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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61章
◎相看。(二合一)◎
沈沉彼时正在白玉桌案旁执笔练字,宝言只见他手起笔落,龙飞凤舞,面前一整张纸都是好看的字,与她的字形成鲜明的对比。
沈沉只嗯了声,并未抬头。
宝言看着那字,想到自己的字,顿时有些赧然。她收回视线,最后道了一声:“那殿下再见。”
说罢,转身从诸云殿中离开。
宝言从诸云殿出来后,径直出了东宫,东宫门口有备好的马车,送她回莫家。平生在马车旁等候,送宝言上车,有些不舍。
“莫姑娘,后会有期。”
宝言踩着脚凳上马车,回头看了眼平生,同他道谢:“多谢这些日子平生你对我的照顾了,再见啦。”
她没说后会有期,因为宝言想,大抵是后会无期了。
日后殿下仍是尊贵的储君,是那天上的月亮,是明珠,而她,仍旧是五品小官家中的小小庶女,或许会嫁一个差不多的夫婿,在与殿下完全不会相交的世界里过好自己的生活。
他们大概不会再相见。
碧月最后送宝言一程,“莫姑娘,再会。”
宝言挥挥手,谢过她的照顾后,让她回去。
而后放下帘栊,在马车里坐好,她身后还有两辆马车,用来装她的行李。其中一大半是殿下给的东西,殿下虽然有时候嘴巴很坏,脾气也坏,但还是很大方的。三辆马车缓缓启程,行驶向出宫的方向。
小桃坐在宝言身边,脸色有些沮丧,宝言知道她的心情,说起来,她也很不舍呢。这三个多月的日子,日后回忆起来,大概就像一场梦吧。
马车往前行驶着,宝言打起帘栊,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东宫的方向-
莫伯远最终也没能休了柳氏,因为整个家还需要仰仗柳氏的操持,但莫伯远为了宝言的事,与柳氏之间插了一根刺。莫伯远不愿再与柳氏亲近,便常去其他几位姨娘那里。
又因为莫清珠先前丢人现眼的事,莫伯远恼着白姨娘,因而莫华琪母女二人这几个月风头正盛。在小小的莫家后宅里,也是恩宠大过天。
莫华琪与安姨娘受宠,莫华琪自然得意,便有些翘尾巴。她与莫清珠如今关系破裂,反目成仇,便时常去莫清珠跟前炫耀,冷嘲热讽一番。
莫清珠过年时便已经被解了禁足放出来,可因着门牙的关系,她并不爱出门。从前她顶喜欢出门应酬,有什么约什么宴第一个争着去,如今却不同了。
昨日莫清珠与莫华琪才赴了齐国公府二小姐的赏花宴,莫清珠因着门牙的关系并不敢张嘴说话。莫华琪故意设计,让莫清珠丢了脸面。
她一个花季少女,像人家老太太似的补牙,还是补的门牙,自然引起不少人注意。那些闺女们都围过来看笑话,问起她这牙是怎么回事。
原本倒也没多少人知道莫清珠的门牙是因为去了东宫摔了,她硬着头皮强行解释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莫华琪嗤笑一声,道:“二姐姐怎么敢做不敢当呀?什么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分明是因着四妹妹成了太子殿下的侍妾,你巴巴地跑去巴结,想攀附太子殿下,结果殿下压根不搭理你。你自讨苦吃,这才磕掉了一颗牙。”
莫华琪也不知晓当日在东宫里的真实情况,但既然她与莫清珠不对付,自然要按照最差的情况构想。在莫华琪的构想里,莫清珠恐怕是故意投怀送抱,结果被太子殿下恼怒,命人打的。
虽说都是自家姐妹,这般在外人面前揭短,也是丢莫家的脸面。可莫家姐妹才不管这道理,她们自幼见的都是后宅里的争宠,见识浅薄,只顾着自己利益,顾不上什么莫家不莫家。
听了莫华琪的话,那些闺秀们顿时用扇子遮住脸哄笑一堂,没想到这莫家二姑娘这么没脑子。
“莫二姑娘虽美丽,可我记着莫四姑娘那张脸那可是实打实的祸水,莫二姑娘怎么有勇气的呀?”有人出声嘲讽。
莫清珠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脸色阴沉至极,恶狠狠瞪了眼那个说话嘲讽自己的闺秀,又瞪了眼莫华琪,还在心里将宝言也恨了一遍。
莫华琪见她如此狼狈,不由得意起来。
众人对莫清珠调笑了一番,也没了意思。倒因为方才提起莫四姑娘,众人的话题便转到宝言身上。
“说起那莫良娣,也是厉害,竟然将太子殿下迷得神魂颠倒的。太子殿下身边就她一个女人,宠爱非常,就连南下剿灭青莲教,都带了她去。真令人羡慕。”
“要是她再生下个儿子,日后岂非大富大贵?”
众人不由又羡慕又嫉妒,那可是太子,要真是她能生下个儿子,日后太子继位,她好歹也能是个妃位,等年老了说不定儿子还能封王,跟着儿子享福。
若是想得更大胆一些,说不准日后她的儿子还能做储君。退一万步想,即便她生个女儿,也比她们这些人好。
莫清珠在角落里听着,想起当日宝言的样子,不由得更恨起宝言来。她若是能过得那么好,自己真是不甘心极了。
也有人说风凉话:“太子殿下怎会是沉迷美色的人?恐怕殿下不过是一直新鲜,等新鲜劲过了,指不准会不会将人赶出东宫呢。”
众人觉得这话也有一定道理,虽说听来很薄情,可太子一向是冷心冷情的形象。比起将人赶出东宫,如今这般沉迷美色,才更不符合太子的性格。
当然这话也只是随口一说,谁也没想到,第二日莫宝言当真被赶出了东宫。
宝言回到莫家时,时辰尚早。莫伯远昨夜没本去了安姨娘院子里,不知怎么后来却去了香姨娘那里过夜。香姨娘有个小儿子,比安姨娘和白姨娘都年轻些。
听闻此事,白姨娘当即乐了。这段时日,安姨娘帮着女儿打压她们,白姨娘自然也看不顺眼安姨娘。
听白姨娘说起此事,莫清珠心里也痛快了些。
莫清珠与莫华琪二人去给柳氏请安的时候,因着昨日的仇怨,与这些日子积累的矛盾一并爆发。二人当即呛声,大吵一架,甚至打了起来。
就在二人胜负未分时,宝言的马车停在了莫家门前。
宝言三辆华贵的马车行进巷子里时,惹来不少人的注意,有人认出那是入了宫成了太子良娣的莫家四姑娘。见她如此阵仗回来,还当她是回来省亲,衣锦还乡。
当门口的小厮来通传时,莫清珠与莫华琪二人停下了手,对视一眼,也都以为宝言竟盛宠至此,还能得到恩准回家省亲。
但又想到她这是回家炫耀,都没有好脸色。
莫伯远听说了此事,却十分高兴,他起初虽然为女儿担忧,但后来听闻女儿在太子身边恩宠正浓,渐渐变作一种骄傲。莫伯远整理了一番仪容仪表,前往门口迎接宝言。
柳氏上回虽被宝言在信中骂了一番,可毕竟宝言帮忙救了她的儿子。再加上宝言能在太子跟前说上话,更加不敢怠慢,日后若是她念着自家兄长的好,愿意给自己的儿子某个一官半职的呢?
柳氏与莫伯远都去了,莫清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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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莫华琪自然不得不跟着去迎接,莫祺佑与莫家小儿子也来了。莫祺佑还记着上回宝言的恩情,对宝言心中感激。
就这么着,浩浩荡荡一家子都挤在门口迎接宝言。
宝言被这大阵仗吓了一跳,她挑开帘栊看了眼,心里有些发怵。小桃也跟着心慌:“小姐,老爷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宝言摇了摇头,扶着小桃的手步下马车。
箱子里的街坊邻居见这架势,纷纷向莫伯远表示祝贺。
“莫大人好福气啊,生了个这么好的女儿。”
“是啊是啊,多风光啊。”
嘴脸变得理所当然,仿佛当年得知宝言的生母是添香楼的妓时,冷嘲热讽的不是他们一般。
莫伯远听着他们的奉承,心里飘得很,但面上还是装得无事,只回说:“哪里的话哪里的话。”
宝言在一旁有些尴尬,迈上石阶,福身行礼,唤了声:“父亲母亲安好,诸位姐姐、兄长安好。”
莫伯远端着架子,见女儿如今虽然飞黄腾达,心里还是敬重自己,不由得更为骄傲:“好好,进门吧。”
柳氏亦颔首,说了句:“外头风大,进去说话吧。”
一大家子便都跟在宝言后头进了门。
莫清珠垮着脸躲在后面,她一向最瞧不起宝言,见不得她的风光。她一想到宝言这是回来炫耀,便恨得牙痒痒。
莫华琪其实对宝言的态度还好,她从前是因与莫清珠关系好,被莫清珠挑唆,便嘲讽宝言。如今她与莫清珠闹翻,自然觉得宝言成了自己的朋友而非敌人。莫华琪便上前一步,挽住了宝言胳膊,态度亲昵。
“四妹妹,听说你跟着太子殿下南下,你快说说,南淮是什么样子的?漂亮么?那青莲教是不是穷凶极恶?”
宝言对莫华琪的示好很不习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回答她的话:“南淮很漂亮……”
一行人就这么进了堂屋,莫伯远与柳氏在上首坐下,问起宝言:“不知此番殿下恩准你在家中住几日?”
宝言这才咬着唇,有些不安地说:“父亲,母亲,我……殿下给了我放妾书,从今往后,我与殿下便没有干系了。”
此话一出,满堂皆寂静无声。
莫伯远满眼惊讶,不可置信看着宝言:“你方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震惊之下,还隐隐有几分愤怒。
她居然是下堂妇?方才在门外听的那些恭维,此刻简直像一个个巴掌拍在脸上,莫伯远脸上有些挂不住。
柳氏也十分惊讶,按理说宝言竟能说动殿下,应当挺受宠的,怎么会……?那她儿子日后的前程可怎么办?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宝言被莫伯远的话吓到了,嗫嚅着重复了一遍:“我……我与殿下日后便没有任何干系了。”
莫伯远轻哼了声,语气带了些质问:“为何?莫非你做了什么错事,惹怒了殿下?”
宝言摇头:“没有……”
她与殿下本就不是那种关系,可她解释不清楚。
莫伯远怒过之后,才怜惜起女儿来,哀叹一声:“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你且安心在家中住下吧,其他的事,日后再说。”
“多谢父亲。”
莫伯远心情不佳,出了门去。
宝言没了利用价值,柳氏敷衍了两句,也走了。其他人自然也顿时如鸟兽散,乌泱泱都走了。
只剩下莫清珠与莫华琪,还有莫祺佑三人。
莫祺佑不是负恩忘义的人,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的,宝言,你别难过。”
宝言笑了笑:“无妨,大哥,我不难过。”
莫祺佑当她在强颜欢笑,又劝慰了几句,才离开。
莫清珠是特意留下来看热闹的,从最开始恨得牙痒痒,到方才她差点笑出声来。等到人都走了,莫清珠嘲弄道:“四妹妹当日不是很得意么?可有想到如今的狼狈?”
宝言从前被她冷嘲热讽惯了,原是不当回事的,不过大抵在殿下身边待久了,倒许久没听过她的冷嘲热讽,一时还有些不高兴。她想到殿下曾经教说过的,让她不要太软弱,人善被人欺。
她眸光落在莫清珠门牙上,还嘴道:“二姐姐的门牙可好了?”
她微扬着下巴,眼神有些倔强,配上她这张脸,倒有几分震慑人的意味。
莫清珠愣了愣,随即变脸,扬手意欲打人:“你还敢说?”
被莫华琪拦下:“你干什么?你又想被禁足了是不是?”
莫清珠恨恨瞪了眼莫华琪,扭着腰走了。莫华琪切了声,对宝言说:“四妹妹,你没事吧?她那副死样子。”
宝言将手抽出来,有些不习惯,“谢谢三姐姐。”
莫华琪道:“从前的事,都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不过如今,我发现了,莫清珠才是那个最讨人厌的人。我现在和你可是同一战线的,你别担心。”
宝言被莫华琪挽住胳膊,回她从前的院子,“谢谢三姐姐。”
莫华琪不以为意:“不用谢,小事儿。对了,虽说你被休了,但你也别难过,真的。”
宝言扯了扯嘴角:“我不难过,真的。”
莫华琪也当她是故作坚强,拍了拍她的手,一脸的语重心长。
宝言懒得解释,只打算将她的行李从马车上搬下来。方才还围着她转的那堆人这会儿都见风使舵,一个也见不着,只剩下小桃一个人。她院子里那些人在她进宫之后,便都被拨去了别的地方伺候,这会儿也没安排别的人来。
她看了眼那一堆行李,只好与小桃二人亲自去搬。那些箱子沉得很,她们两个女子压根抱不动,莫华琪看了眼,也叫了丫鬟过来帮她。
四五个人,好说歹说终于将一个箱子从马车上卸下来,移进了宝言的春雨阁。满满两马车的东西都搬完之后,几个人都累得东倒西歪,瘫在椅子上直喘气。
宝言擦了擦汗,给莫华琪倒了杯茶:“多谢三姐姐,三姐姐喝茶。”
莫华琪累得手都抬不起来,颤抖着接过茶杯,猛地一口饮尽,这才气喘吁吁发问:“四妹妹,你这箱子怎么这么沉?都是什么呀?”
宝言看了眼那几个大箱子说:“都是些殿下赏赐的东西。”
莫华琪啊了声,也没当回事。
宝言却想了想,莫华琪当真帮了她,她得谢谢三姐姐才好。
莫华琪便见宝言当着自己的面打开了其中一个大箱子,一大堆的金银珠宝顿时闪到莫华琪,她嘴巴张得大大的,艰难地惊叹了声。
“这……这么多……”莫华琪吞咽一声。
宝言大方道:“三姐姐喜欢什么,挑一件吧,就当是我的谢礼好了。”
莫华琪从椅子上扑下来,几乎跪倒在地,眼睛逡巡来逡巡去,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她抓起一条珍珠项链,往自己脖子上比了比,又看见一支玫瑰金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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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花缭乱,一时难以抉择。
最终莫华琪挑中了那条粉色珍珠项链,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好东西,自然迫不及待戴上脖子。
“谢谢四妹妹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送走莫华琪后,宝言与小桃二人将春雨阁简单收拾了一番,而后沐浴过后,便躺下休息。
她仰面躺在小小的床帐里,看着青色的幔帐微微浮动,叹了声。
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但这才是本该属于她的生活。
宝言翻了个身,蜷缩着身体,明天就习惯啦。
夜里宝言一个人睡,亦有些不习惯,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宝言在夜色里幽幽地叹了声,这声叹息落在地上,融入如水的月色里,顺着流淌进那座东宫。
沈沉叹息一声,睁开眼,瞥见窗下月色如积水空明。窗棂如同水中藻荇,于他心里轻摆。
分明这一路上,他都未曾与宝言同榻而眠,按说也早该回归到自己从前的习惯。可或许是因她今日离开了东宫,沈沉总觉得周遭空了一块似的。
这种难言的莫名的情绪将他包围,难以找到一个答案。
可那毒分明早已经解了。
为何?为何?
沈沉心浮气躁,披了衣服起身,前去桌案边练字。他并未惊动任何人,平静地研磨墨汁,提笔蘸取墨汁,借着晨起时未写完的字写。
那幅字从宝言离开时便在写,沈沉将它写完。脑子里却不由自主记起一些不合时宜的记忆,关于写字,有两次。
她的字写得不好看,难以想象一个姑娘家的字竟然写成那样,更难以想象她的字与她的脸。但在他手把手握着她的手写字时,她也是能写出几个好看的字来的。
沈沉越想越烦,落笔时竟写错了字。
一个字毁了一整幅,它愈发烦躁,搁下纸笔,不再写下去-
程玉并未回丹阳侯府,而是去了丹阳侯夫人的母家吴家。
吴静得知儿子立了大功归来升了官,很是高兴,拉着儿子仔细检查了一番,最后眼眶发红道:“小玉变黑了点,变瘦了点。”
程玉看着母亲,她才是真的瘦了许多。程玉并未提及任何关于自己父亲的事,也没问吴静如何打算,只笑着陪她用饭。
尾声,是吴静说:“小玉,阿娘打算同你爹和离,你有意见么?”
程玉愣了愣,而后笑着摇头:“儿子支持母亲的决定。”
吴静点了点头,又哭了。
她也很想说服自己,那个错误已经是很多年前发生的了,后来他也并未再犯过。更何况,他比起其他三妻四妾的男人来说,已经很好。或许,她应该知足。
但是吴静无法说服自己。
正因为从前的美好太美好了,更衬得现在的那根针扎人多疼-
第二日,沈沉召太医前来。
“你确定毒已经完全解了?”他神色严肃,太医被问得有些惶恐。
“臣以性命担保,殿□□内的确没有任何毒素残留。”
沈沉眉目微垂,若有所思。
“那孤为何仍夜不安眠?你且再看看,有什么法子能根治孤的失眠之症?”
太医只好给沈沉重新把脉,其实这病他们从前便已经看过,开过不少方子,但不知为何,都不奏效。可既然太子提出要求,他们也不敢不从,只好重新想法子。
安神汤、安神香轮番上阵,毫无效果。
沈沉仍旧睡得不好。
哪怕是针灸,也收效甚微。
太医们战战兢兢,请求责罚。沈沉目光却越过他们,想起那个身上带着栀香的少女。
他想起起初,他曾问程玉,倘若人总是不停地想到另一个人,是为何?
程玉说,那不就是喜欢咯。
是么?-
宝言这几日在莫家过得不算太好,她回来之后,那些风言风语十分喧嚣,与她的身世一起被提及,话语非常难听,几乎将宝言淹没。
宝言听得心里难受,虽然自己明白不是这么回事,但还是难受。不止在莫家,还有外头,也都在议论宝言的事。
因宝言与太子有牵扯,那可是太子啊。当时有多少人艳羡她嫉妒她,如今便有多少人说风凉话。
宝言尽力忽略那些话,她们说的都不是真的,她也不必放在心上。
皇后娘娘给她安排的那些郎君的相看倒是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宝言除了出门相看,并不常出门。
这几日,她已经相看过一位郎君。
一位是四品官员之子,相貌才华都好,就是似乎有些介意宝言曾做过旁人的侍妾。纵然他多次言明自己不介意,但宝言还是从他的一些言辞里感觉到了他的介意。
今日她要去相看第二位,是一位五品小官之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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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62章
◎“你若嫁给孤,便是大昭的太子妃。”(二合一)◎
相看的地点定在城西的杏花楼,莫家家中只一辆马车,莫伯远去官署上值时用了,宝言便只好步行前往杏花楼,带了小桃一道。
步行从前便是宝言的日常,不过大抵是在东宫这些日子给她养刁了,才走了一段路,宝言便觉得气喘吁吁,腿有些累。都说富贵养人,果真如此。
春日已近尾声,走得久了,还有些出汗。宝言拿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继续走。
今日这位公子姓郑,排行家中老二,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宝言在出门前,已经将郑公子的小册子仔细看过。
至杏花楼时,郑公子已经到了。
宝言略有些气喘,捂着心口缓了缓,这才对郑公子说抱歉:“我来迟了。”
美人香汗淋漓,胸口起伏,娇艳如玫瑰的一张脸粲然夺目,令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
郑公子愣了愣神,被宝言的美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道:“不……不,是我来早了,莫四小姐。”
“您请坐。”郑公子似乎有些慌乱,起身时袖子绊倒了桌上的茶盏,温茶弄湿了他的衣袖,有些狼狈。
宝言往后退开一步,见郑公子脸色绯红,十分羞窘:“不、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四小姐。”
郑公子手忙脚乱,将被碰倒的杯子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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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慌忙将桌子擦干净,而后请宝言入座。宝言坐下,郑公子却始终低着头,说话也有些结巴。
“四、四小姐,我、我也不知你喜欢喝什么茶,便先点了壶碧螺春。你、你不介意吧?”
宝言摇了摇头:“无妨的。”
郑公子:“那、那就好。”
宝言给自己倒了杯茶,浅抿了口,对这位郑公子的初印象还不错。目前来看,除了有些太过害羞,别的都还挺好的。
郑公子紧张得不得了,他得到消息前并不知晓宝言是这样一位美人,难怪太子殿下也为她神魂颠倒。他手心有些出汗,偷偷抬头想看一眼宝言,却与宝言视线撞个正着。
郑公子脸色更红,这下更是红到了脖子根,又迅速低下了头去,握着茶盏不停喝茶。
“四小姐……很漂亮。”郑公子说。
宝言一怔,道谢。
郑公子又红着脸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夸赞一下四小姐。”
他怕四小姐以为自己是有什么别的心思才夸她漂亮。
宝言嗯了声,忽然觉得这位郑公子太过胆怯了。她已经是颇为内向的性子,可这位郑公子见了她话更少,甚至都不敢看她。
两个内向性子的人倘若过日子,应当会很闷吧?
宝言托住下巴,忽地想。
随即她又觉得自己太过挑剔了,她要家世没有家世,要才情也没有才情,怎的还挑剔起旁人来了?难道她的本意不是只要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好么?
她收起自己的念头,努力和郑公子搭话:“听闻郑公子的字写得很好。”
郑公子红着脸抬头,有些惊喜地看着宝言:“四小姐想看我写字么?”
宝言再次怔住,她只是想找一个话题,让两个人不要这样尴尬地沉默着,并不是想看他写字。但拒绝的话才至喉口,郑公子已经兴奋地站了起来,叫来小二要纸笔,预备大显身手。
见他如此激动,宝言只好将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小二很快送来纸笔,郑公子当即将纸铺展开,将袖子撸起来,当即在纸上写下了一首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郑公子念出来,看向宝言又有些不好意思:“方才见到四小姐,我脑子里便冒出了这首诗。四小姐美得就像神女,不像凡人。”
宝言看着纸上的诗,却想到了沈沉。
殿下曾对她念过这句诗,原来是这个意思呀,原来殿下是夸她漂亮。可惜她当时都听不明白。
倏地想到沈沉,宝言被自己的念头惊到。
郑公子从小便开始练习字画,他对自己的字一向是很满意的,认为很拿得出手。这会儿在仰慕的女子面前,不免有些自得。
便问:“四小姐觉得我的字写得可还好?”
宝言回神,含笑道:“好呀。”
她看向那纸上的几行字,让她说她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知道是好看的。只不过……似乎没有殿下写得好……
宝言在心里冒出这念头,但是没说出来。
殿下那是谁呀,金尊玉贵,与他们根本这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何须与他比较呢?
得到了宝言的赞赏,郑公子越发兴奋。他摸了摸后脑勺,越发有激情,提笔又写了不少诗。
宝言又不懂这些,只能一个劲夸好看,写得好。
不知不觉时间便过去快半个时辰,郑公子洋洋洒洒写了好多张纸,宝言看得有些累了,却不好意思说。好在郑公子终于意识到自己什么,赶紧放下笔,让宝言坐了下来。
“我、我这个人不太会与女子相处,四小姐若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宝言笑了笑:“没事的,郑公子。”
这会儿外头阳光正好,杏花楼不远处便是河岸,郑公子懊恼自己方才只顾着展示自己的才华,都忘了宝言的感受。他看了眼窗外,主动提议道:“四小姐,不如咱们去河岸边散散步?”
宝言笑着点头,与郑公子离开了杏花楼。郑公子付了茶钱,带宝言去河岸边散步。
宝言跟在郑公子身后,微风吹拂,二人都没说话。郑公子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能说些什么。
“不知四小姐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
宝言垂眸,看见河面上波光粼粼,微风吹起阵阵涟漪,“我没什么喜欢做的,一定要说的话,喜欢做菜。”
郑公子点了点头:“那四小姐一定会是位贤惠的妻子。”
宝言笑了笑,没有否认。虽然她认为自己和贤惠大抵沾不上关系,她脑子笨,性子也软弱。
又沉默下来。
郑公子有些着急,想找些话题:“四小姐……四小姐,你看,那柳树多美呀。”
宝言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虽然她没看出来柳树有多美,但还是应和着:“是的。”
再次沉默下来。
接下来的这半个时辰里,他们二人便是这样度过,郑公子或者宝言时不时找一个话题,二人聊上两句,便匆匆结束,陷入沉默。
到了分别的时候,郑公子懊恼极了,他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真是糟透了,恐怕讨不到四小姐欢心。
没料到,宝言竟会说:“多谢郑公子,不知后日,郑公子有没有空去城郊踏青?”
郑公子眼中尽是欣喜,连连点头:“当然有空!”
“那咱们后日早晨,在西城门会和吧。”宝言莞尔说道。
郑公子重重点头:“好!”
就这么,宝言与郑公子结束了今日的相看。回去的路上,小桃问她:“小姐,你觉得郑公子怎么样?”
宝言说:“挺好的呀,你不觉得么?”
小桃叹气:“是还不错吧,只不过……太闷了些。”
宝言只是微笑,闷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人好就行了。或许闷也有闷的好处,毕竟与人都说不出几句话,便不会像她爹似的,见了谁都喜欢。
宝言和小桃打算回莫家,中途路过一家糕点铺子,便进去买了个糕点。出来时,没想到会遇见周至行。
周至行远远地认出了宝言,这才叫停了马车。
“莫姑娘。”周至行从马车上下来,与宝言打招呼。
“周公子。”宝言有些惊喜。
她听闻周公子升了官,如今可以留在京城里大展抱负了,她很为周至行高兴。
周至行亦有些惊喜,他对宝言一直很有好感,起先碍于她是太子良娣,不能言说。前些日子听说她从东宫离开了,如今是自由身,他原本还在观望。这些日子听说她在相看郎君,他这才激动起来。
周至行道:“听说你从东宫离开了,你……别太伤心难过。或许这只是一桩小插曲,你的人生还有更精彩的故事在后面。”
似乎人人都认为她从东宫离开应当伤心难过,她已经懒得解释了,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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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着点了点头。
周至行看了眼她手上的糕点,又寒暄道:“原来你也喜欢吃这家糕点,我也很喜欢。”
宝言听见他说起吃,眼里有了些光彩:“这家糕点可好吃了,虽说名气没那么大,但我觉得比有名的那家更好吃。一定是他们都不识货。”
她语气有些可爱,周至行忍不住跟着笑:“对,说得好,一定是他们不识货。”
宝言嘿嘿笑,将手中的糕点分一包给周至行。如今她可是有很多钱的人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紧巴巴的,买糕点都能一次买四包!
“这是他们家今日新出的糕点,我刚尝了口,可好吃了,你尝尝。”
周至行接过糕点,当即咬了一口:“嗯,很好吃。多谢你。”
他又问:“宝言,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宝言点头,趁热又咬了口糕点,“当然可以呀。”
周至行道:“你可是要回家?我送你一程吧。”
宝言看了眼他的马车,有些犹豫,周至行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已经打起帘子:“走吧。”
宝言只好道了声谢,上了马车。她与周至行分别坐在两边,低头吃糕点。
周至行看着她低头吃东西的样子,只觉得分外可爱,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意识到周至行在看自己,宝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擦了擦嘴角残渣:“抱歉,我是不是太贪吃了。”
周至行摇头:“没有。莫姑娘,你……很可爱。”
倒是很少有人夸她可爱,一般都是说她好看,且带着一些下流的意味。她有些意外。
马车很快驶进莫家附近的巷子,周至行清了清嗓子,开口:“莫姑娘,那家糕点铺子其实很好吃,但名气却不怎么大,是因为大家不识货。你……也一样。”
宝言睁大眼睛,完全惊住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也一样?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宝言眼神震颤,不可置信看向周至行。
周至行继续说下去:“莫姑娘,我想求娶你。我不介意你的身世,你的曾经,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很可爱,很善良。我想娶你为妻,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宝言完全呆滞住了,她从没有想过周至行会想求娶她,她甚至要以为这是她听错了。
“周公子……谢谢你……但是这太令我惊讶了,我……我……”她有些语无伦次。
周至行也不逼迫她现在就给出答案:“你可以认真考虑,我愿意给你考虑的时间。七日够么?七日之后你再给我答复。”
宝言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家,脑袋里一片空白,混混沌沌的。
直到小桃第三次叫她,她才恍然回神。
“小姐!你丢了魂啦?”
“怎么了小桃?”
小桃说:“你从刚才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很吓人啊。你怎么了?”
宝言趴下去,叹气,她还被周至行的话惊讶着。周公子当然是很好的人,甚至比郑公子更好些,嫁给周公子一定是不错的选择。
但是这太突然了,叫她一时难以消化。
“我没事啦,你别担心。”
才说完,门口便有动静吵嚷。
下一瞬,便听见莫清珠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四妹妹,都是自家姐妹,怎的还不肯见我?”
小桃撇嘴:“她怎么又来了?”
自从知道宝言从东宫离开后,莫清珠时不时便要来闹事,说一些难听的话。小桃从前便看莫清珠不顺眼,如今愈发讨厌她。
莫清珠不请自来,跨进门来,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盛气凌人看向宝言:“听闻四妹妹今日去相看了?啧啧啧,四妹妹还真是,刚从东宫被赶出来,便迫不及待去相看。看来自己也知道丢人。”
“我若是你,我也觉得丢人。还以为自己抱住了大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莫清珠话越说越难听。
“像四妹妹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殿下呢?有今日也不奇怪啊。”
若是换了从前,宝言定然一句话也不回,只低着头装作没听见。但现在她发现自己没那么能忍了,便回嘴了一句:“难道二姐姐便配得上吗?”
莫清珠脸色变了变,当即伸手又要打人,她脾气是越来越暴躁。
宝言偏头避开:“二姐姐怎么打人呢?”
莫清珠冷笑:“打你怎么了?在这家里,我打了你你又能如何?你以为还在东宫?哦对了,你如今也被东宫赶出来了。”
宝言咬了咬唇,知道莫清珠说得对,在莫家她没有靠山,即便莫清珠打了她,闹大了闹到嫡母那里,嫡母也不会帮着她。至于父亲,也帮不上她什么。
莫清珠哼了声:“你怎么不说话了?从前不是很得意吗?你继续得意啊。我告诉你,我还会来的。以后我只要不舒心了,你也别想舒心。”
莫清珠倒也没继续,说完就走了。
宝言叹了声,忽地讨厌起莫家的日子来。可讨厌总要有对比,和莫家的日子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在东宫里那段日子。
她有点想哭,红着眼眶的时候,想到了曾经殿下站在她身后的时候。
殿下说过,她应该勇敢一点,不应该这么软弱可欺。
殿下说得对,如果她一直软弱,就会一直被欺负。
宝言擦了眼泪,去门口跟院子里的婆子说:“你们日后不许放二姐姐进来。”
婆子敷衍应下来,但显然并不当回事,毕竟这位四姑娘脾气一向好,就算她们做错了什么,也不会如何。
宝言想了想,又说:“若是日后你们放了二姐姐进来,我便发落你们。”
说罢,这才进了门。
小桃对宝言这行为很赞赏:“小姐这样才对,小姐以前就是太软弱了,那些丫鬟婆子都骑在你头上。你就应该给她们一点颜色看看。”
但宝言忍不住叹气,她觉得自己的话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与郑公子约定那日,宝言早早地出了门。
郑公子忐忑地等在约定的地方,生怕宝言今日不来,待见到宝言那一瞬,他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四小姐……”
“郑公子。”
今日踏青的人不少,多是有些情意的男男女女约在一起,郑公子与宝言亦很快加入他们。
二人相携并肩的场景远远地落在沈沉眼中。
他想,他们一点也不相配。
那个男人站在她身边,就像粲然的芙蕖与平庸的杂草。
她只有站在自己身边,才最般配。
不远处有人在放纸鸢,是蝴蝶的样式,很漂亮,高高地飞在天上。宝言看得出神。
郑公子看着宝言的眼神,有些脸红,旁边有卖纸鸢的小摊,他买了一个燕子的纸鸢。
“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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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
宝言看着郑公子递来的纸鸢,愣了愣:“谢谢。”
她与郑公子将纸鸢弄好,而后开始放飞。
今日风力适宜,正适合放纸鸢,燕子纸鸢很快便乘风而起,飞得高高的。宝言双眸亮晶晶的,看着纸鸢在天上高飞,忍不住翘起嘴角。
宝言看着纸鸢笑,郑公子看着宝言笑。
唯有远处的沈沉,眸色沉沉,写满了不悦。
他将马车帘栊放下,不再看了。
平生在一旁也看见了,笑着说:“莫姑娘与这位公子聊得还挺开心的。”
沈沉冷眼一刀,平生顿时后背一凉,噤了声。
沈沉拿起茶盏,抿了口茶水,“你不是说,她与孤才是这世上最般配的么?”
平生眨了眨眼:“……这是自然。但是这不是如今莫姑娘与您没有干系了么……”
沈沉道:“谁说没有?”
平生睁大眼睛,看向沈沉。
沈沉放下茶盏,又忍不住将帘栊掀起来,看向方才的地方。
宝言放着纸鸢的线,跑动时不小心摔了一跤,郑公子见她摔跤,忙不迭伸手扶她。二人便拌在一处,郑公子红着脸,宝言也不由红了脸。
“四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郑公子。”
沈沉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瞧见他们摔在一处,还眉目传情地笑。
他忍不住又将帘栊撂下,再次端起了茶盏。却忍不住捏碎了手中的茶盏,茶水打湿了他的衣裳,平生赶紧递帕子,又查看沈沉的手。
这个莫宝言,她的眼光有这么差劲么?
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竟也能将这歪瓜裂枣看上?
“平生,查查这个人,要快。”
平生确定沈沉手上没受伤,这才应声而去。
郑公子就住在京城,要调查他的消息并不难,很快平生便查到了这个郑公子的消息。
“家世一般,人品好像还行,听闻颇有才华。并未娶妻,但家中有个通房。”
沈沉冷哼一声,这人哪点比得上他?-
那纸鸢飞着飞着,忽然便坠落下去,宝言惊呼一声,朝着纸鸢坠落的方向寻去。
郑公子原要跟着来:“我跟你一起去吧四小姐。”
宝言只说:“没事儿,我自己去吧。”
她循着纸鸢坠落的方向找来,很快便瞧见了落在树上的纸鸢。但那棵树有些高,宝言只能看着,并够不着。她试着踮脚跳了跳,仍是够不着。
她正为难,思索着郑公子似乎比她高,要不然让他来帮忙?
忽地头顶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有些熟悉的手,将纸鸢轻松取下来。
宝言怔怔接过纸鸢,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她从没有想过会再见到沈沉,更没想过会是在这样的场合。
殿下怎么会在这里?还这样巧,与她遇见。
宝言回神,后退一步,意欲行礼,却已经退到树干上,被树根绊到,踉跄了下。
沈沉眼疾手快抓住她手腕,没让她跌倒。
“殿下万安,这么巧……”
沈沉并未松开她的手,反而眸色幽深:“不巧,孤是来找你的。”
宝言眨了眨眼,啊了声,又听见沈沉说。
“他爹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且家中还有美貌通房,工于心计。”
宝言脑子笨,没听懂。
殿下这话是在说郑公子么?
可她爹也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与郑公子挺相配的。倒是原来郑公子家中还有个美貌通房,这事儿宝言一点儿不知晓。
她更希望对方只有她一个妻子,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宝言顿时有些失望。
沈沉眼神灼灼,逼近宝言,收紧手中的力道。宝言身后是坚实的树干,身前是沈沉的胸膛,心跳声难免有些慌乱,她紧张起来,与沈沉四目相对。
“但莫宝言,你若嫁给孤,便是大昭的太子妃。你也知晓,孤从来只有你。”
【📢作者有话说】
小沉:我老婆只有我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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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63章
◎“因为孤喜欢你。”(二合一)◎
宝言脑子转得很快,好像有无数的念头从脑袋里面闪过去,但是又都什么都没留下,只有一片混沌。
沈沉的脸近在咫尺,他呼吸时的温热气息喷洒在宝言面颊上,带着些潮湿,犀利的目光更充满了压迫感。
宝言恍然有种身处暴雨之下的错觉,无处可逃,浑身湿透,密密麻麻又沉甸甸的雨珠砸得人头晕眼花。暴雨如注,形成一层雨雾,遮挡住视线,分不清东西南北。
差不多就是那滋味。
殿下在说什么?她听错了吗?
莫不是她今日没睡醒,出现了幻觉?亦或者是她其实现在在做梦。
不,这简直比做梦还荒唐。
她连呼吸都停滞了,直到好一会儿,开始感觉到胸闷,这才猛地深吸了一口气。但是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一点没有缓解。
宝言看着沈沉,连他的脸都渐渐变得模糊。
沈沉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软软地倒下去,他俊美的脸庞略有些慌张,松开宝言的手,将人打横抱起,径直往马车的方向走。
与郑公子迎面撞上。
郑公子见宝言好一会儿没回来,便过来寻人。他目光落在被沈沉抱在怀里的宝言身上,愣了愣,再抬眸时,更愣住了。
郑公子认出了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男子,正是当今太子。
他一时不知发生什么,僵在原地。
沈沉并不与他多废话,抱着人从他身边越过,临走时,眸光犀利而阴鸷地扫了眼他。
郑公子背脊一凉,手脚发软。
平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由得想为自家殿下夸赞两句,诚然,莫姑娘还是同他家殿下最般配了!
沈沉抱宝言上马车,放她在自己腿上,半收手臂将人圈住。他已然找寻到了那个没有找到解答的问题的答案,那些心绪起伏,原来并非因为百日欢,而是因为,他喜欢莫宝言。
因为喜欢她,所以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的东西。
沈沉垂眸,看着那张熟悉的娇靥重新在他眼前。
短短几日不见,她似乎没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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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旧美丽绚烂又夺目,也仍旧那么胆小。
沈沉轻声失笑,他不过向她表明心意,她便能激动得晕了过去。
甚是可爱。
沈沉伸手,在她脸颊轻抚过,熟悉的触感,仿佛勾动一些开关。粗粝的指腹沿着她脸颊一路往下,停在嫣红的唇边。
他微微低下头,吻住那双唇,主动探入那方寸之地,采撷她的津涎。带着微微的甜,沁入心脾。
沈沉不由加深这个吻,呼吸跟着乱起来。他退出她的唇齿之间,却见她仍旧毫无反应,不由有些恼怒。
他希望她快些醒来,给他反应。
宝言醒过来时,已经是一刻钟之后。她扶了扶额角,记起了先前的荒唐事。太可怕了,她做了一个特别离奇的梦,居然梦见太子殿下向她求娶。
她吐出一口气,目光微移,对上沈沉的视线。
宝言吓得几乎要从他身上跳下去,腰身却被沈沉紧紧地桎梏住,不得动弹。
“殿、殿下……”
殿下怎么在这里?不对,更重要的好像是她为什么在殿下怀里?
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那段以为是梦的记忆。
……好像是真的呢。
沈沉将她五光十色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轻笑了声,道:“莫宝言,你现在清醒了么?”
宝言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
她觉得她现在的脑子就是一团浆糊,根本谈不上清醒二字。
沈沉抿唇,眸色幽深,掐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压:“孤不管你清醒与否,总之,现在你得给孤一个回答。”
宝言瘪着嘴,觉得殿下太强势了些。同样是求娶,周大人就一点儿也不强迫她,甚至温柔地说可以让她考虑,可殿下却让她现在就给一个回答。
她都还不是很清醒,再说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在一时半会儿就给出一个回答?
她犹豫不决的表情被沈沉尽收眼底,沈沉有些不高兴:“莫宝言,你这是什么表情?这还需要犹豫吗?”
难道不是应该很高兴地答应么?
嫁给他,她便是太子妃,而他亦说了,他只有她。
这样的条件,她竟然还需要犹豫不决?
宝言怯怯点头。
沈沉不悦道:“除非你脑子坏了。”
宝言摇摇头,小声反驳:“没坏,就是有点笨。殿下您应当清楚的。”
沈沉看着她的神情,想要生气却又有些无奈,“那你说说,你在犹豫什么?”
他可以一条条打消她的顾虑。
“我……”宝言坐在沈沉腿上,忍不住揪着自己衣角问,“殿下方才说,太子妃?”
她爹是个五品小官便也罢了,她还是家中庶女,是家中庶女便也罢了,她姨娘出身更卑贱,是花楼里的妓子。她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太子妃的位子?
沈沉正色颔首:“是,孤愿许你太子妃之位。”
不再是侍妾,也不是侧妃,而是太子妃。
宝言将手指绞得更紧,太子妃,那尊贵的位置,为何殿下会给她?
她不解地抬头,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殿下……为何选中我?”
她很有自知之明,家世背景不行,性情才华不行,倘若沈沉要选太子妃,能排在她前面的有无数个人。
沈沉定定盯着宝言的眸子,抿唇反问:“你认为呢,莫宝言?”
他以为他已经说得很清楚很明白了。
毕竟表明情意这种事,沈沉也是第一回做。
宝言却是当真不清楚不明白,她不敢往那一层答案上想,只好想:“殿下……对我比较熟悉?”
沈沉轻笑了声,显然她的答案并不对。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宝言心跳快起来,想到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答案。
沈沉勾住宝言下巴,强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因为孤喜欢你。”
说罢,沈沉的唇盖在宝言唇上,将那个发生在她晕倒没有知觉时的吻重演了一遍。
宝言被这句短短六个字的话震惊得晕头转向,唇齿被沈沉轻易地入侵,再次被吻得七荤八素。她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又晕起来,赶紧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手指紧紧地抓住了沈沉的衣襟,将他平整的衣襟攥成一团乱。
“为、为什么?”宝言倚着他的胸膛,仍觉得不可置信至极。
殿下竟然会喜欢她么?
在过去那几个月的相处里,压根儿瞧不出一点儿踪迹。
沈沉被她这一问问得愣住,为什么?
他哪里知道为什么,他若是知道,他一定会在这苗头冒芽的时候掐断它,不会任由它发展至今。
沈沉答不出来这个问题,索性反客为主,问宝言:“你的问题都问完了?现在可以答应孤了?”
宝言眨了眨眼,片刻后,却还是摇了摇头。
沈沉:“……”
宝言柔声说:“我……我觉得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沈沉问:“为何?”
他都已经明白说喜欢她了,她竟然还不肯答应。
宝言心中自然有欢喜,试问谁被一个这样优秀的人说喜欢,不会感觉到欢喜呢?但欢喜只有一分,随即而来的是担忧。
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甚至于太过于有自知之明,认为自己能得到的东西并不多。在这些并不多的东西里,显然不包括沈沉的喜欢。
她很担心,担心她的身世若是成为太子妃,会被众人背地里唾弃非议。而在成为太子妃之前,她也担心皇后娘娘与圣上不会同意让她来做大昭的太子妃。
皇后娘娘从前与宝言相处和睦,甚至对宝言表现出了喜欢。但宝言知道,那是因为她乖巧听话懂事,这放在一个侍妾的身份上,很讨喜欢。但皇后娘娘显然从来没有想过,让宝言做太子妃,她甚至问过宝言,倘若选太子妃应当选谁。
而皇帝那边定然也一样,他对自己的儿子寄予厚望,定然希望他娶一个配得上自己儿子的妻子,但宝言显然不符合这种标准。
即便以殿下的性子,或许不会听从皇后与圣上的安排,或许会坚持迎娶她做太子妃。退一步来说,纵然皇后与圣上妥协了,但以宝言的身份永远会是一个令他们不喜的存在。
而宝言若是成了太子妃,能倚仗什么呢?
她能倚仗的,只有殿下的喜欢。
可殿下今日喜欢她,明日呢?
很难说吧。
殿下都答不上来为何会喜欢她,她猜测,或许是因为殿下只接触过她一个女子,殿下与她太过亲近,因而生出了喜欢。可是日后殿下会遇上许多女子,或许殿下就会改变主意。
殿下今日说只有她,可日后殿下若是成了皇帝,又如何对抗悠悠众口?若是殿下对她失去了新鲜感,以宝言的脑子,定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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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里生存得很艰难。
总而言之,她的担忧太多太多了。
她不敢去赌,她一向不敢赌的。
赌是很奢侈的东西,以宝言所拥有的来说,她压根不可能赌得起任何,甚至于赌气,从小到大她都很少做。
所以她不能答应沈沉。
沈沉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他隐忍了这么些日子,终于忍不住来找她表明心意,他原本以为,她一定会欢欣鼓舞地点头。毕竟他自认为很优秀,能给她的生活也很好。
沈沉一生顺风顺水,并没遇到过什么大挫折。他没想到,他这辈子的挫折,竟都在莫宝言身上。
他面色迅速冷下去,眸中的欣喜与兴奋渐渐消失,转而有些不高兴。
“那你要考虑多久?”他盯着宝言,恨不能盯穿她的脑袋瓜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一些什么东西。
宝言听出了他的不高兴,她不敢看沈沉眼睛,低下头去,拨弄着自己的裙角,不可否认她在欣喜之下有那么一点想要答应。但是更多的其实是想要拒绝。
但她说考虑,殿下都这么不高兴,若是她说拒绝,殿下会不会一怒之下……做一些不好的事?
宝言在心中无声叹息,从未想过有这样的苦恼。
“七天可以吗?我脑袋这么笨,考虑久一些也很应当吧。再说了,婚姻大事,也不能草率的嘛。”她尾音拖长了,像撒娇似的。
沈沉虽然不满意,却也没说什么。
“好,七天。七天以后,孤会来找你,等你答复。”
宝言松了口气,其实已经隐隐知道自己七天以后会给什么答复。她从沈沉腿上跳下来,要下马车,临走之前,又回头小心翼翼问了一句:“殿下是问我的回答对不对?”
沈沉点头:“自然。”
宝言说:“那……回答有肯定,也有否定,对不对?”
沈沉脸色阴沉下去,当即有些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拒绝孤?”
宝言看着他激动的反应,赶忙摆手:“我就是问问。那殿下,我先走了。”
她掀起帘栊,又听沈沉说:“不许再跟那个姓郑的来往。”
殿下好霸道,但宝言在得知郑公子家里还有个通房之后,确实已经没了心思。故而她嗯了声,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沈沉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一时间心情复杂。
有被犹豫的挫败与不悦,却也有见到她拥抱她亲吻她的欢喜。
这就是喜欢的力量么?
将一个人变得完全不像他自己。
直到宝言的身影进了莫家大门,再也看不见,沈沉才撂下帘栊。他微低笔尖,在自己怀里嗅见她的味道,淡淡的果香混着奶香,便是少女的香甜。
沈沉忍不住多嗅了嗅,唇角弯起-
沈沉的马车就停在莫家门口,宝言下了马车后,便进了家门。她拍了拍心口,直到微风拂来,她才如梦初醒似的。
但步子仍是虚浮不定的,就这么飘回了春雨阁。
直到好一会儿,她才骤然想起,哎呀,小桃还未回来呢。她轻叹了声,正要出门去寻人,便听见外头有脚步声传来,正是小桃回来了。
小桃是被平生送回来的,埋怨了句:“小姐,你回来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宝言心道自己魂都快丢了,哪里还记得这些?她叹息一声,没说话。
小桃却为遇见平生一时欣喜不已:“怎么就这么巧,平生刚好路过,见我孤独一人,便将我送了回来。小姐,你说平生在,殿下是不是也在?”
小桃兴致勃勃说完,只看见宝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趴在桌上直叹气。
她不由得伸手探了探宝言额头温度,“小姐,你不会吹风吹得生病了吧?”
宝言摇摇头,她不是生病,只是在苦恼。
原本她要苦恼周公子和郑公子怎么抉择,这回变成了苦恼周公子和殿下之间怎么抉择。
真是甜蜜的负担呢。
宝言一直为这事愁眉苦脸,小桃伺候她这么多年,一眼看出她有心事。夜里用过晚膳后,便问起宝言为何愁眉苦脸。
“小姐可以与奴婢说说,奴婢说不定能为小姐分忧。”
宝言想了想,便将周公子与太子都向她求娶的事说了。
小桃听罢,嘴巴张大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似的,久久未能回神。她自幼跟着小姐,从未想过小姐能有今日的机遇。
“若是叫奴婢选,肯定选太子殿下。”
小桃想得简单,当初在东宫的日子过得多舒坦,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比在莫家好多了。
周公子虽然也前途无量,可是再怎么有前途,也不可能比太子殿下更有前途啊。
宝言长叹一声,将桌上的烛灯都叹晃。她将自己的担忧说给小桃听,小桃听了,觉得也有道理。但还是说:“可是小姐,你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一定不行呢?”
她家小姐的性子就是这样,太过软弱了,她知道小姐在害怕什么,也明白如果赌输了,后半辈子或许都过得不好。但是小桃比宝言豁得出去,她觉得有些时候可以大胆地赌一赌。
宝言捧着下巴:“可是我又没有什么太大的梦想,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稳。”
小桃大手一挥,道:“既然如此,那明日咱们去城郊的凌云寺烧香拜佛,听说凌云寺求签很灵验。小姐便去求一卦好了。”
宝言觉得这主意不错,正好年初的时候就想着去烧香拜佛的。
“那好,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翌日,宝言早早便起了,与小桃二人出了府门。从城中到凌云寺有些远,宝言便雇了辆马车。
出门时,正巧遇上莫华琪。莫华琪问她们起这么早是要去哪里,宝言如实回答,要去凌云寺上香。
莫华琪一听,一定要跟着去。
“听闻凌云寺求姻缘可灵验了。”
莫华琪说完,钻上了宝言的马车。宝言还有些不习惯与莫华琪这么要好,不过这些日子莫华琪的确不曾再嘲讽过她,只每每与莫清珠呛起来。
“四妹妹可是也去求姻缘?”莫华琪问,“其实这样才对,没有太子,还有其他好男人的嘛。”
莫华琪从前是对太子有几分奢望的,可看莫清珠灰溜溜地被赶出来,如今又看宝言被无情地赶了出来,已经对太子没有任何期望了。不止太子,她甚至像一夜之间开了窍似的,如今也只想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好郎君。
“以前莫清珠天天跟我说什么我们应该嫁得大富大贵,我还真信。现在想想,真傻了。人家富贵世家又不是傻子,凭什么能看得上我啊?”
莫华琪说者无心,宝言听者却有意。
她想到了沈沉。
马车一路安稳行驶,最后停在凌云寺山脚下。凌云寺在山顶上,上山还得登数百级阶梯。马车只能停在山脚下,这数百级石阶难爬,但来此处上香的贵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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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却不少,因而衍生出了一种生意,可以雇轿子抬上山。
虽说这举动看起来很没诚意,可是那石阶蜿蜒而上,仿佛看不见底似的。没多少人会真的爬上去。
莫华琪下了马车,直奔轿子处。今日不知为何,凌云寺的香火旺盛得很,那雇轿子的地方竟已经空了,只余下最后一顶轿子。
莫华琪拉着宝言奔来:“轿夫,多少钱?”
话音刚落,另有一双纤细的手却先一步将一锭银子放进了轿夫手中。
“走吧。”
莫华琪是个直性子,当即不服气:“你这人,是瞎了吗?看不见我们先来的么?”
那婢女衣着华贵,一脸不屑:“那又如何?我先给了钱,只能怪你们穷酸。”
莫华琪被她的态度膈应到,与她争吵起来:“就你这样子,菩萨才不会保佑你们呢。”
宝言也觉得这婢女有些过分,但奈何嘴笨,也不知道怎么吵架,正想着怎么争辩呢,莫华琪已经骂了十句话出去。
她们的争吵引来了一些人的围观,宝言对这种被围观的场面有些害怕,拉了拉莫华琪的袖子道:“三姐姐,算了吧,咱们再等等。应当很快便有轿子下山了。”
那婢女见宝言如此说,愈发趾高气扬:“就是,你们再等等不就是了。”
婢女说罢,似乎是她家小姐来了,便过去迎接。
“县主,咱们走吧。”
宝言讶然看去,那婢女竟是婉成县主的婢女。
婉成县主在此见到宝言也有些意外,她起初因为被沈沉拒绝伤心难过了好一阵,后来却得知,那个狐媚子竟然被太子殿下赶走了。婉成县主心中当即又燃起了希望,因而今日特意来凌云寺求她与沈沉的姻缘。
她从前在宝言面前失了面子,如今宝言被赶出东宫,她自然有些得意。
“原来是莫姑娘,真抱歉啊。我有些着急,只好请莫姑娘等等了。”
婉成县主嘴上说着抱歉,但神情却并未见一点歉意,反而有几分得意似的。
不止这轿子,就连沈沉,也会是她的。
说罢,婉成县主便上了轿子。轿夫收了银子,哪里管她们谁先来,高高兴兴抬着轿子走了。
莫华琪看着那顶轿子气得冒烟:“什么人呀,真令人生气!也不知道她是求什么,只希望她求什么都不灵验!”
宝言有些恍神,她感觉到了婉成县主对自己的敌意。想了想,很快明白过来为什么。
好在没一会儿,便有两顶轿子下山,宝言与莫华琪上了轿子,约莫半个时辰后,二人到了凌云寺山门前。
二人下了轿子,往里面走。今日香客的确不少,颇为热闹。
莫华琪目的明确,拉着宝言直奔求姻缘的地方。求姻缘处排了长队,莫华琪与宝言二人排在队伍后面,莫华琪伸长脖子张望着前面那些姑娘们的反应。
“你瞧她耷拉着脸,定然求到了不好的卦。”
“你瞧那位姑娘眉开眼笑,定然求到了上上签吧。”
宝言今日也确实为了姻缘来的,被莫华琪说得亦有几分忐忑。她大概知晓,与太子殿下之间没有缘分,却也忍不住有一分奢望,万一佛祖说,她与殿下有缘呢?
【📢作者有话说】
小沉:她居然想拒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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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64章
◎原来坠入爱河是这种感觉。(二合一)◎
她不知道倘若真求得这样好的卦,她会不会就答应殿下,或许也不会。
唉。
宝言想着,不禁落下一声叹息。
与宝言的叹息声一道响起的,是一道熟悉的嗓音:“莫姑娘,真巧啊。你也来求姻缘?”
宝言抬眸望去,正是婉成县主姚婉婉。
东宫对外并未说明这位突然出现的莫良娣是为何突然消失,但众人猜测,是太子殿下厌弃了她,这才将她赶走。姚婉婉自然也这样猜测,她一直觉得太子与那些浅薄的男人不同,不可能只看重皮囊。
姚婉婉认为宝言今日是来求与太子重修旧好,心中有些不屑。她以为她还有机会么?太子都已经把她赶走了,像她这般空有皮囊的女人,不可能再次得到太子的喜欢。
而自己虽被太子拒绝过,可那会儿太子被这狐媚子蒙蔽了双眼,或许才会如此。如今狐媚子走了,想来太子也清醒了,她的机会便又来了。
姚婉婉维持着礼貌的笑容,看向宝言。
宝言猜测姚婉婉今日所求,恐怕是为殿下,想到殿下向她求娶,一时有些尴尬。她扯了扯嘴角,并未回答是与否。
姚婉婉见她笑容勉强,明白她如今被赶出来,见到自己自然尴尬。姚婉婉并未多加追问,柔声道:“其实莫姑娘不必太难过,姻缘之事乃天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虽说殿下是大昭顶顶好的郎君,但莫姑娘亦可以看看旁的,或许更般配呢。”
这话乍一听来是在劝慰宝言别伤心难过,可仔细一听,分明写满了姚婉婉的优越感。她是在说,宝言配不上太子,纵然一时拥有了,如今不还是失去了,叫她别再肖想太子。
宝言是没听明白,还乐呵呵向姚婉婉道谢,她想这位县主虽对自己有些敌意,但倒是个好人。还是莫华琪拉着她咬耳朵,小声告诉她:“你还谢她做什么,你听不出来她这是在骂你么?”
莫华琪自幼跟着安姨娘耳濡目染,自然对这些女人之间的硝烟战火分外敏感。见宝言毫无所知,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宝言听罢莫华琪的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县主是这个意思。
“可县主其实也没说错,我与殿下的确不般配。”纵然知道了姚婉婉的真实意思,宝言也无法反驳。
莫华琪愈发恨铁不成钢:“就算是实话,但是人争一口气啊,宝言。”
宝言只笑了笑,反过来安抚莫华琪的暴躁情绪:“算了三姐姐,别生气。”
她倒是没有这种觉悟,也因此少了许多烦恼。
前面的人又走了两位,宝言赶紧拉着莫华琪往前走。姚婉婉就排在宝言背后,再没了交流,直到求了签。
此处只负责求一支签,至于解签,得去前头的解签处。
很快便轮到宝言与莫华琪,二人跨进宝殿,闭上眼睛,诚心跪在蒲团上,摇动签筒。
很快便有一支签从签筒里掉出来,宝言将签拾起,翻过来一看,是第四签,上上签。
宝言心情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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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高兴的,但又纠结起来。
莫华琪亦求到了一支上签,欣喜不已,差点大声喧哗,又忙不迭捂住自己嘴巴,直到出了宝殿才拉着宝言分享。
她将自己的签给宝言看:“太好了,宝言,是上签。菩萨肯定保佑我嫁个好夫婿。”
“嗯。”宝言点头。
莫华琪抢过宝言的签,上上签,她不解了。
“你这表情,我还以为你求到了下下签呢。上上签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宝言解释:“我没有愁眉苦脸。”
她只是有点纠结。
“好啦,咱们快去前头解签吧。”宝言要拉着莫华琪离开,却被莫华琪叫住。
“等等。”
莫华琪是在等姚婉婉出来,见姚婉婉阴沉着脸,当即噗嗤一声,笑颜如花,还故意拿着宝言的签当着姚婉婉的面大声念道:“上上签耶。”
姚婉婉求到一支下下签,脸色很是难看。当听见宝言求到上上签的时候,更是脸色垮得黑沉沉的。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圆场道:“这种事也未必见得作数。若是一支上上签便能实现心中所想,那全天下便不会有那么多失败的人了。”
莫华琪笑得得意:“是么?可方才还有人说姻缘天定呢。”
莫华琪把姚婉婉气了一通,便拉着宝言去解签。姚婉婉看着宝言背影,恨恨咬牙切齿,她不信一支上上签能扭转什么,难不成太子还能将她接回东宫?
她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下下签,并不甘心,还是去了解签的地方,想问问有没有什么法子改变这运势。
都说这凌云寺的大师很灵验,莫华琪打起精神,聚精会神听着大师的话,将每一句都记下。大师说,莫华琪日后的姻缘大体上是不错的,夫婿应当是个有才学的人,只是恐怕儿女福缘浅薄,且婆媳关系可能相处不好。但也不必担心,她未来的夫君定然会向着她。
莫华琪很满意,婆媳关系算什么,她又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婆婆刁难她就反抗咯。而且大师都说了,夫君会向着自己,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至于儿女缘,她反正也不太喜欢孩子,浅薄就浅薄吧,浅薄又不是没有。
莫华琪之后就轮到宝言,莫华琪兴致勃勃守在一旁。她还真好奇宝言日后的姻缘呢。
不止莫华琪好奇,周遭不少人也好奇。只因宝言生得太过夺人目光,方才一进来便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美得太过突出的人,在哪里都是惹人注目的。
不过那些人的关注并非出于好意,因为宝言的美是与主流相悖的另类,是春色满园里出墙的那枝头红杏。而她们是被教导端庄的那满园春色,自觉站在了宝言的对立面上。仿佛宝言这般长相,已经是勾引她们未来夫婿的狐媚子。
她们不希望听见宝言有好姻缘,因而屏气凝神听着大师的话。
宝言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顿时紧张起来。她看向大师,摊开手,给大师看了手相,又将早早备好的生辰八字一并交给大师。
大师看罢后,摸了摸胡须,竟是没说话,盯着宝言看了好一会儿。这让宝言更为忐忑。
大师终于开口:“女施主,你这姻缘颇有波折,你今生应当会有两段姻缘。不过你不必担心,这两段姻缘都不错。且女施主有大富大贵的命相,想来你第二段姻缘的夫婿应当是为贵人。你们婚后夫妻感情和睦,且子女福缘极佳,大概会生育三个孩子。女施主前半生应当过得略为坎坷,不过女施主不必担心,你的后半生应当过得不错。”
贵人两个字让宝言心突突跳起来,这个贵人,会是殿下么?
殿下自然是贵人,但……
宝言道了谢,又给大师捐了些香油钱,这才跟着莫华琪一道离开。
那些人没听见想听的,看向宝言的目光又羡慕又嫉恨。
姚婉婉亦是其中一个。
贵人?难不成是太子?
不,不可能。太子都把她赶出去了,难不成还会再把她接回去?
姚婉婉心绪不宁地坐下,将自己的签与手相生辰八字一并给大师看过。不等大师开口,姚婉婉先开口询问:“大师,我有一位心仪之人,我想嫁给他。大师可有什么法子,能帮我嫁给他?”
姚婉婉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塞进大师手里,目光哀求:“大师,我真的很喜欢他,我从小就喜欢他了。你一定想想办法。”
大师叹了声,并未收她的东西,劝慰道:“女施主,你执念太过,未必是好事。老衲观你所求,恐怕是不得成。你还是尽早看开些吧。”
姚婉婉才不想放弃,她这辈子只喜欢太子一人。她见大师不想帮自己,便也没听剩下的,起身走了。凌云寺的大师不肯帮她,总还有别的办法。
莫华琪很开心,但宝言不是那么开心。虽然大师说的话很好,可是这却让宝言更忐忑了。
她原本几乎坚定要拒绝沈沉的心,因为大师的话而变得动摇起来。
倘若大师说的那个人就是殿下,那想来她与殿下日后会过得很好,夫妻和睦,还会生三个孩子。想来也能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还会拥有大富大贵。
光是想象一下,都会被美好到。
但是……贵人也不一定就是指殿下呀,万一是指周公子呢,万一日后周公子升官发财,成为大官,也是贵人。
宝言更发愁了,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莫华琪拿胳膊肘撞了撞宝言,问她:“四妹妹你怎么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宝言摇头,牵了牵唇角:“没有,我挺开心的。”
回到城里后,莫华琪心血来潮想去烤鸭铺买只烤鸭,宝言亦贪吃,并未拒绝莫华琪的请求。不过她这会儿没有吃东西的心思,只陪着莫华琪逛。
烤鸭铺旁边有一家零嘴铺,莫华琪的心思又飞到零嘴铺里,宝言笑了笑,让她去了,自己则在路边等着。
她心里还乱糟糟的,春日的暖风拂面,很是舒服,好像将人心都吹静了似的。
宝言眼神随意一瞥,瞥见了街对面有个行乞的老乞丐。
她垂眸,转身进了另一家饭馆,让老板打包了一份饭菜。她拿着饭菜,给那老乞丐送去。老乞丐断了一条腿,身边还跟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一见到宝言,小姑娘清亮的嗓音响起:“这位漂亮的大姐姐,求求你行行好吧。”
宝言听得心里难受,将饭菜给爷孙二人,想了想,又将自己随身带的银子也给了他们,这才转身离开。
骤然得了温热的饭菜与银钱,老乞丐与小姑娘都很高兴,向宝言磕了几个头。
给了他们善意,宝言却还是觉得难过。她好像也不能帮他们太多,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很容易想太多。
宝言扯开嘴角,对春风无声笑了笑。
只是转身的一瞬,撞上了一个人。
“怎么走路的?路这么宽你也能撞到小爷我?”
宝言当即垂下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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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认出了这个嗓音,不敢抬头。
是那位曾看上她,算计她的……梁王世子,沈庆安。
宝言心跳得有些快,希望沈庆安别认出自己,赶紧让自己离开。她本能地害怕沈庆安,因为他太不择手段了,甚至为此牵连到了殿下。
可事与愿违,沈庆安轻笑了声,认出了她。
“莫宝言?”
沈庆安派人盯着莫宝言行踪,得知她的确回了莫家,想来是与太子断了。也是,他那太子堂哥可是个冷漠无情的主儿,怎么会因为跟她睡过几次,就对她留什么情面呢?
沈庆安饶有趣味看着害怕的宝言:“抬起头来。”
宝言心中暗道不好,却不敢违抗,如今她无权无势,得罪不起沈庆安。她缓缓抬头,见礼:“原来是世子,实在对不起。”
沈庆安摆摆手:“无妨,本来本世子挺生气的,但现在不生气了。”
宝言僵硬地笑了笑:“多谢世子海涵,那我先走了。”
沈庆安却拦住了她的脚步:“急什么?你撞到本世子,不得给本世子赔礼道歉?”
沈庆安给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当即做了个请的姿势,要请宝言上马车。宝言哪里敢上他的马车,只得找借口推辞:“我三姐姐还在对面等我,今日实在不便,改日……改日一定给世子赔礼道歉。”
沈庆安不吃这一套,他本就是出了名的纨绔,哪里讲道理。他目光从宝言身上过了一遍,见她身段似乎更窈窕了些,果真是经过事的女人了,不过少女有少女的好,成熟女人也有成熟女人的好,沈庆安在这上倒是不挑
殪崋。
“不过是赔礼道歉而已,你怕什么?”
宝言又想哭了,但她如今明白,光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想办法离开,沈庆安身份尊贵,寻常人拿他都没办法。恐怕……她脑子里闪过沈沉的脸。
“世子,我……我到底与太子殿下有过些情分,还请世子自重。”宝言大着胆子搬出了沈沉的名号。
沈庆安嗤笑了声:“你以为太子如今还会管你?”
宝言咬唇,急中生智道:“可再怎么样,我也曾是太子的人。太子的性格,想必世子比我更清楚。”
她记得皇后娘娘曾说过,殿下一向对自己的东西很护着,不会让旁人沾染分毫。
沈庆安当真被宝言这一句唬住,他当然知道沈沉的性格,从小到大他吃过太多次亏了。虽说他不觉得沈沉会对莫宝言有情,但万一他将莫宝言当成自己的东西,不容许旁人染指呢?
沈庆安犹豫了下,给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松开了手。
宝言松了口气,道:“多谢世子。”
便赶紧溜之大吉,回了铺子里找莫华琪,与莫华琪一道离开。
沈庆安看着宝言背影,越发觉得心里痒痒,越得不到,越想要得到。
他对随从说:“去打听打听太子对她的态度。”-
宝言惊魂未定,莫华琪看她脸色难看,问她去了哪儿。宝言摇头,说自己没事,岔开了话题。
她不敢告诉莫华琪,何况告诉了莫华琪也没用。
回到莫家后,宝言心里被今天的各种事弄得心绪不宁,吃过晚饭没多久便沐浴安寝。原本是困得不行的,可不知为何,躺下之后,竟有些睡不着了。
她一会儿想到沈沉,一会儿又想到沈庆安。
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竟做了个噩梦,夜半吓醒了。
宝言额头一层冷汗,她喘着大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梦见当时沈庆安算计她,没有太子殿下的介入,于是在那日的宫宴上,她成了一个笑柄。事情闹得很大,她就这么成了沈庆安的妾室。
被接回梁王府后,她便沈庆安变着法子地折磨,又被梁王府后宅的那些女人们算计,很快便惨死了。
她甚至还记得自己是被人掐死的,有双手横在她脖子上,紧紧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她喘不过气来,特别地痛苦。
宝言闭上眼,再次睁开,忽地感觉到身侧有一只胳膊。
她心陡然跳到了嗓子眼,惊叫声从嗓子眼先一步出来。眼泪更是夺眶而出,从脸颊顺着滑落。
这动静吵醒了沈沉。
他揉了揉太阳穴,睁开眼,慵懒的嗓音道:“是孤。”
宝言听出了沈沉的嗓音,一颗心又落回肚子里,这种大起大落的感觉简直将她整个人都抽干,她虚软地瘫倒下去,趴在沈沉胸口抽噎声不断。
沈沉听见她的哭声,小声嘟囔:“怎的还吓哭了?孤有这么可怕么?”
他伸手替她擦眼泪,粗粝的指腹从她脸颊抚过,抚去她的眼泪。
宝言吸了吸鼻子:“做了个噩梦,吓死了。”
她自己擦干净眼泪,这才想起来别的事,殿下为什么会在她身边?这分明是她在莫家的闺房,殿下怎么进来的?
“您、您怎么在这里?”她从沈沉怀里爬起来,往旁边退了退。
沈沉坐起身来,灼灼盯着宝言。
“睡不着。”他已经睡不好很长一段日子了。
宝言啊了声,不明白这之间存在因果关系么?殿下睡不着,所以殿下来找她?
沈沉默然片刻,而后坦诚道:“莫宝言,孤似乎未曾告诉过你,孤一向有失眠之症,自幼便睡得不是很好,很容易被吵醒。但在你身边,孤意外睡得很好。”
宝言有些惊讶,她的确不知晓还有这桩事,睡觉睡不好是多么难受的事呀,难怪殿下脾气这么差。若是她睡不好这么多年,定然脾气也差。
她本是心里话,不知怎么竟说了出来。
沈沉听了这话,脸色当即沉下来:“你说孤脾气差?”
宝言捂住嘴,略有些尴尬。
沈沉轻哼了声:“孤是脾气差,孤不否认。”
方才那句好像语气有些重了,又把她吓到了。以后得注意些,她就这指甲大的胆子。
二人正说着话,忽地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小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是小桃,她方才听见了宝言的惊叫声,披了衣裳过来查探情况。
宝言想到沈沉在,赶紧说:“没事,做了个噩梦,已经缓过来了,你快去睡吧。”
小桃也没多想,便又走了。
见小桃离开,宝言松了口气。
她明显很害怕自己的婢女发现,沈沉不满:“孤很见不得人?”
宝言摇摇头:“可是殿下,这会儿是大半夜,被人瞧见不好。”
“大半夜怎么了?孤与你的关系……”沈沉话语顿住,没再说下去。
他与她的关系,便是曾经她是自己的侍妾。可放妾书已经给了,她如今是自由身,与他自然也谈不上有何瓜葛。
他其实也知晓这样不好,他自己都没想过,自己会做出三更半夜溜进女子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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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来。但他真的睡不着,原本还能忍耐的长夜,在她离开之后,却变得越发漫长,越发难以忍耐。
他想见她。
所以他来了。
沈沉不说话,宝言也沉默着,好一会儿才道:“我要睡觉了,殿下。”
沈沉听明白了,她这是下逐客令。
但他不是很想走。
“做什么噩梦了,吓成这样?”
若是换成旁人,宝言或许会说自己做了一个怎样可怕的噩梦,但是换成殿下,她却不知道怎么说了。好像告诉了殿下,就会显得很亲近,就会显得她很想答应殿下的求娶似的。
她又想到自己的纠结,心里那乱糟糟的感觉又回来了。
“就是一些吓人的东西。”宝言敷衍说道。
她又道:“殿下,要不您还是走吧。若是被人瞧见,传出去对您的名声多不好呀。”
沈沉视线定定落在宝言身上,他再次伸手抚上宝言还挂着泪珠的睫羽,倏地说:“除了睡不着,还想见你。”
宝言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得睫羽一颤。
她慌张抬起头来,看着沈沉。
沈沉叹息一声,有些认命:“从你离开那日就想见你,一直想见你。你说要走的时候,想让你不要走,留下来,留在孤身边。但那时,孤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或者说,在更早以前,但孤不知道。孤找不到答案,便只好想,这都是因为那百日欢。可百日欢解了,孤还是想见你。”
沈沉的指腹拨弄着她的睫羽,轻抚过她的眼尾,一点点从她眼尾往下,抚摸她的脸颊,动作珍视而郑重。
纵然黑夜笼罩,晦暗不明,但宝言还是感觉到了沈沉的视线,灼热的,滚烫的。
沈沉捧住她的脸颊,喃喃自语也是说给她听:“原来坠入爱河是这种感觉。”
【📢作者有话说】
小沉有话真直说·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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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65章
◎“孤要成婚了。”(二合一)◎
沈沉的话说得太过直白,叫宝言的心跟着震颤。她无端地紧张起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变得迅速,面颊边沈沉的手掌微凉,而自己的脸颊却越来越烫。
她后知后觉地想往后退,在后退之前,沈沉却先一步收回了手。
他将身上的软衾掀了掀,往下躺倒:“你放心,不会有人发现孤在你这里。夜深了,睡吧。”
他兀自说罢,阖上眸子,没了动静。
宝言静静坐着,好一会儿,才跟着躺下去。
她侧过了身,背对着沈沉,面对着墙壁那边的床帐,看见晦暗光影在床帐上闪过,心已经跳得没那么厉害,耳边却在重复方才沈沉说的那些话。
不是没有人对她说过甜言蜜语,因着这张过分艳丽的脸,自然有人同她说甜言蜜语。但那些甜言蜜语伴随着轻浮的下流的眼神,一点儿也不可信,连她这么笨的人都听得出来并非真心。
他们说那些所谓的甜言蜜语,不过是图她的皮囊与身体,在他们心里,说那些所谓的甜言蜜语就好似招猫逗狗时说的话语,而宝言也不过是只猫儿狗儿般的玩物。
原本,沈沉待她也该是如此的。
她记得当时他冰冷的蔑视的眼神,比那些人还要更重。
宝言对沈沉的初印象便是高高在上的月亮,他冷冷地俯视着自己,不带任何感情。
后来他们阴差阳错不得不有了肌肤之亲,她渐渐发现沈沉也没那么无情,他只是脾气有点坏,有点没耐心,不喜欢笑,但会护着她,会帮她解围,会教她不要一味软弱。
宝言不知不觉将这几个月的事在脑内过了一遍,枕着自己胳膊,在臂弯里蹭了蹭,又想到方才沈沉说的那些话。
是甜言蜜语,但是和她听过的所有甜言蜜语都不一样。
好像格外动听。
或许是因为……殿下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很真诚。
甚至她本以为沈沉说完那些话后,抚摸着她脸颊的手该有下一步动作,她当然也有某个瞬间以为……以为他今夜突然出现在她闺房,是因为想同她有些什么肌肤之亲。
因为在过往同男人的接触里,他们总是这样,好像满脑子都是那件事。
但是殿下却收回了手,安静地躺着,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因为睡不着,并且想见她,所以才来见她。
宝言倏地抬眸,微微偏头,用余光打量身侧的身影。
只见沈沉呼吸平稳,好似已经睡着了。
灰蓝的乌云似乎终于将月色放了出来,有轻微的一缕月光洒进窗纸。
她无声地叹息一声,不知道在叹什么,只觉得心里仿佛被那一缕月光填满似的。
小桃来催宝言起身时,宝言先愣了愣,而后惊慌失措地看向自己枕边,又呆呆地怔住。枕边已经空空如也,沈沉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离开。
小桃捧着木盆进来,将布巾在热水里打湿后拧干,递给宝言洗脸,又将刷牙漱口的东西递来。宝言收回视线,接过东西,梳洗过后,换了身烟水百花裙,去给柳氏请安。
宝言身上这身烟水百花裙还是在南淮时沈沉买的,虽比不得宫里,却也是惹眼的富贵。她出现在柳氏院子里时,众人一眼便注意到她穿的与她们不同。
莫清珠看着宝言,不由有几分嫉恨,纵然她如今被赶出东宫,却实打实在东宫里得了不少好东西,她穿的戴的都比自己好太多太多。
莫清珠咬了咬牙,只好想,她穿得再好,也被赶出来了。女子嫁给人被赶回娘家的,名声可谓是大跌,而自己却还是未出阁的女子,日后定然比她过得好。
莫清珠收回视线,向柳氏请安。
柳氏也将宝言的富贵看在眼里,自从发现宝言当真被赶出东宫,与东宫再无瓜葛之后,柳氏看宝言便又不顺眼起来。
一方面,她记着宝言上回写信骂自己的事,那些事虽是小事,可宝言都记着,可见她对自己的不满很深。一方面,她确实救了莫祺佑一命,莫祺佑这些日子还在柳氏耳边念叨,让她也对宝言好点,免得被人说忘恩负义。
可柳氏看着宝言就是碍眼,她看在而已的面子上,也不好明面上表现出来。只在心里想,若是能早日将宝言嫁了出去,也好眼不见为净。
柳氏维持着体面的笑容,问起宝言:“听闻你前些日子去相看了,结果如何?”
宝言答:“多谢母亲关心,只是感觉不大合适。”
柳氏道:“若是那些不合适,我也可以为你介绍一些合适的郎君。宝言,你也知晓,你都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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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了,如今再待在娘家,时日浅还好,若是时间久了,难免有人说闲话。恐怕还会影响到你二姐姐三姐姐的婚事,你说是不是?”
宝言低着头应了声。
莫清珠却嘲弄道:“母亲,四妹妹可是入过东宫的人,如今眼光可高呢,寻常人哪里瞧得上?”
柳氏道:“宝言,你如今不比从前,眼光也别太高了。”
宝言不知怎么回答,只好笑着应了声。
从柳氏院子里出来,莫清珠朝宝言嗤笑一声,继续冷嘲热讽。
“四妹妹,母亲说得对啊,可没见过哪家姑娘被赶回娘家后还死皮赖脸待着的。要不你还是趁早找个人嫁了,也别太挑。”
宝言对她的冷嘲热讽听得心烦,说了一句:“二姐姐说完了没有?”
莫清珠对她的反驳不以为意:“没说完呢,四妹妹嫌我的话不好听啊,那能怎么办呢?谁让四妹妹自己过得不行呢,若是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良娣,我今日也不能说这些话嘲讽你。可你不是了,你现在不过是个被休弃回家的女人。或者,你可以跟父亲母亲告状咯。”
宝言嘴唇张了张,莫清珠的话又快又密,她都不知道怎么回怼,想了想,直接走了。
莫清珠看着她背影切了声,翻了个白眼。
回到春雨阁,小桃打抱不平:“二小姐未免太过分了些,小姐虽是待在家中,可又不是吃二小姐喝二小姐的。再说了,小姐也没有白吃白喝莫家的。”
刚回来时,宝言便想着白吃白喝不好,加之她如今有钱了,便将其中几件首饰换了银钱,给了柳氏。她给的那些银钱都够家中半年开销,自然不是白吃白喝。
“小姐就是脾气太好。”小桃叹气。
宝言倒不认为自己脾气太好,她只是在没有人撑腰的环境里选择了隐忍,是被迫的选择,而非因为她自己本身脾气这样好。她仔细想了想,若是她有个护着她宠着她的姨娘,她还会这样忍气吞声么?
应当不会,她一定会很难过,然后回来便扑进姨娘怀里撒娇。
毕竟那些话宝言听得并不开心,也会伤心难过一会儿。
她在桌边坐下,不知怎么想起沈沉来。
若是殿下在,定然会对她的忍气吞声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而后说,莫宝言,你骂回去。
她几乎能想象出沈沉的表情,包括一些细枝末节的动作。
回怼回去的感觉当然很爽快,宝言记得那种滋味。但那时,她身后有沈沉。
宝言趴在自己胳膊上,心想,或许她的确该硬气一些,不能够再一味地忍气吞声。
但是要怎样硬气呢?她又犯了难。
下午时,机会便到了眼前。
小桃清点东西时发现宝言少了几件贵重首饰,将此事禀报了宝言。宝言听罢,陷入沉思。那几件首饰还挺值钱,但如今她拥有的金银珠宝不少,放在其中倒不算什么。
只是,下人盗窃主子财物,这是大事。若是不管,难保日后不会发展成更大的事。
但若是要管,又该怎样管呢?
宝言从前很少约束下人,可以说下人都不把她这个四小姐放在眼里。她思忖片刻,入夜时分叫小桃把人聚在一起,没什么威慑力地询问了一番。
得到的结果自然是没有任何人承认自己偷了东西,又没有证据,宝言只好将他们遣散了。
夜幕低垂,房中已然上灯,宝言咬唇走神。
忽地,从寝间里走出一道颀长的影子。
低沉的嗓音道:“你这么问,傻子才会承认。”
宝言吓了一跳,慌忙抬头看去。
沈沉从寝间里走出来,颀长身影停在宝言跟前,自顾自坐下。
“殿下,您怎么……”又来了?
今夜甚至比昨夜来得更早了。
沈沉不答,反而从身旁拿出个食盒,放在面前的桌上。
“孤记得你爱吃东宫的菜。”
他打开食盒,里头赫然是几道宝言爱吃的菜。食物的香味飘入宝言鼻腔,她吞咽口水,馋虫被勾了起来。自从离开东宫,她便吃不惯莫家的伙食。
莫家的厨子跟东宫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她便自己下厨做,可毕竟她只学了点皮毛,自然也没有东宫的好吃。这会儿看着那几道菜,宝言眼中直勾勾写着“想吃”两个字。
她拿过筷子,看了眼沈沉,终究妥协于口腹之欲。她伸手夹了一筷子菜,就着白米饭,还是熟悉的味道,香辣可口。
不知不觉便又吃了第二口、第三口……
很快一碗见底,又是第二碗。
宝言吃得肚子撑得圆滚滚的,这才心满意足停下筷子。她放下碗,后知后觉有些赧然,将头偏开些许。
下一瞬,沈沉的手便伸近。
“等会儿。”
宝言僵住,感觉到沈沉的手指在她嘴边擦了擦,她愈发赧然:“多谢殿下。”
吃饱喝足,宝言终于想起来问先前的问题:“不这么问,那应该怎么问他们才能承认呢?”
沈沉觉得这问题太简单了:“打。”
“询问毫无威慑力,你得让他们长记性,否则纵然今日你问出了结果,他日还是可能会有人再犯。唯有严惩,才能让他们日后不再犯,也能让他们知道,你不是好脾气好欺负的。”
宝言若有所思。
灯烛光影轻晃,沈沉眸光落在宝言身上,只见她咬着唇犯难,不知怎么,也觉得十分可爱。
“你考虑好了么?”沈沉忽然发问。
宝言从沉思中回神:“您不是说七日么?”
沈沉理直气壮:“孤是说了七日,可万一你今日便已经考虑好了呢,所以多问一句也无妨,不是么?”
道理听来是这样,宝言无法反驳。但她不能给出沈沉想要的回答,她有些许动摇,但心里的天平还是更倾向于……拒绝。
“我还没考虑好呢。”她小声说。
“哦,那你继续考虑。”沈沉说。
宝言被这么一打岔,没了继续沉思的心情。沈沉看她纠结,直白道:“你现在便叫你那婢女将你院子里的下人都叫过来,在院子里等着。先问他们知不知道下落,若是无人回答,或是都哒不知,便每个人都打。直到有人肯说出线索,或者有人愿意承认为止。”
宝言愣愣看着沈沉,沈沉指节叩了叩桌面,重复:“去。”
他无声叹息,他堂堂太子,平日里学的是文韬武略,今日竟在这里教她处理这些家宅之事。简直就是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
但换个角度想,教会了她,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毕竟日后她要做他的太子妃,亦要掌管东宫,这些也是她需要学的。等到日后他继位,她便要做皇后,掌管后宫,先教会了她,日后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宝言听他语气不容拒绝,加之自己也的确想做出些改变,便去唤小桃,让小桃把他们再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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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阁里除了小桃外,还有两个粗使婆子,和两个丫鬟。统共就四个人,春雨阁就这么点地方,若是有人拿了东西,她们定然有所察觉。
不久前她们已经被叫来问过一次话,这回更是有恃无恐,笃定宝言不会如何,便有些不耐烦。
“小桃,四小姐这是要做什么?咱们可都忙着呢。”
小桃本就在气头上,没好气说:“你们既然是伺候四小姐的,四小姐叫你们做什么便做什么,还拿乔起来了。别忘了谁是主子。”
她们自然没人拿这位四小姐做正经主子,自幼这位四小姐便不受重视,不止府里的主子,就连她们也时不时鄙夷几句。
一门之隔,宝言将她们的话听在耳中,又看了眼沈沉。
沈沉轻声道:“照孤教你说的做。”
宝言深吸一口气,唤了小桃来,耳语几句。小桃对今日硬气的小姐有些惊讶,她其实早就觉得应该这样做,欢天喜地地去了。
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阵阵哀嚎。
沈沉兀自喝茶,宝言房中的茶水自然低劣,对喝惯了好茶的沈沉来说,实在略显寒酸。他抿了口茶水,觉得明日可以再带些茶叶过来。
宝言不似沈沉这般安之若素,有些忐忑地张望着门外,等待着结果。
又过了会儿,小桃面带喜色地进来:“小姐,她们招了。是周婆子偷的,东西还在她房里呢。”
小桃说完,抬头便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沈沉威严地坐在桌边,而自家小姐亦坐在桌边,二人似乎……相谈甚欢?
小桃后知后觉见礼:“奴婢见过太子。”
沈沉道:“既然招了,便叫她把东西交出来,再打三十板子。”
小桃诶了声,赶忙退了下去。
房中余下宝言与沈沉二人,灯烛的火焰轻跳了下。
宝言道谢:“多谢殿下。”
沈沉道:“谢便不必了,沐浴安寝吧。”
宝言啊了声,眼睁睁看着沈沉往她那狭小逼仄的寝间里走。她的房间不大,对她这般身材来说,倒是还好,但沈沉身高腿长,在她房中这几步走得像伸展不开,下一步便可能被绊倒似的。
宝言吞咽一声,试图讲道理:“您……您不能这样。”
他待在她闺房,算什么道理?
沈沉抬眸,视线直直朝宝言投来:“为何不能?你方才不是还谢孤么?”
但这不是两件事么?
她谢他,是因为他帮了自己。但是……
沈沉又道:“孤睡不好,只在你身边睡得好。”
他在宝言绣床边坐下,那桃木挂钩勾住的青色幔帐蓦地松开,飘在沈沉身上。
他这样说,宝言倒不好拒绝。
何况他也并不做什么,只躺在她身边罢了。
她叹了声,认命地起身,去净室里沐浴。沐浴完出来,青色幔帐已经合上,隐约可见里面半躺着一道身影。
宝言将头发擦干,而后吹灭了灯,掀开床帐进去。她的床亦很窄小,躺她一个还很宽敞,但多一个沈沉后便略显拥挤。她从床尾爬进里侧躺下,将被衾往上拉了拉,阖上眸子前说了句:“殿下,好眠。”
沈沉嗯了声。
他静静躺着,不久之后便觉困倦。在她身边他睡得好许多,但也没她那么快入睡,因而半梦半醒的时候,他感觉到怀里有人钻,沈沉嘴角弯了弯,轻车熟路张开臂弯,将人搂住-
姚婉婉今日进宫给皇后请安。
皇后对姚婉婉还是颇为喜欢的,当不成儿媳妇,也有长辈对小辈的欣赏。姚婉婉松了口气,伺候着皇后,又试探起沈沉的婚事。
“听闻娘娘先前为殿下张罗婚事……”
皇后被姚婉婉按着肩,睁开眼,听懂了姚婉婉的言外之意,叹气道:“婉婉,你是好孩子,对沉儿的情意本宫看在眼里。只是这事儿讲究一个缘分,沉儿他对你没有那种心,本宫也没办法。”
姚婉婉眸色黯然,心冷下去。
他们都说不能强求,可她始终放不下。殿下都没给过她靠近的机会,又怎能断言一定不喜欢呢?
姚婉婉没说什么,仍旧哄着皇后。从椒房殿出来后,姚婉婉转去看六公主。
六公主已经被解了禁足,听闻那狐媚子已经离开了东宫的消息时,六公主高兴得不得了。她觉得自己之所以会被禁足都是因为宝言。
见了姚婉婉,六公主甚是欣喜。
“婉婉,那个小蹄子走啦,你现在又有机会了!我就说了,太子哥哥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呢,他只是一时被迷惑了。”
姚婉婉露出悲伤的神色,苦笑着:“可殿下也不喜欢我。”
六公主看着姚婉婉的表情,忽地想到了自己,她喜欢程玉,程玉也知道,但是程玉一直躲她。不管她怎么暗示,程玉都装傻,那便也罢了。可就在今日上午,她在宫里见了程玉,索性拦住他直说了。
程玉朝她行了君臣之礼,而后直白地拒绝了她:“多谢公主垂爱,只是臣对公主没有这种心思,还请公主别在臣身上耽误时间。”
六公主神色沮丧:“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们啊?我们这么好,难道不值得他们喜欢吗?”
这也是姚婉婉想问的,她自认为自己方方面面都很优秀,她从小就喜欢沈沉,为了配得上沈沉,努力让自己各方面都很出色。可到头来,殿下甚至不愿意给她一个眼神。
可殿下却愿意给那个女人靠近的机会,哪怕她如今已经离开,姚婉婉还是忍不住地嫉妒。
姚婉婉咬住下唇,几乎要把嘴唇咬破。
六公主不服气自言自语:“他凭什么不喜欢我?他就得喜欢我!本公主想要的,从小到大就没有得不到的,他也一样!婉婉,你别难过,也别放弃,咱们再想想办法。”
六公主有句话没说,哪怕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她也要得到程玉。实在不行,她就给程玉下药,让他不娶也得娶自己。
不过这话她不敢告诉姚婉婉,婉婉是大家闺秀,肯定会觉得这种手段太过卑劣-
程玉正在东宫,他有些日子没见沈沉,只记得上次见沈沉的时候,他还一副谁惹我谁倒霉的样子。今日却完全不同,简直跟那御花园的春暖花开有得一比。
“殿下最近有好事发生啊。”程玉还真猜不到有什么好事。
沈沉睨他一眼,并不否认。
“不知殿下有什么好事,与臣也说说,臣愿与殿下共享喜悦。”程玉说。
沈沉道:“此事你恐怕共享不到喜悦。”
程玉疑问:“是么?何事?”
沈沉道:“孤要成婚了。”
程玉:“……”
他的确共享不到这种喜悦,在家中出事之后,程玉对婚姻的态度如今可谓是敬而远之。他甚至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轻易成婚。他日后若是成了婚,便只会有一个妻子,绝对不会有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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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绝不会成为他爹那样的人,让他母亲伤心。
程玉笑容淡了淡,还是顺着问了一句:“不知殿下瞧上了哪家姑娘?”
沈沉竟然有朝一日主动看上了一位姑娘,也是稀奇。
沈沉饶有兴致看着程玉道:“你也识得,莫宝言。”
【📢作者有话说】
小沉:还记着吃醋这件事
感谢在2023-10-0706:50:56~2023-10-0808:5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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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66章
◎乖乖。(二合一)◎
程玉先是愣住,而后笑意渐深,颇有些胸有成竹的意思,他早就觉得沈沉对宝言态度不一般。
他故意打趣:“可莫姑娘如今已经走了,并未选择留在殿下身边。”
沈沉胜券在握:“她走了,还可以再回来。”
他握着茶盏,抿了口茶水,今夜去见宝言时,可以给她带些茶叶。她家中的茶是什么次品,尽是苦味,还透着一股子霉味。
想来也是,她父亲不过五品小官,在官场上没什么前途,那点苦哈哈的俸禄养这么多女人,她一向那般可怜。就连下人都对她不敬,哪里将她当成个正经主子,难怪养出一副怯生生哭哭啼啼的性子。
沈沉想到此处,心中浮现的却不是对她哭哭啼啼软弱可欺的厌恶,反而带着十分怜惜。也不知道从小到大在家里受了多少欺负,受了欺负就回自己房间里哭,沈沉想象着那样的画面,又想到宝言先前说过的那些遭遇,心中的怜惜更甚。
他轻叹了声,又想,无妨,待日后养在他身边,他会亲自把她的棱角养回来。他擅长的事很多,不过在有棱有角这件事上格外天赋异禀。
沈沉心中已然计划起日后的事,抬眸望见程玉的笑容,怎么看怎么不舒心,淡声道:“你没机会了。”
他记得程玉曾表示过对宝言的好感,还问过若是宝言日后选择离开,他想求娶她。也记得平生那个蠢货说宝言与程玉般配,还记得他们曾在路途中相谈甚欢。
程玉听见沈沉这一句,笑声陡然变大。稀奇,太稀奇了,有朝一日看沈沉这座冰山吃醋。
沈沉掀起眼帘:“笑什么?”
程玉说:“殿下说臣没有机会了,这可不一定。”
他还要说下去,但沈沉已经没了耐心听下去。他脸上那点喜悦顿时化作不耐,“好了,孤不想听。孤倦了,你可以走了。”
她怎么可能拒绝他?
除非她瞎了眼。
但这也保不准,万一她真瞎了眼呢。
程玉忍着笑,颔首,拱手辞别。
“臣告退。”
程玉走后,沈沉总有些心烦。还有好几日,才到她给答复的日子。她当日还曾问过,既然是求娶她,那她的答案应当也可以是拒绝。对着他倒是难得有点硬气。
沈沉选择了从前的老法子,练字静心。
但一点儿也没静下心来。
他越是练字,便越发想到宝言。
想到他曾教她写字,在桌案旁亲密无间。
欲从心底生出来,迅速滋长。
他想见她,迫不及待。
但沈沉终究没有立刻去见她,从前她是他的侍妾,是他的人,更何况,他那时有个正大光明的借口,可以用来哄骗她。但现在,他没有一个正大光明的借口,虽然以她的聪明程度,哄骗应当还是很好哄骗的。
他去冲了冷水澡。
四月的天气一天比一天温暖,多是晴天,沈沉换了衣袍出来,身上的冷意尚未退却,他踱步从窗下走过,感受到阳光的温暖洒过。春天已经走到尾声,那些鲜艳的花将要枯萎殆尽,而白玉桌案边的方几上,那个细颈窄口白瓷瓶里还是空的。
它在冬天装满了花,在春天却空荡了一季。
这未免太过浪费,它应该被繁花装点。
“平生。”他淡声唤人。
平生很快进来,沈沉低声吩咐了几句-
因昨日沈沉入夜时分忽然出现,今日宝言也一直有些忐忑,觉得他会再来,又怕他出现被人瞧见。
宝言也不知晓自己是期待沈沉出现,还是期待他不出现。
昨日沈沉教她惩治了院子里的奴仆后,今日果然院子里那些丫鬟婆子都听话不少,对着宝言态度也更恭敬,开始正儿八经将她当成主子。
故而今日莫清珠过来时,被两个婆子拦在了门外。
莫清珠本就不悦,这才来找宝言晦气,哪里知道到了这里还碰一鼻子灰,便更不悦。她见进不去宝言院子,只好憋着一口气打道回府。
“倒是奇了,她身边的人几时这样听她的话了?”莫清珠自言自语,门牙隐隐作痛。
虽然重新嵌了一颗牙,但那材料并不如黄金柔软,平时很不舒服,偶尔会疼痛难忍。每当这种时候,莫清珠就会恼恨起宝言来。
她在自己的唇上碰了碰,疼痛让她的脾气愈发暴躁。
身边的丫鬟小声说:“听说昨夜四小姐惩治了院子里的人。四小姐丢了东西,是她院子里的婆子偷的,但那婆子不认,四小姐便叫打她们,直到有人肯认为止。”
莫清珠心中惊奇,这竟然是莫宝言能做出来的事?她与从前想必,倒当真硬气不少。还是因着进过一趟东宫吧,便觉得自己身份不同了。
丫鬟又说:“听闻四小姐从宫中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满满几个大箱子呢。”
莫清珠瞪了眼丫鬟:“闭嘴。”
她可不想听见宝言过得比自己好的任何事,她那样卑贱的身世,凭什么过得比自己好?
可她若是的确拥有银钱傍身,那在家里地位或许便不同了。莫清珠自然知道莫家并不富裕,柳氏操持家中财政,若是宝言有钱,愿意给家里钱,那定然会捧着她的。
可莫清珠只想看她跌落谷底,将她狠狠踩在脚下才好。
到日影西沉时,宝言便忐忑起来,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直到夜色笼,灯初上。
她听见窗牖边传来些许动静,一时怔然,原来殿下竟然是翻窗进来的么?
她不禁翘起唇角,觉得有些好笑。殿下那清冷淡漠的性子,却翻窗进来看她……
真的很具有反差。
沈沉稳稳落地,颇为嫌弃地看了眼身后的破烂小窗,这么小的窗户,真限制他的发挥。他抬头,与宝言视线相对。
宝言看着沈沉的身影,笑意还未收起,挂在明丽的娇靥上。沈沉冷哼一声,一本正经道:“孤觉得你这窗户该重新修整修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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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窗户,她整个院子都太破败了,又小又旧。可见她过得如何。
沈沉扫视一圈,抿唇,心有些坠下。他今日带了饭菜与茶叶,搁在宝言那张小小的桌上,轻而易举便将那些桌子填满。
宝言没有太多疑问,安静地接过碗筷,吃饭。她今日猜测沈沉会来,因此并未准备晚饭。沈沉亦跟着她一道用饭,两个人都没说话。
只有灯影无声叙述。
吃过饭后,沈沉轻车熟路往她狭小的寝间里走。
宝言看着他背影,小声问:“殿下今日也睡不着么?”
沈沉嗯了声,十分坦然。
“噢。”宝言应了声,也不好赶人,只好又如此接受了。
第二日一早醒来时,沈沉又已经不在了。
小桃进来伺候宝言洗漱,她见过太子,自然也知晓太子夜里宿在小姐房中的事。小桃原本便倾向于选择太子,如今愈发觉得太子十拿九稳。
她将打湿的方巾递给宝言,眼神促狭地打量了一番床榻周遭。宝言知道小桃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有些脸红,“不许想一些有的没的,殿下与我什么也没发生。”
小桃可不信,哦了声。
宝言见她不信,再次解释:“当真什么也没发生,殿下他就是睡不着,在我身边睡得着些,故而才宿在这里。”
小桃啊了声,显然表情写满了失望,都同榻而眠了,殿下竟然能忍住什么不做。不过,她又绽开一个笑容:“小姐,殿下为何在你身边便睡得着些呢?”
宝言道:“我也不知道。”
她甚至觉得这像是殿下的借口,因为她不觉得自己拥有这样的特异功能,竟能使人安眠。
但似乎也听平生提起过几次殿下夜里睡不好的事,宝言又怕这不是借口,而是真的睡不着。她心善,不忍拒绝。
梳洗完毕,小桃忽地咦了声。
宝言从铜镜中回头:“怎么了,小桃?”
小桃指着床头那矮桌上多出来的花瓶,满脸疑惑,那白瓷瓶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充满了富贵的气质,显然不是原本属于这房间的东西。至少昨日,她都不曾看见过这花瓶。
宝言走近来,认出了那只花瓶,是沈沉诸云殿里那只,她曾经用它装过自己采的红梅。
如今它装着两枝桃花。
事实真相已然分明,除了沈沉,没人可能将它带来。可宝言却看不透沈沉这举动,他大费周章地把一个花瓶摆在这里,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
难道是这样比较睡得好些?宝言伸手碰了碰桃花枝,按理说桃花已经谢了,怎的还能开得这样好?
她弄不懂,也就没管了。
之后几日,沈沉每天夜里都会出现在宝言房间里。他每日都拎着东宫的饭食来,除了饭食,也带一些旁的她屋里没有的东西,还有那个花瓶,每日也会有不同的花。
某日小桃恍然大悟:“殿下这是送给小姐的吧?”
“别胡说。”宝言第一反应是反驳小桃的话。
她的眼神却忍不住地往细颈窄口白瓷瓶里瞟,今日瓶中装的是一枝带露海棠。它安静地躺在瓶中,绽放着自己的美丽。
会是送给她的吗?
殿下真的会特意送花给她么?
宝言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那海棠花瓣上的露珠滴落,在她心里泛起层层涟漪。
但她始终没敢问。
她仍觉得她与沈沉并不合适,她心里的答案尚未更改-
沈庆安派人打听了一番,发现沈沉与莫宝言自从莫宝言离开后,早就没了来往。还打听到莫宝言离开那会儿,沈沉并不怎么高兴。沈庆安理所当然地认为,沈沉根本不喜欢莫宝言。
既然如此,那他与莫宝言若是有些什么,想必沈沉也不会在意。
以他从小到大对沈沉的了解,他那天之骄子的堂哥可是个极为绝情的人。
沈庆安的心又荡起来。
这回他没了后顾之忧,行事便也大胆了些。
沈庆安如今可没打着让她当自己妾室的心思,他只想把人弄到手,好好品尝一番。这可比把人弄进府里做妾简单太多,沈庆安派人盯着宝言行踪,趁她出门时跟了上去。
自从上回撞见沈庆安后,宝言一连几日都不曾出过门。她在家里憋了几日,便想出门逛逛,散散心透透气。
途中路过她喜欢吃的那家糕点铺子,她便进铺子里买了些糕点,抬头时发现对面竟也开了家新的小吃铺子,宝言有些犯馋,便让小桃去对面买,二人分头行动。
宝言很快买好糕点,趁热乎吃了两块,去门口等小桃。这一等可有些久,宝言心中奇怪,去对面铺子里寻人,却听见那掌柜说,压根没见过小桃。
宝言心中一凛,出了铺子门便被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拦住去路。她认出其中一个,是上次沈庆安身边那个,宝言脸色顿时苍白,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人说:“莫姑娘,若是还想看见你那婢女,还是乖乖同我们走一趟吧。”
小桃跟了宝言许多年,她不可能置她性命于不顾。
她苍白一张脸,微微抬头,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那人笑说:“莫姑娘大可以放心,你那婢女如今没什么事,只不过被我们家世子请去喝茶了。但若是莫姑娘不肯配合,你那婢女会怎么样,可就不好说了。”
那随从笑容狰狞,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宝言咬住下唇,只得跟着随从走,直到停在添香楼前。
宝言在添香楼前停下,抬头看了眼招牌,心下更沉了沉。
添香楼是什么地方,她自然清楚。沈庆安要在这里见她,目的更是不言而喻。而且,添香楼还是她阿娘曾经待过的地方……
宝言眼眶顿时红了。
添香楼周遭的空气里飘着浓重的脂粉香气,甚至有些刺鼻,从添香楼里不时有醉醺醺的男人出来。他们带着满身酒气,混合着脂粉香味,从宝言身边经过。
宝言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却撞上另一个醉酒的男人。那男人还未清醒,衣裳有些凌乱,看见宝言的脸,当即要伸手扑来,被那随从拦住。
“莫姑娘,请吧。”
宝言被那男人吓到,定了定心神,这才跨进门槛。
一路上不少好色的目光投向宝言,看得宝言如芒在刺,她又想哭了,却知道此刻哭也不能解决问题,她得想办法解决问题。
她拿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泪,强自镇定心神,无视掉那些人的目光,跟着随从上楼,穿过走廊,停在一间房间门口。
那随从站定,指了指房门,示意宝言自己推门进去。
宝言吸了吸鼻子,在心里默念,没事儿,没事儿,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虽然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压根想不到任何办法。以她的家世和沈庆安的家世,她毫无反抗之力,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她唯一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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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便是沈沉。
可是此时此刻,她也找不到沈沉。她眼眶里蓄满泪水,推开了那扇门。
沈庆安正悠闲自得地坐在房中的桌子旁边,手边倒了一壶好酒,自顾自喝着。见宝言进来,挑了挑眉,“哟,莫姑娘好大的面子啊。”
小桃被绑着,堵住嘴巴,扔在一旁。见到宝言,小桃眼中尽是泪,挣扎起来。
她想让小姐快走,这个梁王世子一看就不安好心。但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连挣扎也被沈庆安身边的随从按住了。
宝言看着小桃还安然无恙,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沈庆安,扯出一个笑容:“世子。”
沈庆安指节敲着桌面,给自己的随从使了个眼色,宝言身后那扇门便关上了。砰的一声,宝言心跟着跳。
沈庆安不耐烦道:“上回不是说要给本世子赔礼道歉吗?来,喝了这杯酒。”
宝言看着沈庆安手里那杯酒,犹豫不决,她不知道这杯酒里会不会有什么东西,毕竟沈庆安已经用过一次这样的手段。
沈庆安却笑了:“你放心,酒里什么都没有。本世子数到三,你要是不喝,我就把你这婢女宰了。”
宝言只好忍着害怕上前几步,接过沈庆安的酒,一口饮尽。她喝得急,被酒呛到,咳嗽起来。
沈庆安看着她红着脸的模样,心愈发痒得厉害。他今日的确没下药,故而特意挑了这么个地方,待会儿她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她,他最近觉得用强也不错,看美人软绵绵的力道反抗,多有意思。
“听闻你就是在添香楼出生的,怎么,是不是很亲切?”沈庆安故意羞辱。
宝言听不进他的羞辱,满脑子都在想应该怎么办。
她应付着:“我不记得了,谈不上亲切与否。”
但她能猜想她阿娘过得并不好。
沈庆安没什么寒暄的心思,摆手让人把小桃带下去,威胁宝言道:“待会儿完事了,我肯定放了你那婢女。你如今也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别整贞洁烈女那一套,你配合一些,对咱们都好,不是么?”
宝言咬唇不语,她在想,她今日头上的簪子能不能插破沈庆安的喉咙。
她讨厌沈庆安,讨厌他将自己随意轻贱的态度,讨厌他的恶心,讨厌他讨厌得想吐。
沈庆安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以为她是放弃了反抗,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宝言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动作,有些慌张。
沈庆安呸了声,从宝言眼中看出了嫌弃的意思。他掐住宝言脖子,将她按在桌沿:“别给脸不要脸,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沈沉睡过你,你就能看不起老子了?”
宝言被他掐得更想吐,发红的眼眶不住地流泪,思忖着去摸头上的簪子。
“上回还拿沈沉压老子是吧,你以为沈沉当真还管你是吧?你倒是叫他来管你啊?”沈庆安松了手,转而扒宝言衣服。
宝言手慢慢抬起来,摸到冰冷的簪子,收紧了力气。
还未来得及拔下簪子,那扇原本紧闭的门忽地被人重重踹开。
“孤的人,孤管她一时,自然便管她一世。”沈沉嗓音如霜。
宝言偏头,眼眶里蓄的泪涌出眼眶,模糊了视线。
沈庆安没想到沈沉竟真会出现,他分明打听过,没听说沈沉还与这莫氏女有牵扯……
他松开了手,下意识地有些害怕沈沉,挤出个讨好的笑容,“太子,这是一场误会……”
沈沉眼神似刀锋利,从沈庆安身上剜过,落到宝言身上时,却又顿时化作绕指柔。他一个箭步跨上前,将宝言扶起,“宝言。”
宝言顺势依偎在他怀里,原本强忍的眼泪压根忍不住,喷涌而出,打湿了沈沉的胸膛。沈沉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好一会儿,宝言才止住了哭,变作断续的抽噎。
沈沉看了眼沈庆安,眸光狠厉,他解下身上连帽大氅,罩住宝言。帽子垂落,遮住宝言半张脸。
沈沉将帽子又往下扯了扯,温声嘱咐:“转过去。”
宝言听话地转身,还未明所以。
而后,便听见沈庆安的求饶声。
沈庆安看着阴森森的沈沉,已经吓得腿软,他知道的,这位太子堂哥一向绝情,可不会因为他是堂弟就手下留情。
“太子饶命……”
再下一瞬,是沈庆安响彻云霄的惨叫声。
宝言心都被惊得一跳,下意识想转头看,余光瞥见鲜红的血,又迅速止住了转头看的动作。
沈沉锋利的剑从沈庆安腿间穿过,沈庆安嚎叫一声,看着自己的命根子没了,晕了过去。
沈沉收了剑,回身,将宝言打横抱起,大步走了出去。
外面那些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但听着惨叫声都停下了动作,眼睁睁看着宝言与沈沉离开。
宝言将头埋进沈沉怀里,阖上眸子。
沈沉抱着宝言上了马车,宝言惊魂未定,从他怀里抬头,整个人都颤抖着。她眸光震颤,飘忽不定。
沈沉道:“吓到了?孤早说过了,孤可不是什么好人。”
宝言摇摇头,他是为了她……
她思绪乱糟糟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身上也没什么力气。沈沉看她脸色惨白,握住她手,她的手也凉得可怕。
“没事,孤在。”
宝言听着沈沉的声音,其实已经没那么害怕,他总是能让人充满安全感。但鼻子又酸起来,止住的哭啼又续上了。
沈沉将人揽进怀里,紧紧拥住。
“没事,宝言。没事。”
宝言哭了会儿,从沈沉怀里仰头看他,哽咽说:“我……我方才也没有一味哭的,我在想……我想了办法……我想,想用簪子刺他喉咙……”
她没有一味的软弱了。
沈沉听她说话,先是一怔,而后勾唇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表扬:“嗯,乖乖好棒。”
【📢作者有话说】
好甜,我先随份子为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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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67章
◎喜欢让人面目全非,却还甘之如饴。(二合一)◎
宝言说完这一句话便后悔了。
她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显得像她在邀功似的……倒当真有几分矫情。
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去眼泪,止住了哭声。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告诉沈沉,她有所改变了,或许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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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沉一向看不惯她软弱可欺的模样,几次都叫她勇敢一些,某种意义上来说,正如一个谆谆教导的夫子。倘若夫子教导了学生,可学生却油盐不进,那不是很失望么?她不想让沈沉失望。
而沈沉的回答更是叫宝言动作僵住。他的语气,叫宝言想到在崇平县时,沈沉与她假装演戏的时候。
宝言眸色微颤,看见沈沉唇边的笑意,他的眼神柔情脉脉,是对她……
她心忽然突突地跳起来。
沈沉看着她的眼睛,亦有些心动。他缓缓凑近,眸光落在她嫣红的柔软上,尽管还未触碰到,但脑海里已经想象到那种滋味。
曾经被他无比嫌恶的交换津涎,如今却被他渴求。
这便是喜欢,比世上什么毒药都要厉害,简直让人面目全非,却仍沉溺其中,不想自拔,甚至甘之如饴。
就在双唇即将相碰的时候,马车却突兀地停了下来。
宝言晃了下,撞进沈沉怀里。这一晃,什么旖旎气氛都没了。
宝言后知后觉意识到方才差点发生什么时,不禁双腮胜晚霞,待马车停稳后赶忙从沈沉怀里出来,坐好坐正,理了理头发。
沈沉眸色阴沉,正欲问发生何事。
便听见了门外传来一道成年男子的嗓音,还有几分熟悉。
“莫姑娘,请原谅我的唐突。”
正是周至行。
宝言听出了周至行的声音,心中一跳,无端有几分心虚地看了眼沈沉。这几日沈沉天天都来找她,占据了她的生活,她都把周至行求娶之事给忘了。
若算算日子,她早该在昨日便给周至行答复。
周公子这是等得急了,所以亲自上门来堵人询问她的答案了么?宝言不由咬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说来也是巧,昨日周至行没等到宝言的答复,便打算今日去寻她,这么巧就在街上看见了小桃。小桃站在马车旁边,周至行认出小桃,自然而然认为马车里坐着宝言。
这马车虽是沈沉的,但他并不想大张旗鼓出宫,因而马车上没有任何东宫的标志,从外边看自然看不出什么。偏偏平生方才留在了添香楼,处理沈庆安接下来的事。
沈沉亦看了眼宝言。
宝言已经心乱如麻,怕沈沉开口说什么,先一步开了口应周至行的话:“周公子。”
周至行听见宝言的声音,心中欣喜,又掺了几分不安。他不知道宝言昨日的爽约是何种意思,是单纯有事绊住了手脚,还是说不愿答应他?
“莫姑娘,若是你不愿答应我的求娶,其实可以但说无妨。我不会介意任何,我向你表明心意,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并不是一定要你给我一个回答。所以你不必为难,也不必顾虑伤害我。”周至行接着说。
一字一句落在沈沉耳朵,每个字都让他脸色更阴沉一分。
他是什么意思?他也向宝言求娶了?几时的事?为何宝言一点都不曾说起过?
难怪她不肯直接答应自己的求娶,竟是在自己与周至行之间犹豫?
这个念头让沈沉心里仿佛堵了一块铁,还是烧红的,叫他既憋闷又烦躁。
他不能直接胜过周至行,于沈沉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屈辱。他自幼事事皆是第一流,从未输给过任何人,不止是胜,甚至是远胜。
沈沉深吸一口气,满脸怨念地看向宝言。
宝言被沈沉盯着,头愈发低下去。她自知心虚,被沈沉这么一看,便更心虚了。
此事实在太过尴尬,宝言只好哀求地看向沈沉,以气声说:“殿下,您能不能先别说话。”
沈沉一听她的话,更不舒服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了?她觉得他说话影响到周至行了是么?
沈沉嘴角拉下去,脸臭得比任何时候都厉害。虽如此,却当真没有说任何话语。他如霜的眼神示意宝言,最好赶紧拒绝他。
宝言松了口气,朝帘子外说话:“周大哥,此事能不能改日再说。我今日……有些不方便。”
帘栊外的声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好,那改日。”
宝言正要松口气,身侧的沈沉忽然欺身而上,将她堵在车厢壁与自己胸膛之间。他此刻冷冰冰一张脸,实在太有压迫性,宝言不由有些紧张,心扑通扑通地跳。
她伸手挡在沈沉胸口,试图拉开一些与沈沉的距离,但并没有任何作用。沈沉的脸近在咫尺,气息喷洒在宝言下巴上,语气不容拒绝:“为什么不拒绝他?为什么要改日再谈?”
宝言只是觉得周至行是个好人,他既然向自己表明心意求娶,她也应该好好地回应,哪怕是拒绝。但是此刻,显然不能做到好好地回应。
她想解释,娇唇才张开一条缝隙,便被沈沉堵住。他的舌轻易钻入她的唇齿之间,满腔怒意都在这个吻里发泄出来。
宝言只觉得嘴巴里一阵狂风骤雨,从嘴唇麻到舌根,压根承受不住。她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伸手攥住沈沉衣襟,却被沈沉捉住,将她手指据为己有,按在车厢壁上。
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本就湿漉漉的眼睛再次湿透,氤氲水汽。
周至行却还没走,又关切问了句:“莫姑娘是否身子不舒服?听着声音有些虚弱。近来换季,容易感染风寒,莫姑娘千万保重身子。”
沈沉越听周至行说话越不快,便愈发加深这个吻。他疯狂从宝言嘴里汲取津涎,柔舌缠在一起,勾出晶莹的水丝。
宝言只觉得自己是条鱼,随水而动,她理智已然被这阵狂风骤雨卷得荡然无存,怕被风浪卷走,只好本能地在水中找寻浮木攀附。她紧紧抓着沈沉的手,双眸迷离。
周至行不知发生什么,皱了皱眉头,又唤了句:“莫姑娘?”
马车外的小桃看得尴尬,她知道马车里不止有宝言,还有沈沉。这也太尴尬了,两个向小姐求娶的人凑一块了。太子听了周大人的话,定然会不快吧?
小桃想了想,主动替自家小姐解围:“周大人,我家小姐今日身子确实不大舒服,当真抱歉。不如改日,等她身子好些,再亲自与你致歉。”
周至行不是咄咄逼人的人,听见小桃这么说,自然没再继续纠缠,只叮嘱了几句要宝言照顾好自己,便离开了。
宝言不知道周至行何时离开的,待她神智复清明过后,已经过去许久。她嘴唇微微肿着,亦是麻的,舌头也发着麻,整个人都发着软,深深呼吸。
沈沉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又怜惜不已,伸手替她抚顺发丝。动作满含柔情,声音却仍是冰冷,逼问她:“孤哪点比不过周至行?”
宝言略略抬起眼帘,眸中的水雾散开了些:“殿下自然样样都比周大人好的。”
沈沉无声冷笑:“那你为何竟犹豫不决?你是不是不止犹豫不决,还想拒绝孤,选周至行?”
她先前所说的拒绝,方才不肯明说的拒绝,不正说明了这一点吗?
宝言被他问得心虚,将视线垂下,落在自己膝头,只道:“我……只是觉得,我与殿下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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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适。”
沈沉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宝言头顶,咄咄逼人:“哪点不合适?”
宝言道:“殿下是天之骄子,我只是个小小庶女,配不上您。”
沈沉说:“配不配得上,孤说了算。孤说你配得上,你便配得上。”
宝言心一跳,又道:“皇宫生活……也不适合我,勾心斗角,诡谲莫测,殿下也知晓我脑子笨,定然过不来的……”
沈沉道:“孤娶了你,自然会护好你。你不信孤?”
宝言不敢说不信,她想殿下这么优秀的人,若听了她说不信,定然愈发不快了。只好又搬出一句:“皇后娘娘与圣上也不会同意的……”
沈沉说:“是孤要娶你,又不是他们娶你,他们不同意又如何?何况孤自然会说服他们同意。”
宝言哑口无言了,她能想到的借口似乎都被沈沉反驳。
沈沉见她低头不语,语气稍微缓和了些,道:“现在你可以答应孤了吧?”
宝言却还是摇头:“可距离您说的考虑的日子,还没到呢。”
沈沉气笑了。
她可真是……简直将他的骄傲狠狠践踏,偏偏他还舍不得气。
“行,你继续考虑。”沈沉说罢,转过了身,浑身上下写满了他很生气四个字。
宝言也不敢说话,二人便一路无言到了莫家附近。宝言从沈沉马车上下来,看了眼仍旧不看她的沈沉,道了声再见。
沈沉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牙。
宝言因衣裳被扯烂了,身上还披着沈沉的斗篷,回了莫家。她步子很快,避开了人,回到春雨阁。
小桃赶紧让她们准备热水,伺候宝言洗了个澡。宝言脖子上被沈庆安掐出一道红痕,在她白皙娇嫩的肌肤上显得颇为醒目,小桃看得触目惊心,满眼都是心疼。
她小心翼翼给宝言上药,心里感动极了。小姐明知道过来有可能发生什么,却还是愿意为了她来。
“小姐。”小桃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
宝言拍了拍她的手,扯出一个笑容:“好啦,已经没事啦。我好累,想睡一会儿,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
小桃赶紧擦了眼泪,点点头,退下之前,将宝言的床铺好。
“小姐,你好好休息吧。”
宝言嗯了声,脱下绣鞋,钻进被衾,蒙住脑袋。她脑子里回想着沈沉说的那些话,他似乎已经想得很周到,一点儿也不是一时兴起。
宝言心里那座山峰摇摇欲坠,不停往下掉小石块。她承认,她真的很动摇。
这些日子,沈沉的举动她都看在眼里,她怎么可能不动摇呢?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没有铁石心肠。
她将被衾往下扯了扯,露出自己的脑袋,长叹一声。日光将床头的花瓶以及花枝的影子映在床帐上,宝言移开视线,不再去看。
之后两日,床头那花瓶中的花没有再更换,沈沉这两日都没再来,似乎当真要她冷静考虑。
宝言想,殿下肯定生气了。
殿下那般优秀的人,生气似乎也是应当的……她叹气,很是苦恼-
莫清珠这几日都没能找上宝言的麻烦,她院子里的人拦得严严实实,不许莫清珠进去。莫清珠心中不快至极,恨不得让宝言消失在莫家。
这几日梁王世子出事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沈沉拦了消息,外头只传沈庆安得罪了人,并不知沈沉与宝言牵扯其中。莫清珠对梁王世子虽没什么好印象,却也好奇听了一嘴,听见是在添香楼出事的时候,电光石火之间,想到了宝言。
若她没记错的话,莫宝言的生母便是添香楼的人。莫清珠并未见过宝言的生母,关于她的一切都是听说的。听说那女子很漂亮,当时将莫伯远迷得不着四六,要死要活要纳她进门,后来没成,那女子便一直留在添香楼,直到后来那女子托人送来莫家一个女婴,便是宝言。
莫清珠喃喃自语:“添香楼里的女人,能有什么好东西?指不定,她压根就不是爹爹的血脉。”
莫清珠脑子里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若是莫宝言并非爹爹的血脉,莫家自然容不下她,那她便不能再在自己跟前碍眼了。
她攥紧了拳头,激动地吞咽了声。
至于她到底是不是爹爹的血脉,哪里有人真的知晓?从前爹爹坚定认定她是,所以她才留在了莫家,成了莫家四小姐。但若是能让爹爹认为她不是呢?
她是不是,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爹爹信不信她。
莫清珠心里有了初步的计划,她自己在脑子里盘算着,好一会儿,才唤来自己的丫鬟,低声嘱咐了几句。
这日夜里,莫伯远忽然被一个妇人拦住马车。
莫伯远看向那哭哭啼啼的女人,问道:“没事是何人?拦住本官的马车作甚?”
那妇人抬起头来,哭得更厉害:“莫大人,民妇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与大人说。”
莫伯远道:“何事?你且说吧。”
妇人便道:“大人,我当年曾替添香楼的小娆姑娘接过生,小娆姑娘生下了一个女婴,正是府中的四小姐。”
莫伯远听她提及宝言与小娆,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妇人哭着说:“大人,此事藏在民妇心里十几年了,民妇当时给小娆姑娘接生时,小娆姑娘说的是怀胎八月,可民妇瞧着那女婴,分明是足月生下来的。也就是说,恐怕小娆姑娘欺骗了您,而那女婴,也压根不是您的孩子。”
莫伯远听了此话,如遭雷击,当即反驳:“胡说八道!你可有证据?”
莫伯远自认为当年与小娆两情相悦,而小娆已死,早成了他的心头朱砂,近乎完美。他骤然听得这种说辞,自然不会相信。
妇人摇了摇头,自然拿不出任何证据,只是道:“莫大人,民妇自然没有证据。民妇只是觉得,您不应该被蒙在鼓里。其实是与不是,只需要莫大人滴血验亲,便可知晓。民妇……也只是怕大人受骗,民妇将这话憋在心里十几年了,今日说出来,总算畅快许多。”
妇人说罢,便起身离开了。莫伯远看着妇人的身影,眼神浮现出那个温婉女子的身影。
小娆……她当真会骗自己么?
从情感上,莫伯远自然不肯相信这种可能。可他毕竟是个男人,接受不了自己被人戴绿帽子的事,哪怕只是有一定的可能性。
莫伯远回去后想了一夜,最后决定滴血验亲,只要验完了,宝言是他的孩子,那他心里的疑虑也就消下去了。小娆在他心里的完美形象,自然也不会变。
但此事不能声张,莫伯远只暗中差人找了宝言来。
可莫清珠一手促成此事,自然早早盯着,一听见动静,便想方设法将事情闹大起来。到最后,竟是闹得整个莫家都知晓了。
莫伯远骑虎难下,索性当着全家的面与宝言滴血验亲。
宝言站在人群正中,看着那碗清水与上首的父亲,只觉得无比难堪。她的身世从小便被人耻笑议论,但她从没想过有一天,那个对自己尚算有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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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慈爱的父亲也带头疑心她。
她又想起自己没见过的阿娘来,心中悲伤一层层地往上涌。
柳氏坐在莫伯远身侧,带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开始吧。”
柳氏觉得事情真是有趣极了,莫伯远找了那么多女人,竟然有一天可能被一个女人戴绿帽子。她不动声色看着莫伯远的反应,甚至有几分期待宝言不是他的女儿。
莫伯远先割开手指滴了滴血进碗里,宝言跟着割开手指,将血滴进去。
随着两滴血都落进碗里,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紧张地看向那只碗,等待着结果。
片刻之后,两滴血竟没相融。
莫伯远脸上血色尽褪,几步踉跄,跌进座椅中。宝言更是一脸不可置信,紧紧盯着那碗清水,若她不是莫家的女儿,那她又是谁的女儿呢?
她感觉到一种巨大的空白与空洞,过往十几年的认知顷刻之间被颠覆,周遭闹哄哄的一切仿佛都变得陌生。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飘起来了,飘荡在空中,落不到实处。
她是谁呢?她到底是谁呢?
莫伯远深呼吸,而后猛地站起身,将那只碗连同那桌子一起踹翻在地,而后发疯一般将墙边挂着的小娆的画像撕碎。
“好好好,原来你竟骗了我这么多年!”
宝言看着那被撕碎的画像飞扬,眼泪霎时涌出眼眶,她将那碎片拾起,听见莫伯远说:“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的女儿,给我滚出去!有多远滚多远!”
宝言低声啜泣,将碎片一片片拼凑好。
她将那幅画像粘好,回了春雨阁收拾东西。这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小桃都没反应过来,看着黯然神伤的小姐,小桃只能在一边安慰。
“小姐,你别太难过了。”
宝言茫然抬起头来,看着小桃苦笑一声:“原来我不是莫家的人,小桃,你也不必唤我小姐了。只是我到底是谁呢?”
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宝言麻木地收拾着自己东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莫家人自然都跑来看热闹。莫华琪一时无言,也不知道怎样安慰宝言,只好帮着她收拾东西。
莫清珠满脸得意,在一旁看着:“你可别把莫家的东西带走了。”
宝言只当听不见,只带走了沈沉给的与平南侯夫妇给的东西。小桃在一旁跟着,直到出了府门,她还想跟着走,却被莫清珠一把拉住。
“这婢女也是莫家的人。”
小桃当即跪下:“求夫人让我跟小姐一起走吧。”
小桃的卖身契尚在莫家,莫清珠说得对,柳氏一时无言。
宝言看着小桃,扯了扯嘴边,而后看向柳氏:“我可以买下小桃,多少钱?”
她说完,将自己头上的簪子与耳环都摘下来,一定塞进柳氏手里:“这些定然够了。”
想了想,又将镯子也摘下了。
镯子不是李氏送的那两只,宝言舍得。但项链是她母亲的遗物,她舍不得。
她给的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价值不菲,别说买一个小桃,买十个小桃也够了。柳氏终究开了口:“拿小桃的卖身契来,给她。”
宝言接过小桃的卖身契,直接给了小桃,“小桃,你现在自由了。不要跟着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她无家可归了,原本莫家便是摇摇欲坠的一个家,如今直接轰然倒塌,变作一片废墟。
莫清珠嘲讽道:“随你以后去哪儿,只要记得,日后别与咱们莫家扯上任何关系。哦对了,以后你也不姓莫了,至于你姓什么,那谁知道呢?只有你那个死了的贱人娘知道了,可惜啊,她这样费尽心思,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宝言愤愤看向莫清珠:“不许你这么说我阿娘。”
莫清珠不屑地嗤笑:“我说又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么?你娘是个婊|子,你自然是婊|子生的小婊|子。”
宝言瞪着莫清珠,眼泪从莹润的双眸里涌出。
莫清珠笑得愈发得意,其余人都站在旁边看热闹,窃窃私语。
就在此时,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莫家门口,四角的金铃铛啷当响动。
众人不由朝马车看去,只见一只纤长匀称的手挑起帘栊。
【📢作者有话说】
小沉:生气,但还是护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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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68章
◎太子妃。(二合一)◎
随着帘栊后被挑起,一张俊冷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淡紫色锦袍尽显高贵气度,正是那位传闻中冷心冷情的太子殿下。
众人一时惊骇不已,脸色各异。
太子怎会出现在这里?太子这样的地位,他们自然高攀不上,这里唯一与太子有过交集的便只有……
那些目光齐刷刷看向宝言。
沈沉亦看向宝言,他步下马车,信步走近,停在宝言身侧,将她护在身后。
“看来孤教你的,你还是没学会。”
这两日沈沉虽没出现,却时刻让人盯着注意着宝言的动静。
他恼了她,所以没再来见她。他都说到这份上了,她竟然还这般无动于衷,实在可恶。
沈沉不见她,让她冷静考虑两天,但并不想让她考虑着考虑着选了周至行。
密探也是头一回做这种差事,盯着莫家的家长里短。见莫家出事,密探立刻尽职尽责地禀报沈沉。
沈沉当时正在与东宫属官们商讨政事,闻言几乎立刻撂下属官们,出了宫。这一路上,沈沉一直在想,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定然又要哭鼻子,恐怕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吧?
她那般柔弱,不知道要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光是想着,沈沉便认不得立刻飞奔到她身边,成为她坚实的后盾。
他原本看不惯她的柔弱,意图改变她,可这一刻,他忽然又觉得,她改不改又有什么所谓,左右他足够强大,可以替她解决掉那些麻烦。
当真正看见宝言站在身前这瞬,沈沉的心仿佛才平稳落下。他目光从上到下将人检查一遍,确认她毫发无伤之后,这才握住她的手,轻捏了捏指尖,安抚她的情绪。
“孤说过,这世上,除了孤的父皇母后与太后,你谁也不必怕。”
意思是,他在,她可以什么都不用怕。
宝言抬眸看他,手被握住的那一瞬,不知怎么,倒更委屈了。太子殿下来了,她便觉得很安心,仿佛便不必强撑了。
眸中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砸在手背上,她忍不住往前靠了一步,将头埋在沈沉怀里,失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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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
沈沉拥住怀中的少女,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眼神却冷厉地扫向莫家那一群人,最后定在莫清珠身上,莫清珠被沈沉的眼神吓到,心猛地颤抖起来。
太子怎么会来替莫宝言出头,他们之间不是早就已经完了么?莫宝言不是已经被赶出东宫了么?
“以下犯上,对太子妃不敬,该当何罪?”沈沉气势逼人,震慑得众人噤若寒蝉。
莫清珠听得此言,更是大惊失色。
太子妃?莫宝言?假的吧?
可这是太子亲口所言,又怎会是假?
莫清珠当即扑通一声,跪倒下去,“太子殿下饶命……”
柳氏也吓得不轻,心中更是懊恼,怎么也没想到这莫宝言还挺有本事,早知道她便一直捧着莫宝言……这下好了,也不知道太子会不会借机为难,祺佑的前程恐怕更暗淡……
柳氏亦跟着跪倒:“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柳氏一跪,其他那些看热闹的莫家人自然也都跟着跪倒一片,齐齐战战兢兢喊道:“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沈沉并未多加理会他们,只摸了摸宝言后脑勺,而后将她打横抱起,上了马车离去。
跪倒一地的莫家人也拿不准太子这是何意,只好又在地上跪了许久,才捏了把汗起来。他们面面相觑,各自都觉得如梦初醒一般。方才发生的事,是真的么?-
马车之上,宝言趴在沈沉怀里哭了许久。她嗅到沈沉身上熟悉的松枝香味,只觉得心安,便哭得畅快。
她想殿下一定对她现在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很不悦,可是她顾不上这么多了。她的心仍在为她不是莫伯远的亲生女儿这件事激荡。
哪怕宝言听过许多说她母亲的坏话,但宝言从未相信过那些话,纵然她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但在宝言心里,她阿娘只是身处劣境,但一定是一个美好的温柔的人,绝不是她们口中所说的那般下贱。毕竟人生在世就是会有很多不如意的事,人的境遇诸多时候也并非能由自己选。
但今天发生的事,好像打碎了宝言对阿娘的美好幻想。
她不是阿爹的女儿,便说明她阿娘在与阿爹的感情里三心二意了,不止三心二意,还欺骗了阿爹,将自己伪装成他的女儿,送到他身边。
原来她从阿爹那里得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爱,也是原本不属于她的,是偷来的。
阿娘为何要这样做呢?难道真的是为了攀附富贵么?
她又是谁呢?这世上哪里才是她的容身之所呢?
宝言心中有一堆的疑问与不解,却无人可以给她解答。
她唯一能痛快发泄的,似乎只剩下哭这一件事。
宝言一直哭着,呜咽声声声入沈沉耳朵,牵动着沈沉的心。他一向认为自己是理智的,但现在,他似乎感受到了感性的主导,他想让她不要再哭了,不是因为厌烦她的哭声,而是因为共情她的伤心难过。
沈沉将宝言抱得更紧,用自己的怀抱温暖她。
宝言痛快哭过一场,全身的力气都跟着眼泪一起流逝,她就这样在沈沉怀里睡着。沈沉将人搂在臂弯里,小心翼翼将她凌乱的鬓发整理好,瞥见她眼尾的泪痕,亦小心用指腹擦去。
此刻,她仿佛一个易碎的瓷器,沈沉丝毫不敢懈怠。
沈沉带宝言回了东宫,仍将她安置在含英殿。从她走后,含英殿中保持着原来的模样,未曾变过。
沈沉将宝言放在床榻上,替她盖上软衾,之后便守在床边,等她醒来。等她醒来的途中,没忘命人备好她喜欢吃的吃食,这样等她醒来,就可以立刻吃到。吃到喜欢吃的东西,应当会开心一些吧。
“打盆热水来。”沈沉低声吩咐宫女。
宫女应声而退,很快捧来一盆热水,意欲上前伺候时,却被沈沉拦下。沈沉亲自接过打湿的棉巾,仔细地替她擦拭脸庞。
宫女眼中难掩惊讶,她在东宫伺候有些年头,见过不少意图勾引殿下却被殿下发落处置的人,这还是第一次见殿下如此。她认得宝言,前些日子曾是东宫的良娣,可后来不知怎么竟走了。
如今这情况是……?
宫女不敢多想,静静退到一边候着。
沈沉放下棉巾,慢慢抚摸着宝言细嫩的脸颊。
虽说她一向爱哭,但哭成今日这般,倒还是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