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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佛子换心之后 鹿溪山 43926 字 11个月前

花燃问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洛水寺?”

“洛水寺在我嫁过来之前就有了,在谷礼小时候我也会偶尔带着他去上香,但他从来没有过要出家的想法。”周夫人抹着眼泪。

花燃:“你知道洛水寺在村子里施圣水的事吗?”

周夫人摇头,“我没有听说过什么圣水,但是隐约听一个朋友说起,洛水寺在赠一些被赐福的香灰,香灰放在枕头底下能让人睡得更好,有不少人都买了。”

她本来也打算买一点试试,可是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她对洛水寺的观感就有些复杂。

花燃追问:“价格如何?”

“有些贵,但能用得比较久,还算值当,听闻洛水寺还有一些其他安神的东西,我没有太留意过。”周夫人详细解释。

又担忧问道:“是不是洛水寺有问题?我就跟老爷这样说,他还不信我,要不然我们把这件事说出去,让官府来查?”

花燃:“先别惊动官府。”

这其中有梦蓬莱的参与,在事情未明前盲目报到官府容易打草惊蛇,一个洛水寺随时可以抛弃,重要的事背后的人,人一离开,在哪里都能建起另外的洛水寺。

床上的周谷礼还在扭动身体,床板被晃得咯吱作响,也不知是累了还是见无人理会,他的动作逐渐慢下。

湛尘:“他身上的气运恢复一些,死气也少了。”

花燃看去,她不比专门修佛的湛尘,对人的气运没那么敏感,仔细观察一会儿才得出相同结论。

“看来他不是必死之相,只是留在洛水寺会死。”

她不是专业算命的,不能一眼看出一个人的生死命数,只不过在洛水寺时周谷礼额头的黑气实在太重,是会横死的命相,现在倒是减轻不少。

走上前去正要掰开周谷礼的嘴,湛尘先一步动手。

花燃看他一眼,捏碎辟谷丹,把其中一小半扔进周谷礼口中,怕周谷礼呛到还用灵力将丹药化开。

她拍拍手,朝周夫人道:“就留着他这个样子,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让他不再接触洛水寺的人或东西,他会慢慢好起来。”

周谷礼刚考上状元,正是人生最春风得意的时刻,身上的气运十分浓郁,并有逐渐加深的架势,身负这样的气运本就不该横死。

不知隐藏在洛水寺背后的梦蓬莱组织到底是什么人,胆子有点大,竟敢动有大气运的凡人,随意干涉气运之人的生死命数,就不怕天道反噬吗?

周夫人点头,坚定道:“就算把他的腿打折,我也不会让他出这个门。”

花燃打量面前的妇人,没想到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周夫人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为母则刚这句话果然具有一定道理。

有了主心骨的周夫人振作起来,“多谢两位将我儿从那邪寺中带回,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绝不会推辞。”

花燃:“那就劳烦夫人查一查洛水寺都在卖些什么东西,还有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频繁外出讲经和赠予圣水的,以及近半年来新入寺剃度为僧的人数。”

她不确定周夫人能不能将这些东西查清楚,但是周夫人现在需要有事情做,才不会整日担忧周谷礼,忧思过度。

从周家走出,花燃的心情并没有变得轻松,反倒更沉重几分,只希望事情不要是她猜测的那样。

第67章探寺

◎加入洛水寺◎

花燃和湛尘回到夏家时天色已经暗下。

因为周谷礼的事,夏瑾柠神色还是有些郁郁。

夏夫人看在眼里,虽心疼自家女儿,却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劝着让她多吃两口饭,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闷。

饭后,花燃问道:“洛水寺有没有卖些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夏夫人答不上来,她的注意力都在女儿身上,没注意过洛水寺的情况,夏家一家人都不信佛,逢年过节连上香都不怎么去。

反倒是夏老爷答道:“洛水寺和其他寺差不多,会在寺中售卖一些经书、装草药的香囊之类的东西,大多时候都是放在寺中供上香的香客购买,也有一些是专门送到富贵人家中去。”

停下思考一会儿,他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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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想想倒是有点不一样的地方,洛水寺有不少俗家弟子,这些人会去到平民较多的地方讲佛赐圣水,反响热烈。”

在夫人安慰陪伴女儿的时候,夏老爷插不上手,便去调查了洛水寺的底细,想知道周谷礼突然出家是不是另有隐情,不过没能得到什么信息,所有人口中的洛水寺都是完美无缺。

有时候没有一丝漏洞的完美就是最大的破绽,可惜他没发现异常,只当周谷礼是受了什么刺激才想着出家。

花燃:“你喝过圣水吗?”

夏老爷摇头:“没有,我看那只不过是一些草药泡的茶,被人们捧得太过了而已。”

想到村民的狂热和推崇,花燃拿出还剩一半的圣水放在桌上,“这是从洛水寺拿的圣水,现在需要有人尝一下,看它到底有何稀奇。”

她尝过一口圣水,对她而言没有任何作用,里面的丹药药效已经被稀释得十分稀薄,对于修士的身体来说不论里面是什么都无法再起效用。

“我来。”夏瑾柠快速拿起圣水一口饮尽,动作太急被呛了一口,咳得脸颊发红。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周谷礼变心,还是他被邪寺蒙骗。”

圣水从喉咙流过,微凉的液体进入胃部,夏瑾柠细细体会一番,没感觉到发生什么变化。

她愤愤道:“果然是骗人的东西,还说什么包治百病,延年益寿,也就只能用来骗骗那些不知真相的人,可恨的是被骗的人还对他们极为推崇。”

夏夫人一直注意着夏瑾柠,见她真的没有出现异常,先是松口气,而后又担忧起来,“洛水寺真的有问题吗?那谷礼在里面当弟子会不会有危险?”

怎么说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又差点成为自家人,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夏家和周家的关系一直都不错,尤其是夏夫人和周夫人是闺中密友,两个孩子青梅竹马,才会有撮合他们的心思。

两个孩子也情投意合,实在是一桩极好的姻缘,在出了周谷礼的事后,两家人现在也变得有些尴尬。

若是周谷礼自愿出家也就罢了,可现在事情还有蹊跷的地方,自然要想办法把人拉回正轨,也好让周家父母不至于太过伤神。

夏瑾柠忽然落泪,“洛水寺一看就不是正经寺,明天我就带人去把它砸了!还有周谷礼那个大傻子,我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夏夫人慌神,手忙脚乱地擦去夏瑾柠的眼泪,心疼道:“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唉,哭一场也好,怕你憋在心里闷得慌。”

夏老爷眉头皱出一个“川”字,褶皱深得能够夹死蚊子,向来笑呵呵的脸上一片沉寂。

“或许不是洛水寺的原因呢?”花燃忽然开口。

夏槿柠红着眼,“不是洛水寺还能是谁,它就是个妖言惑众的邪寺!”

“槿柠……”夏夫人下意识喊道。

或许是受了刺激,夏槿柠神色激动,似乎打心里认定洛水寺不是好东西,手指紧抓着桌子边缘,用力得按压着的指尖发白。

花燃看着义愤填膺的夏槿柠,心中有了个猜测,没喝过圣水的大娘都那般推崇洛水寺,那么那些喝过圣水的呢,是否更狂热更奋不顾身,就像抛下一切选择出家的周谷礼一样。

“圣水里含有激发情绪的东西。”湛尘开口道。

目光落在花燃如玉的手指上,她思考的时候会习惯性用指甲掐食指,手指第二个指节上都是一个个月牙般的印子。

他伸手牵住花燃手掌,轻抚她手上被指甲按压出来印子,继续道:“药效并不强,只是加深人的印象,使之爱之欲爱,欲之欲恨,加深偏见。”

对洛水寺初印象是好方面的人,只会越来越对它充满好感,像夏瑾柠这样一开始就不喜欢的,就会增大她的厌恶,令她听不进任何洛水寺的好话。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洛水寺给这些人灌输观念博取好感,接收狂热信徒入寺为僧,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个问题只有继续往下查才能知道答案,圣水里的药量不大,过一段时间夏瑾柠就会恢复正常,大家怀着心思各自散去。

今夜又是月圆,如水流淌的月光铺在地面,晃动的树影在水中游荡。

花燃把动作放到最轻,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往外挪,用上最熟练的刺杀功夫,想要无声无息地下床。

她的动作很慢,慢到几乎看不出是在移动,一点点脱离湛尘的怀抱。

就在即将成功之际,一只手准确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捞回去,被子被掀开一角,凉风灌入,冻得花燃一个激灵。

花燃轻声道:“我出去一会儿。”

湛尘眼睛清亮,在夜色中也透着光,眼中的光太亮,令人看不明白眼里的情绪。

他掀开被子起身,拿起外袍披在花燃肩上,声音平静,“我陪你去。”

花燃:“……不用。”

“一起去。”湛尘握住她的手,五指强势插.入她的指缝,十指紧扣。

花燃无奈:“你以前不这样的。”

先前无论她做什么湛尘都不会过问,给予她足够的自由与空间,也不知怎么的,变得越来越黏人起来。

“我不想你有事情瞒着我。”湛尘低眸,不去看花燃的眼睛。

她就站在他面前,手指交叉,可这一刻两人的距离又好似很远,关于她的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即使是有所了解的事情,也不知真假,他太想太想融进她的生命里。

他安静站着,长睫挡住眼睛,白袍边缘轻轻晃动,像深谷里不见天日的幽兰,冷风吹过带走温度,暖意从掌心传递过来。

花燃妥协:“行吧。”

今夜出门,不是见闻惊风,也不是解手,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湛尘这样没有缝隙地盯着她,要避开他的视线确实不容易。

一起就一起吧,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花燃去到一个较为空旷的地方,月光散落地面,霜白泼了一地,夜色已深,天地一片静谧。

她拿出一块血玉,双手掐诀,一片黑蒙蒙的影子便出现在月光下。

花燃:“这是我所在村子的家人和村民残魂。”

红线割过手腕,鲜血蔓延,在灵力控制下散开成为血雾流入影子当中,影子隐隐绰绰,没有五官,只有大概的轮廓。

湛尘扶住施过秘法站立不稳的花燃,先前他便发现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独自离开片刻,原来是施法凝聚魂魄。

人有三魂七魄,都是极为神秘的存在,要修补起来谈何容易,怪不得她每次消失又出现后脸色都会那样难看。

但花燃出生在梦蓬莱,和风陵渡的凡人死去还能轮回转世不同,修士一死便是魂飞魄散,一切回归于天地,可以说死得干干净净。

湛尘落在影子上的目光有些疑惑,“修士怎么会有残魂?”

花燃伸手想抓住面前有些矮的影子,手却从那一团黑雾中毫无阻碍地穿过,如同触摸到冰凉的风,没有任何实感。

她注视着这些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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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当初刚见到他们的时候,影子淡得几乎透明,险些彻底消散,这么多年来她用自己血液喂养,才一点一点让他们变得凝实。

“当初村里被屠后我误入风凌渡,他们跟着我闯进来,稀薄的魂魄得以存留,我想替他们补全魂魄,让他们在风陵渡得以步入轮回。”

残魂是楼主召来,也是他教会她这个秘法。

湛尘单手掐决,随着他口中默念心经,一条条浅金色的虚线连接在花燃和影子们之间,这条虚线比太阳将升时的云雾还要淡,在湛尘停下的时候也随之断裂。

但有一条金色光线不知连向何处,看上去也是透明的,参杂着微微的红色,这条线摇摇晃晃,最后也同样断开。

“这是什么意思?”花燃猜测到什么,声音紧张变得难以受控,轻到险些被风吹散。

湛尘心有不忍,单手扶着花燃,低声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亲缘线,你用血滋补残魂,你们之间就会出现这样的虚线,但断裂表示并不是真正的亲人。”

他指向单独方向的线,“这条同样也是,只不过你们之间的纠葛更深,又没有血液的牵绊,所以透出红色。”

花燃整个人都在发冷,第一次感到如此无措,她所坚持的一切难道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吗?

湛尘还在说:“若是你真正的亲人已经离世,会出现黑色线条,若他们还活着则是凝实的金线。”

花燃听明白他的未尽之语,两种线都没在她身上出现,阿烟说的是对的,她不是爹娘亲生的孩子,她到底是从哪里来?

十年坚持就像个笑话,如果她不曾抱有希望,此刻也不会被巨大的绝望包裹。

楼主为什么要骗她?

他当年是那样成竹在胸,说这些是她从梦蓬莱带到风凌渡的家人残魂,那样强大的人,为什么故意编织这个谎言?

她脸色更白几分,没有去质疑湛尘的话,或许多年来她也有过动摇的瞬间,只是不敢去相信。

湛尘握住她的手,她整个人冷得像这阵晚风,又如被风刮过的残叶,籁籁作响。

“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后,我们去幽冥。”湛尘说道。

花燃愣愣重复,“幽冥?”

幽冥只能从风陵渡进去,是凡人死后魂魄的去处,他们会在幽冥进行轮回转世,也是凡人口中的阴曹地府。

湛尘:“幽冥不管蓬莱事,但你生于天地却并无亲缘线,另一条虚线是某个和你和你有过亲属牵绊的人,至于为何魂魄未散,这一些都要去幽冥一探。”

花燃用力闭上眼睛,掐紧手掌,“好,等夏家事了,便去幽冥。”

事情要一件一件做,她已经守了十年,也不在乎再多等几天,她还需要时间调整好自己的心绪和状态。

无数次的经验告诉她,冲动永远只会坏事。

次日,花燃和湛尘出门时遇到周家派来的人,请两位去一趟周府。

周家人始终无法坦然面对夏家人,毕竟是自家儿子有错在先,不声不响地跑到寺里出家,实在对不住夏家女儿。

对于昨天需要打听的事周家连夜派人去查,一得到消息便急匆匆告诉花燃。

若是告诉他们拆掉洛水寺能让周谷礼恢复正常,说不定他们能带上工具马上动手。

洛水寺的存在已有二十来年,但外出讲佛、送圣水是在半年前才开始,他们的佛经讲座十分受欢迎,不少人被他们所感化进入寺中剃度为僧。

这些人进入洛水寺没过多久便会外出讲学,并不是像俗家弟子那样在周边宣传,而是离开潮州去到更远的地方,这半年也没见他们回来过。

出家的人不只有男子,女子的数量也不少,甚至还要更多一些,尤其是一些在家中地位低下,不想被遮着眼睛嫁人的女子或是已嫁为人妇却受丈夫、婆婆欺压的妇人。

尼姑庵不像洛水寺大张旗鼓地外出讲佛,基本上只是在女子们之间口口相传,看似知名度不大,实则其知晓和推崇的人数不亚于洛水寺。

除去平民,有不少达官贵人也会选择出家,只不过数量没有那么多。

新入寺的僧人很多,全部是受洛水寺感召,也有一些人家家中儿女闹着要出家,被父母绑回去关在家里。

这些被困住的人会想方设法逃离,若是实在难以逃脱便会用不吃不喝的方式来抵抗,最终都是父母先撑不住心疼孩子,任由他们出家。

从周家离开后,花燃和湛尘去往洛水寺的方向。

介于钱千文在洛水寺,两人简单做了些伪装,花燃佝偻着腰,脸色蜡黄,两条眉毛向下撇,一脸苦相。

她找了一顶假发套在湛尘头上,没头发时湛尘是雌雄莫辨的佛,一旦多了头发,眉间红痣就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邪。

红痣太显眼,标志性极强,她捏出一张像皮的东西将红痣遮盖住。

进入洛水寺,两人顺着标示牌找到引路的僧侣,表明自己要入寺的想法。

引路僧人目光在花燃身上来回打量,最后定格在她脸上,脸上的笑容淡去几分,至于湛尘,他简单瞥过一眼就不再看。

他语气淡淡:“两位随我来。”

路上,引路僧人问道:“你们知道落水寺是什么样子的吧?可别什么都不清楚就一头扎进来,到时候后悔想出去可就难了,寺庙可不是能够让你们随便来来回回的地方。”

花燃连连点头,胆怯的目光因狂热变得大胆不少,“我、我知道!洛水寺是个好地方,会发圣水,在这里不会受欺负,可好可好了!”

引路僧人轻哼一声,“知道就好,那你呢?怎么不说话?”

湛尘:“……洛水寺,好。”

要他违心地夸,他夸不出口,一个“好”字已经是极限。

老实木讷也是一种性格,引路僧人没太放在心上,不管什么样的人,来到洛水寺之后都会变得忠诚。

花燃观察着引路僧人,对方并不是修士,只是个会点功夫比较强壮的普通人,满身匪气连僧袍也遮不住。

这样的僧人竟然是引路的,就不担心被对洛水寺不了解的人看见从而产生不好印象吗?

一路从门口走进去,遇到的香客纷纷朝引路僧人行礼,引路僧人冷漠点头,其他人也不在意,姿态依旧虔诚。

真是稀奇,进入洛水寺的香客都跟被人下降头似的,觉得洛水寺哪哪都好,就算寺里出现一具尸体,估计也会想尽办法将其合理化,反正千错万错都不会是洛水寺的错。

两人被带到一个偏殿内,殿内摆着一尊佛像,佛像前是一个小箱子和一瓶水。

偏殿里没有其他人,引路僧人拿起那瓶水,倒入两个杯子中,“这就是圣水,你们把它喝了。”

花燃接过圣水饮下,这和从钱千文手中拿到的圣水是一样的,只不过药量稍稍加大些,若是平常人,现在应该感觉精神饱满,浑身是劲。

她适当露出激动的神色,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愧是圣水,我原先还有些不舒服,现在什么感觉都没了,多谢大师,大师真是慈悲为怀,普渡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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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路僧人对吹捧很是受用,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拍拍身旁放在桌上的箱子。

“我见你们两人悟性尚可,与佛有缘,想要入寺只差最后一个条件,就是为佛祖镀金身,只要每个人都献出一点多余的钱财,就可以一起为佛祖再塑金身。”

巴拉巴拉一大堆废话,重点就两个字:给钱。

花燃差点就笑出声来,第一次听说剃度出家竟然还要先交钱,若每个寺都是如此行事,净光寺也不会穷成那个鬼样。

无语归无语,寺还是要进的,但摆在面前的有一个难题——他们没钱。

金银对修士来说跟石头没有区别,就算是首饰也都是用各种灵石和灵玉雕琢而成,在风陵渡顶多算个漂亮石头做的工艺品。

花燃:“请问大师,我们需要捐多少香油钱才能助佛祖镀金身?若是太低,实在愧于洛水寺,我们出门出得急,身上没带够香油钱,要是价格超出些,我们还得回去筹一筹钱。”

引路僧人满意地看着花燃,举起手张开,露出五根手指头,“你能想到这点,说明确实有心入寺,我便提点你一句,怎么也得这个数才够诚意。”

“五十两?”花燃惊讶出声,苦着一张脸。

“我们平常人家实在凑不出这么多钱,全部家当加起来也不过二十来两。”

五十两对于风陵渡的平常百姓而言,就算忙碌一整年也挣不到,再减去日常开支,能攒下的钱寥寥无几。

引路僧人脸上不见太多意外,他叹口气,“佛祖体谅众生,实在筹不到也不要紧,二十两也可,我们看重的是诚意。”

花燃了然,看来这香油钱不是洛水寺背后的人立下的关卡,只不过是底下人阴奉阳违,想捞些油水才弄出来的招数。

想入寺的人基本上都已经盲目信任洛水寺,别说全部身家,说不定让他们去偷去抢来筹钱入寺,他们也不会拒绝。

看来二十两还是说多了,对方竟然这么爽快地答应,早知道就再往低里说。

第68章差错

◎被绑回夏家◎

不过现在花燃身上别说二十两,就连一两也没有,她跟引路僧人说回去筹钱,然后在寺中绕一圈,悄悄跟在他身后。

引路僧人不会一直是同一个,到时间后也会换人值守。

两人跟在引路僧人后面去到一座小院中,小院面积不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假山流水、稀奇花草竟然都有,一看就是需要不少花费才能养出来的好景致。

周边还有不少类似的小院,每个都独立隔开。

这里并不是标志牌上所写的僧侣宿舍所在,花燃和湛尘到过僧侣宿舍,那里的屋子密密扎扎紧挨在一起,和这里截然不同。

两人直接进入引路僧人的院子,在对方发现之前就将他一拳打晕,扔到旁边草丛里。

花燃拍拍手向里走去,她看这个假和尚真是怎么看怎么不爽快。

在屋中,她不出所料的翻出许多金银、银票和珠宝首饰、工艺品,都是值钱的东西。

也不知道到底贪了多少才能攒够这一屋子的钱,更何况这只是他一个人的屋子,还有其他院子估计也不干净。

花燃拿着一百两银锭往外走,她不需要太多银钱,拿得比入寺需要的钱多一点也只是为避免引起对方的怀疑。

两人找到新的僧人,用二十两银子换取入寺的机会。

入寺后第一件事就是剃度,这对两人而言没有什么难度。

花燃不想为这点小事牺牲自己的头发,在脸上施了个幻阵,让人看上去以为她是个没头发的,至于湛尘,小小施法再将假发一摘,就是活生生的和尚。

之后两人被分开,这里是和尚庙,花燃无法待在这里,被一个尼姑接走去另外的地方。

花燃进入尼姑庵,尼姑带她去到住处。

小小的一间房里挤着四个床位,连走路都显得有些逼仄,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尼姑庵范围很大,却将宿舍建得这么小。

太狭窄的地方总给人压抑的沉闷感,花燃的三个室友都十分沉默寡言,就算她开口搭话也无人理会,嘴里无时无刻不在默诵着佛经。

这些佛经并不是完整的经文,而是不知从哪儿东拼西凑来的,被他们当做至宝时时念诵。

第一天晚上,花燃安然睡去,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还没亮,屋外的钟声响起第一下的时候,花燃就已经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在陌生的地方她永远保持警惕,无法深眠。

其他人陆陆续续醒来,下床穿衣洗漱,大家身上的衣服都是统一的,花燃昨日也分得两套。

因为是成衣,她又太过高挑,尺寸不太合,衣服又偏宽大,穿在身上有点短还松松垮垮。

顶着一身不伦不类的衣裳,花燃随大流跟着众人向前走。

周围还是一片漆黑,月亮仍挂在天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过上太久按时睡觉和醒来的安逸日子,都要忘了昼伏夜出日夜颠倒的作息是什么样。

来到正殿里,每个人都找到属于自己的蒲团,安静坐下,花燃坐在最末尾,看着台上的一脸严肃老尼姑。

老尼姑:“今日早课开始……”

难道天不亮就起床上早课是每个寺都有的传统?还不如千杀楼自在,花燃百无聊赖地想。

不知道现在湛尘是不是也在上早课,他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佛经说不定又要生气。

“作为女人,我们的不幸来源于个人自身的愚昧,只有遵循佛的旨意,我们才会获得幸福和安宁,接下来请一些有所顿悟的弟子来说一下自己是如何想明白的……”

老尼姑在前方高台上抑扬顿挫地高喊着。

“我今年已经二十五,成亲十年,早年生母早逝,父亲娶了续弦,后娘对我非打即骂,我还没及笄就为一两银子把我卖出去嫁人,一定是我没拜过佛祖才会得到这样的惩罚……”

“我家老爷在我嫁过来后没几年就开始纳妾,不愿与我同房,公公婆婆还责怪我没能为家里生下孙子,为此我常常痛苦不已,自从剃度出家之后才感觉心中一片安宁……”

一个又一个凄惨的故事在相信佛祖之后得到救赎,在座的尼姑们纷纷泪洒当场,相互诉说着进入尼姑庵后得到的平静生活。

她们感恩佛祖带来的这一切,结束她们的苦难。

花燃对她们的信仰嗤之以鼻,什么佛渡世人,难道这些人不明白她们之所以感觉现在的生活更好,是因为脱离了那些苦难的源头。

被父母磋磨、被丈夫苛责、被公婆刁难……她们自认为是自己的错,想要向佛寻求解脱。

若说她们勇敢,她们不敢反抗家人,若说她们懦弱,她们却又有勇气进入尼姑庵。

花燃旁边一个年轻女子呜呜哭着,其经历似乎也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十分凄惨,她听得断断续续不太详尽。

对方大概的意思是在她还未出嫁时,定亲的男方就出事去世,她此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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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被人指指点点说是克夫,甚至连家里人的态度都冷淡下来,幸好家中人信佛,她便提出要进入尼姑庵,这才不用过上被人嚼舌根的生活。

花燃心中的不屑慢慢淡下,尼姑庵在她眼中是缠着毒蛇的蛇窝,在这些人心中却是让她们可以合理从痛苦生活中解脱的圣地。

洛水寺太懂人心,也不怪乎进入尼姑庵的女子比洛水寺的男子多,因为她们在这世道遇到的不公平待遇更多。

人过得苦,就忍不住寻找寄托。

对穷苦农户说人人平等,对饱受磋磨的女子给予平静生活,对达官贵人出售调养身体的小物件,针对不同的人做出不同的应对,攻心之举实在巧妙。

不过周谷礼似乎有些不同,他身体康健,刚考上状元当上官,父母尚在家庭和睦,又即将迎娶美娇娘,如此意气风发的时刻,还有什么所求呢?

从周谷礼来看,洛水寺的人动作似乎有些着急,不符合他们一贯作风,是周谷礼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花燃之间一下一下敲着地面,凝神思索。

上完早课就是早饭时间,一碗白粥一碟咸菜开启一天初始。

吃完早饭又是相同的忏悔和念诵佛经环节,花燃也胡编乱造一个故事糊弄过去,一直持续到中午才有短暂的休息时间。

正当她思考要如何更进一步获取尼姑们的信任时,夏瑾柠带着一众家丁忽然出现。

夏瑾柠眼睛通红,下令道:“绑起来。”

家丁们齐刷刷动手,将花燃五花大绑,路过的尼姑只是看着,露出怜悯的神色。

花燃:“你这是干什么?”

夏瑾柠哽咽道:“你一定也是被迷惑住了,我要把你带回去,不能让你继续待在这龙潭虎穴中。”

“你认得出我?”花燃开始怀疑自己的伪装水准是否有所下降。

身体佝偻,脸色蜡黄,在所有人眼中还是个光头,就这样夏瑾柠还能将她认出来?

“才一天没见,你就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夏瑾柠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掉。

“除了没头发之外,哪里都一样,为什么会认不出来,你为什么要把头发剃掉,丑得要死,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花燃:……

没头发的是她,夏瑾柠哭什么?

花燃:“我感觉我变了挺多的。”

虽然因为是在风凌渡,她只是粗糙地伪装一下,但样貌故意老化,肤色涂黑,不至于第一眼就被夏瑾柠认出来吧?

夏瑾柠抹泪,“其实我脸盲,认人不靠脸,都是凭味道和直觉,你一定受了很多苦,连声音都变了。”

花燃:……她这是故意改变嗓音。

场面略显荒诞,花燃发笑,夏瑾柠学习能力挺强,看到把周谷礼强制带回去有效,现在竟然还到尼姑庵里来要将她绑回去。

她正要说点什么,余光一瞥看见尼姑庵庵主在不远处看着她,刚又说出口的话咽回去。

口中话语转换:“我已看透红尘,决定后半辈子青灯伴古佛……”

“你果然也中招了,都已经开始胡言乱语!”夏瑾柠神色激愤打断她的话,吩咐家丁把人围住,以免花燃中途逃走。

夏瑾柠一边抹泪一边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被迫移动的花燃,家丁走在最后呈半圆形散开,一旦花燃逃跑就能快速把人拦下。

周围尼姑无人阻挡,夏瑾柠狠狠瞪着这些人,这些都是害人精,先是害周谷礼,现在还想害花燃,她绝不允许!

一行人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夏瑾柠没有直接回夏家,而是又气势汹汹杀到洛水寺,在洛水寺翻来覆去地找人。

双方碰面时,湛尘正坐在一棵树下打坐。

夏瑾柠又是一声哽咽,“绑走!”

湛尘和花燃对视:?

花燃耸耸肩。

两人全部绑上,夏瑾柠这才带着人回去,一路上她顾及花燃和湛尘的脸面,没有大张旗鼓地走过大街,专门避开人多的地方挑些偏僻小巷走。

回到夏家,夏夫人和夏老爷一脸惊诧,夏瑾柠匆匆解释两句,便把两人都关到湛尘的院子里。

门窗被锁住,人全部离开,花燃这才挣开绳子放松发僵的肌肉。

她走到床上躺下,双手垫在脑后,“第一次被人绑,感觉还挺稀奇。”

“什么时候再回去?”湛尘身上的绳子松开落地,他将绳子收起放到一旁。

花燃:“都被绑回家了,怎么也得被关上一两天才合理,哪能这么快逃回去?”

湛尘不语,总觉得花燃在刻意放缓速度,或许是不敢相信他曾说过的话,又不愿太快去到幽冥看到真相。

躺在床上的花燃没一会儿便陷入沉睡,早上起得太早,此刻实在是困。

湛尘慢慢拉开被子盖在她身上,默默看着那张刻意画老涂黄的脸,如果时间能够在风陵渡停止,平凡地度过一生也不错。

两人没能等过一天再顺理成章地逃走,下午夏家起了乱子,花燃直接推开门走出去。

夏夫人一见到花燃,眼泪便籁籁下落,“瑾柠下午偷偷带人去打砸洛水寺,半路回来时被人掳走,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就应该让她多带点人。”

花燃一时无言,不知先该惊叹夏瑾柠的胆子,还是先感慨夏夫人的最后一句话。

她脸色微沉,“你们在家里等着,我出去找人。”

花燃和湛尘除去脸上的伪装,一路往洛水寺的方向赶去,夏瑾柠失踪的地方在城外,荒郊野岭很容易出现意外。

现场的痕迹还很清晰,从车轴上看像是什么东西惊到拉车的马,马受到惊吓慌不择路,往树林深处跑去。

两人顺着痕迹向前走没多远,便看到被遗弃的车厢和马。

树林地面杂草丛生,又有横生的枝桠,车厢太容易被卡住,估计是夏瑾柠弃车逃跑。

她在逃跑时也很谨慎,没有留下太多脚印,但是折断的草叶和地面凹陷下去的落叶无法彻底隐藏。

脚步很凌乱,不止她一个人的,她当时被追逐着,大概有五六个男人跟在她身后。

花燃运起灵力一路疾奔,顺着痕迹向前找。

最先碰见的是夏瑾柠带出门的护卫的尸体,零零散散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花燃向前走,在一片茂密的草丛里听到前方传来的声音,她整个人几乎化作一阵风,向前狂卷而过。

细密的疼痛从脚上蔓延,一道红肿的勒痕的白皙的脚上格外显眼,夏瑾柠冷冷看着面前这群人。

若不是刚才跑得太快,没注意看脚下,她也不会被树藤绊倒,崴了脚落入这群人手中!

面前的六个光头已经不能称得上是僧人,他们言语粗俗,此刻的目光令她十分不适。

一双双眼睛在她身上移动,即使她再镇定此刻也忍不住有些慌神。

荒郊野岭,就算她死在这里爹娘都不一定能找到她的尸体,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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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后连尸体都会被野兽叼走。

其中一个光头啐声道:“小娘们还挺能跑,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

另一个人接话,“刚才不是叫的挺大声吗?等一会儿也要接着叫才好,越大声越好。”

污言秽语入耳,夏瑾柠脸色苍白,厉声质问道:“我是夏家人,潮州新上任的通判是我未婚夫,你们敢对我下手难道就不怕后果吗?”

“通判?你是说周谷礼那个小白脸。”其中一人不屑道,“估计他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他不是一心向佛吗?我们都等着他回寺呢。”

夏瑾柠:“你们、你们是洛水寺的人?!”

她知道洛水寺里的除了那些被迷惑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肆无忌惮!

几人缓缓逼近,其中一人说道:“别害怕,等你名声坏了之后大概也要入寺,此后都是一家人。”

夏瑾柠:“我呸!谁跟你们这些恶心的臭虫是一家人!啊——”

她面对着几人,步步向后退,不小心踩到腐烂的树叶,脚下一滑,控制不住身体向后倒去。

树影从眼前划过,这一刻她想了很多。

最多的还是不甘心,后悔只是简单砸了寺庙外面一点,还不如干脆放一把火将那肮脏的地方烧个干净!

此地荒无人烟,难不成她真要葬身于此,以后家中父母谁来供养,花燃和湛尘还被关着,要是不盯紧一点他们又跑回洛水寺怎么办?

她还没等到周谷礼恢复正常,婚礼也没有举办,太多太多的不甘心凝成一滴泪珠从眼角滑下。

料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只细瘦而有力手臂撑住她的背部。

第69章转移

◎被圈养的“猪”◎

花燃一只手撑着夏瑾柠,挑眉看向六人里的其中一个和尚。

“钱千文,你还真是不知悔改,看来先前我的手段太过轻柔,竟然还能由着你活蹦乱跳。”

几人被忽然出现的花燃吓到,先是一惊,而后看清只是一个女子时,警惕的神色又散去。

钱千文站在正中间,神色挑衅,“说起来这位小娘子的遭遇都是拜你们所赐,谁让你们招惹我,又住在夏家被我看见,我找不到你们,只能找其他人泄泄火气。”

“泄火气还不容易,我来帮你。”花燃捡起地上的一截枯枝。

湛尘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六人全部倒地哀嚎,不是断了手就是断了脚。

花燃用枯枝点点最近的一个人,问道:“现在还有火气吗?”

“没有了没有了!”

“姑奶奶,这一切都钱千文怂恿的,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被他骗来!”

“我也是,我和你们无冤无仇,本就没必要动手!”

“钱千文这个杀千刀的,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姑奶奶要是想报仇就去找他!”

“我也只是混口饭吃,求姑奶奶放我一马!”

若说这群人还有什么值得说道的特点,大概就是这死皮赖脸的模样,恶心人有一套功夫。

花燃扔掉枯枝,她没敢用红线和灵力,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这些人弄死了。

这几人背靠洛水寺以为躺上金靠山,没多少真本事,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倒是学得不错。

夏瑾柠流泪发泄一通后恢复镇定,上前去挨个踹几脚,边踹边骂。

“这几人要如何处理?”湛尘问道。

花燃:“带回去关起来,等此事终了,他们自有去处。”

她和湛尘不会动手,为几个残渣的性命遭天道反噬太亏,也不能让夏瑾柠来,风陵渡有官府和法律,人不能随便杀。

湛尘:“留下一个,有用处。”

他向钱千文走去,刚站定还没有什么动作,钱千文已经嚎开。

钱千文:“钱致远!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你哥,是钱家最后的血脉,我们全家都是你的恩人,你敢对我动手就不怕九泉之下的大伯死不瞑目吗?”

“早在你爹往他药中动手脚害他身亡后,他就已经无法瞑目。”

湛尘伸出手,钱千文在灵力控制下不受控地坐起。

修长的五指张开悬在钱千文脑袋上方,湛尘手下溢出薄如蝉翼的灵力丝线,连接到他的头部。

钱千文惊慌大骂:“你在胡说什么!还敢污蔑我爹,当初就不该让你这个狗杂种进钱家的门,我们全家都是被你克死的,当年我就应该把你打死!”

湛尘不语,低头俯视曾经这个大山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堂哥。

记得有一年冬天,也是现在这个天气,家里池塘水面已经结起薄冰,钱千文故意折磨他,将他扔到池塘中。

薄冰碎裂的声响他此生难忘,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太过寒冷,原以为要就葬身于池底,最后求生欲还是让他挣扎着游上岸,此后便是反反复复一个月的发烧。

忆起往昔,之前还会掀起波澜的心再无其他情绪,承载他最多爱恨的爹娘和钱二叔已经死去,钱千文只不过一个苟且残喘的垃圾,怎么配他费心憎恨?

灵力入侵四肢百骸,钱千文疼得惨叫出声,撕心裂肺地叫喊惊起林中一片飞鸟。

倒地的另外五个和尚身子一抖,钱千文的嚎叫过于惊悚,仿佛在忍受着什么非人的折磨,表情极其痛苦,身体却没有任何反应。

夏瑾柠也被钱千文的声音吓到,略显畏惧地看一眼湛尘。

湛尘察觉到夏瑾柠的动作,抬眼看过去,正好对上花燃的视线。

平淡的目光里夹杂着一丝疑惑,像是不明白她这个眼神里的含义,朝她温和地勾勾嘴角。

花燃双手环胸站在一棵树下,细碎的阳光穿过树缝落在她发梢上。

湛尘回过头去勾动手指,钱千文同时抬起两只手,左手狠狠打在脸上,右手给了旁边人一个巴掌,动作丝毫不见滞涩。

旁边的光头和钱千文同时愣住,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湛尘,有反应快者再次磕头求饶。

花燃漠然旁观,湛尘这平淡无奇的姿态,动起手来干净利落,看上去也没比她仁慈到哪里去。

佛子的手段比她想象的要狠啊,杀人还要诛心。

“你对我做了什么?”钱千文四肢全然不受自己控制,惊恐地往向湛尘,努力放缓声调。

“致远,其实我这个人没什么坏心,只是有时说话不太好听,也没想过要你的命,这不是还好吃好喝养到你十三岁,要不是那老和尚硬要把你带走,你还能安安稳稳当个公子哥。”

见湛尘不理会,他的语速加快,“真的,你要相信我,我可是你哥,怎么会害你?你是不是过得不太好?那就应该找老和尚报仇去,我们钱家人养你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后面的话逐渐卡壳,像是舌头不太灵活一般,到最后再动嘴已经吐不出一个字来。

湛尘:“我不欠你和你爹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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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唯一亏欠的人已经入了黄泉转世投胎,这世上再没有另外一对钱家父母。

在爹娘死后,他不是没想过逃出钱家,只不过每一次都会被抓回去,他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钱千文无聊时用来大骂出气的工具。

当初方丈将他从钱二叔手中带走时花了一千两,这是钱千文开出的条件。

钱千文彻底被控制,目光变得呆滞。

灵力逐渐散去,两人之间的联系依旧保持着,只是常人看不见。

湛尘收回手,隐藏在宽大的衣袖下的五指攥紧拳头,压制住喉咙里涌上的腥甜。

使用秘术本就不易,更何况他如今修为不稳,更是吃力,他保持平常模样,不让花燃看出端倪。

花燃好奇道:“你竟然还会这一手?”

这个术法怎么看怎么邪性,净光寺还会教这种东西?

还真是寺不可貌相,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实地背地里也有点见不得人的东西。

湛尘一眼便知花燃在想什么,解释道:“这是寺中禁术,我刚入寺那年偷学的,后面被方丈发现,他将我狠狠训斥一番。”

“你还有这样反叛的时候?”花燃稀奇。

她对湛尘的印象只有三个:木鱼脑袋、黏人精、小可怜,没想到他还有更多她不曾了解的一面。

湛尘轻咳一声,不想细谈自己的黑历史,转移话题道:“我们若是按正常流程,在洛水寺内至少要经过半个月才能转移到其他地方,我观察过他们的运作模式,只要有钱千文,我们就能加快速度。”

“你在洛水寺看到的东西倒是比我多,尼姑庵的老尼姑只会把人弄哭。”花燃拿出绳子把剩下五个光头串成一串。

她在尼姑庵一上午,满耳朵悲惨故事和赞颂佛祖,其他什么发现都没有。

三人带着一串光头回到夏家,路上花燃用术法遮蔽五人的身影,光明正大走过大街,任凭他们如何呼喊示意都得不到路人的一个眼神。

匆匆跟跑来的夏家父母解释两句,花燃便把五个光头交给他们,吩咐他们把人关起看好,便和湛尘回到落水寺。

这一次不只是他们两人,还有一个傀儡化的钱千文。

湛尘和钱千文留在洛水寺,她要走得更远一些去尼姑庵,庵主和其他人看到她也不意外,似乎早知她会回来。

次日一早,湛尘和钱千文出现在尼姑庵。

庵主看到钱千文,说道:“现在还没到时间,三天后才是提人的日子。”

“提人又不是只有一个去处,我来你这拿两个人怎么了?”

钱千文姿态轻慢,神情和语气都十分符合他本人,丝毫看不出被控制的迹象。

庵主脸上显过一丝厌恶,把所有人喊过来集中,冷冷道:“若是出现意外,你自己负责。”

钱千文:“不用你说,我知道规矩。”

他在一众尼姑中挑挑拣拣,最后选中花燃,花燃迎着众人艳羡的目光跟着湛尘和钱千文离去。

花燃不解:“她们为什么那样看我?庵主说的提人又是什么意思?”

“回答问题。”湛尘手指微动。

灵力闪过,钱千文的嘴巴张开,想要骂人的话在出口后就变成问题的答案,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不能撒谎的那种。

钱千文:“每隔一段时间,我们都会把成熟期的人带到另一个地方去,这就叫提人,尼姑庵是洛水寺的专属窑子,每个被祭献给佛的人都会感恩戴德。”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花燃眼中杀气凛然。

这些人最恶心的地方就是在于无论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要拉一个“佛”字出来当借口,也不知道到底拜的哪路邪佛。

她想错了,尼姑庵并不是那些女子短暂的庇护所,而是另一个更深更寒的地狱,比死更可怕的是她们被压榨掉所有价值还满心欢喜,期盼一个美好的未来。

在吃人的尼姑庵,哪里还有未来?

花燃:“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做什么?”

钱千文:“我不知道,另一个地方的人级别更高,里面的东西不是我这样级别的人可以接触到。”

看来洛水寺的人只是最外面的一层壳,更深层次的东西他们也不知道。

在钱千文的运送下,花燃和湛尘去到一个更隐秘的山林据点中。

据点里有很多人,男女数量基本对半分,都穿着同样的灰色衣服,头发被剃光,正在围着空地小跑,眼中泛着异样的神采。

阿然和湛尘一出现,便有人走过来,是个穿着黑衣的修士。

黑衣修士修为不够高,只要他们想隐藏实力,他察觉不到他们身上的灵力波动。

修士和钱千文之间没有交流,直接将花燃和湛尘带到一间屋子,屋子比在尼姑庵的房间大一些,环境看上去也更好。

花燃:“我们两人住一起?”

修士:“人人生而相同,没有什么男女之分,我们修佛之人不可着相。”

花燃:“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修士:“出去和大家一起跑步,只有锻炼好身体才能更好地侍奉佛祖和研读佛经,早日从红尘困苦中解脱。”

花燃:……事情的走向还真是让人料想不到啊。

两人跟着修士走出去,加入到跑圈当中。

跑步这种没有任何难度和技术含量的事情对花燃而言实在枯燥无味,而一旦她停下,就会有监督的修士过来训她。

监督修士:“修佛本不易,应当学会吃苦耐劳锻炼自身悟性,不至于被痛苦缠绕,飞升极乐。”

花燃:……

她听着这些邪佛歪理,心中实在无语,也不知道湛尘这个真佛修是怎么忍得住不动手的。

总有一天她要打爆这所谓的邪佛的头,送这些修士去西天见真佛!

来到据点第一天在跑步中度过,这里的三餐提供的不是饭食,而是圣水。

这里的圣水又与先前花燃接触过的有所不同,不知道由什么成分组成,倒是没了可以放大情绪的功效。

据点里的人比尼姑庵里的状态更差一些,她们不再讲述自己的苦难,变得格外沉默。

她们很听那些黑衣修士的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丝毫的停顿和犹豫,好似失去自己的思想。

圣水对于凡人来说似乎药量过重,每一个喝下圣水的人脸上都会露出痛苦的神色,身体颤抖抽搐,然而下一顿还会继续喝。

修士让众人每日定时运动,锻炼他们的身体。

估计圣水里有一部分辟谷丹,即使不吃饭也不会感觉到饥饿,相较于洛水寺和尼姑庵里瘦弱的狂热信徒,这里的凡人精神状态堪忧,但身体健壮得多。

这个场景让花燃想到猪圈里的猪,健康有活力,等待主人宰割。

圣水喝得多了神色也会变得萎靡,花燃靠近一个看着像是待了有一段时间的女子,在对方手上悄悄割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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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伤口。

血液渗出,比起正常人的血,她的血要淡一些,散发着奇妙的异香。

手掌从对方肩膀拂过,灵力闪现,手下的身体骨骼和肌肉纹理清晰浮现。

体内干干净净,没有太多杂质,若是在梦蓬莱算是个修炼的好苗子,在没有灵气的风陵渡,要是习武怎么也能练成一个武林高手。

圣水中含有洗髓的药物……药量非常稀少,对她和湛尘没有任何作用,但是对这里的普通人而言好处极大。

入夜,花燃和湛尘躺在各自的床上,讨论一日的收获。

花燃:“这里的凡人不正常,他们体内的血液被改造过,身体也都没有杂质。”

“在我们身后大约千里的地方有一间炼丹炉,我今日跟着一个人过去,看见修士将凡人的血放尽,用桶装着往外运,尸体用化骨水化掉。”湛尘描述今日所见。

果然,这些凡人被培养为药人,真如待宰的羔羊一般被肆意吸血。

花燃有点反胃,这种事就算见得再多,也还是觉得恶心。

用血液连接的另外一端估计不在风陵渡,而是在梦蓬莱,想起闻惊风对她的警告,她的眼神暗下来。

她问道:“他们对凡人动手,就不怕天道惩罚?”

“并不是修士动手,而是凡人自刎。”湛尘语调平静,说出的话却血淋淋。

花燃一时语塞,或许这就是修士给凡人灌输邪佛概念的原因。

就算推出一个修士专门杀人,太多凡人横死后凝聚的怨念同样会引起天道注意。

他们要凡人去死,而且还要是心甘情愿地赴死。

何其狠辣,何其残忍。

在花燃在追查到底和炸掉这里之间来回犹豫的时候,一夜过去,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今日又有新的人被送到据点来,还是一个预料之外的熟人。

第70章传话

◎好一个满是心眼的状元郎◎

花燃看着被绳子绑住的周谷礼,放大听觉听着黑衣修士和送人过来的光头对话。

黑衣修士:“他还没有成熟,怎么这么快就把人送过来?”

光头:“他是上面要求特别关照过的,不能放走,留在寺里总有个凶悍女人带人冲进寺里去找他,不安全,只能先送到这里来。”

“这就是周谷礼?这么浓的气运,要是再晚一点送过来,说不定人都要清醒了。”

“您说的是,这个人就劳烦您多费心。”

短暂交谈过几句后,光头离开,黑衣修士拿出一颗丹药碾碎,将一点碎屑塞进周谷礼口中。

周谷礼看上去呆呆愣愣,眼睛眨动的频率比正常人略快一些,眼神中时不时闪过一丝挣扎,又很快被黑色的沉寂淹没。

这里的凡人除去每日三次定时喝圣水之外,其余时间基本上都在跑步,还有人时刻盯着,等到中午休息时花燃才找到机会接近周谷礼。

中午睡觉时间,据点里有人巡逻,花燃和湛尘避开黑衣修士们,潜入周谷礼的房间,布下隔音的阵法,然后对着并不清醒的周谷礼犯难。

花燃:“你说我给他一拳,他会疼到清醒吗?”

“……不会。”湛尘无奈,“我来吧。”

纯正的梵音响起,平静的念经声让人心神宁静下来,所有繁杂的念头被清空,唯见山水远阔,浪涛翻涌。

听湛尘念经是一种享受,不像洛水寺里信奉邪神的假和尚,念经时像是在做法。

周谷礼从混沌中恍然惊醒,见到湛尘的第一眼,眼神透出憎恶,随着念经声入耳,他渐渐镇定下来。

“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并没有完全清醒,整个人恍恍惚惚,表情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极了疯子。

“正经和尚当然跟信邪佛的光头不一样。”

花燃伸手在周谷礼头上敲一下,细如牛毛的银针刺入周谷礼头顶的穴位,强制让他镇定下来。

花燃纳闷:“你不是好端端待在家里吗?怎么又被抓到这来?”

难道是周家父母不忍心儿子被捆着受苦,所以把人放出来?他们也不是这么拎不清的人啊。

周谷礼五官抽搐,苦笑道:“我有一个好友,他每天都会来看我,是他给我灌下圣水,我想提醒爹娘,但是每次喝下圣水之后就变得浑浑噩噩,后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他解开我的束缚,我就不知怎么又跑回洛水寺去。”

花燃:“看来你的好友也是个被污染的人。”

她将这场信仰称之为污染,污染人们的思想,剥夺他们的性命。

周谷礼语速加快,“我知道你们,是你们带着瑾柠将我绑回去的,我估计清醒不了多久,既然你们能在此地来去自如,请一定要记住我接下去说的话,救救潮州百姓。”

花燃:“什么意思?”

周谷礼:“我担任潮州通判是圣上有意为之,洛水寺这样的邪寺不仅出在潮州,我国境内好几个地方都有类似的邪寺出现,邪寺所在的地方都会发生大范围人员失踪。”

“我一直在暗中调查洛水寺,可是一不小心中了招,那位好友竟然也信仰洛水寺,暗中给我喂圣水,此事瑾柠和我父母都不知情,也不清楚好友已经沦陷,请你们将洛水寺的事情告知圣上,越快越好!”

说到后面,他的表情开始扭曲,挣扎着说出最后几句话后就再无反应。

念经和银针也无法拉回他的理智,他再一次陷入混沌当中。

周谷礼确实和其他人不一样,如果现在她和湛尘出去随便找一个人,再怎么念经也无法唤醒对方的神智。

应该说这里的其他凡人都保存着神智,只不过他们心甘情愿的相信邪寺,清醒地沉沦才最棘手。

她先前就隐隐感觉洛水寺对周谷礼的下手有些仓促,现在才明白过来为什么。

或许是周谷礼异于常人的气运引起洛水寺的注意,想看看他变成药人之后会不会有特殊作用,甚至不惜对身为朝廷命官的周谷礼下手。

梦蓬莱和风陵渡自古井水不犯河水,一旦有修士在风陵渡引起动乱,必定会遭受整个梦蓬莱的围剿。

一些小的私人恩怨,天道只会惩罚单个动手的修士,而一旦伤亡范围过大,将会变成风陵渡和梦蓬莱两个界的事情,反噬会落在整个梦蓬莱上面,没有哪一个修士想看到这个场面。

现在事情已经引起当朝天子的注意,已经不再是小范围的小打小闹。

估计洛水寺背后的人也没有想到天子会如此敏锐,竟然会专门派人过来调查,他们只当周谷礼身负气运,是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修士当久了总有一种凡人是蝼蚁的错觉,洛水寺的人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连对待周谷礼的态度都很随意,任由他被绑回家中,静静等待他主动回来,丝毫不担心这段时间可能会发生意外。

心念翻转,花燃的姿态变得松懈,看向湛尘,“喊那些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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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晚闲得没事干的名门正派们过来收拾残局吧。”

既然事态已经发展成这样,也没必要让他们两个人去调查,她还没有拯救天下人的这种高尚情怀和英雄主义。

从周谷礼房间出来后,她立即回到周家。

周家父母正因周谷礼的逃离慌忙不已,召集一众家丁去寺中寻人也寻不到,一天之内憔悴了许多。

花燃到周家时,周夫人正在抹泪,怪自己没有看好周谷礼,周老爷坐着发呆,一向注重形象的他头发散乱,衣领歪向一旁没有整理。

夏瑾柠也在周家,焦躁地走来走去,“洛水寺就那么大,我们把它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人影,周谷礼会去哪里呢?要不然我再去找一次!”

“不用去了,他现在很安全,或者说暂时很安全。”花燃出声。

在周谷礼还没有喝下足够多的药变成药人之前,黑衣修士不会动他,也不会让人动他,顶多就是喝药时疼了点,死不了人。

“阿燃。”夏瑾柠一见到花燃便扑过来,“你知道谷礼在哪里?”

花燃:“他的性命无忧,不用担心,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们去办。”

她把周谷礼说的话传达一遍,周老爷也在官府里工作,自然会想法子把消息传递给天子。

谁知周老爷听完后,脸色焦躁更重,“奏折一级一级传递上去,等到圣上那里估计也要小半个月,会不会来不及了?”

花燃:“……小半个月?”

风陵渡的效率是不是太低了些?

周谷礼也没告诉她有什么其他快速传消息的法子,只求她把消息告诉天子,不会是想让她亲自去找天子吧?

好一个满是心眼的状元郎!

花燃亲自去给当朝天子传递消息,京城里潮州不远,以花燃的速度两个时辰便能抵达。

她没走正常的流程觐见天子,而是简单直接地闯入皇宫之中,宫中有不少侍卫,都是会一些拳脚功夫的凡人,发现不了她。

风陵渡的人一向睡得早,太阳升起时起,太阳落下时休息。

天刚入夜不久,整个皇宫已陷入沉睡,她锁定紫气最浓的地方,找到天子的寝室。

偌大的寝宫里只有天子一人,伺候的人都守在外面,花燃悄无声息地走进去,影子映在地面上。

她没有叫醒天子,而是施法进入对方梦中,要是把他叫醒还要解释先解释一番她的存在取信于他,想想就麻烦。

梦中是一片远阔的山水,天子站在最高处的山峰俯瞰大地。

他没有穿龙袍,而是一身平常素衣,年纪并不大,估计和周谷礼差不多,五官锋锐,眉宇间满是意气风发。

山峰上有一个亭子,他就坐在亭中喝茶,还真是一个舒适闲散的美梦。

花燃突兀出现在天子对面,幻化出一个茶杯,自顾自倒出茶水品尝起来,“周谷礼已经在潮州查到线索,现在他遇到一点麻烦,你尽快派人去帮他。”

茶的味道很香,是在梦蓬莱没有喝过的口味,虽无灵气,却甘香回甜。

天子:“你是?”

他默默盯着面前突兀出现的人,脸上不见惊慌。

“我是来帮你的,记住我说的话。”花燃打了个响指,身后景色逐渐朦胧,变成混沌的水墨色。

云雾开始缭绕,笼罩到亭子之上,花燃的脸在雾中若隐若现。

天子猛然惊醒,从床上坐起,眼前是熟悉的寝宫,窗外一轮弯月斜斜挂在天空。

他坐在床上望着虚空不知在想什么,一动不动像块石头,不久后又缓缓躺下,闭上眼睛,呼吸均匀好似再次沉睡。

花燃站在床前,伸出手刚要拍在天子脸上,对方忽然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花燃似笑非笑,“试探我啊?”

“你是何人?不请自来有何目的?”天子坐起,眼神一片清明,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花燃:“你再和我说下去,就只能看到周谷礼的尸体了,他在做什么你再清楚不过,没必要问我,我只是帮他传个信儿。”

天子:“你既然有如此神异之能,为什么不直接救他?千里迢迢从潮州到京城只是为了传话?”

“我可不是你的属下,收起你的姿态。”花燃眼睛眯起。

人她是杀不了,打一顿还是可以的。

天子察觉到危险,顿时放缓语气,“你和周爱卿相熟?他如今怎样了?”

花燃:“我跟他不熟,至于他怎样我已经说得足够清楚,收收心,你的八百个心眼算计不到我身上,想知道真相的话自己到潮州去看。”

懒得再废话下去,她伸手推一把天子,对方不受控地向下倒去。

失重感传来,天子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寝宫外的人听到动静,一个公公快速上前,弯腰道:“圣上有事吩咐?”

天子看着面前的场景,和梦中一模一样的夜色和月亮,让人险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只是不见美如仙的女子。

低头看向弯腰的公公,他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公公:“回圣上,亥时刚过。”

“亥时。”天子喃喃道,“朕好像梦见了神女,来给朕传消息。”

还是个脾气不太好,耐心也不怎么有,但格外鲜活灵动的神女,真是奇妙,梦中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去,把宣乙叫来,朕有要事找他谈。”他眼中闪过锋芒。

公公低声应答,匆匆走出寝宫去传人。

花燃站在窗边,确定天子有所行动之后,这才放心地离去。

梦蓬莱已经得到消息在赶来的路上,天子也不能落后才行,最好双方能在潮州碰上面,人多才热闹。

冬日昼长夜短,花燃回到潮州时天还未亮。

她没有回夏家,而是去到黑衣修士所在的据点中,不知天子和梦蓬莱的人什么时候赶到,还是得看着一点周谷礼,万一黑衣修士哪根筋搭不对要对他下手,在夏家可赶不及去救人。

房间里两张床,一张宽敞但冰凉,另一张有人却温暖,她毫不犹豫地选择掀开湛尘的被子钻进去。

修士不会冻死,但不代表感觉不到寒冷,刺骨的冷意还是有些难受。

刚一躺下,腰就被温热的手臂搂住,温暖的气息将她包裹。

下一刻被子再次被掀开,刚感觉到暖甚至手脚还没被捂热的花燃一把抓住被子,“你干嘛?”

湛尘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清清冷冷,“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有吗?”花燃嗅嗅衣服,没闻到。

湛尘:“龙涎香。”

花燃随口道:“大概是在皇帝寝宫里沾上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熏得那么浓,连我衣服都沾上味道。”

她对有威胁的香很敏感,至于这种无害的东西,无意中沾染也不在意。

湛尘:“脱掉衣服,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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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燃无语,“我已经把外衣脱掉,再脱我还穿什么,你要不喜欢就去另一个床上睡。”

她只想睡暖和的地方,有没有湛尘都无所谓。

湛尘抿唇,在花燃身上施了几个清洁术,又拿出一件外袍将花燃裹住,确定花燃身上只留下檀香后才重新躺下。

“你什么毛病?”

花燃把头从僧袍下探出,呼吸间满是檀香味,不明白这又是闹的哪出。

湛尘把人抱紧,轻轻嗅着她的头发,头发仍旧是属于花燃本身冷淡的林间松雾味道,没有沾染什么奇怪的香气。

“我不喜欢你身上有别人的气味。”

花燃据理力争:“那又不是人独有的味道,是熏香!你身上不也是檀香,你们净光寺所有人身上都是这个味儿!”

檀香熏进衣服里,闻起来都一样。

“不一样。”湛尘简短地答了三个字。

花燃顺着他的话往下想,感觉好像是有些不一样。

衣服是檀香味,却也混入独属于湛尘的气味,像是雪山之巅的狂风,闻起来冷得惊人,分不清到底是味道还是感知。

又两日,一个戴着面具的修士出现,据点里的人开始转移。

面具修士身上穿着洛水寺的同款僧服,被其他人称为寺主,修为明显比据点里的人更高。

据点里的人员在修士的命令下启程,开始一段不知道终点在哪的旅途,花燃混在人群当中,感受到与以往不同的氛围。

这似乎不是一次普通的转移,潮州的天空变得沉重,有风雨欲来之感。

湛尘脱离人群去看有哪一路人马已经抵达,不管是哪一方,都要想办法将其引到正在转移的人群中。

寺主有些匆忙,催促众人加快速度,然而人数量太多,又只是普通人,即使是再怎么快也只是稍稍提上一点速度,走不了多远便疲累不堪。

这些信众无法快速转移,寺主下令:“取血带走。”

第一个人被带离人群,夺命的长刀就架在他脖颈上,他脸上挂着微笑,并不为即将到来的死亡感到惶恐。

他双手合十,而后主动握紧长刀,向众人告别,“我将先一步去往极乐世界,在那里等候诸位。”

其余人看着他被带走,脸上露出艳羡的表情,恨不得被挑出去的人是自己。

长刀没能割下去,两只手指捏住薄薄的刀身,稍稍用力便将那把长刀折断,刀刃落地,砍断几根杂草。

花燃没有多话,跟这些人对话没有意义,她干脆利落地抬起手将男人打晕,又侧身一躲,避开寺主的攻击。

蜿蜒的红线从她衣袖中落下,散开缠在手腕上。

寺主的武器是一把长刀,招式大开大合,他的速度极快,在没有灵气可以吸收的风陵渡仍旧如鱼得水。

长刀斩断红线,延伸向前往上一挑刺向花燃面部,花燃后仰,下腰翻身躲过,耳侧的碎发斩落几根,耳垂上出现一道小小的伤口。

体内的灵气枯竭,她拿出一把补灵气的丹药吞下。

寺主的灵力同样无以为继,与花燃的嗑丹药不同,他手速极快,抓住一旁的凡人在对方颈部一咬,利齿咬破肌肤,血管里的血液喷溅而出。

浓郁又污浊的灵力在他身上爆开,他没来得及将对方身上的血吸干,就被花燃打断。

红线没有血液那般红得刺目,像数根钢铁般朝寺主扑去。

一个凡人忽然出现在寺主身前,红线一滞,猝然停下。

另一个人伸手抓住花燃的左手,她侧头看去,是个扎着妇人髻的年轻女子,一双眼里满是凶狠的憎恶。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们从苦海里解脱?”

荒诞可笑是花燃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她费心想要救下他们,然而在他们眼中死才是正途。

像钱千文那样的恶人,不信神佛反倒过得逍遥快活,被蒙蔽的这些可怜人都是善良又软弱,让人怜悯他们的遭遇,却又恨其不争。

很快她就来不及多想,长刀刺入她的右肩,如果不是她躲得快,长刀此刻已贯穿她的心口。

统一的灰色麻衣被血液染成深色,在肩膀上洇出一大片,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其他修士不再观望,像是看出她的弱点一般,各自抓着一个凡人吸血。

这些被吸血的人没有死,看来这些修士也有所顾及,没有真的无所谓到不惧天道反噬。

失血过多让花燃动作有些迟缓,她被灵力突然暴涨的一众修士围攻,逐渐左支右绌。

“十七。”熟悉的声音从侧前方传来,花燃抬头看去,闻惊风一身青衣,漫步而来。

“你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一众修士立即停手,齐齐转身向闻惊风行礼。

“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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