算。
江夫人锦衣玉食惯了,哪里受过牢狱之灾,一进来就捂着?脸嘤嘤哭泣,先是怪哥哥野心太大,又怪江沉月不?劝着?点,还纵容他?一起胡来。
哭哭啼啼的把江麟头都搞大了。
“别哭了行?不?行?!现在是哭的时候吗?”
江沉月凑过去安抚了一阵,哭声才渐渐转小。
“行?了,别嚎了,我还没死?呢!”江麟看着?妹妹和女儿,心中恼暗暗恼恨,“我在徐策这里根本?得不?到重用,他?给的官衔是高,可压根没实权!北庸的臣子瞧不?起我,越臣也瞧不?起我!梁王肯许我权臣之位,自然要?铤而走险。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江家!”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楼珩居然能回来。
他?居然还能活着?回来,一回来还给他?下了这么大的套。
地动后散播谣言、唆使那帮小吏天?天?破口大骂乱人心、派人跟踪徐策……一桩桩一件件,他?可没少帮梁王干事。
眼下东窗事发,所?有矛头都指了过来,江沉月那个‘恩人’的身份根本?不?足以保命。
江麟眉头紧锁,颇为苦恼。
三人之中,江沉月最为镇定,等父亲发完牢骚,姑母不?再哭泣,才冷冷一笑,破有信心道:“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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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就算徐策回来不?用怕,他?不?但不?会杀我们,还会把我们放了。”
“女儿,你这是何意??”
江沉月却不?再说话了.
三更天?的时候,荇之过来,云刀架在江麟脖颈上,逼他?继续跟梁国书信往来,想套出徐策的消息。
江麟被迫写信继续讨好?梁王。
几日后,梁国有了回信,众人得知徐策已被送给右贤王赫连昊,再次陷入困局。
胡人蛮横残暴,贸然出兵,怕打草惊蛇,徐策和楼凝处境只会更加危险。而且背后还有个梁国虎视眈眈,一旦和匈奴开战,无论胜负如何,最终得力的将是梁国。
可如果不?打……
将们士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等着?和敌人决一死?战。
他?们都是忠心耿耿的忠臣良将,绝不?会坐以待毙。
荇之和楼珩终日呆在太极殿内查看北上的地形图,研究胡人的防线壁垒。
胡人皆是精悍的骑兵,横驰漠北来去如风,作战时更是骁勇无比,可以一挡十。真要?开战,必须制定周密详细的作战计划,既要?严防梁国,又要?战胜匈奴,还要?确保徐策和楼凝的安危。
楼珩在疆域地图上敲了两个地方,想借天?时地利,用阵法困他?们,再由凉、幽二州北上夹击,令他?们后方生?乱,杀个措手不?及。
荇之思量片刻,说出眼下困境:“不?仅东边有梁国,虎视眈眈的还有左贤王赫连崇。不?过匈奴那两兄弟也不?和,赫连昊的兵被困在阿姆河外已有数月。”
鹭隐中毒昏迷不?醒,君无欢至今未归,说起来,楼珩还算是仇人,但荇之却能不?计前嫌和他?共商大事,公而无私,确实堪当良辅。
荇之一番话让楼珩茅塞顿开。
他?大笑起身:“荇之老兄,你倒是提醒我了,或许我们的难题可以迎刃而解。”
“愿闻其详。”
“梁王和匈奴勾结,却将中山王送给赫连昊,真正恨徐策的是赫连崇……这兄弟两个又不?和,到时候谁能获利最大,还不?好?说。”
楼珩重新坐下,姿态悠闲,捧着?茶盏吹拂热气?,送往唇边。
荇之呆了呆,片刻后竟也露出难得的笑意?:“原来如此。”.
与此同时,塞外寒风猎猎,吹动着?飞扬的旗帜。
徐策的伤已日渐好?转,匈奴的药确实厉害,原本?猩红的伤疤已经开始慢慢结痂,只是动作不?宜猛烈,内伤也还需要?养一养。
他?伤势一有好?转,赫连昊就催促楼凝赶紧破阵。
楼凝说偃月阵法诡谲难破,徐策内伤还没好?,而且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婢女葬身环壁山外,尸骨无存,她?需要?缓一缓,稍有不?慎,一步出错,会全军覆没。
赫连昊信了她?的鬼话,给她?时间,还派人帮她?找到了伏山的尸体。
风吹雨淋这些天?,又遭轻骑践踏,小婢女早就面目全非,她?的手中攥着?一颗发黑的梅子,紧紧捏住,至死?没松开手。
楼凝将她?葬在大漠,和那些星辰黄沙相伴,愿她?来生?无忧。
回到帐中,硬撑的冷静坚强终于全线瓦解。
想笑,眼泪却忍不?住滴落,过往的回忆一幕幕掠过眼前,难受的,她?哭着?,开心的,她?哭的更厉害。
从小到大,身边的亲人朋友只有那么几个,却死?的死?,散的散,回头看看,自己这十七年?里,竟什?么人都没留住。
“徐策……你也会离开吗?”
徐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替她?擦去眼泪,将她?抱上榻。
“我这种恶匪蛮横又粗鲁,怎么也要?死?缠烂打到底,离开去哪?”他?给她?盖好?被子,自己也躺在一旁,借着?火光望着?她?,眉眼依旧是往日的温柔,
“只要?你想,年?年?岁岁我都陪你。”
久违的温暖溢满身侧,楼凝抬头,情不?自禁伸出手,摸了摸他?的下巴。
“你蓄胡子不?好?看。”
“明?天?刮了。”
“昨天?睡觉你打鼾了。”
徐策想起前几天?她?鼾声如雷,不?禁笑了笑,“下次直接叫醒我。”
“你还总挤我,我都没地方了。”
她?一向不?讲理还霸道,从来都只有她?把他?挤到床边的份,却存心挑毛病似的。
说着?还在他?怀里挪了挪,结果没两下就停了,耳根忽然烧红。
男人的身子紧紧贴着?她?,早就受了影响,眸色渐深,某种欲.望烧了上了神智。
楼凝清楚的听见耳边沉重的呼吸和逐渐紊乱的心跳,紧张得十指攥紧。
片刻后,一道阴影倾覆,他?压了过来,冰凉的柔软紧紧堵住了她?的唇,狠狠的吻下。
楼凝脸颊蓦地一烧,想推开,却觉得身子发软,只能任由他?热情的亲吻着?而毫无抵抗之力。
他?吻的深入又疯狂,舌尖不?住的勾弄,吮吸,直到吻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才大发慈悲的停下,轻轻咬住她?的唇,五指却死?死?扣住她?的指尖,声线低沉道:
“行?吗?”
第55章
深夜时分,乌云遮月。
一声碎响回荡在帐中。
床上的两人纷纷落地,徐策眼疾手快用手护着,才没?叫她摔疼。
意犹未尽,他身上还挂着汗珠,床居然坏了。
楼凝脸烧的通红,尴尬的埋在他怀里。
这?浑人,怎么求都不肯停,明?明?身上有伤,还要用那么大力气。
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道,晚上听?他在耳边轻轻问了句‘行吗?’居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原以为很快,十来个数就
忆樺
会结束了。
可?万万没?想?到?,她数了很多很多,他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好?不容易歇了一会,来不及喘上两口气,又得在天旋地转的光晕里数着。
她开始哭哭啼啼的求饶,喉咙哑的连调子都变了。
如果不是床塌了,不知还要多久。
“怎么跟没?吃过?饭似的,野蛮死了。”楼凝看着身旁那一片狼藉,埋怨。
徐策捞了件衣服给她披上,笑?道:“嗯,我是饿鬼投胎,不像凝凝吃不了多少,这?胃口还得再撑一撑。”
楼凝想?起刚才,他就像草原上的野马,一路驰骋,精力充沛,不由的把脸往他怀中埋了又埋,“你这?徐贼……”
叫的顺口,徐策也听?习惯了,把人抱上椅子,“先坐会,我叫人换新的来。”
随便套了件衣服转身要走,手却突然被拉住。
“你的伤口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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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的纱布不知何时被血迹浸染,十分惹眼,楼凝下意识站起来,结果双腿一软,倒在他怀里。
徐策把她重新抱上椅子,满不在乎道:“没?事,不疼。”
说的一脸轻松,小姑娘却蜷缩在那,撇撇嘴,瞪他。
他眼中露出一丝无奈,“真不疼。”
养了几天,该结痂的都结痂了,皮糙肉厚,只要没?死,任何伤都不会放心上。
楼凝不听?,“知道自?己有伤刚刚还……”
那么用力。
最后几个字在嘴边滚了滚,却怎么都说不出了,面对男人疑惑的目光,只能转口道:“你都把我弄疼了。”
“疼?”
徐策当?即蹲下,拎着小姑娘两只脚踝就埋头查看。
“红了,有点肿。”
他很快走出营帐,端来一盆干净的温水,拽着她小腿就要帮她洗,把人吓得花容失色,直往后躲:“我自?己来!”
徐策笑?了:“你全身上下哪里我没?看过?,害哪门子羞?”
楼凝看着那纵肆风流的眉眼,没?好?气的命令:“你转过?去!”
这?姑娘容易害羞,生气起来也是没?完没?了的,还特别难哄。
徐策只得老实照做。
楼凝蹑手蹑脚的从椅子上下来,生怕被他回头偷窥,又说:“去找军医给你看看,伤口流血,得重新包扎。”
“小事,不用麻烦。”
“你去不去?”
徐策没?吱声,片刻后,人影一晃,他已出了帐。
楼凝这?才安心给自?己清理,今晚的事来的突然,她到?现在脑子里都昏昏沉沉的。
或许是因为亲手埋葬了伏山,太过?悲伤,迫切的需要肩膀靠一靠,把疲惫的身心都交付出去,就此放纵一回。
又或许是见他为自?己受了伤,不舍得拒绝。
无论是哪一种,今夜彼此间再无距离。
徐策比她想?象中的会,各种姿势手到?擒来。
他甚至有个奇怪的癖好?,一会儿?让换上他的衣服,一会儿?又是冰冷的铠甲裹身,可?惜这?里衣裳有限,否则真不知道要换多少件。
这?次胃口被撑开后,她能慢慢吃进东西了。
一直都知道徐策生的好?看,却不知道他沉喘着挥汗如雨时,也能那么迷人。
尤其是双双坠地时那一声隐忍的——
“祖宗,别咬。”
让人想?起来就脸红心跳的。
她发?现自?己似乎有点喜欢他认输投降的样子。
堂堂南北两国的君王,平时又凶又坏的,到?了她这?儿?,轻易就被掌控住。
她拢紧衣裳,不禁笑?了笑?,只是很快,又笑?不出来了。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件事——
身孕。
会有身孕吗?
昧觉先生不在,没?人开什么避子药。
现在对他的感情究竟是怎么回事都弄不明?白,而且她才十七岁,根本没?有做好?为人母的准备。
想?着,心情瞬间低落,双手抱着膝,把下巴抵在上面。
颊边蓦地贴上两片柔软的湿润,一抬头,就看见男人笑?意深深的脸。
“在想?什么?”他蹲在姑娘身边,摸了摸那颗总爱胡思乱想?的小脑袋。
“徐策……”楼凝咬了咬唇,目中起了一丝犹豫。
“嗯?”他给她把衣裳系带系好?,动作不细致却足够温柔。
“……我会有身孕吗?”
男人手中动作停了一下,“不会。”
“为什么?刚刚你明?明?就……”
刚刚,她真真切切感受到?灼人的热意,知道他留下了什么,还清理了好?久。
徐策给她弄好?衣裳,才说:“我吃药了。”
楼凝:“?”
“前几天赫连昊的军医来给换药,让他开了几剂。放心,日日在吃,没?停。”
楼凝回想?起他这?几天喝药的情形,仍是不敢置信:“所以……你喝的不是内伤药?”
“内伤不严重,两剂就好?了。”
他脸上云淡风轻,她却咬牙道:“原来你是蓄谋已久,不要脸!”
徐策失笑?道,“天天跟你躺一起,我怕忍不住啊祖宗。吃药最安全,弄外面也有万一,你才十七岁,难不成小小年?纪就想?为我生儿?育女?”
“才没?有呢,我不想?。”
徐策捏了捏她的下巴:“你就是想?,老子还不舍得你遭这?份罪。”
楼凝斜了斜眼:“可?你都快三?十岁了,又是君主,就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吗?难道……你是想?和别的女人生?”
这?冤枉有点大了,徐策正要开口解释,营帐外隐约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
“深更半夜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究竟是天塌地陷的大事不能明?天说!”
匈奴的军医在入帐后看到?两人,怒哼一声,语调更高,“你们两个、你们两个!”
他指指楼凝,又点点徐策,脸色铁青,训斥道:“不是说了不能用力过?猛,不能用力过?猛!就不晓得节.制一点?年?轻了不起?你一身伤,是嫌血多,流不完了?”
军医生气自?己的病人不听?话,白费了他的辛苦,手臂抡起,在徐策肩上锤了一下。
他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不明?白的。
一进来就瞧见男的看着女的,那叫一个色.眯.眯。
女的呢,脖子上多处红痕。
更可?气的事,床榻都给两人弄塌了,真是一点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楼凝赶紧道歉:“老先生,是我们不听?教诲,他伤口裂开好?几处,劳烦您给他看看。”
军医实在怒气难消,给徐策换药包扎的时候故意使了劲,小惩大诫。不成想?这?汉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淡定的有点反常。
军医觉得他不但身体有病,心里也不正常,换了药,一刻也不肯停留,飞快的跑了。
过?了一会,两个匈奴士兵抬了张新床进来。
右贤王说了,对这?两位汉人必须有求必应,所以即便在深夜熟睡时被惊扰,他们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换了床,洗了身子,两人重新躺下。
楼凝已经精疲力尽,沾了床就困得不行,却依然没?忘记之前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嗯?”
“你是王,年?纪也不小了,没?有孩子,怎么堵住悠悠众口。是真舍不得我有孕,还是打算和别人生孩子?”
这?话的语气怪怪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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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她就后悔了。
徐策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孕什么孕,痛得死去活来,老子是真舍不得……舍不得我家凝凝遭这?罪。”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不和别人生。将来有机会一统天下,那都是我的子民,多得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你若喜欢,收养两个在身边,一样。”
“但是……”
楼凝话没?来记得出口,身后的男人再次将她打断:“凝凝,我也有个问题。”
小姑娘成功被他带偏,回眸,茫然:“是什么?”
他勾了勾唇,笑?容邪的很:“我刚才,厉不厉害?”
楼凝脸刷的一下红到?耳根,他却并不打算放过?她,收紧手臂,附在她耳后轻轻地说:
“再不睡觉的话,就让你让试试新衣裳,然后被我压着……”
他嘴唇微动,无声的吐出一个字.
来到?匈奴的这?些天,徐策倒淡定从容,楼凝却过?得心惊胆颤。
她很怕沈琮砚他们带兵攻打梁国,被匈奴讨了便宜,可?是现在消息根本放不出去,思前想?后,决定等徐策伤好?了,和他一起逃。
赫连昊自?带回伏山的尸体后,就再没?露面。
这?天,他知道来了什么兴致,竟要和徐策下棋。
楼凝刚入嘴的一口茶汤直接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