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有考试,江朗难得早起,一推门,看见江语乔游魂一样坐在沙发上,这人不知道坐了多久,眼皮下垂,肩膀耷拉着,全身没一丝活气,硬生生把江朗吓醒了。
“姐,你没事吧。”
他缓了缓神,小声问,江语乔不答,像是没听到。
“妈说给你留了饭,在冰箱里,你要不要吃。”
江朗打量着她的神色,又问。
江语乔还是不答。
江朗惨遭碰壁,然而又实在好奇,壮着胆子问:“你昨天你和那个姐姐怎么了?你俩吵架了?你俩打架了?她打你了?”
江朗越问越激动,江语乔只觉得烦,闭上眼懒得看他。
“行吧。”江朗死了心,嘀咕一句,“那你俩咋了嘛,那个姐姐饭都没吃就走了,我问,她也不说,奇奇怪怪。”
听到这,江语乔忽然睁开眼:“你和人家说什么了。”
她声音严厉,语速又快,吓得江朗毛都要竖起来:“我什么也没说!我发誓!”
江语乔没追究,起身要走,江朗喋喋不休,追着问:“哎,姐,你不穿校服吗?你也不背书包啊?哎你干嘛去啊,你逃课啊。”
江语乔烦得要命,总算吐出一句话,说她要去山塘庄。
2014年的劳累似乎穿越时空,被她带到了2018年,江语乔锁上房门,在床上哭到缺氧,到最后昏睡过去,梦境纷至沓来,仍是2014年的事情。
奶奶问她必须做手术吗。
奶奶和她说她不想开刀,她害怕。
奶奶说开胸啊,要从这里到这里,全划开,想想就吓人。
江语乔不容分说,只握紧她的手,送她进病房。
奶奶是不是在怪她?
天刚擦亮,江语乔就睁了眼,算下来,她其实没睡几个小时,但却毫无倦意,静静坐在床上发呆,秋日的太阳是白色的,日光穿透深蓝色的窗帘,屋子里亮起来,却让人觉得冷。
今天是周一,她要上学、要考试、要变成规矩的高三生,此时此刻,她应该起身,把桌上的作业本整理好装进书包,然而她没有力气,勉强摸下床想去上厕所,碎玻璃划过她的脚趾,留下一道血痕。
江语乔只好来客厅找消毒水,家里没有纱布,她用创可贴敷衍着包扎了下,找来扫把收干净地面,水晶球摔碎了,抱着糖果的小女孩滚落在墙角,江语乔捡起来看了许久,找来纸擦干净,把它放回了书柜里。
一丝凉气顺着紧闭的窗缝缠上她的指尖,秋天了,风里已经有了霜降的气息,江语乔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忽然想回山塘庄。
早班车人少,乘务员吆喝着卖票,为了凑人数,发车时间一拖再拖,江语乔也不急,出神地看着窗外,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吱呀一声,终于发动,高楼大厦渐渐连成虚影,再一晃神,窗外已是大片村舍。
这一次,窗外的绿色变成了金色,又到了农忙的季节,稻地里拖拉机声响轰鸣,远远看去,却像是超市里的幼儿玩具,江语乔一动不动地盯着看,风送来刚收割的麦子香气,夹着一点太阳晒过的暖意,让她心里慢慢平静下来。
临近十点,太阳已经高悬到头顶,车子总算停下来,许是坐得太久了,起身时江语乔腿脚发麻,下车那两步路,她走得头晕眼花,差点脑门朝地栽下去。
笔直的马路仿佛会转,江语乔走不动路,靠在路边大口呼吸,她心慌得厉害,翻找口袋,糖又吃完了,路上没有商铺,她只能挨着边沿,一点一点往前挪,脚上的伤口还在作痛,这会儿开始传来绵长的痛觉,她犯恶心,又被石块绊了一脚,踉跄着摔下去,手掌按在碎石子上,留下一片红色的印痕。
村郊,少有人来,路过的车子一辆接一辆飞驰而去,没人留意到路边坐着个受了伤的女孩,江语乔出门急,没带手机,这会儿听天由命,垂着头趴在膝盖上,看着掌心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没有去拦车求救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视线里出现一双白色帆布鞋,那双鞋的主人朝她跑来,很快,柔和又着些急促的声音响起:“江语乔?”
江语乔抬头,看见了向苒。
向苒站在她面前,挡住大半日光,然而太阳还是刺眼,于是江语乔看向她时,要微微眯起眼睛,视线变得局限模糊,像个晕眩的梦境,可是向苒就站在她面前,江语乔能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像是洗衣液,或是洗发水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原礼来信》 50-60(第11/19页)
一类的味道,她是真是存在着的,有人来救她了。
“低血糖吗?”向苒看了眼她的脸色,从包里翻出一块糖,蹲下来,剥开糖纸碰了碰江语乔的嘴角。
她们靠得太近了,近到江语乔能够分辨出,她身上的味道是一种花香,很熟悉,她就着向苒的手吃下一颗糖,是她常吃的酸奶味,但又有些尝不出。
“摔倒了吗,你的手在流血。”
向苒小心抓过江语乔的手,伤口摊开,几粒小石子嵌在肉里,看得人触目惊心。
正午的阳光金灿灿的,照在向苒的薄毛衫上,勾出一层温柔的毛边,愈发衬得她柔软温和,她凑得很近,看伤口时眉目紧促,看人时又透着悲伤,一双眼明明没有攻击性,江语乔和她对视,却平白觉得紧张。
她呼吸顿重,不知道是不是低血糖太严重了,吃了糖仍旧心跳加速,越是看向苒,越觉得眩晕。
“你怎么会”江语乔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她是来找她的吗,“你怎么会来这里。”
向苒轻声说:“山塘小学?你知道吗?”
江语乔点头。
“我妈妈之前在那个学校当老师,听说学校要拆了,我来看看。”
“哦。”江语乔把自作多情的念头收了回去。
“你呢?”
“我回老家,我老家是山塘庄的。”
向苒握住她的手腕:“这附近有诊所吗,要怎么走你知不知道,还是去医院?”
江语乔的手还在流血,许是麻木了,她并不觉得疼:“有个诊所,在村子里,不知道还在不在。”
她说话时,声音微弱,听不出情绪,江语乔的脸色太差了,向苒托着她的手腕,不敢用力也不肯松手,轻轻问:”你还好吗?”
江语乔本该摇头,云淡风轻地说没事,她们不过是许久未见的普通同学,向苒客气询问,自己礼貌回复,这样才对,然而向苒靠得太近了,眼神看过来,手指抓过来,像是会蛊人,江语乔紧绷的神经松了个缝,她垂着头,小声答:“我不好。”
向苒柔声问:“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没等江语乔回应,向苒伸出手,给了她一个温热的拥抱。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许是向苒抱得太紧了,又许是她身子太虚,江语乔有些喘不上气,但她没有推开她,任凭她的头蹭过她的颈侧,鼻尖划过,触及耳廓,江语乔隐隐觉得,这个拥抱和寻常的拥抱不太一样,向苒太温柔了,温柔到氛围变得异样缱绻。
过了好一会儿,向苒才松开她,江语乔身上又生了汗,额头的格外明显。
“是不是还难受?”
向苒用手背去贴她的额头:“感冒吗?你是不是没吃饭,要不要吃面包,我包里有。”
江语乔没什么胃口,摇摇头。
于是向苒又拿出一块糖:“那再吃一颗糖,好不好?”
她看过来,和江语乔四目相对,江语乔只好由着她,伸手去接,向苒又不肯,说着你的手有伤,剥开糖纸,指尖又碰到江语乔的唇。
是不是太亲密了?江语乔在想。
这样亲密,是不是不太好?江语乔又想。
可是哪里不好?江语乔想不明白。
她微微松口,让向苒把糖送进她嘴里。
连着吃了两块糖,眩晕的症状却丝毫没有缓解,相比熟悉的酸奶味,倒是向苒身上的花香味更重些,江语乔止不住地闻。
向苒说顺路,要送她去村里的诊所,说着胳膊便来缠江语乔的手臂,只是摔了手,又不是断了腿,实在不用劳烦人家搀扶,江语乔推脱道:“不用。”
说着,她想要抽开胳膊,然而向苒却抱得更紧,原本环在腕处的手索性滑落下来,抓住江语乔的手,她的温度顺着指尖攀爬到江语乔身上,江语乔头皮发麻,难以言喻的紧张从心口蔓延至全身,身子在肉麻的氛围中瘫掉大半,她仍在出汗,掌心最多。
“可是你不舒服,像是低血糖。”向苒浑然不知,义正言辞地说,“要是摔倒了怎么办,我背不动你的。”
“我没事。”江语乔说不清那些异样的感受是什么,只说自己没事。
向苒只好使出杀手锏,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松开手,垂着头问:“你讨厌我吗?”
江语乔被这句话问得不知所措,慌忙摇头:“当然不。”
向苒一扫哄人的哀愁,顿时眉开眼笑,又凑上来:“那我扶着你,你慢慢走。”
江语乔毫无办法,向苒像只毛绒绒的小动物,又像是粘人的糖果,她是柔软的、甜蜜的、她不讨厌的。
走了十五分钟,终于走到诊所,然而大夫挂了牌,说是回家休息,下午一点开始看诊,她们只好先回江语乔老家,好在老房子虽然破烂,但自来水还能用,向苒帮江语乔简单冲掉伤口上的土,又耐心擦干她指缝间的污渍。
屋里都是破烂,无处下脚,江语乔搬来两个小板凳,拉向苒坐在堂屋前休息,向苒从书包里哗啦哗啦倒出一堆吃的,红豆面包、鸡胸肉、燕麦酸奶、火腿肠、她拆开一袋三明治递给江语乔:“到中午了,吃一点吧。”
除了刚刚的两块糖,江语乔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她确实饿了,没有再推脱。
门外天高云淡,风吹过金灿的稻田,柿子仍在结它的果,江语乔端正地坐在小板凳上,小口小口咬着三明治,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幼儿园门口总是挤满了卖零食的小贩,江语乔眼馋,嘴巴更馋,日日都要缠着奶奶买零食,奶奶不许她多吃,每次只给她买一样,于是江语乔整天都要发愁,今天到底是吃小蛋糕呢?还是吃淀粉肠呢?要不还是先吃炸鸡排吧!炸的香香脆脆的,一面抹番茄酱,一面抹烧烤酱。
奶奶说:“一面甜一面咸,多奇怪。”
江语乔摇头晃脑的:“可这样就能吃到两个味道啦!”
她举着大鸡排,牵着奶奶的手走在回家路上,一会儿问这是什么树?一会儿又问那个呢?那个好香。
奶奶什么都懂,一样一样讲给她听,这个是什么树,那个又是什么果,到了春天或是秋天,会开出什么花。
江语乔仰着小脑袋:“冬天呢?冬天有什么花?”
“冬天啊,冬天有腊梅。”
腊梅?江语乔只在书上见过,她得意洋洋:“我知道!墙角树枝梅!”
“对,我们语乔真聪明。”
奶奶慈爱地笑着,来年,她在屋后、江语乔的卧室墙根下,种下一棵腊梅。
腊梅开花的日子,是一年中江语乔最幸福的日子,年节将至,爸妈会带着姐姐弟弟来陪她玩,给她带新鞋子、新衣服,每一样都漂漂亮亮的,弟弟看动画片,说自己是奥特曼超人,姐姐带着她做风车,江语乔举着大风车跑来跑去,电视机里有人唱:“大风车吱呀吱哟哟地转。”
她仰着头笑,跑到此次此刻,她和向苒坐着的地方,视线之中,梅花在开。
腊梅树无人照料,已经枯死了,临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原礼来信》 50-60(第12/19页)
近拆迁,村里的人走了大半,江语乔看向向苒:“你要去山塘小学是吗?”
向苒撕开一袋面包:“对,但我不知道怎么走。”
“你妈妈在学校教什么?”
“教英语。”
英语自己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学校里只有语文和数学老师,英语老师都是从城里来的,教一个学期就走,或许现在好些了吧。
“那学校拆了,你妈妈怎么办,去其他学校吗?”
向苒摇摇头:“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第57章2018-2015(2)
“对不起。”江语乔哑然。
向苒笑着抹过她的慌乱,拧开一瓶酸奶递给她:“没事,都快过去十年了,如果真的有来生的话,我妈妈应该已经是小学生了。”
她看向门外的柿子树,向苒小时候吃的第一个柿子,就是沈鹤从山塘庄带回来的,柿子到处都有,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家里没人喜欢吃,沈鹤总觉得有股涩味,也没有买过。
那天她回到家,忽然从背包里翻出一个柿子,用塑料袋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装在塑料小碗里,经过一路颠婆,拆开,仍是完整的。
沈鹤说,这是班里学生拿给她的,叫货柿子。
向苒不懂,什么是货柿子?
沈鹤也不大明白,只听学生说这个柿子要用小勺挖着吃,里面还有“舌头”,她第一次见,觉得新鲜,便拿回家给向苒,向苒举着小勺戳一戳,又拍一拍,柿子皮很薄,稍一触碰,里面的果肉像是果冻一样爆开来。
沈鹤说,她教学的村庄,家家户户都有柿子树。
“那些都是柿子吗?”向苒指向路对面的几棵树。
江语乔点头,指向更远些的地方:“对,还有那些,都是。”
“没人摘吗?”目光所至,每棵树上都缀着沉甸甸的果。
“有,一般吃多少摘多少,柿子不能放太久,容易坏,不过现在大家都搬走了,也就没人管了。”江语乔不明白她怎么忽然问起柿子,看过来,“你想吃吗?”
其实有一点,但向苒不会爬树,她也舍不得让江语乔爬树,只好作罢:“我妈妈在这边教书的时候,曾经给我带过柿子,她说这是这边的特产,还说整个村子都是柿子树,人走在路边,一不小心就会被柿子砸到头,不过我一直没来看过。”
这是真的,一到秋天,江语乔走路总要仰着头,有一次,柿子树像是诚心和她作对,趁江语乔不注意,忽然把柿子砸到她脚边,江语乔慌忙跳开,还是蹭脏了妈妈新给她买的小书包。
气得她跑回家生闷气,愤愤不平地问奶奶:“为什么要种这么多柿子树!为什么不种槐树、梧桐树、那些开花的树多好看,等我长大了,我要把这些柿子树拔光光!”
奶奶笑话她:“那你不要吃柿子了?”
江语乔犹豫一秒:“吃完再拔光光!”
现如今,她长大了,如她所愿,所有柿子树都会消失不见,和整个山塘庄一起,成为再也看不到的记忆。
“还好,今天你来了。”
“嗯。”向苒又拆开一根火腿肠递给她,“虽然晚了些。”
江语乔接过火腿肠,慢慢咀嚼,像是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好一会儿才问:“你妈妈,你妈妈是语文老师还是数学老师?”
十年前,江语乔还是山塘小学的学生,那时学校里只有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英语老师都是从城里调来的,落落脚,待一个学期就走,向苒妈妈会是哪位老师呢,江语乔不记得有哪位老师去世了。
“我妈妈姓沈,教英语。”
英语老师江语乔用力去想,山塘小学有姓沈的老师吗,她完全想不起来,又或许是沈老师没有教过自己,也不对,学校里就那么多老师,江语乔每一个都认识的。
火腿肠吃完,江语乔把垃圾收好,装进脚边的塑料袋里,向苒又拨开一颗鸡蛋递过来,江语乔摸摸肚子:“真的饱了。”
向苒不肯听,把鸡蛋塞进她手里,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在哄小孩子:“再吃一点,最后一点,你的手有伤。”
为什么手有伤就要吃东西?好没道理,江语乔不明白,但还是乖乖咬了一口鸡蛋。
向苒说:“我妈妈原本是七小的老师,后来和学校申请参加帮扶计划,来到这边支教,有一年冬天下了大雪,出了车祸,不过还好,听医生她走得很快,没有很痛苦。”
江语乔若有所思:“那那你家里的那位是”
“那是我小姨,我妈妈的妹妹。”
“哦。”江语乔点点头。
向苒像是会读心术,不等她问,继续往下说:“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轨了,嗯这么说也不对,应该说,是他在和我妈妈结婚前就有了别的女人,甚至还有个孩子,比我大一些,说是我的哥哥。”
江语乔没说话,安静地看着她。
“我叫向苒,他叫向荏,很有趣吧,听说他和我爸爸长得很像,小时候我妈妈带着学生去少年宫,无意间撞见他,这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有名分的第三者,当年查的没有现在这样严格,多个孩子似乎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再后来,他们就离婚了。”
那个叫向荏的哥哥,到底和爸爸长得有多像呢,向苒不知道,这么多年,她几乎没有见过他,他一直活在向良的叙述里,向良来学校找她,像尊雕像一样守在校门外,见到她,局促又讨好地说着:“苒苒,苒苒最近学习怎么样?哥哥说想你,邀请你去家里玩。”
向苒从没有去过,向荏也从没有出现过。
向良是站在校门外的雕塑,沈鹤是坐在窗户前的雕塑,离婚后,沈鹤变得寡言沉默,常常坐在窗边发呆,一坐就是一整日,向苒甚至不太敢和她说话,只好去问沈柳:“小姨,妈妈在看什么?”
沈柳摸摸她的头:“苒苒乖,我们不吵妈妈,小姨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后来没多久,沈鹤忽然和学校申请去外校支教,学校老师劝她,亲戚朋友劝她,沈柳也和她聊过好多次,那个项目不做强制要求,她又有孩子,学校也不会点名让她去,她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一次,向苒怎么办?向苒还小呢,又是升中学的关键时期,身边不能没有父母照顾呀。
“我小时候也怨过妈妈,为什么要来这么远的地方呢,为什么不能留下来陪我呢,我那时也就十岁左右,其他小孩子放学有家长陪,我只能一个人回家,有时小姨下班早,会来学校接我,同学和我说,你妈妈好漂亮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是小姨,不是妈妈。”
夹着稻谷香的风吹过来,轻轻蹭着向苒的头发,江语乔仍在看她。
向苒笑笑,把被风蹭乱的头发拢到耳后:“后来我才想明白,我妈妈,她先是她自己,才是我的妈妈,她有痛苦的权力,有离开的权利,而不是必须为了我留下来。”
而不是必须为了我留下来。
江语乔被这句话说得一愣,秋风萧瑟,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原礼来信》 50-60(第13/19页)
柿子树枝头上,几只小麻雀蹦跳着听她们说话,村里鸟儿很多,下雨的日子,鸟儿横冲直撞,常会被高低错落的屋檐撞昏头。
江语乔就曾在檐下捡到过一只小麻雀,她喜欢得不得了,找来笼子养在院里,然而麻雀醒来,却不吃不喝,江语乔把小米捧到它面前,它看都不看,扭脖跳开。
奶奶说,这雀儿子倔得很,气性大,不听人,养不活的。
但是江语乔舍不得,拎着小笼子不肯撒手。
江语乔脾气倔,小麻雀比她脾气更倔,第二天一早,江语乔睁开眼就跑来看它,发现它水米未动,合着眼,像是死掉了。
她吓得跑去找奶奶,奶奶又劝,留不住的东西,就放它走嘛。
你就放它走嘛。
这句话时隔多年,又一次在江语乔耳畔响起,奶奶似乎就站在她身后,接过她手里的鸟笼,打开门,将小麻雀送回天空。
奶奶病重时,医生提过许多次,患者的病是治不好的,只能靠药物维持生命,让家属早做打算,然而这些事,没人敢和江语乔说,谁敢说奶奶治不好,江语乔就和谁发疯。
奶奶意识变模糊后,蒋琬曾尝试和江语乔沟通过:“语乔,奶奶也很辛苦,要不我们,就让奶奶走吧。”
江语乔当场崩溃:“那我就没有奶奶了!你们就是不想给奶奶治!你们就是怕花钱!”
这些年,家里砸在医院的钱如流水,没有上百万,也有几十万,蒋琬辞了工作,江正延整日应酬,大家为了奶奶尽心尽力,江语乔不是不清楚。
可是她不听,她只要奶奶。
向苒的话说得她心空,江语乔艰难地想着,奶奶不只是她的奶奶,奶奶也是她自己。
“后来呢?”江语乔轻声问。
“后来,后来冬天到了,我过生日,下着雪,妈妈去拿生日蛋糕,在路上出了车祸。”
江语乔犹豫两秒,轻轻握住她的手,向苒身上温度很高,握着她的手,似乎就不那么冷了。
“其实那天,应该是小姨去拿蛋糕的,但是她忘记了,便求了妈妈去拿,我那时不懂事,因为这件事一直恨她,总是想总是想,要是小姨没有忘记,妈妈也不会出事,可是,可是小姨为什么会忘记呢,因为我打电话,说要吃糖葫芦,她绕路去买,这才把蛋糕忘记了。”
向苒笑笑:“我为什么非要吃那家店的蛋糕呢,卖蛋糕的店那么多,我偏偏选了那家的,我怪小姨,其实是因为不敢承认,最该怪罪的人是我自己。”
“不怪你。”江语乔捏捏她的手:“只是阴差阳错,和你没关系,非要怪罪的话,就怪冬天,怪风太大,怪天要下雪,怪路上车太多,总之,不怪你,也不怪小姨。”
向苒点点头:“我知道。”
微凉的秋风中,向苒安静地讲起这些事,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和江语乔说起这些,会是在这样的境遇下。
她也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和她一起看着秋天。
那春天呢?夏天呢?她说着说着,走了个神,声音停下来,垂着眼,神色温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语乔出神地看着她,许是向苒的语气并不悲伤,娓娓道来,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于是江语乔也没有生出太多沉重的情绪,她只是认真听着,注意到她脸上有根睫毛,又不好打断她说话,只好一直看着,缓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盯着人家看了许久,实在很没礼貌。
向苒对上她的目光:“怎么了?”
江语乔顿时有些无措,错开眼:“你脸上,有睫毛。”
“嗯?”向苒举起手机查看,江语乔抢先一步,忽然伸出手。
手比脑子跑得快,等江语乔回过神,她的指尖已经碰到了向苒的脸,此刻收回手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捡到睫毛可以许愿。”
“嗯?”向苒眯起眼笑,“那你想许什么愿?”
许什么愿?江语乔眨眨眼,飞速在大脑里检索,好奇怪,平时那么多愿望,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个也想不起来。
她伸出手,把睫毛递过来:“你有什么愿望吗?”
“有。”向苒点头,握住江语乔的手腕,对着睫毛虔诚许愿,“希望江语乔同学,待会儿看医生,不要哭鼻子哦。”
江语乔皱眉:“什么鬼,我才不会!”
说好一点开门,到了一点半,大夫才骑着辆破破烂烂的大二八出现在诊所外,许是中午睡迷糊了,这人看起来还没过困劲儿,走起路来晃晃悠悠,钥匙对不上锁眼,眯着眼看了好半天,总算打开大门。
向苒皱起眉,凑在江语乔耳边小声问:“这里能行吗,要不换一家?”
且不说附近还有没有其他诊所,就算是有,江语乔也不认识路,她宽慰道:“没事,就这里吧,伤口不深,简单处理一下就好。”
诊室小小两间,还算干净,大夫让江语乔坐到床上,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说:“摔啦,那等着吧,得先消消毒。”
说完,他起身去柜子上翻找,生理盐水用没了,酒精只剩个瓶底,好不容易翻出一瓶双氧水,还过期了,大夫抬手抛出个抛物线,把瓶子扔进垃圾桶里。
向苒的眉皱得更紧。
把柜子翻了个底朝天,总算翻出半瓶还能用的碘伏,大夫收拾收拾举着个小托盘靠近,向苒质问道:“你这镊子消毒了吗?”
“急啥?”
大夫看她一眼,翻出块纱布,沾着仅剩的酒精,在镊子上擦了擦。
除去两块嵌在肉里的小石子,江语乔的伤口伤得并不深,只是创口太多太密,密密麻麻一片,乍一看像是半个手掌都在流血,因此格外吓人。
见大夫靠过来,江语乔也很紧张,向苒抓着她的肩膀,轻声哄着:“要是疼就哭出来,没事的。”
江语乔无言以对:“我又不是小孩子,哪有这么娇气。”
说话间,大夫已经捏住她的手,挑开破皮夹出第一颗石子,江语乔倒吸一口冷气,疼得龇牙咧嘴。
伤口本来已经麻木了,这会儿忽然被掀开,疼痛直钻心口,江语乔紧紧抓着向苒的衣摆,扭过头,有些不敢看。
向苒拍着她的后背,仍像在哄小孩:“没事了没事了,马上就好了。”
大夫把石子扔进托盘,斜着眼看她俩一眼,意味不明地“啧”了声,又去抓江语乔的手,第二颗石子嵌得深,大夫扒拉了两次,没能夹出来。
江语乔痛得说不出话,全身紧绷,闭眼埋进向苒怀里,第三次还没夹出来,向苒急了:“你能不能轻点。”
她语气重,大夫也没什么好脸色,凶她一句:“那不夹干净怎么上药啊,你是大夫我是大夫?”
向苒只好压下火气:“麻烦您轻点,她怕疼。”
总算处理完,江语乔身上冒了一层汗,向苒不能分担她的疼痛,只能心疼地看着她。
江语乔被她看得心空,想说没事,又觉得是废话,过了一会儿才问:“有糖吗?”
“有。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原礼来信》 50-60(第14/19页)
”向苒连忙翻出来,嘀咕着,“吃一块糖,吃一块糖就不疼了。”
江语乔撇撇嘴:“我又不是小孩子。”
向苒眨巴眨巴眼,又用她招架不住的目光看向她。
江语乔只好妥协,她改口,吃掉向苒喂给她的第三块糖。
“好吧,我是小孩子,吃了糖就不疼了。”
第58章2018-2015(3)
流水淙淙,岸边的小石子被冲刷得发亮,江语乔蹲下来将手伸进水里,水是凉的,但并不刺骨,哗啦啦从她指尖流过,她摸了摸,选出一颗最圆润最漂亮的小石子递给向苒。
向苒将那颗小石子攥在掌心,握了一会儿悄悄放进口袋,眯着眼看向对岸:“还要多久?”
因为拆迁,许多路都封住了,要去山塘小学,先要沿着桥到对岸去,再过一片庄稼地,两个人不赶时间,这里转一转,那里看一看,活像两个来秋游的小学生。
“还要”江语乔也眯起眼,“还要二十分钟吧。”
“哦。”向苒也蹲下来,和她一起把手泡进江水里。
周文红的坟已经迁走了,江语乔看着对岸的后山走了一会儿神,忽然问向苒:“你会打水漂吗?”
向苒点头,又摇头:“知道怎么玩,但是不太会。”
江语乔心血来潮:“我教你。”
她从水里翻出一片扁扁的小石片,拿起来给向苒看:“你看,选石头要选这种的,发力时手腕向里,横着打出去,石头的切面和水面平行,就可以飞起来。”
说着,江语乔起身示范,精挑细选的小石片按照她设计的动线飞了出去,然后一头扎进了水里。
扑通一声,水花老大。
江语乔沉默两秒,嘀咕说这石头选的不对,又蹲下来摸来摸去,这次,她一口气选了一把小石片,反复比对后总算确定,而后精准把控好角度,又扔出一条抛物线。
寄予厚望的小石片选择追随同伴,又是噗通一声。
江语乔无言,好没面子。
怎么回事,她小时候可是水漂大侠来着,虽然是她自封的。
向苒看过来,她看天,嘀咕着找借口:“我的手受伤了。”
被向苒戳穿:“你伤的不是左手吗?”
江语乔又嘀咕:“左手疼,右手就疼。”
没道理,又霸道,向苒眯着眼睛笑。
她捡起一颗小石头,也有些跃跃欲试,拿给江语乔看:“这块怎么样,能扔出三个不,能扔出两个水花吗?”
江语乔不敢说:“你试试?”
向苒扬起手,小石头给她表演什么叫投湖自尽。
“好难。”比想象的难很多。
“是吧!”江语乔猛点头,她太兴奋,没站稳,不小心蹭到伤口,痛得呲牙列嘴。
向苒连忙把她拽走,神情严肃起来,不许她再玩了。
两人沿着河岸往前,村里鸟雀很多,叽叽喳喳,一群又一群组团飞过,向苒问:“你小时候还玩过别的游戏吗?”
当然玩过,比如爬树,江语乔现在爬不上去,比如摘柳条编花环,但是现在没有柳条,还有跳皮筋跳房子木头人一类的,向苒听到这儿,点头,她也玩过。
“还有一个,我小时候最喜欢的。”
“什么?”
“和泥巴。”
“嗯?”
“就是和泥巴,土和水和在一起的泥巴。”江语乔笑笑,“人站在这边,抡圆了胳膊把泥巴往河对岸扔,谁扔的远谁就最厉害。”
向苒沉默良久,末了点评:“好独特的游戏。”
确实,当年自己怎么会喜欢玩泥巴呢,江语乔想不通:“那时候小,也不嫌脏,每天在泥巴地里打滚,然后回家挨骂,还有课文上不是讲闰土捕鸟吗,我也捕过,把斗笠放到天台上,里面扔一把小米,拴上绳子在一旁蹲守”
向苒眨巴着眼问:“怎么样,抓到了吗?”
“没有,我等了一天,等到最后都睡着了,没一只鸟肯上当,我们这的鸟和闰土的鸟不一样,我们这的鸟不爱吃小米。”
江语乔一本正经,又气鼓鼓的,实在太可爱,向苒笑弯了眼睛。
江语乔一路走一路介绍,这一片是西瓜地,这一片是养猪的,很臭,对面那几个大棚是种蘑菇的,很久之前也种草莓,村里的小孩去摘,一筐只要五块钱,很便宜。
向苒认真听,忽然问:“有玉米吗?”
“玉米?”
江语乔看她,向苒看向远处的山峦:“来的路上,看到了很大一片玉米田。”
“有的。”江语乔指向另一侧,“往小路上走,村口那边就有玉米地,我家之前也种过,现摘的鲜玉米能掐出汁,煮水,打玉米糊,都好吃。吃不了的可以晒干,去村口的加工厂搓棒子渣。”
“棒子渣?”向苒学着她的口音,“是玉米渣吗?”
“对,留着熬棒渣粥,比小米粥好喝,就是会上瘾,我一口气能喝”江语乔想了想,“能喝三四五六碗吧。”
翘课跑来山塘庄,究竟要做些什么呢?
江语乔也不知道。
奶奶的坟已经迁走了,老房子形同废墟,这里再也没有能让时光倒流的生日蜡烛,只剩下残砖断瓦,破路断桥。
可是在故时的岸边走一走,吹一吹风,江语乔的心里奇异地安静下来。
“我小时候,是和奶奶长大的。”
她轻声开口,和向苒讲起自己的身世,讲起她为什么会在村子里长大,为什么姐姐叫江晴,弟弟叫江朗,而她叫江语乔。
她其实并不觉得痛苦,如果可以,她希望可以永远留在山塘庄,永远留在小时候。
但时间是留不住的。
她会长大,人会变老,生老病死,都是人间常事。
“我的名字,也是我奶奶起的。”
“语、乔。”向苒轻轻念。
江语乔指向江边的石桥:“其实是下雨的雨,大桥的桥,奶奶想说,要用力跑,哪怕下着大雨,也要跨过那座桥。”
江语乔想不明白的问题,其实奶奶早就告诉她答案了。
她告诉她,要勇敢、要自由、不要被困在原地。
向苒不知何时握住她的手,吸了吸鼻子:“是不是玉米的味道?”
江语乔也跟着吸鼻子,两个人小狗一样仰起头,嗅来嗅去。
江语乔反手握住向苒的手,带着她扎进一旁的小路,不知道走出去多久,久到向苒怀疑她们其实已经迷路了,面前的视野忽然开阔起来,江语乔回头叮嘱:“看着脚下,刚收的玉米杆,还没烧,小心扎脚。”
正在收玉米的大爷听见动静,钻出来看了她俩一眼,江语乔大声问:“伯,能买两根玉米吗?”
大爷不言语,只摆摆手,闷声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原礼来信》 50-60(第15/19页)
钻进地里,不一会儿,从里面扔出来四根玉米,玉米是刚劈下来的,断口湿润,能摸到汁水。
村里遍地都是吃的,左边一棵李子树,右边一颗栗子树,小孩们饿了,可以随便摘,不浪费就行。江语乔道过谢,将玉米上的外皮剥下来打了个扣,向苒接过去,左看右看:“还能这样拿着,好方便。”
她凑近去闻:“真的是玉米味。”
江语乔笑:“什么是玉米味?”
向苒答:“就是,有阳光味道的,奶香的,带一点甜。”
这句话很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然而用力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两个人走走停停,到山塘小学时,太阳已经偏西了,校长正在保安室收拾旧书报,看见她俩,眯了眯眼。校长也老了,多年过去,生了白发,背已佝偻。
“江语乔?”
他还记得江语乔的名字,江语乔有些吃惊:“校长好。”
“好、好,回来看看是吧,这几天好些学生回来看。”校长打开铁门,又看了看向苒,“这个小同学是”
看见校长,江语乔仿佛回到了小学时代,坏水上头,笑嘻嘻地问:“啊?您不记得了吗?”
校长左看右看:“不记得,哪能每个都记得,人家又不像你,天天迟到。”
江语乔哑言,向苒笑出声,自我介绍:“校长好,我叫向苒,我不是这里的学生,我妈妈之前在这里当老师,所以我过来看看,我妈妈叫沈鹤,您还记得吗?”
沈鹤江语乔轻声念,她似乎听过这个名字。
“沈老师啊”校长闻声,又仔细去看向苒,“是长挺像,都长这么大了。”
校长带着她们在学校里转了一圈,临近拆迁,学生们把东西都收走了,桌子板凳摞成小山堆在大厅,像一只巨型怪兽,办公室和教室空空荡荡,只剩下档案室还存留些过去的老物件,一推门,积灰扬起半米高。
校长钻进书架后,推开放旧的纸笔书卷,翻出一口小电锅,江语乔把几根玉米扒了皮,洗净后扔进锅里,很快,锅子咕噜咕噜冒起小泡,校长又翻箱倒柜,找来两根筷子,江语乔把玉米串到筷子上,吹了又吹,递给向苒。
她还没来得及叮嘱,向苒已经张开嘴,只一口,立刻被烫了舌头,原地跳脚,兔子一样蹦来蹦去。
刚煮熟的玉米哪能吹凉,爆开的汁水是滚烫的,活像热油,江语乔忙起身:“我看一下,烫坏了吗?”
向苒吐出一点舌尖,红彤彤的。
“还好,没太伤到,我小时候也总被烫。”
江语乔拉着她到水房去冲水,校长来问江语乔的联系方式,说如果找到她小时候的东西,就寄给她,离开时,太阳已经垂落到柿子枝头,她们的影子被拖得很长,渐晚的风泛起凉意,推着落叶从她们脚边滚过。
玉米放了一会儿,已经不烫了,向苒小心咬了一口,而后是一大口。
江语乔问:“好吃吗?”
“好吃,就是我想象中的玉米味。”
什么叫想象中的,以前没吃过吗,江语乔笑笑,也咬了一大口。
山塘庄的玉米,好些年没吃到过了。
“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向苒想了想,摇头:“你呢?”
“没有。”
“那你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吗?”她轻轻问。
江语乔看着手里的玉米,想起一些往事:“有一些,例如,应该带奶奶回来看看的。”
周文红曾提起,说想要回山塘庄看看,那时她已经病重,双腿浮肿,连路都走不了,只能整日躺在病床上。她隔壁的病友是位爱穿粉色衣服的婆婆,婆婆老家离山塘庄不远,常和周文红作伴聊天。
而后没多久,婆婆忽然病重,他儿女工作忙,不常来,只安排护工照顾她,婆婆怕生怕疼,和护工说不上话,夜晚糊涂起来,拉着江语乔的手问:“你看见我老伴了吗?看见我姑娘了吗?”
江语乔拍拍她的手,说不怕不怕。
再后来,老人家开始尿失禁,拉屎拉不出来,只能让护工用手抠出来,来时那么爱干净的人,临了了,穿着纸尿裤躺在床上。
她的老伴和女儿始终没有出现,有天婆婆昏迷了,血压很低,江语乔听见护士给她女儿打电话,然后进屋,把管子撤掉了。
当天下午,婆婆就走了,走前她忽然精神很好,许是回光返照,还起身坐了一会儿,和周文红说:“山塘庄是不,等我走了,我替你看看去。”
周文红趴在床上,眼神里都是羡慕。
小细胞肺癌是治不好的,死亡是人们必须接受的现实,可是死亡来临前,病人究竟想要怎么活,江语乔从没有问过,或许周文红说过,她不想治疗,想回家,想出去转一转,然而江语乔不准,江语乔要求她,必须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
因为她是她的奶奶,江语乔不能没有奶奶。
这是她最后悔的事。
周一车少,路灯亮起许久,客车才摇晃着出现在路口,村里已经入夜,但天没有黑透,月亮垂得很低,和幼年的记忆重合在一起。
向苒和江语乔坐在最后排,车子老旧,座椅吱呀作响,江语乔折腾了一天,此刻有些累了,却不想睡,向苒在一旁打起哈欠,揉揉眼,睁不开,江语乔说:“睡一会儿吧,回去还好久。”
向苒点头,抱着小书包合上眼,最后一排靠椅不能移动,身子只能直坐着,实在不舒服,向苒睡不好,动来动去,一会儿转向左边,一会儿又翘起腿。
江语乔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要不要,靠着我。”
向苒似乎就是在等她这句话,乖乖靠上来,抱住她的胳膊。
路灯明灭,光影从向苒的眼皮上闪过,她睡熟了,偶尔会皱一皱眉,似是不舒服,江语乔看了一会儿,抬手帮她挡住闪过的灯光。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江语乔的胳膊从酸涩变得麻木,车子忽然颠簸,向苒的额头撞在她掌心,睁开眼,迷迷糊糊问:“到了吗?”
江语乔飞快收回手:“还没有。”
她稍稍坐正,指向窗外:“有星星。”
“嗯?”
向苒靠过来,看不到,又靠过来,手肘撑在江语乔的腿上,仰头去看窗外。
江语乔忽然想起,那年她在楼道遇见她,问她在做些什么,向苒说的是——“我看到星星掉下来了”。
睡了许久,向苒的头发被蹭乱了,毛茸茸的,看起来很好摸。
江语乔静静想着,只是想着。
她说:“老话说,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哄小孩的话术,江语乔本不会信,可今天是例外,她今天是个小孩子。
“嗯,奶奶变成星星了。”向苒哄小孩,轻声问,“你现在,接受奶奶离开的事实了吗?”
江语乔和她一起看向窗外,奶奶是哪颗星星呢,无论是哪颗,都在看着她吧。
她点点头:“人死不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原礼来信》 50-60(第16/19页)
能复生。”
第59章2018-2015(4)
国庆结束,天气渐冷,向苒合眼坐在公交车后排,发动机声音萦绕在她身旁,轰隆轰隆,伴随着车轮碾压落叶发出的吱呀声响,像是一场微型地震。
更细微的,是近旁女生翻书的声音,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向苒微微睁开眼,见她似乎是在补作业,埋着头,和时间争分夺秒。
向苒很困,精神却一直紧绷着,迷糊中似乎要睡着了,又忽然惊醒,不放心地去看时间,总感觉过了许久,实际刚走完三站,公交车停在路边,向苒醒了醒神,看见肖艺跌跌撞撞爬进车厢。
说是爬,一点都不夸张,原礼一中规定的到校时间是早上六点五十,天不亮就要起床,学生们刚刚结束日上三竿才睁眼的国庆假期,这会儿身子骨还在过懒散版本生物钟,突然六点被喊起来,哪里吃得消。
肖艺全无活人样子,闭着眼爬上车,闭着眼刷了卡,闭着眼摸到座位倒头就睡,脑袋砸在车窗上,痛得她龇牙咧嘴。
向苒将头贴在车窗上往外看,车站空落落的,除了肖艺再没有别人,她心里奇怪,江语乔呢?
这两年说是要修地铁,原礼的公交线路跟着改建,原本的113路公交车变成了观光3路,路线也从附近的居民区变成了环线上的寺庙公园,向苒常坐的698路新增了四个站点,于是每天早上,她六点一刻出门,赶上六点二十那班车,上车直奔最后一排,六点三十分,就能见到江语乔。
她的手机密码变成了“0630”,一个谁也猜不到,只属于向苒的数字。
但是今天,六点三十分,江语乔没有来。
一中作业那么多,日日都要忙到夜里十二点,每次头刚沾到枕头,眼皮还没合严实呢,天就亮了,六点,城里连个鸟叫都没有,公交车上坐满了上学的学生,各个睁不开眼,书包抱在胸前,头往上一倒,仰头就睡。
江语乔和肖艺也是这样,每天闭着眼上车,跌跌撞撞摸到两个座位,到了学校门口,再跌跌撞撞地下车,偶尔不留神,还要摔跟头。好在入秋车上冷,早起的学生各个穿的像头熊,摔了一跤倒也摔不疼。
肖艺已经昏睡过去,脖子歪向窗子反方向,脸朝着天花板翻了个三十度角,下巴抬得老高,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或许在做梦。
向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到底没有起身询问。
她也无法询问,她和江语乔不熟,和肖艺更不熟,若是肖艺问,你问她做什么?向苒该怎么回答?若是肖艺问,你怎么知道我们俩一起上学?向苒又该怎么回答?
她只能猜测,大概是睡过头了吧,江语乔可是很贪睡的。
但是那天之后,江语乔再也没有出现过,只剩下肖艺一个人,整日睡眼惺忪,打着哈欠往学校走。
闹别扭了?向苒又猜。
但又不像,周二那天课间跑操,她可是看见她俩手拉着手跑下楼的。
但除了周二那天,这次开学后,她的确很少“偶遇”江语乔,向苒在水房和食堂逗留的时间越来越久,可是极目远眺,视线找寻过一圈又一圈,却总等不到想见的人。
又一周过去,公交站仍然只有肖艺一个人,向苒实在忍不住,佯装找座位路过,朝着肖艺小声说了句:“早。”
“早。”肖艺的大脑还未完成开机,含糊着挤出一个字,挪开屁股坐到窗边,给向苒空出了外面的位置。
她认不得她,这也正常,对于肖艺来说,自己不过是个好心的隔壁班同学,送她们去过一次医务室,除此之外,再无交集。
向苒也的确,与江语乔没有什么交集。
眼看肖艺仰起头,又要睡过去,向苒忙打断她的睡意:“你家住在这里吗?”
明知故问,不住这里,干嘛要从这里上车,难不成每天六点跑来打卡,坚持一千天高考就能顺利通关吗?
好在肖艺没多想,费劲提了提精神:“对。”
她只回一个字,向苒完全没有发挥空间,直接提起江语乔是件冒险事,把话题拐弯抹角的扯到江语乔身上,是件比冒险事还冒险的难事,她开始后悔自己贸然跑来搭话的举动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这的房子贵吗?”
没曾想误打误撞,肖艺突然被这句话点醒了,坐直了问她一句:“干嘛,你想买啊。”
向苒顺着答:“我家里人我家里人说想看看。”
“可别。”肖艺摆摆手,打开了话匣子。
她说她家就住在后面的小区,这附近这么多小区,他爸妈不要,说是找风水大师算过,要买就买半山腰上的,财运好。
半山腰那几栋楼卖都卖不出去,中介见有人上赶着当冤大头,脸都要笑烂了,苦了肖艺每天早上走老远才能走到公交站,她让他妈送,她妈懒得起,让她喊她爸,她爸也懒得起,让她喊她妈
肖艺越说越来气:“你说说,放眼整个原礼,除了高中生,有谁六点就起床,鸡都没我起得早。”
向苒认真听着,没觉出这话有什么不对,倒是后排一个男生听见,捏着嗓子重复:“鸡都没我起得早——”
另外几个男生咯咯咯笑起来,阴阳怪气。
向苒莫名奇妙地看了一眼,几个人别过头,装作无事发生,肖艺还在唠叨:“要我说,那什么风水大师肯定和中介是一伙儿的,什么大师不大师的,还不就是江湖骗子,瞎掰扯几句,就跟我爸要五千块,五千块啊!我爸还真给了!我以后也干这行得了,来钱快,就是折寿”
向苒听了她一堆发自肺腑的抱怨,总算找到时机,插话说:“对,都是骗人的——要是住在这个小区就好了,这个小区近一些。”
远处,隔着一条街的马路对面,初升的阳光照过几扇玻璃窗,金色的光芒被冷空气稀释过,只剩一点柔和光晕。
肖艺看过去:“哦,对,那边近,从西门出来走小路,直达公交站。”
说到这儿,她总算认出向苒。
“哎,你是不是那、那个”她记不起她的名字,只熟悉她的脸,“你认识江语乔是吧,去年冬天,她摔了,你送她去医务室的。”
向苒做出迷惑的样子,一字一顿:“江、语、乔?”
她演得太好,肖艺被她唬住:“我认错人了”
“没有。”向苒连忙找补,“认识的,见过几面。”
肖艺说:“她家就住在那个小区,之前我俩一起上学。”
“那现在呢?”向苒轻声问。
“她现在去得早。”
肖艺淡淡地说。
曾经六点起床走路都要打颤的人,现在五点半就会穿好衣服,然后去赶五点五十的首班车,从她家到学校只要二十分钟,江语乔六点十分准时出现在校门口,硬生生挤出半小时的背书时间。
六点十分,别说班里没人来,学校大门都还没开呢,门卫大爷看见她,总疑心她没吃饭,不是给她塞豆浆就是给她塞包子,她推脱不肯要,大爷神神秘秘地告诉她:“员工食堂,管够,吃多少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原礼来信》 50-60(第17/19页)
都不要钱。”
一来二去,大爷和她混了个脸熟,每每看见都要叮嘱:“还是身体重要,这么早就来上学,身体吃得消的?要我说啊,不差这一会儿,你踏实睡着,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是不是?”
江语乔点头,第二天照旧六点十分出现在校门口。
早上五点半起,晚上十二点睡,若是作业多些,则要忙到一两点,一天勉强能睡四五个小时。午休时间别人回宿舍休息,江语乔在教室做题,课间十分钟别人睡得昏天黑地,江语乔花五分钟复习,五分钟预习。
肖艺简直要尖叫:“人类都进化成不用上厕所的模式了吗!怎么进化不带我呢!”
范凡叹气:“你别吵她了。”
然后去帮江语乔打饭、打水、去办公室抱作业。连尹雪凌都知道不能打扰江语乔,她要发脾气,也只和肖艺吵架,勤务检查会提前提醒,还帮她整来几张病假条,让她体育课能在班里做题。
江语乔现如今除了做题,还是做题,她要考好成绩,要考高分,所有人都知道,江语乔是要去医科大的。
李群山也知道的,教室里那些猴,各个心思不在学习上,李群山每每拎人到办公室,都要指着鼻子骂上一通,然而到了江语乔这儿,他却只是劝她多休息,少熬夜,黑眼圈都掉到脸蛋子上了,再不睡觉,就要掉到下巴上了。
他故意打趣,江语乔却没什么回应,短短一两个月,江语乔迅速消瘦下来,脸上的婴儿肥退却,神色冷漠又呆滞,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做不完的题。
李群山的话,江语乔听不进去,敷衍两声转身回班,她现如今,不在教室就在办公室,问完题立刻回教室整理,绝不耽误一分钟的时间。
向苒和她擦肩而过,江语乔低着头,像是忽然矮了一些,也瘦了一些,脸色看起来苍白得不健康,让人看一眼就觉得累。
老师看见向苒,指了指一旁的卷子,卷子一份八张,一共六份,向苒细细整理好,一叠一叠压实,拿起来,竖着磕两下,再横着磕两下,拖延着时间,耳朵朝李群山这边竖起来。
李群山还在说江语乔。
“是个好孩子,有志气,也上进,但再这么学,早晚得学傻了,真没法子。”
“唉,那癌症,怎么治,做手术了都能复发,都到这份上了,就算考上了,老人家能等几年?再说考上了,这病就能治好吗?”
“治不好的,但这话咱不能说,这孩子就靠这口气吊着呢,这是她的命根子。”
李群山翻出成绩单一项一项指给老师们看:“医科大,多难考,历来又几个能上医科大的,她虽说成绩不差,但也就是个中上游,她得考到班里前五,不对,前三,得到前三,才有那么点希望,难啊。”
向苒心不在焉,数过的卷子放错了位置,全都乱了套,她的心也乱得很,想的念的,全是江语乔。
秋意深浓,五谷丰登,天朗气清的季节里,江语乔沉默着枯萎了下去,她话变少了,也不爱笑了,向苒每次见到她,都觉得她更瘦了些。
变化最明显的是她的走路姿势,往常江语乔走路,总仰着头,步子轻快,东边打个招呼,西面说个俏皮话,和伙伴们拉拉扯扯,没个安静。现如今她手不离书,走路也低着头,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步伐飞快,向苒要一溜小跑才能跟上。
有时候一溜小跑也跟不上。
向苒忽然发现,三班和四班只有一墙之隔,却离得那样远。
大课间时,两个班队伍站在对角线上,体育课也不在相同的时间段,江语乔甚至很少去食堂,偶尔出现,也是塞完饭就走,短短五分钟,或许是六分钟,吃那么快,不知道胃会不会不舒服。
唯一安静的相处时光,只剩下最早班的公交车。
向苒坐在最后,江语乔坐在前排,太早了,早班车上只有零星几个人,有时候只有她们两个。
这天是霜降,秋日即将结束,气温骤降的日子,江语乔坐在前排背书,手里的卷子忽然散落一地,向苒坐在后排远远看着,见她撑着头靠在车窗上,像是睡着了。
向苒走上前,捡起试卷放回她的膝盖上,江语乔睡得很熟,并没有醒,漏音的耳机传来英语听力的声音。
向苒安静看着,想象中伸出手,揉开她的眉头。
她感觉心疼。
江语乔说,越爱人,应该越自由,可向苒每每想起她,只觉得心疼,向苒犹豫片刻,坐到她身边,冬天即将来临,她只想在她身边坐一会儿,一小会儿就好。
昨晚下了雨,今日万里无云,太阳慢慢升起,爬上高楼,越过高楼爬上马路,又追着公交车爬上车窗,跳动着,落在江语乔身上,江语乔皱了皱眉。
向苒抬起手,帮她遮住光亮。
她的手挡在她的眼睛前,稍稍靠近,必能触到她的睫毛。
但向苒只是看着她。
她太累了。
此时此刻,向苒什么都不想做,她只希望,太阳可以慢点升上来,慢一点点就好了。
第60章2018-2015(5)
醒来前的全部感受,是疼。
起初是胃,似乎是吃坏了东西,胃里翻江倒海,隐隐作痛;而后是腰,靠近尾椎骨的左侧肌肉酸胀得厉害,再之后是腿,网上说是长个儿缺钙,可日日把牛奶当水喝,抽筋的症状依旧没有好转,疼痛随着光亮迅速蔓延,江语乔的太阳穴剧烈跳动,她头痛欲裂,挣扎着翻身,某个瞬间像是从高处坠落下来。
而后猛然惊醒,心跳飞快。
凌晨五点,闹钟并没有响,是她做噩梦了。
湘中医科大,不是上下嘴皮一碰就能考出来的,真的到了需要自己逆天改命的时刻,才知道那些鸡汤究竟掺杂了多少水分。江语乔的基础知识不差,但也不拔尖,遇到需要融会贯通的难题,总是差那么一步,分数么,也就总差那么一步。
为了节省时间,她很少喝水,保温杯里的水从早放到晚,回到家还剩下小半瓶,课间十分钟,不是在整理错题就是在做新题,自习课长在办公室查漏补缺,周末再上两节一对一的私教课。
老师们都是蒋琬托关系找来的,每一个都和蒋琬说,这孩子能行,踏实、上进、但是虽说高三紧张,那也得松口气,学归学,休息归休息,身体要紧。
这些换汤不换药的话,江语乔是不听的,她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家里没人敢和她说话,平日絮叨起来没完的蒋琬也放低了音量,见江语乔脸色不好,蒋琬不知道从哪儿整来些神医方子,日日在厨房熬十全大补汤,喝得江语乔鼻血止不住,弄脏了好几本练习册。
精神上的紧绷带来夜晚的严重困倦,每天上了床,江语乔几乎都是昏死过去的,累到极致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有。她开始爱做梦,又记不清究竟梦到些什么,梦魇会在她睁眼那一刻悄然退去,只剩下满头的冷汗和浸湿的枕巾。
前几天醒来时,江语乔格外难受,下床时头重脚轻,脑袋像是灌了铅,怎么晃也晃不清醒,她心一横,放了凉水洗漱,刚出卫生间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原礼来信》 50-60(第18/19页)
忽然一阵恶心,霎时天旋地转,咣当一声撞在了电视柜上。
太早了,家里人还没醒,江语乔在地上跪了十分钟才恍惚着爬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阿尔卑斯。
许是摔得太狠了,几日过去,头上的淤血不消反深,江语乔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下乌青,面颊惨白,嘴唇生了撕不完的死皮,用力咬能咬出血腥味,下巴上总缀着一颗青春痘,好不容易下去了,又有一颗新的冒出来。
一晃,她也成了高三生,状态神色,都像是当年的江晴。
江语乔按了按下巴上的痘,痘痘是硬的,轻轻一碰传来明显的疼,当年她还给江晴买过药,在药店里煞有介事地问:“夫西地酸乳膏有没有?”
她怎么会知道夫西地酸乳膏呢?那样笃定和确信,似乎是从另一个江语乔口中说出来的。或许是书上看到的?江语乔不记得了。
洗漱完,她回到房间换下睡衣,推开窗帘让光照进来,墙上的挂表又转了一圈,今天也开始倒计时,周文红听见动静,披了件衣服来看:“今儿怎么这么早。”
江语乔谎称:“学校有事,要早点去。”
“行,那我去给你做饭,疙瘩汤行不,西红柿鸡蛋的。”
周文红虽然病了,但精神还好,别的她都依着江语乔,唯独江语乔让她多睡些,她不听,执意每天起来准备早饭,周文红说,年纪大了,觉少,本就睡不多。
江语乔看了看时间,翻出单词本坐在客厅默背,周文红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你们学校也是,这六点五十到校都够早的了,哪有让高三生改到六点十分的,每天就睡那么一会儿,身体哪受得了,看你这小脸熬的,都没肉了。”
江语乔没回,背完一页翻到下一页,约莫过了七八分钟,周文红喊她:“吃饭了。”
疙瘩汤新鲜出炉,冒着热气,有些烫,江语乔慢慢吹,小口抿,晨起不适的胃稍稍舒服了些,她喝完一碗,周文红又端来一碗红豆粥,粥是提前熬好的,粘稠浓厚,放了枸杞红枣红糖,都是补气血的东西。
江语乔早起吃不下甜的,勉强喝了几口,胃又开始难受,周文红看出她不想喝,找出个一次性的小碗,装了杯粥放到江语乔书包里,让她带到学校去。
今年冷空气来的格外早,还未立冬,已下过一场雪,江语乔出门急,到了楼下才发现忘带围巾,只好把脸埋进领口,加快脚步朝着公交站跑去,凌晨五点,零下九度的低温中,她的鼻尖耳朵被冻得红红的。
太早了,车上只有一位乘客,是向苒。
江语乔远远看过去,见她似乎睡着了,头低垂着靠在书包上,车上不舒服,向苒微微皱起眉头,清晨的光亮落在她的头顶,是温柔的乳白色。
许是高三压力太大,向苒也开始早起,江语乔每天上车都能看见她,有时向苒在看窗外,更多的时候则是在睡觉,脑袋埋在书包里、领口里、围巾里,头发晃动着,迷迷糊糊的。
江语乔看了一会儿,坐下来,带上耳机开始听英语听力,第一题照旧是猜地点,一男一女声音夸张地进行着慢速对话,江语乔揉了揉眉心,路上跑太快了,头又在作痛。
下了车,路上只有她们两个,向苒远远跟在她身后,安安静静,始终隔着一段距离,到了校门前,江语乔敲敲门卫的窗,大爷隔着玻璃点她的脑门,开门放她进来,探出半个身子唠叨:“又这么早来,吃饭了吗?”
“吃了。”江语乔点头,想了想,把包里的红枣粥拿给大爷,“还给您带了一份。”
江语乔近来胃口很差,奶奶往她包里塞东西,她不拦着,到了学校通通拿给大爷。
“给我干嘛,那学校食堂都管饭。”
大爷照旧摆手,又照旧架不住江语乔执拗,只好收下。
江语乔走后,不过几分钟,向苒又来敲窗,大爷愁得很:“一个两个的,都不说多睡会儿,等你们到我这把年记,想睡都睡不着了。”
向苒笑笑,不说话,大爷又说:“没买着饭吧,那家儿子结婚,这两天不开门。”
太早了,向苒不许沈柳起床,每天早上都会去校门口的小超市买面包,今天店里锁着门,向苒正觉得奇怪,大爷说完,推开另一侧的窗,递来一杯热乎的红枣粥。
“饿肚子不行,饿肚子哪有力气做作业,拿回去,把粥喝了。”
他不由分说地塞给向苒,又不由分说地合上窗,唠叨的声音隔着窗子传出来:“学吧,一个考第一,一个考第二。”
语调气冲冲的。
这样气冲冲的话,大爷常会念叨,上次他还问过向苒,你这天天追着人家来学校,怎么,争第一啊?
向苒装傻,眨着眼睛看他,听不懂。
大爷阅学生无数,一双眼睛明察秋毫,上下眼皮一眯,不看向苒的无辜,道:“那不然你跟人家较什么劲?”
向苒不语。
她当然知道自己对江语乔的想法。
她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早班车。
向苒抱着红枣粥上楼,到第二层,左拐,贴着墙根往前走约莫七十步,就能看见三班教室后门,再走十步,就能看见江语乔,这时是每天早上六点十五分,江语乔撑着头出现,撑着头消失,从前到后,一共四秒。
若是向苒故意放慢脚步,便是五秒。
她陪她度过一整个十月,这一年里秋意最浓的日子,而后气象局播报,立冬将于下周来临,随之到来的还有冷空气和第一波强降温,城市即将落雪,这是她们在原礼的最后一个冬天了。
随之到来的,还有最后一场模拟考,江语乔睡觉的时间越来越晚,需要整理的错题越来越多,周末安排的补习班从早连到晚,她累坏了,骑车时心不在焉,好端端地撞到了树上,左手手腕挫伤,被拉到医院缠了两圈绷带。
蒋琬吓得心惊肉跳,江语乔却不当回事,淡淡地说:“没事,伤得不是右手,不碍事。”
她可以不当回事,肖艺却不能由着她胡闹,绷带一摆,江语乔立刻变成特级保护动物,肖艺全程严加看护,这也不许她碰,那也不许她动,上厕所都要屁颠屁颠跟着,江语乔无言以对:“我就是扭伤了手,又不是摔傻了头,你跟着我干嘛,我又不用人帮忙脱裤子。”
肖艺头一扬,不听,江语乔只好求助范凡:“你劝劝啊。”
范凡现如今和肖艺穿一条裤子,也不听,抓起她的水杯去接水。
模拟考试按成绩分考场,江语乔排在前一百,按照规矩得把桌子搬到大厅,肖艺不许她动,忙前忙后帮忙拖桌子,范凡趁机抓走江语乔的书包:“咱俩考场挨得近,我送你过去。”
江语乔无奈:“你俩要不要这么夸张。”
“当然要,你记不记得初中的时候,你把我摔了那次,我一整个寒假都没写作业,爽死了,你真是不走运,居然没摔在右手上。”
肖艺扯着嗓子嚷嚷,被路过的值班老师瞪了一眼,立刻鹌鹑似的缩下脖子。
范凡也瞪她,轻飘飘的:“呸呸呸,这时候摔了可不行,快说呸呸呸。”
“哦对。”肖艺朝向江语乔,“呸呸呸呸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原礼来信》 50-60(第19/19页)
呸。”
一连说了五个呸,吐了江语乔一脸口水。
江语乔佯装要打她,肖艺张牙舞爪地做鬼脸,范凡拦在中间,这边训两句,那边劝两句,还是老样子,向苒拖着桌子跟在近处,主任朝着这边吹哨:“抓紧时间别磨蹭!你们几个!干嘛呢!”
江语乔被哨声吓一跳,扭头看过来,对上向苒的眼睛。
慌乱的楼道里,她们隔着人群相望,四秒、五秒、而后是六秒,江语乔朝她轻轻点了下头,忽然,有人把试卷从窗口扔了出去,纷纷扬扬的,像是落雪。
哨声长鸣,肖艺看热闹不嫌事大,摇头晃脑地哼哼着:“造反喽——”
人群骚动,学生们热闹了片刻,而后很快沉寂下来,预备铃响后,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距离考试还有二十分钟复习时间,巡查老师在楼道里乱转,偶尔突然从后门飘进教室,脚步轻轻,像是幽灵,楼道里时不时传来训斥:“都几点了,晃悠啥呢?书看完了?题都会了?”
江语乔撑着头看书,脑袋垂得很低,几乎要扎到卷子里面去,她的马尾辫没扎好,发绳太松,头发松垮地垂在肩头,时不时有一两根滑落下来,她左手不方便,只好用右手去整理,笔尖顺着额头滑动,将头发整理到脑后。
怎么会撞到树上呢,可能是太累了吧,还好是冬天,不容易发炎,若是夏天裹石膏,出了汗,怕是要更难受,等等,伤筋动骨一百天,一百天后是什么时候哦,刚到春天,还好
向苒一边背英语作文,一边胡思乱想着这些事情。
然后抬眼,余光看向江语乔。
上午只考一科,中午散场,所有人都忙着去食堂吃饭,不过半分钟,教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江语乔左手低垂,右手慢慢翻着书,试卷夹忽然掉到地上,被过堂风一吹,卷子四散开来,落得到处都是,她去捡,头发又垂下来,一下一下蹭着她的颈侧。
向苒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帮她把松散的马尾解开,耐心理好梳到高处,而后从手腕上取下一只发绳,是蓝色的。
“你还好吗?”
她轻声问。
你还好吗?你的生活,你的心情,刚刚结束的考试,即将品尝的饭菜,摔伤的左手,劳累的右手,低头走过的上学路,深夜的困倦和疲乏,一切的一切,你还好吗?
江语乔看向她。
向苒穿着一身白色的短绒大衣,与此刻柔和的光线融为一体,像是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微凉的午后,她是柔和的,温软的,让人放松的。
你还好吗?一句寻常的问候,应该对应的答案是“我没事”,然而江语乔的神情有片刻松动,她想说,不太好。
她有些累了,但是不能说。
似乎说了,便有了松懈的裂痕。
此时此刻,还不是时候。
她们彼此注视,这一次,是八秒,漫长到片刻有了永恒的迹象,化作一个缱绻温柔的长镜头。
江语乔点头:“我还好。”
这一天,是2015年11月5号。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