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月明朝汐》 120-130(第1/25页)
第121章第121章
《第四卷·尾声》
周围浓雾弥漫。似幻似真。
阮朝汐独自行走在空荡荡的?金殿内。
前一刻空空荡荡的?大殿里,下一刻却?又?聚满了?人。文武朝臣黑压压跪拜在丹墀下,两边铜鹤炉内紫烟升腾,遮蔽视线。
脚下高台履缓步轻移,穿过百官人群,走过一张张或倾慕、或畏惧、或谄媚的?脸。踩着丹墀,走向高位,这是她成为太后的?第几个?年头了??
朝臣的?面孔走马灯似地换,杀一批不老实的?,拉拢一批可以利用?的?,威吓一批左右摇摆的?。她把小皇帝牢牢地捏在手?里,小皇帝看她的?眼神,也从幼年时的?亲昵依恋,逐渐生出畏惧。那又?如何?
从很久以前,她便失去?了?心底的?柔软。言笑晏晏的?动人眉眼下,隐藏着铁石般的?冷硬心肠。
她停下脚步,视线越过缭缭紫烟,往四周望去?,想寻一个?人。但那人在何处?
那人早不在了?。
把她推到高处,教会了?她冷硬,再把她独自抛掷在这冰冷无情的?人世间。她连恨的?人都失去?了?。
小皇帝今年已经六岁。惶然起身,邀她入座。她毫不推诿地坐在御案后。
从高处俯视下去?,金殿高而深阔,殿里跪拜的?一个?个?身影落在她眼里,不再是朝臣,不再是人,如同一只只蝼蚁无异。生杀在握的?感觉,让她品尝到扭曲的?快感。她知道自己?不对劲,但如何才是对的??她已经忘记了?。
她清醒地沉溺在寒潭里。失去?了?柔软,也失去?了?爱恨。年少时曾激烈跳动过的?火热之心,已成寒铁。
中原大乱,元氏父子反目,北朝版图割裂成东西两片,两边征战不休,中原士族大批惊惶南渡。
她抓住机会,三年连续北伐三次。兵马数目,将领人选,军饷粮草征用?,在她眼中都是沙盘中可调动的?一个?个?五色小旗。北伐是个?好用?的?借口,朝中反对她的?势力被清洗了?一批又?一批。
当初她决意北伐之时,他已经病重到起不了?身了?。
某个?秘密过府探望的?夜里,他低低地咳嗽着,对她道,“我宁愿你未学会这些。朝汐,停一停。”【公/|主/号[闲/闲/][.书\坊]】
她回报以冷漠嘲讽。“开弓射出之箭,岂有再回头时?荀令君如今说这些,太晚了?。”
帐中卧病之人默然无言。
那时候已经入冬。那年的?冬日格外寒冷,江左京师地带罕见地落了?雪。
他病逝的?消息在除夕夜传来。当时宫里正在大设宴席。她接到密报后,怔忪了?片刻,又?神色如常地继续举杯,在满朝文武大臣山呼万岁的?声响里,自若地满饮整杯酒。
一滴泪也没有掉。
——
阮朝汐猛然睁开了?濡湿的?眼。
眼前落下青色纱帐,她睡在卧床里,右手?探出帐外,有人在给伤处上药,动作极轻,火辣辣疼痛的?掌心时不时传来一阵清凉感觉。
帷帐外的?人并未察觉她醒了?,正在低声对话。
说话的?是莫闻铮:“伤处不可碰水,不可用?力,能不动尽量不动。仆会每日早晚过来更换纱布和伤药。京城天气?热了?,更要当心创口发脓,这两日可能会起低热,郎君多留意些。”
荀玄微的?声音随即响起,“我会留意。你出去?开方?熬药,尽快送进来。”
“是。”
阮朝汐试图握起右手?手?指。才蜷了?一下,剧痛就从牵扯到的?伤处传来,刺激地她轻轻吸了?口气?。
青色纱帐从外撩起,荀玄微察觉她细小的?动作,坐在床边。
“醒了?。”
带有薄茧的?指腹拂过她半开半阖的?眼,抹去?浓黑长睫上悬挂的?一点晶莹雾气?,“睡了?一觉,开始觉得疼了??”
阮朝汐摇摇头。“三兄,我好难过。”
荀玄微的?视线从右手?伤处挪开,和她薄雾涌动的?眸子对视了?瞬间,“怎么了?,说说看。”
阮朝汐道,“刚才做了?个?梦,梦到前世的?那个?我……替你守灵。安安静静守了?整夜,什么也未说,一滴泪也未落,天明便起身走了?。”
荀玄微低头望来的?眸光多了?几分复杂难辨。
“前世的?我,不值得你落泪。”
阮朝汐拉着伸过来的?手?掌坐起身。
两边直棂窗未关,穿堂风刮进室内,她觉得有点冷,身体往前靠了?靠,脸颊靠着胸膛处的?衣襟,下巴搭在形状优美的?肩胛处。
“前世的?那个?我杀了?你几次?”
荀玄微哑然失笑,“好好的?,说什么不好,谈这个?。”
阮朝汐坚持,“说说看。”
“唔……每留我一次,过几日必定?设下埋伏要杀一次。有一次燕斩辰替我挡了?刀,还有一次是霍清川……不提这些了?。”
但阮朝汐不愿放他避重就轻。
“梦里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大部分时候人是麻木的?,心如止水,无波无澜。只有埋伏杀你的?时候,才感觉自己?是活的?。感觉……兴奋。”
“是么?”荀玄微抬手?按揉着眉心,“原来如此。”
“说句实话,三兄。”阮朝汐倚在他肩头,“昨夜提剑御敌,我心里并未感觉太多惊惧不安,身处刀枪箭雨之中,心里除了?怒火,竟也感觉隐约兴奋和激昂战意。我这样的?人……在小娘子里,是不是极其少见的??”
“确实少见。”荀玄微抬起她被纱布层层包裹的?右手?。
“看看你的?手?。用?了?多大力气?挥剑?把自己?的?手?磨得血肉模糊还不放开。这股对人对己?的?狠劲,小娘子里确实罕见。你若组一只娘子军,想必回回冲锋在前头。”
阮朝汐偏了?下头,视线盯住床帐不动了?。看她的?模样,居然认真地思考起来。
荀玄微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她的?耳垂,阮朝汐不知何处的?思绪回过神,护住自己?小巧的?耳垂,“捏我作什么。”
“昨夜情势危急,逼出你的?狠劲,一次就够了?。我至今心有余悸。你还想来几回?”柔软的?耳垂又?被轻轻地捏了?下。
“看见萧昉当时的?眼神了?么?他被你震慑得话都说不齐全?。”
阮朝汐靠在他肩头,挡开他的?手?,无声地闷笑起来。清浅的?鼻息喷在他耳边。
“不会变成前世那样的?。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提剑御敌的?感觉也很好。三兄,刚才你说的?娘子军,我觉得可以考虑。母亲的?净法寺收容了?一大群无处可去?的?可怜女子……”
不知思绪飘去?何处,她的?目光又?凝在某处不动了?。
荀玄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月明朝汐》 120-130(第2/25页)
微耐心地等?她自己?回神。手?指捏了?捏她肩头的?布料,“从宫里回青台巷的?半道上你便睡沉了?。衣裳湿了?又?干,穿在身上不难受?”
半湿不干的?衣裳穿在身上确实难受,被雨水浇了?整夜的?长发也难受。阮朝汐起身要沐浴。
才刚坐直起身,又?被不轻不重地按了?回去?。
“肩头现血渍。”指节轻轻叩了?叩她的?右肩胛背后,“这处怎么了??”
阮朝汐嘶地吸了?口气?,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浑身都酸痛,肩胛靠近后背的?蝴蝶骨处格外地酸痛。
她试着回忆,却?想不起这里如何受伤。“想不起了?。或许是擦撞到何处?”
“衣裳褪了?。让我看看后背。”
声线平静,乍听?不出喜怒。但阮朝汐听?在耳里,却?能明显地感觉到看似平和的?语气?下掩盖的?忧虑,以及忧虑带来的?低落和低沉。
“没什么的?。多半是擦伤。”为了?证实无误,纤长的?手?指开始解衣带。
半湿不干的?外襦和单衣褪去?,扔去?边上,她背对着床外,露出洁白?光润的?肩头。“看到擦伤了?么?”
荀玄微的?目光落在凝脂般的?后背处。靠近蝴蝶骨的?雪色肌肤上,显出一道骇人的?鲜红刮伤。皮破渗血,仿佛杜鹃啼血落于?雪地,格外地触目惊心。
他一眼便看出,那是被箭尾的?坚硬翎羽刮过的?刮伤。
或许是箭雨中未被射中,又?或者是被人及时推开,以至于?铁箭侥幸擦身而过,仅仅留下一长道渗血刮伤,而不是落下一处可怖的?贯穿洞伤。
背对着他的?秾华少女,上半身只穿一件粉色抱腹,身上的?雪白?肌肤和几处伤痕的?反差过于?强烈,以至于?他一眼扫过去?,除了?蝴蝶骨处的?大片血渍,还看到了?手?肘处的?大块紫青色淤伤。
“这里又?是怎么了??”
阮朝汐背身跪坐着,茫然地偏了?下头,“哪里?”
修长手?腕从身后探过来,指尖点了?点左肘弯。
肘弯的?大片淤青被发力往下压时有些疼。
她抬起手?肘查看,发现大块蔓延出去?的?紫青淤痕,自己?也微微一怔,仔细地思索了?片刻,恍然。
“差点忘了?。有支箭差点射到我,李奕臣推了?我一把,我撞到墙上,似乎就是用?左肘撑了?下。”
荀玄微起身放下帐子,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片刻后人回来时,手?里多了?只圆形玉盒。
“莫闻铮留下的?伤药,说是涂抹于?掌心,早晚用?两次,足够用?十?日。”
他垂眸打量着小盒,“各处都要用?起来,这盒伤药,只怕连三日都撑不到。”
阮朝汐敏锐地察觉到了?宁静表象下面的?动荡波澜,仰起头,打量他此刻的?神色。“小伤而已。三兄不要不高兴了?。”
“并非对你不高兴。只是对我自己?生了?恼怒。坐好了?,我替你后背上药。”
荀玄微去?盆里洗手?的?功夫,阮朝汐转了?个?身,面对床里端正地跪坐,雪白?的?背对着床外。洗净了?手?的?人果然在她身侧坐下,指腹挑出清凉药膏,开始缓慢地涂抹伤处。
“不知是不是因为把你从小接进云间坞的?缘故,或许让你生出误会。我并非事事都能平心待之,无动于?衷。”
“我知道。三兄心情不悦,我能察觉。”
“是么?”指腹动作极轻地涂抹药膏,柔滑的?布料偶尔刮过后背肌肤,激起一阵隐约颤栗。荀玄微在身后声线淡淡,“我心里有些不大好的?想法。你当真能察觉?”
阮朝汐侧了?下身,视线还未回望过去?,立刻被阻止,“不要动。”
她继续背对着床里头。“什么样的?不大好的?想法?”
清凉的?药膏反复涂抹数层,密实覆盖住背后刮伤,手?肘随即被轻柔地托起,指腹用?力揉散淤血。
“不可说。”
阮朝汐想追问,却?本能地感觉到不妥,几度欲言又?止的?功夫,室内便安静下去?。
她所处的?是一座木楼高处。窗户敞开,正对着青台巷荀宅后院的?山景。人工堆砌的?山陵并不很高,从窗口遥望出去?,可以望到山顶上方?流动的?浮云。
她的?眼睛对着窗外的?青色山峦。耳边幽静,除了?远近鸟鸣声,只有抹匀药膏的?细微粘稠声响,以及手?肘淤血被发力揉散时、忍不住发出的?几声隐忍的?鼻音。
室内太静,以至于?连鼻音声响都显出异常。粘稠的?抹药声响传入耳中,阮朝汐的?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之前在宫里水榭处,似乎就有一次滚入了?床里,身上最后只剩下一件抱腹……
她抿紧了?唇,后面不管如何难受,也不肯发再声了?。
抹药声停了?。带着清凉药膏的?指腹改而捏了?捏耳朵。指尖微凉,耳尖滚热。荀玄微坐在她身后,偏偏若无其事地问了?句,“替你揉散淤血,为什么耳尖红了??在想什么。”
白?玉色的?耳垂红得几乎滴血,阮朝汐装作没听?见,口吻镇定?地反将一军,“到底是什么样的?不好的?想法,瞒着我不可说?”
“当真要知道?”带着薄荷气?味的?微凉指尖又?揉了?揉艳色的?耳垂,“你坚持问下去?,我便告诉你。不过……既然是‘不可说’之事,还是不要追问到底的?好。”
门外木廊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太过熟悉,阮朝汐瞬间便听?出,是白?蝉来了?。
片刻后敲门声响起,白?蝉果然在门外出声道,“郎君,隔间的?热水准备好了?,随时可供沐浴。”
几乎在白?蝉喊话的?同时,阮朝汐闪电般拉下了?帐子,玲珑躯体隐藏在朦胧的?纱帐中,左手?摸索着去?拿床边半干的?衣衫。
即将摸到衣衫时,手?却?被不轻不重地拨开了?。
“浑身都是伤,湿冷的?衣裳莫再碰,当心夜里发热。”
荀玄微告诫的?同时,已经拿过床边的?湿衣裳,放去?另一侧墙边的?红木衣架上。
他打开木柜,寻出一套衣裳,递来帐子里,“暂穿着。沐浴出来换你自己?的?衣裳。”
阮朝汐接过那衣裳的?第一眼便觉得颜色不对,暗沉的?鸦青色,领缘和袖缘都是玄锦滚边,不似女子服饰,长短也不对。
她把衣裳在床上展开,果然是一身蜀锦广袖交领的?男子直裾袍。
右手?不好动弹,便只托着直裾袍的?袖子,左手?拎起交领衣襟,正在往身上比划时,垂落的?纱帐却?从外掀起一个?角,裹着纱布的?右手?被轻轻地握住,放置在床边的?月牙小墩上。
“莫闻铮说过,这只手?不能用?力。不能多做动作。”
阮朝汐:“……”
她左手?举着直裾袍,右手?搁在小墩上,隔着纱帐问,“一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月明朝汐》 120-130(第3/25页)
只手?如何穿衣?”
纱帐又?掀开一点,衣袍被接过去?了?。
“我助你穿。”荀玄微自若地应下,又?问,“隔着帐子?”
阮朝汐垂眼望着床上的?直裾袍。一只衣袖在她手?边,另一只衣袖在床外,中间隔着一道欲盖弥彰的?纱帐。
“……帐子掀起来吧。”
才放下的?青色纱帐又?被掀起。宽大衣裳悬空展开,她被协助顺利地穿好衣袍,右手?套进衣袖后,又?被轻轻地握着,引导放去?月牙墩上。
阮朝汐垂着眼,盯着不能动弹的?右手?。
“这只手?不好,我是不是连穿衣吃饭都要三兄帮忙了??”
“最近半个?月免不了?如此。”
衣领处的?玄色领缘从左往右细细抹平。荀玄微坐在床边,把柔软长发拢起,又?替她扎起衣带。衣袍宽松如展翅青鹤,越发显出腰肢纤细,盈盈一握。
“不必怕劳烦我。”
荀玄微将一对新制木屐放在她脚边。又?仔细抚平衣摆皱褶,衣摆柔顺地往下,覆盖住了?袴裤遮挡不住的?一截雪白?小腿。
“心悦你,想要照料你,不愿假手?于?他人。只要你愿意,我甘之如饴。——起身。白?蝉服侍你沐浴。”
衣摆过长了?。阮朝汐左手?拢起一截衣摆,踩着木屐,往浴间的?方?向走出两步,清脆脚步声停在门边,回头瞥了?眼身后的?郎君。明澈眸子里带着思索。
荀玄微注意到她不寻常的?停顿,“怎么了??”
阮朝汐站在浴间门边,垂眼打量自己?被打理得整齐妥帖的?衣裳。“我也心悦三兄。”
荀玄微正站在窗边,远眺后院平地拔起的?山景,闻言意外地“嗯?”了?声,失笑,“好好的?,怎么突然和我说这句。后面接什么话?直说罢。”
阮朝汐便直言不讳地往下说。
“我心悦三兄,心里没什么好隐瞒的?。即便梦到了?不好的?梦境,当面也会直说。有什么疑问,会当面直问。三兄若也同样心悦我,为何……却?总是藏着心思。一边坦然说着心悦、一边又?说什么‘不可说’,告诫我不要追问到底。”
她的?视线直视过来,“我想知道三兄心里的?不可说。”
“是么?”荀玄微的?目光从窗外的?青山转开,在她身上转了?一圈,“你想好了?,阿般。想好再来问我。我早说过,不可说之事,还是不要追根问底的?好。”
阮朝汐早已想好了?。
“到底是什么不好的?想法?是因为这次我不听?三兄劝告,坚持留在宣慈殿,令三兄担忧,因而生了?恼怒?心里生了?恼怒,发作出来,当面直说便是。我听?着。”
荀玄微的?神色依旧显得平静。“怒意……或许有几分。但并不完全?是恼怒。”
他从窗边走近过来,松松握住她的?右手?腕,“走罢。”
“欸?”阮朝汐意外地被牵住了?手?,愕然往前两步,进了?热气?腾腾的?浴房。
木门在身后关上了?。
“想知道我心里的?不可说……沐浴时就不能用?白?蝉了?。”
第122章第122章
浴间?的水声响了许久未歇。
洗沐的动作不疾不徐,仔细而耐心,掬起?皂角的绵密泡沫,动作轻柔地搓洗浓密长?发,发尾飘在?木桶水中?,水波动荡,乌发在?水里飘散。
雪白的背对着木桶,水波避开肩胛处刮伤,不能碰水的右手安放在?浴桶边的梨花木墩处,左手腕被衣带卷了几层,悬挂在?放衣裳的木架上。
肩头,耳后,手臂,手指,连同淤血青紫的左手肘,肌肤溅上的血点和灰尘被一处处细致地清洗干净。沐浴用?的细缣帛沾染了少许血痕,很快被卷起?丢弃,又换一块干净的缣帛,沿着雪背起?伏的曲线入了水下。
阮朝汐的脸埋在?浴桶边,耳廓几乎滴血。
“手……”被衣带卷住的手腕挣了几下,“左手放下来……我?自己可以洗。”
系在?木架上的另一边的衣带被解开了。
仔细地调节了高度,往上轻轻一拉,被卷住的手腕又被拉起?几寸。
“别往水里躲。当心水浸了背上伤口,引发化脓。”
荀玄微又换了块干缣布,动作轻而小心,仔细地吸去溅去背后一长?道刮伤的几滴混着血的水渍。又拿过圆玉盒,重新把融化的药膏补上。
室内水汽弥漫。帮忙洗沐的人轻言缓语,费了许多功夫,终于哄着浴桶里的人翻过了身,半截雪背悬空,水声阵阵,继续洗沐干净。
被裹在?那件鸦青色直裾袍里抱出?去的时候,长?发湿漉漉地从肩头蜿蜒垂落,阮朝汐抬起?终于可以活动的左手,扯住直裾袍宽大的广袖,挡住了脸。
轻描淡写地和她说一句‘心里起?了不好的念头’,如今追问清楚了,竟然如此的……不可说。
身上一处都未放过,被彻底洗了个干净。
退让于她的坚持,遵从她身涉险境的决定,日日送她入千秋门的忍耐和煎熬,习惯于掌控一切的手在?她身上失去的掌控,今日连本带利追讨了回来。
沐浴耽搁的时辰太久,白蝉不知何时悄然来过,又悄然离开,送来的整套衣裳整齐地叠在?床头。
抱腹,内袴,单衣,窄袖短襦,间?色长?裙,一件件地穿裹上身。
滴水的长?发打湿了肩头,阮朝汐的右手搁在?月牙墩上,滴水发尾拢在?左手,避免右边蝴蝶骨的伤处溅进水,脸对着床里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表面的镇静下,心里乱得仿佛一团麻线。
她自以为了解身边的人,了解的还是太少。看似清风朗月的郎君,心里隐藏着许多不为外人探知的暗处。追问到底的代价,太大了。
长?发被拢了过去。荀玄微取来木架挂的布巾,包裹住滴水的发尾,一寸寸拧干的同时,坐在?床边和她说起?。
“我?心中?喜悦。”
阮朝汐心里加速一跳。清凌凌的眼睛瞬间?抬起?,含着薄嗔瞪视过去。但荀玄微望来的眸光温柔似水,和她说的不是浴间?里的情?形,却是另一桩事。
“刚才你站在?门边对我?说的那句‘心悦’,我?听到了。直到现在?,心中?还是无尽喜悦。”
阮朝汐眉眼间?的薄嗔缓和下去。她轻轻‘嗯’了声。
“我?听到三兄说‘心悦’,‘甘之如饴’,心里也是喜悦的。”
她抬手摸了摸衣领下隐藏的细带。
替她拧干长?发的这只?手,方?才又替她穿起?抱腹。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后颈处拉起?细带,摸索了片刻,打了个如意结。细带又绕过腰间?,按着敏感的腰背处,仔细地打了个结。
阮朝汐避开视线,抬手摸了一下后颈的细带,“但穿衣沐浴这些事,以后还是我?自己做罢。三兄做的实在?是太……”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月明朝汐》 120-130(第4/25页)
她咬了咬唇,说不下去了。
“就这几日。”荀玄微温声保证,“等过几日你右手的伤势好转,自然任由你自己做事。”指腹捻了捻发尾,“还有?些湿,你莫动,我?再拿块布巾来。”
阮朝汐倚在?温暖的怀里。她如今碰触到了清辉皎月背面的暗处,隐约知道自己在?宫里遇险,当他凝视千疮百孔的染血殿门时,表面什?么也未显露,或许已经压抑了许多情?绪在?心底。
等待头发擦干时,她的视线时不时地扫过自己的左手腕。那处被衣带系着的力道并不重,未落下任何痕迹。
垂下的视线飞快地瞥过身侧正在?替他拧干长?发的郎君。荀玄微神色如常,声线和缓,指腹轻轻地碰了碰发尾,“干了。”
月牙墩上放了几盘小食,常用?的奶饼,枣饼,撒子,细环饼,甚至还有?一小盘常给小孩儿食用?的胶牙饧。
阮朝汐早上至今未用?食,浴间?里闹了一场,早已饥肠辘辘,才咬下半个香甜的细环饼,又被喂了一块甜滋滋的胶牙饧。她捂着鼓鼓囊囊的脸颊吮着糖饴。
荀玄微取过一把玉梳,替她梳理柔滑的长?发。
“不怎么见你头上戴配饰。之前赠你的玉簪都落在?云间?坞未带出?来,你身边可是连只?像样的簪子都没有??”
“老太妃赐下一支玉簪,一支珍珠步摇。我?在?宫里时常戴那两支。但昨夜御敌,头上戴簪子碍事,我?全摘了,落在?宫里忘了带出?来。”
“等得空时,我?再替你刻一支。想要个什?么图案?”
阮朝汐不假思索,“还要兔儿。”
“我?刻兔儿的手艺不大好。”荀玄微的声线里带了笑意。
“就要兔儿。不需要花俏的图样,簪子上刻一只?长?耳小兔足够了。”
“那就刻兔儿。”荀玄微应诺下来,放下玉梳起?身。“这几日宫里事多,我?白日里都需入宫,入夜后才能回来。”
“我?知晓了。”阮朝汐坐起?身,“今日我?不出?去,等你回来便是。晚上家里可要准备饭食?”
荀玄微原本站在?床边,正在?挽起?纱帐挂在?两边铜钩上。动作顿了顿,眸光注视过来,眼神里带着某种奇异幽深的意味。
阮朝汐不明所?以,但盯过来的幽幽的目光莫名令她感觉哪里不对。“怎么了?”
“你提醒我?了。九郎已离京,等我?再出?门,这处荀氏大宅里再无当家做主之人,你想出?行,随时可以出?行。”
荀玄微的视线从她身上转开,淡淡道了句,“我?又有?些不大好的想法了。”
“……”
阮朝汐把左手往身后藏,“三兄!”
荀玄微继续把纱帐挂去两边铜钩高处,“放心,我?知晓分寸,不会做什?么。阿般,过来这里。”
阮朝汐被引着站去南边的直棂窗边,前方?对着主院门。荀玄微点了点那道虚掩的院门,又依次指向远处的正门,车马道,最靠近巷口的乌头门。
“我?晚上回来时,这几道门会依次敞开,仆僮会提着灯笼出?迎门外,动静不小,你应当会很容易察觉。”
阮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望去。这处两层小木楼坐落在?荀氏大宅主院的后方?,身处二?楼高处,内外几道门看得很清楚。
“确实不难察觉。然后呢。三兄可是要我?出?迎?”
“倒不必你出?迎。”荀玄微的目光盯着远处的正门。
“阿般,你是心里有?主意的。但凡你决意要做的事,便不会听旁人劝说,直往而无回,时常引起?我?的忧虑焦灼之心。这样罢。等我?出?去后,你白日里去何处,做什?么,不要让我?知晓。我?眼里看不见,就当做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抬手指了指院门。“等我?晚上回来时,只?要你依旧好好地在?楼上,让我?看见,我?便安心了。”
阮朝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三兄,这岂不是……”明晃晃的装聋作哑,假做不知。
“早和你说过,心里藏的不可说,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真正说出?了口,其实并无甚道理可言。”
荀玄微抬手把她柔软滑落的长?发拢在?肩头,“追根究底问了我?,知道我?心底并不怎么光彩的念头,现今可后悔了?”
阮朝汐想了想,“不后悔。”
“当真?不是嘴硬?”
“不是嘴硬。告知我?,让我?知晓三兄心里的焦灼忧虑,好过独自藏着掖着,表面云淡风轻。唯一不好的,就是下次……下次好好说,别再拿衣带了。”
荀玄微莞尔,蜻蜓点水般拂过她的手腕,握了握,很快松开了。
“我?出?去了。娟娘那处的事需得尽快解决。”
“早去早回。”
脚步声下了楼。
阮朝汐所?在?的这处木楼,年代似乎相当久远了,滴水长?檐下修建了一圈三步宽的观景木廊,高处的风不小。
她站在?木廊栏杆边,目送那道颀长?身影出?了院门,院门外等候的霍清川和徐幼棠迎了上去,片刻后,远处的乌头门敞开,一辆马车驶出?大门。她即刻踩着木梯下楼。
刚才高处四?下里一瞥,她望见了许多熟悉的身影。
隔壁跨院里弥漫着苦涩药味。
莫闻铮正守着小炉熬煮汤药,蒲扇一下下地扇着火。傅阿池坐在?小案边,专注地分捡凌乱摆放的药株。
“替我?把茯苓和田七挑出?来。”莫闻铮并不回头,嘴里不耐烦地指点,“想学?医,岂能辨不清草药?给你三次机会。辨其形,闻其味。”
小案上摆放着新采来的十几株草药,洗净的根茎上还带着水滴。傅阿池一株株地捡起?,仔细分辨形状,挨个闻了闻气味,又试探地挨个咬一小口草叶和根茎。
才咬到第三株时,莫闻铮隐约感觉声响不对,一回头,大惊失色,“别咬!里头有?毒株!”
他冲过来夺走?两株草药,“叫你辨其形,闻其味,谁让你上嘴咬了?”
傅阿池理直气壮,“神农尝百草而知医理,我?为何不能尝百草?”
“你还有?道理了?行,剩下的都无毒,你挨个尝一尝。告诉我?是什?么。”
“这个是茯苓,这个似乎是当归?这个是党参,这个是……呸呸呸!”
“哈哈哈,这个是黄连,认清楚了?不听劝的倔丫头。”
“呸呸呸……水……”
阮朝汐站在?门边瞧着,无声地笑了起?来。她未惊动里头,转身出?了主院门,往前院方?向走?。
半道上被等候已久的人拦下。
宫里带出?来的夏娘子,早已脱下了宫里的女官服饰,换上了寻常襦裙,脖颈间?触目惊心的一道鲜红割伤痊愈了大半,不影响走?动说话了。
“妾前来辞行。”夏娘子俯身盈盈拜倒,“救命深恩不敢忘。妾日后安顿下来,定会设立郡主的长?生祠,日日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月明朝汐》 120-130(第5/25页)
焚香祝祷。”
“我?年少福浅,长?生祠实在?不必。”阮朝汐把她扶起?,“夏娘子打算去何处?小殿下即将登基,夏娘子是服侍过小殿下的旧人,可愿再回宫里?”
夏娘子抬手摸着自己脖颈间?的伤疤,苦涩地笑了。
“侥幸留得性命在?,再不敢入宫,更不敢长?留京城。妾早上去了趟净法寺,把宫中?那些苦命的姊妹们的灵位尽数供奉在?佛前。心事了结,明日就打算离京,还是回妾出?身的东郡去。”
再度大礼拜下,起?身告辞,阮朝汐目送夏娘子离去。
主院往西行,沿着长?廊缓行一刻钟到荼蘼院。
陆适之在?灶火边生火,做饭,忙得满头大汗,院子里烟熏火燎。
“早上市集新鲜买来的莼菜,新鲜宰杀割下的羊腿肉,放在?一起?炖煮而成的莼菜肉糜羹,如何会不好吃!你小子是鼻子堵塞了还是舌头不灵光?”
姜芝舀着碗里的肉羹,吃一口又放下,“闻起?来倒是香得很,吃起?来就是不好吃。你小子是怎么煮的?好好的莼菜和肉给糟蹋成这样?”
陆适之气得扔了木勺。“就你小子嘴巴厉害,也不见李大兄抱怨什?么。”
李奕臣在?旁边闷不吭声扒拉了半碗,一抹嘴说,“我?觉得还行。比小时候吃的猪糠食和麦麸饭好吃。”
姜芝捧腹大笑。
阮朝汐在?吵吵嚷嚷声里踏进门去,“三弟煮了羹?给我?半碗尝尝。”
陆适之气鼓鼓地添了半勺肉羹,捧给阮朝汐,“别理老四?那个刁嘴货。新鲜的羊肉莼菜羹,尝尝。”
阮朝汐谨慎地闻了闻,肉香里混着新鲜菜香,她舀起?一小勺肉糜羹,安慰说,“闻着还不错,吃起?来不会差到哪里去……咳,咳咳。”
嘴里的半勺羹在?舌尖滚动,艰难地咽下。
“四?弟,羊肉要放调料去腥……莼菜也需先放盐水里沥一遍,引出?了鲜甜味才好吃……”
姜芝哈哈大笑,“我?就说难吃,这小子不认!”
陆适之一脚踹过去,“晚食你煮!”
傍晚时分,姜芝满脸烟灰地蹲在?灶台边生火,晚食的缭缭香气在?小院里四?处升腾,随之弥漫的是仿佛烧了整个院子般的黑烟。
宫里的圣旨就在?这时颁下了。
青台巷正门大敞,迎进传旨内监,阮朝汐跪倒在?香案后,耳听着圣旨一字字念诵。
正是国丧期间?,梵奴还未登基,居然下诏给她赐了一座宅邸。宅邸的地界在?长?桑里。
“寿春郡主大喜。”传旨内监双手捧来圣旨,满脸堆笑,“这可是圣驾颁下的头一道圣旨。长?桑里是个好地方?啊,比青台巷这处更靠近皇城。”
阮朝汐接过圣旨,心里默想,圣驾……如今指代梵奴了。
“敢问大监,眼下国丧期间?,为何会突然赐宅邸?”
“圣驾今日守灵时,不见郡主,便追问郡主在?何处。荀令君答,郡主在?京城并无住所?,暂住在?青台巷荀宅。圣驾便传下口谕,赐一座靠近皇城的宅子。又说,日后可以经常去登门拜访。”
传旨内监笑道,“荀令君和萧使?君都无异议,赐宅邸的圣意就定下了。对了,圣驾思念郡主,另传口谕问,郡主何时能入宫探望哪。”
阮朝汐微微地笑了,卷起?圣旨,放置在?香案上。“劳烦回宫替我?转告一句,等国丧期过了,定会入宫探望圣驾。”
送走?了传旨内监,回去荼蘼院,继续用?了半碗姜芝做糊了的粳米饭。
阮朝汐谨慎地尝了一口,公允地说,“满口焦香。虽然卖相不好,其实味道还不错。”
李奕臣吭哧吭哧扒了半碗,一抹嘴,“吃起?来倒还不错,但这卖相连猪糠都不如。”
陆适之捧腹大笑。
白蝉找来荼蘼院,在?满院子弥漫的焦糊味里,哭笑不得地把她拉走?。
“随他们几个如何折腾去。你身上带着伤,如何能随他们一处折腾,过来用?点清粥,莫闻铮等着给伤处换药。”
阮朝汐回了主院,在?枝叶浓密的梧桐树荫下用?了半碗清粥,半碗鲈鱼羹,右手重新换了伤药。
掌心模糊的血肉黏在?纱布上,莫闻铮拿剪刀剪开,白蝉在?旁边看得脸色发白,阮朝汐从头到尾没吭声,视线抬起?,眼看着天色逐渐昏暗下去,主院后方?的小木楼在?黄昏暮色中?展露四?角飞檐的剪影。
主院里的众多仆僮忙忙碌碌点起?廊下的众多灯笼,又点亮庭院里四?角半人高的石座灯。
纱布换好了,她推开粥碗,站起?身来往木楼上走?。
————
荼蘼院里四?处飘扬的浮灰沾染了衣裳,白蝉坚持给她备下热水,擦洗身上沾染的烟尘,洁净伤口。
浴房里水汽蒸腾,哗啦哗啦的水声不绝。阮朝汐的心思被浓重的暮色牵引着,低声催促了几次。但白蝉洗沐仔细,花费的时辰不少。
远处似乎传来了什?么响动,她在?氤氲水汽里睁开了眼,“什?么声音?可是三兄回来了?”
白蝉过去朝南的窗边,打开一条细缝朝外远眺,“郎君哪有?这么早回来的。是霍清川回来寻东西,等下还要往尚书省送。我?看郎君二?更天都不得回了。”
“……是么。”
白蝉助她穿了衣,送去床边,放下帐子,吹熄了所?有?的烛火,只?剩下月牙墩上的一盏烛台。
阮朝汐盯着屋里唯一的朦胧灯光,积攒的疲累涌上,心神松懈,逐渐阖拢了眼睛。
被惊醒时不知是几更天。荀玄微坐在?床边,身上入宫的官袍尚未换下,肩头带着露水的湿汽,不知何时掀起?了纱帐,凝视着她的睡颜。
阮朝汐倏然睁开了眼,清澈眸光直勾勾盯着看了片刻,“三兄回来了。”
“回来了。进院门时不见你,上楼也未听闻动静,起?先以为你不在?。后来掀开帐子,见你在?帐子里入睡,我?便安心了。”
吹了户外夜风的手微凉,手背搭在?阮朝汐的额头,细致探查温度。“看你睡得脸红扑扑的,有?些担心你发热。”
阮朝汐反手摸自己的额头,指尖又探过去碰触荀玄微的额头。
荀玄微的眼里带了笑意,捉住柔软的指尖捏了捏。“可是吵到你了?继续睡罢。”
阮朝汐闭上了眼,带着困倦的嗓音问,“娟娘子……”
“安排妥当了。国丧期间?挪动不得,等二?十一日国丧期满,就能把人接出?来。”
“嗯。”
一个鼻音浓重的“嗯”字后却又没了动静。荀玄微一只?手撩开纱帐,缓缓附身下来。
昏黄的灯光带着暖意,灯光映亮了沉睡中?的少女的姣色眉眼,他哑然失笑,她看似清醒的几句对话,竟然又睡着了。
荀玄微深夜有?些倦怠,凝视着面前安睡的宁静场面,略疲倦的眉眼间?不经意地显露出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月明朝汐》 120-130(第6/25页)
?温柔缱绻,平静心湖起?了动荡波澜。
他往前倾身,动作里带了亲昵,指腹拂过沉然安睡的眉眼脸颊。
低头望下来的眸子里涌动着亮色的光,仿佛天地散碎的星光聚拢,星湖中?心倒映着她。
纱布裹住的右手原本侧放在?枕边,被松松地牵着,搭在?床边的月牙墩上。
青色纱帐放下了。
阮朝汐不知自己是何时睡下的。只?记得半梦半醒间?等到人回来了,似乎说了几句话,具体说了些什?么却又忘了。
再次睡醒时,纱帐外的油灯还是亮着。
荀玄微面前摊着一幅白绢画样。细狼毫握在?手中?,笔下活灵活现地勾勒出?一只?尾巴圆滚滚的长?耳兔儿。
阮朝汐困倦地揉着眼睛,对着灯下伏案的侧影,又看看窗外暗沉的天色。如今是几更天了?
“三兄……你都不睡觉的?”
第123章第123章
“人生苦短,更要?争醒时?长。”
荀玄微拨亮了书?案上的油灯,“趁今夜得空,加紧把兔儿雕出来。”
阮朝汐趿鞋下地?,站在书?案边打量几?眼,把勾勒图案的笔抽走了。
“我以为‘得空’的意思,是真正清闲下来的‘得空’。半夜三更不睡硬抢出来的功夫,哪里叫得空?”
荀玄微失笑,“今夜注定睡不成。”
他给她看书?案上堆了整摞的文书?,“这些?都是要?连夜赶写草拟的文书?。咬文嚼字写到半夜,四?更天又要?入宫守灵。如今已经二更末,头尾只差一个时?辰,睡也?睡不安稳,索性趁着这点间隙替你雕只兔儿。”
阮朝汐借着灯火,迎面看见他手?边摊开的一份官府黄纸书?上密密麻麻写满官职和人名,末尾处写了“以谋逆朋党从重论罪,拟定——”几?个字,似乎尚未写完,剩下半卷空白。
还未看清楚哪些?人名,文书?已经左右合拢,卷轴慢悠悠卷起,放去旁边。
“瞧,”荀玄微改而拿起书?案边搁着的一支玉簪。
“今日寻来的玉料。山里新开出来的一块上等玉石,玉质通透,可堪为赠礼。”
阮朝汐借着灯光打量着玉簪,心神却发散出去。
不知为何……眼前看似平和的场面,却让她突兀地?想到了前世那些?不好的场面。
不知前世他病重过世时?多大年岁,只记得自己?似乎还很年轻。
探究的视线在明亮灯下越过玉簪,仔细打量面前的郎君。平和眉眼隐藏倦怠,不知是灯光明暗的缘故,还是深夜里疲倦,气色显得不大好。
心里升腾起细微的不安。
她接过玉簪,层层包裹的受伤的右手?抬起,未被纱布裹起的指尖吃力地?挽发,发尾绕着玉簪盘了几?盘,随意把簪子斜插进乌鬓里。
“瞧,没?有兔儿的玉簪,也?能先用着。”她当面展示给他看。“簪子我收下了,得空时?你再拿去慢慢地?雕兔儿。“
荀玄微的目光里带了担忧,立刻起身,抬手?托住她的右手?腕,“手?指勿用力。莫要?牵扯了掌心。”
阮朝汐攥着簪子往卧床边走,引着荀玄微随她过来,受伤不能用力的手?掌搭在他肩头,往下虚虚地?一压——还未发力,右手?腕已经被圈握住,直接拉去旁边。
“胡闹。“
阮朝汐索性往前一扑,整个人都撞入他的怀里。荀玄微靠坐在床头,纱布层层包裹的右手?掌挣开,亮光下抬起,在荀玄微的注视下,明晃晃往他胸口处一搭。
整个人压在他身上。
“别动。当心碰了我的手?。”她的唇角往上翘了翘,闭上了眼睛。
书?案上的油灯发出细微的燃烧声?响,灯油逐渐见底,一阵夜风吹过,熄灭了。木楼内外彻底陷入黑暗中。
即将困倦地?陷入梦乡时?,忍耐多时?的指腹捏了捏她的耳垂。
“就这么压着我睡?”
“就这么压着睡。”她不肯挪窝,“不压着你,谁知道何时?人又半夜起身了。”
指腹放开耳垂,轻轻地?拂过脸颊、柔软的唇角处,不轻不重蹭了蹭。
“你对我倒是放心。我对我自己?都不那么放心。”
说话间,今晚四?处惹事的右手?腕被轻轻握着,放到月牙墩上去了。
长指握住了唯一能动弹的左手?腕,摩挲了几?下,衣带随意卷了两圈。
阮朝汐原本困倦阖拢的眼睛倏然睁开。眼睛逐渐适应室内的黑暗,窗外朦胧的月光下,两人对视一眼,荀玄微的声?线隐约带了笑。
“今夜留了我,阿般,明日你不会杀我罢?”
“……”
阮朝汐挣脱了松松的衣带,抬手?捂住那双意味深长的清幽眼睛。凑过唇角边,不轻不重咬了一口。
“谁留你了?闭眼睡觉。”
荀玄微睡下了。
搂着她略翻了个身,变成了拥抱侧卧的姿势。他确实疲倦了,平稳的呼吸很快转变为均匀绵长的鼻息。
陷入黑沉梦乡之前,阮朝汐迷迷糊糊地?想。
这似乎是他们头一回一起入睡。
前世睡一次设埋伏杀一次的事……就留在前世罢。
————
她在山峦间独自前行。
前方有一只巨大玄鸟展翅飞掠过天地?,由?北往南,巨翅罡风刮得人立足不稳,罡风引燃熊熊山火,火势蔓延,脚下的大片山林染上血色,她在山顶驻足四?顾。
那只玄鸟自天边回旋飞翔而归,一声?清鸣,从她头顶掠过,幽深的黑眸俯视山崖边的少女。
她仰头望着那只玄鸟的展翅黑影。
熊熊山火在她脚下停了。
左肩处不知为何,在她抬头仰望的同?时?,忽然又起了一阵灼痛。
她从梦里猛地?清醒过来,指尖摸了摸自己?的左肩胛。灼痛消失了。
“怎么了?”身边的人睡得极浅,已经惊醒过来,在黑暗中探出有力手?臂,揽住了她。
“睡得好好的,突然全身抖了一下。可是做噩梦了?”
阮朝汐有些?恍惚,还在抚摸着自己?的肩胛。
“梦里有些?疼。好像被针扎了似地?,又有点像是被山火撩到一点……”
探过来的手?摸索几?下,准确地?按压到肩胛靠后?的部位。“这里?”
确实就在那处。部位过于?精准了,阮朝汐反而觉得诧异。“三兄如何知道的?”
带着薄茧的指腹反复地?摩挲着那处肌肤。黑暗里没?有应答。
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郎君,该起身了。”白蝉轻柔地?喊门,“四?更天了,霍清川在门外等候。”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月明朝汐》 120-130(第7/25页)
“你继续睡。”身边的人轻手?轻脚都起身,把衾被拉起,体贴地?替她挡住耳朵,又亲昵地?捏了捏脸颊,离开了。
阮朝汐起身时?,书?案上空空荡荡,文书?都被收拾走了,只剩那支素玉簪放在白瓷枕边。
——
国丧期间,京城处处麻布白幡。不可奏乐,不可酒宴。距离青台巷不远的桃林游客绝迹。
青台巷主人早出夜归,越发地?忙碌起来。
阮朝汐有时?半夜醒来,两人可以说几?句话。
有时?一觉睡到天明,只从身边落下的少许痕迹看出人夜里回来,清晨又走了。
国丧第七日,宫里办了整夜法事,荀玄微寅夜未归。第二日清晨,桃枝巷送来一只精巧的小笼,交到阮朝汐的手?里。
阮朝汐把笼子打开,拎出一只黑白毛色的乖巧兔儿,抿着唇,摸了摸兔儿粉色的长耳朵。
兔儿在主院里散养,满院子地?蹦跶。
木楼的长书?案上,玉质通透、毫无?雕琢花纹的一只素簪,在她面前一日日缓慢地?增添雕琢纹样。
某天早上起身不经意地?查看,玉簪上多了一只长耳朵。
又一个清晨,多了可爱的三瓣嘴,还特意拿朱砂点红了。
和绢帛勾勒的图案及相似的,尾巴圆滚滚的长耳绒兔,逐渐出现在发簪尾。
眼看着兔儿玉簪就差最?后?一只眼睛就要?雕成的时?候,雕工停下了。
接连三日不动。
这天早起便是个阴沉的天气。莫闻铮过来荼蘼院换药时?,小院里聚了满院子的人。
黑白兔儿被拎到荼蘼院里散养,四?处蹦蹦跳跳,满墙的蔷薇花藤被掏出一个大洞。
陆适之蹲在花架边,手?里拿干草逗弄着兔儿,一边和姜芝低声?议论着什么。
白蝉守着小石锅生火煮酪,李奕臣蹲在另一侧的蔷薇木架前,指着木柱上的几?道新鲜划痕嘀咕,“阿般,每天划一道是什么意思?”
阮朝汐没?吭声?,手?里的匕首又划上一道。
五道划痕。连续五天没?见着人了。
莫闻铮在长木案上依次放下药膏、剪刀、清水和纱布。
伤口换药的间隙,阮朝汐抚摸着左肩,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什么样的伤口,会让人感觉针扎一般的绵密,又感觉火烧火燎的痛楚?”
傅阿池这两日正在学针灸认穴,莫闻铮深受其苦,想也?不想就道,“针灸。”
“针灸?”阮朝汐思索着古怪的梦境,摇头,“感觉不像针灸。”
“那就是刺青了。”莫闻铮随口道,“军中许多儿郎身上都带有刺青。刺图纹的当时?针扎绵密,刺完了又感觉火烧火燎的痛楚。这里谁要?刺青?给傅阿池练练手?。”
军中刺青为黥,街坊儿郎身上刺青者多为浪荡子。寻常人谁愿意轻易毁弃体肤?阮朝汐啼笑皆非。
“别乱招呼。这里都是正经儿郎,哪个要?刺青?”
本是极寻常的一句话,莫闻铮却被口水呛住了。
“咳咳咳……”
他瞬间望来的眼神也?极为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你竟不知……?”
话说到一半却闭上了嘴,视线飘忽不定。
阮朝汐见他神色可疑,追问了两句“我不知什么?”,莫闻铮却又死?活不肯再说下去,一副耳边不理诸事的模样,只专心致志地?换药。
李奕臣在旁边抱臂旁观,等莫闻铮换好了伤药,立刻把人赶出院去,砰一声?关了院门。
“一句话都不肯说齐全,说一半吞一半,忒烦!”
阮朝汐注视着紧闭的院门。
能让莫闻铮闭嘴如蚌壳的,必然是和他主上荀玄微有关的事了。
——荀玄微有什么事,是莫闻铮觉得她应该知道,她却又不知的?
白蝉给每人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酪浆。陆适之撸着兔儿,把这几?日探听来的消息和姜芝低声?一一商议过,神色越来越凝重。
两人起了身,拎着毛都被撸秃了的可怜兔儿过来寻阮朝汐。
“最?近京城乱的很。二十一日国丧期都未满,竟已经出了诸多大事。”
姜芝忧虑地?劝诫,“阿般,你的手?伤得恰到好处。最?近养伤别出去,千万莫去皇宫里谢恩。郎君最?近锋芒太盛,人在刀锋尖处,京城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青台巷。”
阮朝汐的视线盯着木桩上新刻下的第五道划痕。
“说说看。他近日都做了些?什么。”
陆适之叹着气,一桩桩地?和她说。
“太子虽废死?,牵扯的谋逆案不可囫囵结案,朝廷在清查谋逆同?党。”
“这个我知道。”阮朝汐平静地?道,“牵扯了不少人。”
“平卢王元宸以谋逆大罪,定了斩立决。问斩的日子在国丧结束当日午时?,西市口。”
“一同?问斩的还有不少豫州跟随平卢王入京的死?忠麾下,牵连甚广,京城震动不安。平卢王能不能顺利问斩,影响到娟娘子能不能顺利脱身。郎君这两日留在宫里未归,便是监问此事。”
阮朝汐一惊,国丧结束的日子只剩四?五日了:“平卢王问斩之事我有听说,只是不知这么快。其他还有呢。”
“借着谋逆大罪的罪名,郎君联合京中士族和勋贵门第,清洗宗室。尤其是手?中握有兵权的,从冀州龙兴地?跟随先帝来京城的那一批元氏宗室。前几?日先帝灵柩出殡,借着送殡出城的机会,差点跑了一位和废太子交好的庆林王。奔出去几?十里被萧使君领兵追回来了,人正押在诏狱里,重兵镇压看守。”
“皇宫南门的左右卫所,都曾是宣城王元治麾下统领的内廷禁卫。宣城王本人虽然无?事,但两处卫所近日已经被查封了。”
“还有徐幼棠徐二兄。他身上领了廷尉职务,负责诏狱追捕查抄诸事,这几?日诏狱不断地?押进人犯,忙得脚不沾地?。”
“还有……”
桩桩件件,触目惊心。阮朝汐听着听着,眼前似乎出现了深海中央翻滚的漩涡。
果然人在刀锋尖处。
多年韬光养晦,一朝锋芒毕露。
“这些?日子出入宫廷,谁近身看护他安全?”
“燕四?兄回京了,郎君那处有燕四?兄领兵护着,出入无?恙。倒是你这处……”
陆适之叹了口气。“京城最?近风声?鹤唳,不知多少眼睛盯着青台巷。纵然有李大兄跟着,路上还是不太平。尽量少出门为好。”
阮朝汐道,“我晓得分寸。入宫谢恩和探望之事都不急,先等平卢王问斩之事尘埃落定了再说。”
她起身时?,又看了眼木架上新鲜的划痕。
她晓得分寸,却有人做事不再顾忌分寸。事情做得太快,太绝,雷霆万钧之势劈落,若是一击不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月明朝汐》 120-130(第8/25页)
死?,就连吃草的兔儿都会含恨反咬,更何况是人呢。
人人尽知的浅显道理,她不信他不知。
“为何不能徐徐图之,这么快动用雷霆手?段……”她喃喃自语道。
————
荀玄微当夜回来了。
他的脚步声?是听惯了的,阮朝汐在暗色里毫无?睡意,安静地?睁着眼睛。片刻后?,脚步声?果然停在床边。
月牙墩上的一盏照明小油灯被点亮了。铜钎子拨了拨灯芯,把灯光拨到最?暗,怕惊扰了沉睡的人,随即撩起纱帐,探望进来。
阮朝汐在黑暗里翻了个身,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笔直地?仰视过去。
两人的目光在暗处撞上了。
荀玄微露出意外的神色,看了眼角落的滴漏时?刻。
“这么晚了,还未睡?”
阮朝汐应了声?,“晚上想事情……想到睡不着。”
荀玄微起身脱下身上浸湿露水的官袍,挂在木架上,换了身家中燕居的常服,回身坐在床边,
“何事?旁观者清,或许我能出些?主意。”
灯光映出了动人的侧影轮廓。阮朝汐拢着衾被坐着,视线低垂望地?,柔软的发丝也?垂落下来,遮掩住半边白玉色的脸颊,灯下显露出难得的恬静。
“今日才听闻,平卢王就要?处斩了?”
“不错。定的国丧结束、除服当日。他顺利处斩的话,娟娘那边也?可以早日脱身。”
“之后?呢?娟娘子会去何处?”
“她立下大功,我允诺过她,之后?放她自由?来去。回云间坞也?可,留在京城也?可,随她心意。”
“听起来极好。那你自己?呢。”
“我?”
“三兄一手?搅得京城动荡不安,身处漩涡中心,肯定离不开京城了。之前似乎有人说过辞官归隐的事?还说什么天涯海角追随……”
阮朝汐垂眼望着灯台明灭的光,“拿话哄我呢。”
放下的纱帐被撩起了。
荀玄微坐近过来,细心圈起受伤的右手?腕,依旧放去床边,随即拢过纤细的腰身。
阮朝汐被抱坐在温暖的怀里,额头抵着对面的肩膀不吭声?。
耳畔传来沉静的解释。
“那是一两年后?的安排。京城如今确实一滩浑水,现在辞官的话,局面弹压不住,即刻会引起反噬。等一两年后?,该罢黜的罢黜,该流放的流放,各处隐患都处置弹压妥当,换个可靠的人接替这辅政大臣的烫手?职位,那时?便可以考虑归隐,天涯海角地?追随阿般而去。”
“三兄,我发现……你谋划事情,都是以年为衡量。一两年,三五年,轻轻巧巧地?说出口。”
阮朝汐闭上了眼,脸颊贴靠在温热的掌心,浓密的长睫闭上,刮过掌心处。
“然而一年有三百六十日,朝暮漫长。人生有多少个一两年?筹谋诸事,你擅长谋划,尽可以慢慢着手?去做。何至于?天天早出晚归,连面也?见不上?五日未见,我的耳边听到了许多消息,好的,不好的。白日里思念,晚上忧虑不安。”
荀玄微沉默下来。
手?臂逐渐用力,阮朝汐被他紧紧地?揽在怀里。“我亦思念你。”
“不是你忙里偷闲时?,偶尔抽空想一想我,夜里坐在床边看一眼睡着的我,便是思念了。”
阮朝汐贴在胸膛上,耳听着沉稳的心跳,指尖攥紧了面前柔滑的布料。“这些?不是我要?的思念。”
“那你说,如何才算是思念。”
“夜里回来时?,如果我睡着了,直接把我推醒。”
阮朝汐抬头直视过去,眸子亮如星辰,“像现在这样抱抱我,我们当面说说话。说说白日里的大小事,哪怕随意说些?琐事也?无?妨的。”
荀玄微不赞同?,“见你夜里好睡,我如何舍得把你推醒,只为了说几?句无?关紧要?的琐事?你前些?日子宫里伤损了身子,正要?好好休息调养——”
话音未落,阮朝汐已经不满地?瞪视过去,荀玄微瞬间察觉了她的不悦和坚持。
他莞尔退让。“好好,就如你所说,把你推醒,再抱着你,当面告诉你,我白日里对你如何地?思念……满意了?”
明明是自己?极为严肃说出去的话语,被隐约带笑的嗓音重复了一遍,阮朝汐的唇角也?忍不住翘了翘,
“满意。”
两人的目光在朦胧灯火下对视着彼此,荀玄微唇边噙着笑,云淡风轻道了句。
“既然已经把你推醒了……只是抱一抱,说两句思念,对我来说却是不足。”
“嗯?”阮朝汐听出了三分话外之音,仰头注视过去。
他深夜里说话和白日里似乎有些?不同?了。
话尾音带出几?分慵倦,眼尾上扬,轻飘飘睨过来一眼,眸光里带着某些?不清不楚、难以言喻的意味,在她身上转过一圈。
像是无?影无?形的小钩子,于?深夜里悄然勾动心弦,令平静心湖漾起动荡波纹。
意图明显,用足了方法暗示,却故意不明说。
阮朝汐绷着脸忍住不笑,粉色菱唇却微微地?翘起。
动作里带了不自觉的亲昵,人往前倾,顺遂着被拨动的心弦,手?臂拥了上去。
寂静深夜里,两人拥抱着吻在一处。
思念肆无?忌惮蔓延,心跳激烈,这是彼此都可以清楚感知的、最?直接的思念。
受伤的右手?很快被松松地?牵着,重新搭在床边。“这只手?千万莫动。伤处再不好,夏日热天里遭罪。”
受伤的手?当然不会轻易挪动,但另一只能动弹的手?腕被握在温热的手?掌里,逐渐在身后?扣紧。
这又是个难以挣扎的动作,阮朝汐这些?天来隐约知晓了眼前皎月般的郎君心底难以碰触的暗处,顺着他的动作后?仰起头,任由?他以绝对掌控的姿态把她压在床头。
“三兄……我最?近养伤都未出门,晚上又在木楼等你。”
回应她的是一声?舒缓的:“我知道。但有些?事没?有道理可言。”
皓白手?腕被扣在身后?,又被压在身下。骨节分明的长指把纤细手?腕牢牢扣在掌中,握紧了。
青色纱帐放下,缠绵的吻落了下来。
第124章第124章
雨帘遮蔽视线,长?雨洗刷人间。京城在?潮湿的水汽里?入了初夏。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无?声无?息出了青台巷。
今日是平卢王问斩的日子。
西市口法场凌乱拥堵,众多囚车已经押到了。
阮朝汐带起黑色幕笠,撑伞远远地站在?人群里?。平卢王元宸穿着囚服,镣铐加身坐在?囚车里?。
豫州时的肆意张扬不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月明朝汐》 120-130(第9/25页)
见踪影,眼前只剩个颓废人形。
在?豫州时不可一世?,踌躇满志地筹划着从穷乡僻壤回到京城繁华贵地,接替司州刺史重任。回京路上还不忘设下埋伏、准备一举铲除多年?的眼中钉。
自以为步步得计时,可有想过如今场面?
西市口人头攒动,从早上处斩至今,犯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地面污浊,雨水混着血水狼藉,刽子手?都累了。距离午时正刻还有一段时辰。
娟娘提前放出了牢狱,早起换一身素衣,挎着竹篮,送来断头酒。
元宸不肯喝。
冷笑一声,把整杯酒泼到娟娘脸上,摔了酒杯。
“贱人!你果然好好地放出去了!跟了我这么些年?,你是不是始终惦记着你崔氏的灭门之仇,记恨着我强占你的旧怨,暗中串通了旁人害我!”
围观众人的轰然议论声里?,娟娘什么也未分辩,神色平静地抹去脸上酒渍,俯身下去,捡起地上咕噜噜滚远的酒杯,放回竹篮里?。
“元郎误会了。妾从未记恨元氏对崔氏的灭门之仇,更谈不上强占之旧怨。”
绵密的雨里?,她温婉地轻声细语。
“王府密室是元郎自己下令掘的,和废太子的来往密谋书信是元郎亲笔写的,密室中的龙袍冕冠也是元郎生了狂妄自大之心,暗中准备的。妾只是据实陈述,元郎自作自受,妾心中并未有多少对元郎的仇怨之心。”
元宸丝毫不信。“这时候了还不肯说实话?我一时不察,被身边跟着的小玩意儿反咬一口,你直说一句恨我,让我安心地去!”
娟娘笑着摇摇头,“实不相关爱恨。好,妾如实地告知,让元郎安心地去。”
她早准备了多个酒杯,又拿出一只新?杯,重新?倒满美?酒。
俯身靠近元宸耳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又站直了身,再度把酒杯双手?捧过来。
“毕竟相识一场,喝了酒再上路罢。喝完这杯酒,以后去黄泉路上等我索命。”
元宸听了那附耳几句,仿佛被雷直劈在?身上,脸上的愤恨轻蔑之色骤然褪去,表情显出一片空白?。
他紧盯着娟娘,缓缓伸手?过去,喝了酒。
午时三刻,验明?正身,卷入谋逆大案的平卢王连同诸多党羽,一起于西市口伏法。
娟娘挎着竹篮,如释重负地离去。
走出几步,停下身来,远远地看向另一侧巷口远处的马车。
马车边站立的阮朝汐冲她微微点头,收伞转身上了车。
“李大兄,可以走了。”
马车缓行过污水血气漫溢的巷口,越过议论不止的行人,一路往东,沿着御街往北。
马车路过皇城最南的止车门附近时,阮朝汐撩开?车帘,注视着两边的左右卫府。
两所?卫府的官衙正门,被白?色封条牢牢封上了。
身后传来一阵疾风暴雨般的马蹄声,几十轻骑从身后风驰电掣赶来,马车停在?路边,让轻骑过去。
领头的年?轻将领路过时认出赶车的李奕臣,猛地勒住马,往车里?拱手?见礼,用的还是旧日云间坞的称呼,“仆见过十二娘。十二娘今日入宫?”
阮朝汐颔首还礼。“入宫拜谢圣恩。”
来人一点头,“京中不太平,十二娘早些出宫。”并不多寒暄,催马直奔皇城南门而去。
阮朝汐盯着匆匆远去的背影。赫然是入京后极少见面的徐幼棠。
——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求见的消息报进宫去,很快得了回音,梵奴在?老太妃的宣慈殿召见她。
梵奴正在?进学的中途,听闻了消息,抓着笔就跑出了庭院,“嬢嬢!“
阮朝汐双手?张开?,蹲身抱了抱扑过来的幼童。“原以为陛下会在?式乾殿。怎么还在?宣慈殿里?读书?“
梵奴一大箩筐的抱怨,“不喜欢式乾殿。那么大,阴森森的。“又问,”我赐下的那个大宅子好不好?嬢嬢看过了没有?“
“还未来得及去。“阮朝汐保证,”听闻就在?皇宫西边的长?桑里??等出宫了得空过去看看。“
梵奴满意地笑了。他悄声说,“他们都说给嬢嬢赐宅子,算是破格赏赐了。我才不管什么破格规矩,只要宅子够大,以后嬢嬢住过去,我可以过去看望嬢嬢。”
阮朝汐也笑了,“我只有一个人,何须那么大的宅子住?正好想和梵奴商量商量,我想把新?赐的宅子拨一半出来,容纳无?家可归的女子和幼童,让他们有地方栖身。平日里?耕田种菜织布,自给自足,糊口不成问题。愿意进学的幼童,也可以学些文才武艺,将来长?大了有一技之长?。”
梵奴听的似懂非懂,“一个宅子,可以做什么多事?么?”
“可以的。”阮朝汐耐心地解释,“我幼年?时住的也是一处大宅子,里?头就是这样的。只要管理妥当,容纳百人没有问题。”
“赏赐给嬢嬢的宅子,嬢嬢自己看着办吧。”
两人分食了一小碟酥酪,哄着梵奴继续进学念书,阮朝汐起身觐见老太妃。
杨女史领她过去正殿的路上,路上压低嗓音提起‘破格‘的缘故。
“郡主这宅邸赐得破例。历来有公主府,有郡王府,从未有过郡主府邸。寻不到旧例,又是圣驾开?口下的第一道圣旨,下头议了几个方案,老太妃这处传话过去,便当做破格特例,按公主府的规制办下了。”
“原来如此。”阮朝汐走出几步,心里?微微一动,看了眼身侧的杨女史。“赐宅子的事?,老太妃过问了?”
杨女史也正在?打量她,肯定回答。“老太妃过问了。”
曹老太妃在?香火缭绕的正殿里?。抱着湛奴坐在?居中的坐床上,和气寒暄几句,略问了问新?赐下的宅子,赏下一副紫檀木嵌云母仕女屏风。
二十多日未见的湛奴,坐在?老太妃的身边,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多了点怯意,来回不住地打量着她,半晌未出声。
阮朝汐好笑地问,“许多天未见,不认识嬢嬢了?”
她冲湛奴的方向张开?了手?,湛奴大受鼓舞,“嬢嬢!”
立刻扑了过来,手?脚并用地爬到阮朝汐的身上,亲热地扒拉着不肯下来,柔软的脸颊碰触着脸颊,嘟嘟囔囔地喊,“嬢嬢来了。”糊了她满脸的口水。
阮朝汐笑得抬手?去挡,“别?挂在?我身上,好好坐下。”
玩闹了一场,等她好容易把湛奴从身上撕膏药似地撕下来,抱着幼童小小的身体,正要交给周围的女官,却意外?发现,曹老太妃不知何时已经屏退了左右,寝殿内空荡荡的,竟只剩她们三个。
周围没了旁人,曹老太妃的目光里?多出几分怜惜伤痛,幽幽地盯着活泼好动的湛奴。
“原以为两个孩子一般的苦命。如今想来,梵奴是苦尽甘来了,湛奴这孩子才是格外?苦命的那个。”
她抬手?招阮朝汐走近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月明朝汐》 120-130(第10/25页)
。
阮朝汐听老太妃的语气不寻常,收了笑意,凝神细听。
“湛奴和你有缘。得你救下性命,小小一个人才能活到如今。我老糊涂了,时常看不清眼前,原本?还打算着舍身家捐座佛寺,把这孩子带出去养着……谁知道这孩子竟然如此地苦命,也不知能不能等到佛寺建成那日了。”
老太妃闲聊许久,终于缓缓说出心头挂念的那桩事?。
“你如今有了自己的宅子,是极好的事?。可愿意把湛奴领回去养着?“
阮朝汐吃了一惊。
“宫里?的小皇孙,如何能被我领回去养?“
“小皇孙是从前的称呼,莫要再提了。”
曹老太妃怜悯地摸了摸湛奴红扑扑的脸颊,浓重冀州口音慨叹说,”太子死前废为庶人,哪还来的小皇孙?这孩子留在?宫里?,养不大。“
阮朝汐并未立即回答。
短短几句浅白?话语背后的含义,仿佛晴天里?的天边滚过的惊雷,令她打了个寒战。她倏然意识到了之前被她忽略的幽微之处。
见她毫无?反应,曹老太妃叹了声,“是了,你自己还是个十来岁未出阁的小娘子,把个孩子交给你,过于为难你了。罢了,你出宫去罢。若想把湛奴领走,过来我这处便是。若是不想,就当做我未提过这桩事?。”
阮朝汐心事?重重地出了殿门。
李奕臣和姜芝在?宫外?看守马车,今日陪伴入宫的,是乔装改扮的陆适之。
陆适之跟出几步,眼见她神色不对,悄声问了句,“宣慈殿里?怎么了?见你神色凝重。”
阮朝汐轻声道,“老太妃托我办件事?。事?关重大,我并未即刻应下……不知做得对不对。”
“既然是大事?,那就回去细想。想明?了再办。”
阮朝汐点点头。
走出几步之外?,心绪始终不得安宁,又停步回身遥望,宣慈殿的殿门正在?缓慢关闭。
厚重的木门已经修缮一新?,新?刷了清漆,四面包铁,在?日光下重新?展现出岿然巍峨的景象,之前激战那夜斑斑血迹的景象再不复见。
刚才一闪而过的微弱念头,再度回荡在?心头。如果说梵奴当初遇险,因为他这个受宠的幼子阻碍了旁人的路。湛奴呢?
湛奴在?宫里?养不大,是谁不想他长?大?
但眼前容不得她细想。陆适之低声催促她离去。
“霍大兄在?外?皇城等我们。霍大兄进不来万岁门,刚才托人带话过来,今日才处斩了平卢王,宫里?不见得安全?,催促我们速速离宫。”
——
霍清川在?外?臣进出的云龙门下等候。徐幼棠抱臂和他站在?一处,两人不知在?交谈什么,徐幼棠脸上显露出明?显的暴烈杀意。
阮朝汐走出云龙门,周围耳目众多,两边并未多说话。
她当先走在?前头,耳听到霍清川在?身后低声告诫徐幼棠,“莫要轻举妄动。事?还未传扬出去,先回青台巷。”
阮朝汐听在?耳里?,心里?仿佛鼓点重重敲下,加快前行脚步。
几人前后出了宫,阮朝汐立刻开?口追问,“出什么事?了?今日西市口处斩顺利进行,难道还发生了什么其他意外??”
霍清川道,“今日的处斩确实顺利。但郎君那边……出了点事?。”
平卢王的囚车提出昭狱,重兵看护之下直奔法场而去。荀玄微的车马晌午出宫,打算前往监看。
尚未到达西市口,车马竟被刺客尾随,于半路遇刺。
阮朝汐听着听着,小巧的下颌弧度连同肩头一起绷紧了。
京城被搅成了一团浑水,险恶至此。
才借着谋逆罪名?要了平卢王的命,连一日都等不得,便有仇家恨不得即刻索了他的命。
她在?西市口漠然观刑的时候,他或许就在?不远处遇刺……
心脏被无?形之手?重重揪了一下。
“他在?何处?伤得可严重。”
“郎君伤势并无?大碍。”霍清川看她脸色不对,立刻澄清。
“郎君出入有燕斩辰护卫。被人暗中尾随之事?,早有察觉。只是郎君叮嘱下来,近期若有人行刺的话,是个送上门的极好的机会,绝不能放过,因此才有今日的——”
阮朝汐原本?绷紧的神色,听了两句之后,起了微妙的变化,仿佛寒湖一夜入了冬。
她转身上了车,掸了掸身上浮尘,拢起裙摆坐下。
“出入被人尾随多日?行刺是送上门的好机会?我昨晚才见了他,一个字也未听他提起。”
霍清川安抚不成,无?意中却捅了马蜂窝,眼看着眼前的乌亮眸子映出怒火,唇角不悦的抿紧,他尴尬地咳了声,又着重强调了一遍,
“伤势并无?大碍。”
“人在?何处?”阮朝汐打断道。
“郎君回了青台巷,今夜会有大动作。京城又要动荡,叮嘱我等速速接你回去。”
————
赶回青台巷时,荀玄微果然提前回来了。
莫闻铮小心翼翼揭开?染血的外?裳,宽大的广袖博带袍里?穿戴了护心镜。直刺心脏的一剑从护心铜镜上弹开?,划过左上臂处,留下一道鲜血淋漓的割伤。
左肩处的衣袍褪下,露出弧度优美?的肩胛,任凭莫闻铮处理伤势,他右手?握笔,笔下如游龙,毫不迟疑在?黄纸上疾书。
阮朝汐的脚步停在?半敞开?的雕花直窗棂外?,视线盯着染血伤处看了片刻,又落在?他波澜不惊的面色上。
里?面交谈的人并未察觉她来了。
荀玄微把手?中写好的文书合拢卷轴,正在?叮嘱燕斩辰,“名?单亲手?交给萧使?君,即刻搜查,相关人等今日就要拘捕归案。”
阮朝汐的视线往他左上臂的伤处转了一圈,已经层层包裹住,看不清伤势如何,只看得到血迹从白?纱布上缓慢地渗出来。
短短瞬间,屋里?的燕斩辰已经发觉了隔窗站着的人。
“郎君。”他往外?指了下,低声提醒,“人来了。”
荀玄微立即放下笔,侧身挡了下,把左臂褪下的衣袍往上拉。正包扎到一半的上臂伤处连同裸露在?外?的肩胛处,一同遮掩在?宽大的衣袍下。
“唉?”莫闻铮扯着染血的纱布急道,“伤口还未处置好。”
原本?已经遮掩在?衣袍下的手?臂肩胛,被莫闻铮忙着包裹伤口的手?挡了一下,衣袍扯开?一道缝隙。
阮朝汐的眼力原本?就极其锐利。
就在?短短的瞬间,视野里?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景象。她的视线凝住了。
屋内端坐裹伤的郎君,左边肩胛白?皙光泽的皮肤处,隐约现出一处刺青。
尺寸不大,线条流畅,赫然是一只展翅翱翔的玄鸟。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月明朝汐》 120-130(第11/25页)
——高门郎君身上,怎么会有刺青!
她原地怔忪片刻,撩起长?裙,缓步迈进屋里?。
荀玄微已经若无?其事?掩起了鸢尾蓝色衣袍。
不急不缓系起衣带的同时,温声和她说起闲话。
“阿般回来了。今日入宫,可见着梵奴——”
不等一句日常问候说完,阮朝汐已经站在?他面前,抬手?勾住了刚系好的衣带。轻轻一扯。
衣带散落。
青葱般的纤长?手?指,顺着衣襟勾开?了鸢尾蓝色外?裳,又褪去了才穿好的单衣。华美?广袖袍遮掩的冷玉色肩头暴露在?日光下。
微凉的指腹搭在?弧度优美?的肩胛处,顺着皮肤滑下,摩挲了几下刻意遮掩的玄鸟刺青。
“……”
荀玄微眸光垂下,罕见地沉默了一瞬,道,“出去。”
随身侍奉的莫闻铮、燕斩辰两个面红耳赤,忙不迭地退出去,砰一声关门。
针落可闻的寂静里?,阮朝汐轻声开?口道,“说说看,怎么回事?。”
第125章第125章
“玄鸟乃是标识。”
门?户关紧,不相干的人?都退出室外。荀玄微喝了口清茶润唇,放下瓷盅,开口解释。
“族中百年不成文的规矩,嫡系儿郎各自挑选不同?的图纹,用于日?常起居的物件上。祖父在时,按我名字寓意,列了几个?图案让当时年幼的我挑选,我挑中了玄鸟。从此,我的衣裳用具上多?绣有展翅玄鸟。”
轻描淡写解释完毕,修长指节探过来,点了点阮朝汐勾着衣袍不放的手。
“光天化日?之下,衣不蔽体,成何体统?松手。”把褪下肩头的衣袍拉起,玄鸟刺青重新遮掩在宽大衣袍下。
阮朝汐手略松了松,“我问的不是这个?。”
这边才穿好,那边阮朝汐又把广袖往上捋,露出上臂裹了大半圈、尚未扎牢的白纱布,比划了一下染血的长度。
荀玄微抬手挡住,刚说了句“皮肉小伤,不碍事——”阮朝汐啪一下把他的手打去旁边。澄澈眼中显出明显的怒意,脸上反而不显太多?表情,形状漂亮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你再说一遍不碍事试试。”
荀玄微睨一眼她?的神色,闭了嘴,顺从地起身,任由她?引着去了软榻边坐下。
莫闻铮被?赶去了门?外,屋里没有传召,不敢自己进来,阮朝汐把长案上遗留的药膏和纱布拿过来软榻边,解开摇摇欲坠的白纱布。
提前准备了护心?镜,单纯的一道左臂划伤,伤得确实不算严重。
荀玄微指着伤处缓声解释,“伤口长却浅,看起来是流了不少血,其实过三五日?就能恢复了。阿般,你担忧的可是这个??放心?,不……”‘不碍事’三个?字在舌尖转了一圈,收了回去,他特意换了个?句子。“不必太过忧虑。”
阮朝汐低头包扎,摇摇头,“我想?问的,也不是这个?。”
横过上臂的一道割伤重新换了纱布,包扎完毕,捋去肩头的宽大广袖放下,完全?遮挡了伤处,
指尖隔着布料点了点肩胛骨上方?的刺青。
“为何会?刺青?我梦到了刺青,三兄身上就有刺青。别说是巧合,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巧合。”
她?抿着唇,“是不是又和我们的前世相关?我想?知?道,如实地和我说。”
沾染着水气的微凉指尖被?攥在手掌里,捏了捏。
荀玄微不置可否。“你梦到了什么,先和我说说看。”
阮朝汐靠在他肩头,回忆着,“玄鸟……巨大的玄鸟,展翅飞过头顶。我站在山头,眼看着山火烧起……”
胸腔震动,身边人?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哪里是梦到了前世,只是做了个?寻常的梦罢了。”
他亲昵地捏了捏柔软的脸颊,把话题岔开。
“刚才怎么想?的,当着莫闻铮和燕斩辰的面,脱我的衣裳?那两个?都是自小跟随的家臣不假,但家臣不涉内帷事。我当着他们的面被?你脱了衣裳,以后他们眼看我们在一处,心?里不知?会?想?什么了。”
阮朝汐把不安分的手拨开。“当街遇刺都不怕,被?我脱件衣裳又怎么了?让他们看去,随他们想?。”
荀玄微的视线瞄过来,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当真气得不轻。”
“别故意把话题扯开。”阮朝汐点了点肩胛处,“为何刺青?如实地和我说。”
“唔……你可还记得,我们初逢时,我有阵子病得下不了车?”
豫南山林中击溃山匪的车队,在年幼的记忆里占据了浓墨重彩的篇幅,至今记忆犹新。
“记得。”阮朝汐的声音舒缓下去。
“那时候以为你病了,还在想?,二?十岁的大人?,怎么会?连山风吹一吹都会?加重了病势。后来才知?道,你那时候身上带着伤。你父亲不喜你,想?要阻拦你出仕,动用了家法。”
“父亲动用家法是一方?面。但我当时正好也停了五石散。解散[1]中途,滋味难捱,孔大医劝我想?些分散心?神的法子,把这阵苦楚捱过去。我便和他说,替我在身上刺只玄鸟。”
说罢握着阮朝汐的手,往肩胛处按了按,轻描淡写道,“就是这只玄鸟刺青的来历了。”
阮朝汐疑惑地蹙起了眉心?。
“仅仅如此而已?”
“句句实言。可以指天发誓。”
荀玄微揽住身边依偎的人?,侧躺下去,额头抵着额头。“好了,追根究底,砂锅打破了一只又一只,如今满意了?”
阮朝汐不怎么满意。
但今日?从早晨出门?,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她?感觉到疲累,拥住了面前郎君的肩头,忍着困倦睡意,“当真是句句实言?你说的话我都信了。”
“句句实言。”唇边落下一个?轻吻,“自从桃林醒悟,从此洗心?革面,在阿般面前绝不会?再说一句假话。”
唇舌间攻城略地,起先还带着几分温柔分寸,逐渐侵略去了深处,搅动起水声。
阮朝汐起先随着他,逐渐被?侵略得呼吸都乱了,攻势越来越放肆,四处躲闪不得,不轻不重咬了一口。
“是,不再说一句假话。碰着不好的事,直接瞒着不说。”
被?咬了一口,攻势总算减缓下来,攻城略地又重新成了唇边的温柔轻啄。
“好了,是我的错。事未发生便说出口,怕你徒然担心?,便想?着先缓一缓再说。”
阮朝汐侧头喘了口气,急促的呼吸平缓下来。“这是我们第几次为了类似的事吵起来了?你事事隐瞒在心?里的习性还能不能改了?”
“唔……”荀玄微回想?沉默了片刻。山海可平,本性难移。
“我尽量。”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月明朝汐》 120-130(第12/25页)
“没指望你改了本性。”阮朝汐的手心?攥起柔滑的布料,“只不过,你喜隐瞒的习性一日?不改,下次身上再受伤,就别抱怨我当你家臣的面脱你衣裳了。”
荀玄微哑然失笑。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门?外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阮朝汐停了动作,侧耳倾听。脚步声迅速去远了。她?睇过疑惑的眼神。
荀玄微听多?了,并不意外。“燕斩辰原本在窗外守着。受不了我们,去远了。”
“……”
“不闹你了,看你眉眼倦怠,今日?入宫可是累着了?睡罢。”荀玄微说着便要起身。
阮朝汐拉着他不放手。头顶抵着下颌,脸颊贴着胸口。
“一起睡。之前几次做梦,梦见了玄鸟,都是和三兄在一起时梦见的。我今日?想?要在梦见玄鸟。”
荀玄微带了三分无奈,“不讲道理了。梦境幽微,岂是你想?梦见什么,拉着我躺在一处就能梦见的?”
阮朝汐闭着眼,把广袖扯过来,枕在手肘下。
“谁和你讲道理?反正我不睡醒不放人?。你几日?没好好睡下了?随我一起。”
——————
室内宁谧。拥抱而眠的两人?呼吸悠长。
阮朝汐在梦境里穿过重重迷雾,走去浓雾彼岸。那里是一处侧殿。
汉白玉堆砌的殿室只有两个?人?。半敞的窗边站着清隽背影,仰头望着头顶一轮半弯月色。
听到了脚步声,窗边的人?回过身来。“太后娘娘安好。”
她?弯了弯唇。“荀令君抱病应召入宫,不容易。”
“娘娘为何今夜相召在这处偏殿?”
她?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脱去了大氅。
窗边郎君的瞳孔微微收缩。大氅里只穿了一件银线滚边的粉色抱腹。
下一刻,他无声笑了下,视线又转去窗外。“同?样的招式,娘娘又要来一次?”
“怎么会?是同?样的招式呢。”大氅滑落到腰间,她?拢着摇摇欲坠的氅衣,若无其事地站在敞开的窗边。“从前在东宫怕人?发现。如今还怕什么?——怕皇陵里那位爬起身?”
身侧的郎君侧身过来,视线带着些思索意味,在她?脸上转了一圈。
“臣原以为,和娘娘已然决裂了。”
“自然是早决裂了。”粉色的唇角弯了弯,“怎么,荀令君该不会?还想?着不计前嫌、重归于好之类的念头罢?就连十岁的小孩儿都不信这套了。”
他浮现自嘲的笑意。视线转回去,又仰头望着天边一轮勾月。
“那娘娘今夜何意?新得了式样喜爱的抱腹,穿来展示给?臣看?”
“荀令君冬日?里大病了一场,侥幸未被?阎王召去,说话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娘娘谬赞。”他平静地道,“朝堂上腹背受敌,对着各处的明枪暗箭,说话自然不能太过客气。臣大病初愈,精力?不济,娘娘今夜的来意,还请直说。”
殿中的那个?她?款款移步,站在敞开的窗前,把自己展露在他的视野里,浅淡月色映亮了白瓷色的肌肤。
对着凝住的视线,她?若无其事提起来意。
“你我这般纠缠不清,处处明争暗斗的,我也厌倦了。荀令君,自从去年底你就病歪歪的,头天人?还好好的,夜里一场雨雪,第二?日?就能突发病重到起不了身,御医也束手无策,本宫怕啊……”
她?话锋一转,轻飘飘道,“怕你什么时候人?突然就不行了,这辈子的事,本宫尚未和你交代清楚。你哪能就这么去了。荀令君,不给?个?交代?”
“娘娘要臣如何给?个?交代?”他平静地回应。
粉色的唇角又弯了弯。“留个?纪念罢。”
“何等的纪念?”
“在我身上留个?纪念。好叫我下辈子早早地认出你,早早地避着你走。”
荀玄微露出意外的神色,随即无声地笑了下。
大病初愈,气色总不大好。他的笑容也是极浅淡的,一闪即逝。
“娘娘的想?法总是出乎臣的意料。臣听娘娘的意思,原以为今晚总要留下一只手,一只眼睛之类,才能给?个?交代。——怎么会?是在娘娘身上留个?纪念?”
她?偶尔不想?讲理的时候,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趁你最近病情转好,在我身上留个?纪念。”削葱般的手指按在自己的左肩胛后,肯定?地点了点,“这处。我要你的玄鸟刺青。”
“宫门?要关闭了。”
“那就快些。”她?催促。
当先走出几步,回身斜睨一眼,“本宫今夜敢留你,你不敢留?”
——
灯火通明的侧殿内,窗户早就关紧了。
大氅滑落地面,露出光洁如新雪的后背。
微凉的手按在背后的左肩胛骨处。
“你要玄鸟图案,已经在你身上绘好了。你生我的气,恼怒我,这些我都知?晓。何必执意损毁肌体?你想?要留个?纪念,笔绘的玄鸟纹路亦可。”
“笔绘的纹路,拿水洗一洗便洗去了,算什么纪念。”梦里的她?直视灯火,固执地坚持。
“我要个?长长久久、一辈子也褪不去的纪念。”
身边的人?沉默了一阵。“我从未替人?刺青。”
她?笑出了声。“要的就是这个?从未有过的独一份。”说着利落地往床榻上一趴,“我心?意已决。要完整的展翅玄鸟图案,轮廓羽毛都不许有丝毫敷衍。动手吧。”
薄茧指腹搭上左边肩胛骨,确认地按了按。
执笔的手执起银针,煮沸的滚水洗净,蘸着碗里青料,斟酌着,于洁白无瑕的肩背上落下第一针。
血滴缓缓渗出,被?细布擦去了。
那一夜究竟刺了多?少?一支翅膀?半边轮廓?她?早不记得了。密密麻麻的绵密刺痛,连同?多?年不见的罕见温柔,耳边传来轻声的哄慰声音。
朝堂上的针锋相对,过往的纠缠不清,刺青的中途传来一阵阵隐忍的鼻音,她?忍着针刺密痛,脑海里却倏然闪过一段段的从前过往。
幼年时的仰望憧憬,平淡日?子里的小小的欢乐。冬日?里看到郎君站在窗边拨弄冰花,夏季清晨仰望庭院里的茂盛梧桐。
她?逐渐长大了。偶尔在月色庭院中,两边迎面相逢,短暂的行礼而过之后,是放在心?里很久的慢慢回味。
许多?在仇恨血色遮蔽之下,早已被?忘却的,曾经发生过的平凡而美好的琐事,在宁静的深夜里短暂被?回想?起,给?予彼此片刻的安好时光。
光裸半身趴着的年少的太后视线盯着近处烛火,阵阵绵密的刺痛里,开口说道,
“还记得初见你,是在多?年前的云间坞里。那日?是冬至,郎君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月明朝汐》 120-130(第13/25页)
把我们挨个?叫去书房,单独说几句勉励的话。见我喜欢,把整碟的奶饼赐给?了我。”
旧日?温情的称呼,于两人?都是久违了。冲口而出的时候,两人?都同?时微微一怔。
“是么?”有力?的指节按住肩胛柔嫩的肌肤,玄鸟轮廓隐约现出痕迹。
身后的清冽嗓音声线平和,“年节惯例如此。书房里的小食常备着,看到有孩子喜欢,便会?叫他们拿走。你进书房的那几次……有些印象,记不大清了。”
她?并不感觉如何失落。
“是啊。每次召见几十个?孩子,我是其中的一个?,记不清也是寻常事。对了,郎君可记得窗外的冰花?”
“冰花?”
“每年冬至过后,元宵之前,那一整个?月,郎君书房对着主院的窗户打开,每日?都会?看到新雕好的冰花。”
“记得。”行针继续往下,玄鸟的翅膀从白皙肌肤间逐渐显露行迹。
“窗台上有时放了七八朵。有时四五朵。各种各样的花都有。问过几次是谁送来的,主院里值守的人?也说不清,只说一群孩子来来去去地送。”
趴在卧榻上的她?笑了起来。
“我每天都送一朵的。”
“窗外最大最漂亮的那朵牡丹,都是我送的。”
“我记得窗外漂亮的冰牡丹。如今说这些做什么。”
细缣帛擦拭着不断渗出的血点,荀玄微轻声道,“娘娘想?激起臣的愧疚之心??能给?娘娘的都给?了。现今身上只剩个?尚书令的官职,再不能给?娘娘了。霍清川上月险些入狱,我需这头衔护着他们几个?。”
开弓之箭,再无回头之时。已经厮杀到刀刀见血,如何再能心?平气和,重归于好?
就如她?自己所说的,十岁的小孩儿都不信了。
她?趴在卧榻上,自嘲地笑了笑。
她?至今喜欢年节。
每次过大节日?,他都会?在书房召见他们。云间坞三年,她?单独去了书房四次,郎君每次都会?赐下小食。之后的一整天,她?印象里处处都是亮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