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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击必中 雾空了了 51489 字 2024-06-12

想起今日在书房听到的话,顾意弦红着眼用力勒住江枭肄。

他还是笑,眼睛像落了雨满是青苔的地表,“女王殿下,能否特赦一下?”

“不、不行”她的眼睛也降下迷蒙烟雨,荡漾着秘沼般的妖气。

一泓池水闪出来,江枭肄喉结在她湿热掌心滚动,“那么,我愿意为你身先士卒。”

这是种非同一般违抗死亡的精神,倘若病倒也罢,健康有力的身体甘愿被人置于死地,必须绝对忠诚报以必死的决心。爱这一舒心的字眼,暗藏破坏或毁灭的剧毒,奴隶爱上囚禁自己的女王便是万劫不复,即使被压迫到喘不过气也要反复试探女王的底线,进而退,退而进,周而复始,从而得到她的爱。

万籁俱寂,榆宁被蓊郁树林包围,黑暗中有白色,寂静中也有声音潜入,可能是夜空云动,院内的喷泉,也可能是温室里玫瑰缓缓绽开等种种动静重合而成的细微响声。

顾意弦必须承认已经爱上江枭肄,所以无法释然必须以这样的方式确认。

她纤细的指还卡在江枭肄的喉间,眼眸湿润,大口呼吸:“我想出门,你会放我出去吗?”

江枭肄注视她动人心魄的表情,喘气艰难地问:“你施以美人计就是为了这?”

“回答我!”

美丽的小疯子,他笑,“不会。”

她颤着声说:“江枭肄,你这个骗子。”

动作停止,江枭肄笑容凝固,双臂肌肉涌动,绳结崩开。

他握紧她的手腕,认真地问:“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看吧,明明能挣开却伪装成囚徒。

游刃有余,稳操胜券才是他江枭肄。

顾意弦闭上眼,松开手,“这不重要。”

他皱眉,按住她的腰,“这很重要,告诉我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她呼吸一沉,决定再给他次机会:“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

江枭肄沉默。

江坚秉李致远是亡命之徒,绝不能让她参与其中。

顾意弦搂住他汗涔涔的脖颈,呼吸带着嘲谑:“你不愿对我说实话,凭什么要求我对你如实相告?”

江枭肄湿热的唇流连在她的下巴,刚柔并济,“你想知道什么,我以后都会告诉你。”

顾意弦仰头,退无可退,仿佛置身于云端。

她不想听了,她要自己确认,“好,我们来玩个游戏。”

江枭肄陪她玩了太多游戏,他以为这次也如往常一样,“嗯,你说。”

她在他耳边轻缓道:“我在榆宁藏了件东西,如果你能找到,我就嫁给你。”

耳畔仿佛惊雷一声,江枭肄内心深处广褒之地无边燎原。

他欺身而下,眼底薪火灼灼,“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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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波流转,风情万种,“这是我说过最真的话。”

他瞳眸的绿色开始雀跃,覆上她湿软的唇,说:“好。”

所有隔阂全被撞碎,零星的喘息在万籁俱寂的夜里炸裂开,江枭肄几乎要融进顾意弦的骨血,似乎死在这一刻也甘愿。

翌日十点半。

电话准时响起。

顾意弦未睁眼便下意识摸床边,沉默一秒,接起电话。

“吵醒你睡觉了吗?”

她嗓音有些哑,直言了当:“朱陵周家,华周集团的掌权人原来这么闲。”

周知樾风趣道:“不瞒你说,确实比较清闲。”

哦,搞证券基金确实手指动一动就能万金入账。

“我从未去过朱陵,你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的?”顾意弦很谨慎。

“你没来过,你现在的未婚夫来过,”他语气温和友善,“最重要的是,我看到你的照片了。”

江枭肄去过朱陵周家?她按下内线叫了杯水,“什么意思?”

周知樾缓缓道:“这要等我们见面才能说清楚,现在我们应该讨论如何执行计划。”

顾意弦表明她不会因此献身,他说放心他没那方面的兴趣。

她再三试探,这男人滴水不漏不肯透露半分,但可以肯定他确实对她没有非分之想。

无论如何,此人暂时可利用。顾意弦将自己计划说了一半被周知樾制止,“很危险,没必要。”

“周家难道办不到?”

“不是办不办得到,”他诚恳地说:“我不能将你置身于危险。”

“放心,我比任何人都惜命。”她笑。

电话那头似乎在思忖,半响才开口:“你做这些是为了江枭肄吗?”

顾意弦侧头看向床头柜的紫玫瑰,“不,是为了我自己。”

这是她为他准备的最终局。

第067章

江枭肄站在GallopCruies门口等待。

时间比预期的慢,他低头看向腕间。

百达翡丽Onlywatch,世界上仅此一块。

翻转双面表壳,表身18K金玫瑰材质,以长形祖母绿镶嵌表圈,黑色鳄鱼皮两边也是祖母绿色缝线。

顾意弦送他的第一个礼物,很贵掏空了她所有现金,昨日傍晚为他戴上时称赞他的眼睛比宝石还漂亮。

她告诉他这只表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简直为他们量身定制。

——弦音。

江枭肄嘴唇翕动,默念二字。

弦音,弦音,意外之弦,每拨动一次,冷硬的眉眼便柔和几分。

不知她藏在榆宁的东西在哪儿。

榆宁那么大,翻个底朝天得花不少时间。

他摩挲表身,眼底柔情一片。

“阿肄,二哥来了。”

江枭肄敛去所有情绪,抬头望向远处而来的车队。

他想得长远,不可能将顾意弦藏在榆宁一辈子,隆远集团只要存在便会想尽办法进犯南楚,只有一网打尽才能从根源杜绝,因此联合邬巡与柬埔寨警方布局引君入瓮。

鱼钩有三。

其一,一石二鸟,主动引起Gallop与华森战火,利用顾檠对顾意弦的感情行障眼法,消除江坚秉对顾意弦身份的怀疑,确保她的安全。散纵连横,两力均衡,两虎争斗,第三虎邢兴生必会作壁上观等待两败俱伤之际出手,破坏邢兴生与顾檠同盟从而稳定局势。

其二,欲将取之,必先付出,假意与江坚秉周旋实则牵制,订婚宴当天港口外的货警方搜寻位置缴获,三天后小部分货进入南楚边境;诱敌之诱,张开网捕兽,江坚秉和李致远的野心远不止如此,下一批的货数量翻倍之日便是收网之时。

其三,纳叛招降,潜人核心。李致远不会拒绝想要归附自己的人,利用其心里投靠隆远集团,从内部瓦解。

所以今日的战役至关重要。

然而下车队伍里少了一人。

订婚宴江掣宇本应与江坚秉同往,现在只有江掣宇一人。

港口的消息还未传来,江枭肄思忖片刻,询问下属顾檠与邢兴生的消息,得到答案他平日淡定平静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慌乱,手指神经性抽动。

“怎么了?”

一记猛拳挥过去,骨肉撞击沉闷砰,现场鸦雀无声。

江掣宇趔趄几步被伍荏苒扶住,鼻血滴在白西装,江珺娅和江侑安赶过来,

江枭肄一把拽起江掣宇的衣领,额角青筋暴起,怒问道:“江坚秉人呢?!”

他语气冷到让人不寒而栗,仔细辨别则是心绪不宁焦急到极点的伪饰。

“父亲半路折回榆宁——”

“回榆宁!快!”

众人看到平时步履不矜不伐的江家老四朝车队狂奔。

一道道汇报在榆宁安保控制室响起,榆宁警戒全面展开。

“电网路障开启完毕!”

“红外开启完毕!”

“哨塔手就位!”

“所有人去主楼!”

与之相反,主楼的动静就太小了。

蒲甘与裴瑞守在两侧,顾意弦懒洋洋靠在四楼大厅的沙发,手指拈着书角来回转。

电梯叮的声。

她直起身,规规矩矩坐好,捧好书缓慢翻动一页。

江坚秉出现在视野,身后跟着几位江家高层,以及一群长相偏东南亚风格的壮汉。

裴瑞与蒲甘暗叫不好,立刻上前一步挡在顾意弦面前,摆好作战架势。

江坚秉挑了下眉,“左膀右臂都留下来保护,阿四果然用心。”

他淡定地说:“裴瑞,蒲甘,你们那点水平不够班门弄斧,别在这闹笑话。”

身为江枭肄最忠诚的下属绝不会后退,但寡不敌众很快被压制绑住双手。

江坚秉走到顾意弦面前,视线在白色绵软的针织衫,未施粉黛的一张脸逗留。

和照片的形象相差甚远,原来私下是娇软乖巧的女人,不过南楚上流圈子的名门贵女似乎都这样。难怪江枭肄和顾檠对她魂牵梦萦。

他眼里有不加掩饰的揶揄和下流,摸着下巴点评道:“本人比照片更好看。”

顾意弦肩膀缩拢,怯怯地问:“你想做什么?”

他笑,“别怕,我是你未婚夫的父亲,他派我来接你。”

她纤细的指一点,“你是四哥父亲,为什么要把他们绑起来?”

“不听话的两条狗而已。”江坚秉打量几秒顾意弦耳垂造型独特的耳坠,问:“你是想自己跟我走,还是想和他们一样被绑起来?”

“我怕疼。”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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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柔柔的嗓音。

江坚秉没想碰顾意弦,毕竟还要用来威胁江枭肄。

女人哭起来麻烦,他友善地说:“放心,只要顾小姐听话,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

沽江以南长滩大坝,冤家路窄江顾俩家车队狭路相逢。

顾檠拧起眉头,心中隐隐不安。

他知道顾意弦想利用他,为保证万无一失,游说邢兴生与之里应外合。

顾沭转头:“江枭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榆宁?”

语音电话在此刻响起,顾檠想到什么,立刻接通,慌张地问:“你没搞定江坚秉?”

对方气息不稳:“你是不是告诉江坚秉只要人了?”

两人同时沉默。

只有一种可能,邢兴生与江坚秉勾结。

顾檠攥紧拳头往前方座椅砸了下,抑着情绪问:“主楼有多少人?”

电话被挂断。

他表情空了一瞬,顾沭问什么情况。

“别管红灯快去榆宁!再命人去堵机场高铁!”

通荫山庄的过庄关卡,邢家车队堵住林荫道狭窄入口,数百名黑衣保镖严以待阵,最前方摆了张木桌,邢兴生坐在正中央。

十分钟后,远处传来巨大轰鸣声,宽檐礼帽下的眼闪过精光,他侧头对下属说:“天气不错。”

江顾两家车队被拦截,两家掌权人几乎同时下车。

江枭肄天生高人一等,轮廓锋利刚棱,眉弓沉压时眼窝阴翳更深,隐于其中墨绿的眼戾气浓到瘆人。

顾檠清淡的五官凝聚寒冰,薄唇抿成一道直线,平日苍白的唇多了几分嗜人血色。

他们身后跟着少说五百多名西装革履的下属,脚步声如铁蹄,浩浩荡荡。

三方对垒,一片寂静,偶尔树叶簌簌与鸟扑腾翅膀的呼啦声掀起丝动静。

邢兴生将桌面的酒杯和茶杯推过去,“看看今日吹了什么风,能让两位同聚一堂,真是稀奇。”

砰砰两声!

威士忌与新茶在地面交融。

“看来两位没什么心情聊天,”助理递来两份牛皮纸袋,他接过笑着说:“你们辛辛苦苦得到的一切,现在签到龙楚名下。”

趁火打劫。

江枭肄垂着眼睑一言不发,手机屏幕的卫星地图,红点仍停留在榆宁。

顾沭冲上前,顾檠将他拦住,“以一人之力想挡两家,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邢兴生从印有“顾”纸袋抽出一份协议,平放在桌面,“顾檠,爱上养妹的兄长。”

接着打开印有“江”纸袋重复动作,“江枭肄,爱上对家送来的细作。”

他双手摊开,努嘴:“同一人,两家一起完蛋。”

“显然我和你们非同类,不会为一个女人停下脚步。你们当然可以选择在此联手,问题是榆宁那位美丽的小姐能等吗?”邢兴生拿着两份协议站起来,绕过桌子,慢步到江枭肄和顾檠面前,兴味十足地说:“瞧瞧,平时能言善辩的江家老四一声不吭,我记得你整垮仇家时可不是这样,还有目空一切的顾大,现在着急了?”

他扶正礼帽,突然改变主意。

世人最爱看的,意气风发者万念俱灰,高高在上者折辱跌落,手握权势者拱手相让。

谁不想观赏在南楚只手遮天的男人究竟能退到什么地步。

两份协议轻飘飘甩到地面。

“我不想耽误你们宝贵的时间。”

“现在,跪下,签字。”

开什么玩笑?

江顾两家下属忿忿不平地瞪着邢兴生,又下意识偷觑江枭肄和顾檠的背影,猜测他们是否真的会照做。

短暂的半秒,也许时间更短。

江枭肄收起手机,目视前方折膝,下属要拦,他摆了四下手。

顾檠眼神微动,屈起膝盖。

邢兴生大笑,就在这时,站在身后的助理勒住他的脖子。

“你——”他想挣脱。

顾檠一个扫腿,邢兴生跪倒在地,接着泛银灰冷光的枪口抵住了他的额头。

江枭肄居高临下睨着邢兴生,眼神阴戾,“你最好祈祷她没事。”

五年前安插的棋子报废,机关算计毁于一旦。

他只觉得庆幸,食指压在扳机上,语速很快,“现在让你的人滚。”

这一次榆宁没有对顾家禁止通行。

江枭肄坐在头车的副驾驶,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屏幕。

刚到广场,卫星地图上的红点已经挪动到榆宁后山的停机坪。

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手捏紧,几乎要停止搏动。

顾檠听到跑车引擎巨大轰鸣声,匆匆下车,视野只剩下布加迪威龙的尾气。

他赶紧上车,语调不平地吩咐:“快跟上那辆跑车!”

布加迪威龙的油门到底,急速飞驰。

它是江枭肄改名后奖励自己的礼物,搁置后,每日都会有人擦车,定时保养从未落下。对外称为底盘低座位不够舒适,只有他知道实则是太喜爱怕弄坏。

这么多年使用过两次,第一次从国外回来,他答应顾意弦不会让她多等一分一秒,他们一起去砚山兜风,她坐在副驾驶,侧脸绒光,风扬起发丝和雪纺衫;第二次她坐在他如今的位置,他从未见过她开车,她会双手握方向盘还是单手,油门会踩到多少码。他深呼吸让自己冷静,可前面的引擎盖,她曾坐在那里第一次向他发起接吻邀约。

窗外景色飞快后退,江枭肄红了眼。

视野出现后山平坦的灰水泥地,中央绿圈直升机脱离地面掌控,旋转的螺旋桨切割空气形成气流,树叶漫天飞舞。

距离越来越近,直升机越来越高,开始朝前方飞行。

素有低空喷气飞机的布加迪穷追不舍,冲向没有开辟道路的树林,山路崎岖尖锐石头刮蹭底盘,安全装置报警提醒车主勿再执着。

分秒必争,温柔女声吟唱玫瑰人生。

顾意弦的专属铃声,她说喜欢,他也觉得顺耳。

“弦弦——”

“阿四,停车,否则我把她扔下去。”

身体本能反应让江枭肄即刻踩下刹车。

从全速到静止,轮胎往前滑行了三十多米才停止高速运转。

高空得到反馈,传来江坚秉的笑声:“别紧张,我怎么会忍心把你的未婚妻丢下去,好了,我们谈谈正事。”

江枭肄打开车门,仰头透过枝桠缝隙注视着渐行渐远的飞机,语调平稳听不出情绪:“说吧,你想要什么。”

隆远和江家诸多平辈很难找出像江枭肄这样有勇有谋的天生领袖者,江坚秉与李致远一致认为继承衣钵最合适的人选非江枭肄莫属,可惜他死不悔改,现在有了拉他下海的绳,何乐而不为?只要被拉下黑水的人便很难再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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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坚秉说:“阿四你从小就聪明,现在长大了把我们这些老家伙玩弄于鼓掌,不过没关系,我和致远仍然欣赏你,只要你按照我们说的做,我保证你的女人安然无恙,并且江家和隆远都是你的囊中之物。”

瞳孔聚焦的点消失,江枭肄从西装口袋摸出烟盒,接下话头,“我会摆平中柬警方,南楚所有娱乐产业敞开大门。”

“哈哈哈,和你交谈就是轻松。”江坚秉心情愉悦,“但你太聪明了,我很难相信你后面没有后手,南楚又是你的地盘,所以只能请你到柬埔寨来一趟了。”

“好。”

“现在叫守在机场的人撤离。”

“好。”

“啧啧,我们这么多年的游说抵不上一个女人。”

火光擦亮江枭肄的脸,他拈了一口烟,“所以我只有一个要求。”

“我知道。”

“但我有必要提醒你,”他眼底杀伐气尽显,云淡风轻地说:“她但凡少一根头发丝,我踏平江家和隆远后会亲手杀了你们。”

江枭肄越心狠手辣越让江坚秉满意,他大笑:“放心,等事成你亲自验收,早点过来,你太久没回家了,致远很想你。”

江枭肄看着烟盒里的钉珠,说:“好。”

第068章

经历八小时,抵达暹粒新国际机场,无需签证护照,隆远集团在柬埔寨带一人过境轻轻松松。

将近五十位身着军绿工装,纹满花臂的魁梧男人在大门迎接,顾意弦的白皮在东南亚太吃香,一出现立刻收到许多下流的打量。

她将衣服往上拉了些许,害怕地往江坚秉身后躲,他笑着拍其中一位的肩膀,用高棉语说:“她是枭的女人。”

四月正是柬埔寨的旱季,炎热干燥,吹到身上的风像吹发机调至最高温所散发出来的风。

他们交流几句的时间,顾意弦背后出了一层细汗,她不明白究竟有什么鸟语非得在外面谈,薄针织衫逐渐氲湿后,江坚秉把手机还了回来并给予她特殊照顾单独后座的权力。

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江坚秉基本百应百求,顾意弦乖巧地表示感谢,感谢他和她想的一样,久居高位把女性当物品,是个轻视女性的不折不扣的蠢货。

车速提升后,她低头用卷发掩盖视线,从胸垫摸出新SIM卡,插进手机卡槽,发完几条讯息删除,再拔掉卡重新塞进胸垫。

顾意弦摸了摸耳坠的钢条。

一切尽在预料,江枭肄的反应比想象中更强烈。

她望向窗外,神情淡淡。

柬埔寨果然和他说的一样穷困,比七八十年代的中国都不如,街道狭窄到处是摩托车,男女服饰千篇一律毫无时尚感可言。

过了半小时进入西城,穿过老旧城区,车驶入临江庄园,大门巡逻的雇佣兵各个背了把自动步.枪,平坦广阔的草坪上有许多绿孔雀,花坛种植世界各地的热带花卉,宅邸比榆宁更豪华,修葺得如同宫殿,金灿灿一片。

气派大门前两座全金佛像,迈进挑高的门厅,华丽夸张的水晶灯和浅金大理石砖的反光照得顾意弦眼睛疼,难怪江枭肄嫌弃,纯金钱堆砌简直没品。

一个男人用浑厚的声音问:“这就是枭的女人?”

她探头看去。

可以肯定他是曾经闼帕集团的头目李致远。

深绿军装短袖,肩部和胸前缀有金色勋章,高个壮实,很黑,典型东南亚长相。

李致远立体的弓形唇有几分相似,但江坚秉的眉毛也挺像,不过都没江枭肄的轮廓深刻完美。

顾意弦收回视线低下头。

“漂亮吧?”

“极品。”

“极品也碰不了,”江坚秉搭上李致远的肩,“阿四说她少了根头发丝要踏平江家和隆远,还要亲手杀了我们。”

李致远哈哈大笑,“还叫阿四那蠢名字做什么?枭马上回归了,走走走,我们去庆祝一下。”

他对旁边的管家说:“带她去枭以前的房间,再带队人守在门口,谁敢擅闯坏了事丢去喂狗。”

一支八人带枪的队伍调到大厅,管家才带顾意弦朝宅邸深处前行。

穿过连续拱门和廊道,窣窣嘶嘶声在耳畔不绝,她循声音望去,手臂激起鸡皮疙瘩。

回字形结构的中央空地放置了一个两米高的铁笼,一条棕褐花纹巨蟒蜷着下半身,挺着脖子盯着她来回摇摆。

毫不夸张,顾意弦觉得巨蟒能把她一口吞了。

半路遇到几位长相美丽的夫人们,她们的目光极度不友善。

在柬埔寨没有权势金钱支撑的美丽很难存活,也许对她们来说这里比去红灯区为妓讨生活要好太多,可一生困在黄金殿甚至被共享和剥夺独立人格有什么区别。

无力、同情、庆幸或更复杂的情绪让顾意弦轻轻叹了口气。

房间在三楼东边,三室一厅,明朗大气的原木色调,家具大多以藤竹柚木为材质只刷了层清漆,色彩斑斓的抱枕,异域风情的纱幔。

管家表明用餐敲门即可,放下换洗的衣物和用品离开。

顾意弦怔怔走到阳台,白墙刻有身高线,最高刻度一米六五。

她依次打开三间房的门,有一瞬间仿佛穿过时光与过去的江枭肄对话。

空间最大的房间,是他留给自己的精神世界,四面拙朴竹架摆满各式各样的书;其次是赖以生存的工具或本该是那个年纪男孩喜欢的物品,枪、刀、拳击手套、篮球以及各种模型;最小的房间,一张四方形的床和书桌,正对床的墙壁画有模糊不清的轮廓。

顾意弦不禁坐到床檐,代入江枭肄的视角去看。她鼻头发酸,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那是道女人侧脸的剪影,没有五官表情,却能看出高眉骨,高鼻梁,长而弯的睫毛,而头发及肩的位置,刀刻的字母,TabithaLeyva。

顾意弦深呼吸走出卧室,去书房随便挑了本泛黄的书坐在客厅打发时间,晚上洗漱后,摸了把有遗留子弹的马卡洛夫pmm,躺到江枭肄的小床闭上眼。即使江坚秉和李致远说护她周全也不能全然相信。

处于陌生而危险的环境睡得并不安稳,凌晨五点左右被人声吵醒,她朦胧睁眼,思维迟钝一秒,立刻拿起枪。

顾意弦学过射击,摸索着给枪上了膛,放轻脚步站在门后。

男人在用高棉语说话,声音有些激动,她听不懂,接着熟悉的嗓音隔着木板传到耳膜。

“四哥?”

江枭肄呼吸轻了轻,那颗心久悬不下的终于放下,“是我。”

顾意弦松了口气,手一松,枪掉到地板哐的声。

他紧张地问:“怎么了?”

“没事,枪掉了。”她弯腰将枪起来。

他低哑地笑,“马卡洛夫pmm?”

“嗯,只有它有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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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得很好,”江枭肄顿了顿,语气诚恳而懊恼,“抱歉,还是将你牵扯进来了。”

顾意弦沉默。

周知樾说得对,这次计划很危险,她确实拿命玩游戏,每个人都在算计之内,包括她自己。

“不用道歉。”她转移话题,“是江坚秉和李致远不让你见我吗?”

他轻轻嗯了声。

不用想也知道这里不比南楚,江枭肄不是一家之主被李致远和江坚秉掣肘,现在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听到他的声音,紧绷的情绪松懈,她开始犯困,打了个呵欠,“那你回去休息吧。”

细微声响,他的手似乎抚上了门页,“如果你现在不是特别困,能去阳台等我一下吗?”

顾意弦揉揉眼角,“好。”

她推开阳台镂空木门,靠着栏杆打盹。

三分钟后。

“弦弦。”

江枭肄的声音唤回了顾意弦因困倦合拢的神经细胞,她拉开窗帘,朝楼下看。

他应该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往柬埔寨赶了。

东南亚天气炎热,江枭肄单穿一件黑衬衫,领口有暗纹没系领带,扣子解了三颗微微露出胸肌,衣袖挽至小臂。背后铁笼的巨蟒挺直脖子伺机待发,冰冷蛇眼和他深邃的绿眼睛相得益彰,画面摄人心魄而神秘,有种野性的妖冶。

她被震慑到心脏怦怦,听到蛇信子嘶嘶声,回神提醒:“四哥,离笼子远一点。”

室内灯光让顾意弦的酮体隐现于半透明衬裙,沿纤细的脖子到圆润的肩膀,往下耸立的丰腴,经过苗条腰部,向下延展至收敛的腹部,两条修长的腿一前一后舒展。伴随月亮的背景色,她像一具洁白塑像。

江枭肄心中无声掀起惊涛骇浪,自惭形秽的同时又有种饮酒后口干舌燥的微醺上头。

她大概不知道关巨蟒的铁笼,他在里面呆了五天,未曾指望任何人来救。

人和兽没有区别,回型宅邸只要在阳台就能看见院内的铁笼,无数次仰头,只有这一次是温柔的眼神。

顾意弦再次出声,“你发什么呆啊?”

江枭肄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才能称之为恰当。

语言匮乏,词穷于这一刻。

他摸了下荷包没带手机,只能叫她名字:“意弦。”

“嗯。”

“意弦。”

“嗯。”

“意弦,我很想你。”

“嗯。”顾意弦应完,稍显怔楞。

江枭肄以为她困了,笑着说:“回去睡觉吧。”

她看他几秒,让他站到光线下面,他照做。

“你嘴角的伤怎么弄的?”

江枭肄眉梢隆耸,“跟杂碎打架。”

“”顾意弦思忖道:“他也来了?”

“你不用管这些。”

那就代表顾檠也来了。

她安静地看着他,清丽的瞳孔透彻,倏地笑了,“好,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江枭肄沉默,他说:“抱歉,我会尽快。”

“尽快”是交易日或重新获得权力的期限。

顾意弦没问江枭肄是否真的想回到柬埔寨。晚上她在阳台隔着三楼的距离与他聊天,像幽会的罗密欧朱丽叶,江枭肄说不喜欢这个故事,顾意弦说她也是;第二天,江枭肄换了件V领的宽松衬衫,腰间佩戴军刀,蒲甘和裴瑞在廊道后方也换上了不同装扮,顾意弦没问他今天做了什么继续聊书籍里的内容,裴瑞在旁提醒说那边开始催了,这次逗留的时间比昨日少了二十分钟;第三天,江枭肄穿了件黑衬衫,领带配色鲜艳华贵,食指多了枚祖母绿戒指,腰间除了军刀还有一把枪,顾意弦和他讨论尼采和西方艺术史,他掸了掸烟灰说挺贴合,这次逗留的时间又少了五分钟,裴瑞蒲甘不再叫四哥而是称呼他为老大;第四天,江枭肄的中指多了枚素圈戒指,皮鞋换成军靴,靴面有血迹,顾意弦装作没看见,她说想吃那家分子料理的小蛋糕,他沉默了会儿说回去带她吃,廊道多了几位黑衣雇佣兵,他们叫他老大,这一天逗留时间少了十分钟。

第五天,顾意弦的餐食档次往上拉了一个等级,并且同早餐送来的还有一小束紫玫瑰,一共五朵,恰好是她到柬埔寨的天数。这意味江枭肄的权力越来越大,他上位的速度比她预料得更快。

晚间廊道裴瑞蒲甘身后站了两列黑衣雇佣兵,江枭肄从甬道出来时,那些人恭敬颔首。

与在江家时如出一辙。

今日他穿着轻薄材质的西装,没有温莎结,不再内敛矜冷,满身杀伐戾气。

这里没有为自己改名的江枭肄,也没有禁毒禁色的江家老四,只有隆远集团李致远的第四子,枭。

拥有更多的财富,更大的权势,世界上有几个人能抵抗诱惑。

顾意弦扫了眼他左手的第三枚戒指,趴到栏杆,藏在手臂下方的手握成拳。

“我现在该叫你什么?”

皎白冷清的月光浸透江枭肄的皮囊骨骼,他眼底柔情不舍遍遍描摹。

他的口吻温和:“温香软玉在卧,我更喜欢你叫肄肄。”

她松了口气,笑着说:“肄肄,恭喜你通过第二关。”

他拧了下眉,“什么第二关?”

顾意弦笑意不减,顾左右而言他,“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后天。”

“那明天呢?”

“我要回国一趟。”

两人对望无言。

揣在口袋里的手指摩挲腕表,江枭肄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弦弦,明天我们会分别坐两条船,后天我会在海口港,如果他会带你回去。”

后天的计策若失败,必须留在柬埔寨等待下一次机会,顾檠说得对,他保证不了她的安全。

但他不甘心,“我会干干净净,你能等我吗?”

顾意弦缓眨了下睫,“四哥,你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

他仰头,不到一秒,又继续看她。

“无思亦无为,”顾意弦撑着脑袋,头发在晚风里飘飞,“四哥,这次我教你什么叫盗尽天机,料敌如神。”

江枭肄一直觉得这两个计谋不能称之为计谋。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歪心思,揶揄道:“你若是真能料敌如神,每次都被逮到?”

她站在阳台,从上至下俯视他,“以前没认真玩。”

他轻笑,“好,那我这次拭目以待。”

翌日顾意弦一大早被叫醒,送来的衣服款式风格和在榆宁时相仿,她说想化妆,家仆迟疑片刻叫人送来一只复古红的口红。

梳洗打扮用完餐终于踏出了房门,守在门口的队伍人数增至十六人,想必也是江枭肄吩咐的,她跟在队伍后面前往宅邸大厅,也终于近距离看到了江枭肄。

富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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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皇的大厅中央站了许多人。

江坚秉和李致远站在最前方,两人神采飞扬地交流,偶尔大笑。

在他们的后方站了七位年纪十八以上三十岁以下的少年或男人,每人长相身高不同,唯有全黑西装和亡命之徒的凶狠劲互不相让。他们的后面的雇佣兵如军阵般排列。

队伍越往后,离权力中心越远。

而江枭肄如今已是一人之下。

他西装的面料全绸缎,飘逸而华丽,内衬搭了件低领的墨绿低领衬衫,同色飘带松垮系在脖颈,右手一把蝴.蝶.刀在修长指间翻转。

标准的黑.bang继承人形象。

顾意弦的目光从他指间的戒指游弋到空荡荡腕部。

江枭肄敏锐察觉,回头的瞬间眼底冰冷消融,他抬腿步伐大而快,是种失控凌乱的自持。

她还未反应就被拥入怀里,陌生又熟悉的味道从四面八方包围,接着后颈被控住,他的新戒指有些硌人。

他低头鼻尖与她相抵,侧过脸吻住她的唇。

耳边响起口哨声和听不懂的高棉语,她与江枭肄四目相对,他满眼的柔情和唇瓣如火引,钻进口腔的舌点燃,一发不可收的濡湿淹没思绪,她的心脏在此刻轰鸣。

前方传来清咳声,江枭肄停住,手臂环住顾意弦的后颈,头埋在她肩膀,鼻尖蹭了下她的脖子。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低哑道:“好想把你弄到房间去。”

顾意弦掐了下他,“你疯了。”

他揉她的发顶,笑着直起身,搂着她走到队伍最前方。

江坚秉视线在顾意弦身上停留一秒,“口红擦擦。”

这几天去场子里点妹江枭肄一概不碰,现下看到这么一幕,李致远低声问江坚秉:“他不会从回国到现在就这一个女人吧?”

江坚秉点头,李致远惊讶,“老天,我们最小的儿子都他妈有孩子了,什么奇葩。”

诚然江坚秉也不懂,风流窝里出痴情子。

他咳了声:“上路。”

顾意弦心不在焉,江枭肄一直在观察她,心里那道不安又开始涌现。

从哪天起他看不透她了,他将回忆铺平仔细搜寻蛛丝马迹,似乎从她在上骑乘位的那天。

出了宅邸,她不能与他同车,被安排在靠后方的位置。他反复叮嘱她注意安全,她回神说好,他看了眼耳坠才放下心。

车队穿过金边驶向白马直辖市,停在一座山前,那里停了许多武装越野。

所有人换好车,路过被铁栅栏围起来的院落,每座哨塔上方站岗持枪的雇佣兵。

顾意弦在脑子里回忆路线,在手机备忘录里用手指画下来。

过了三十分钟左右抵达柬埔寨的最边境,一望无际的泰国湾,靠岸的位置漂浮不同水上交通工具,快艇、货船、客船等。

眼眶突然涌现不知名的泪意,她明白要在这里与江枭肄分道扬镳。

世界上有些人只是同行一段路,短暂重叠的轨迹在漫长人生里产生细小转折。

以理智她想过再也见不到他,但以感性她却想再见到他。

海风吹散了顾意弦的卷发,她的眼睛盈了层雾气,盼将低诉,欲语还休。

江枭肄注视着她,有很多话想说,很多话没说,很多话不能说。

短暂的别离是为了更好的相逢,但莫名徒生一种恐慌感,他从人群里穿过去,脊梁弯折着拥抱她。

他在她耳边说:“等我。”

嗓音带了湿咸潮气,她眼神不定,轻轻回应道:“我等你。”

两人上了不同的船,顾意弦被人带上快艇,背影渐行渐远。

完全消失后,江枭肄点了支烟,揣在口袋里的手指摩挲腕表。

顾檠会在快艇过南海前带人带她脱离控制,他押货运到海口港,进入国内的下一张网。

一小时后货全部转载完毕,倏地心口收紧抽搐,导致他的脚步在踏板上停住。

裴瑞蒲甘在岸边焦急地大吼,鸣笛声很大,江枭肄什么也听不见。

他们一起挥舞双臂,他有种不详的预感,匆匆从货船下来,脖颈间的飘带被风刮跑。

江枭肄下意识想抓住,因为早上顾意弦夸过它好看。

下一秒,他们说的话钻进耳廓让他耳鸣到几乎失聪。

“顾小姐乘坐的快艇被缅甸来得货船撞沉了。”

第069章

【五月,中方在柬方配合下海口港共破获毒品刑事案件5.8万余起(其中破获公安部、省级毒品目标案件128起),依法追究5.8万余人刑事责任,缴获各类毒品6.5吨。有力遏制国际国内毒品规模流入的势头,大幅降低毒品社会危害】

【西城区隆远集团原名闼帕集团,多年涉案毒品、情.色、军火交易,在中方配合下柬方成功打击,目前头目李致远与江坚秉仍未落网】

柬埔寨一座废弃的危楼,警方手持防弹盾悄无声息上楼,行动队长其实有点无语,那两位中国男人其中一位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听说剩下这位曾是隆远集团继承人,他却像有深仇大恨似得不止把隆远一锅端了,这段时间还跟随警方到处追捕罪犯。

警方摸上去后,男人与他的下属正在罪犯对峙。

“你他妈就是有病!又不是老子害的!”

背临高楼,江坚秉满头大汗,距离越来越近,架在肩膀的力还在逼他往后退,他气急败坏:“你就是个天生克人的命!克死你妈!现在又把自己女人克死了!”

那道力突然松了他趁势反击,抡起一拳打过去,但很快瞳孔随泛冷光的枪口急遽放大,他慌了,“你这个疯子!我和致远待你不薄谁不是把你当儿子看!你把集团毁了不说!现在还想大义灭亲!”

江枭肄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扣动扳机。

“江枭肄!我可是养了你那么多年的父亲!”

反手一转,枪口对准自己的心脏处,顿了顿,挪到右胸腔。

他抬眼,瞳孔呈现无机质的墨绿,干涸的嘴唇翕动:“我百无禁忌。”

砰!

男人朝地上倒去。

“四哥!”

“四哥!”

砰!

江坚秉的胸口出现一个血洞。

江枭肄倏地笑了,安心地闭上眼。

·

半个月后,南楚。

沽江岸边碧草连天,游客熙熙攘攘。

男人穿着白西装一动不动地站在岸边,他的面色和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顾沭在远处无声陪伴许久,轻叹道:“阿檠,该回去了,你身上还有伤。”

“还是”顾檠闭上眼,“没有任何消息吗?”

“南海太大了。”

“江枭肄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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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

“他坚持小弦没”

顾檠没再说话,忽然胸腔猛烈颤抖。

他帮助追捕李致远时,肺部被子弹击穿。

顾沭连忙上前搀扶,焦急道:“大病未愈不能吹江风,跟你说了多少次,到底为什么总跑这儿来?”

“阿沭,你知道意弦是什么意思吗?”

“我一直以为是一弦一柱思华年。”

“怎么会是这一句。”

顾檠看向一望无际的沽江,风将他的眼睛吹得通红,他轻缓道:“堂堂曲。”

温庭筠把思念之情,美好时光的追逐和珍惜寄托在自然景色。

他便效仿他,把过去的自己和美好,未来的期许和爱寄托在一个人身上。

风飘客意如吹烟,纤指殷勤伤雁弦。

意弦。

顾檠想到在孤儿院看到顾意弦的第一面,想到发的两个毒誓,不再爱上任何人,守好父亲的心血。

一步错,步步错。

他剧烈咳嗽,一口血喷溅。

“阿檠!阿檠!”

·

“四哥,顾檠昏迷不醒一个月了,顾沭一个人对付不了顾家高层,要不要帮他一手?”

笔尖未停,男人没抬头,寸头长了些竖在发顶显得有些滑稽。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我不是慈善家,你要是太闲再去找几个人去龙楚应聘。”

从柬埔寨回来,Gallop不再针对华森转而将矛头对准龙楚,江家所有江坚秉旧部全被送进监狱。

江枭肄又变成以前的江家老四,极端的理智和冷静,杀伐果断、及时止损,任何事情利益至上。他甚至为保持清醒的头脑将酒戒了,没人看得透他在想什么,架在鼻梁的眼镜和手套除了睡觉再也没摘下。

顾意弦的这三个字仿佛没存在过。

蒲甘欲言又止。

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笔锋一顿,黑色墨团在白纸洇开。

江枭肄将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抬头看了眼对面空荡的办公桌,继续面不改色地处理公务。

白天到黑夜,他抬腕看了眼时间,起身穿好西装外套,慢步走进电梯。

电梯下了几层,江掣宇和伍荏苒牵着手出现在面前。

江掣宇心里愧疚,赶紧松开伍荏苒的手,“阿肄。”他搭上江枭肄的肩,“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江枭肄以前有轻微洁癖且只对女人,现在所有人都无法忍受。

他伸出一根指将肩膀上的手推开,斯文地说:“你们情侣吃饭我就不去掺和了。”

梯厢陷入沉默。

数字屏显示—1,叮地声金属门开。

江枭肄礼貌颔首,迈腿走了出去。

伍荏苒看着江枭肄的背影,憋得那口气吐出来,“我的天,他再不走我要窒息了。”

江掣宇搂住她的肩,笑着说:“照你这么说,他要生气岂不是把你吓死。”

“他现在生过气吗?”

“没有。”

“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我弟每天晨起锻炼上班下班,机器都没他这么自律。”

伍荏苒被噎住,过了会儿才衲衲地回嘴:“就是这样才不正常。”

南楚上空突降暴雨。

江枭肄坐在乌尼莫克后车厢,听见动静后打开车窗。

他打开桌面的烟盒,取了根卷烟在唇划两圈含住,目光虚无地定在某个点。

直到雨丝飘进来将所有烟打湿。他从对面的座位拿过火机,摩擦火石点燃,按下寻呼机。

“裴瑞,去南费路巷口。”

乌尼莫克在巷口停至深夜,迎着雨回到榆宁。

主楼大门没有狗吠,家仆们于廊道两侧等待。

江枭肄面色平静地在一楼用完餐,坐电梯到四楼快步走向最南面的房间。

他推开门身形微微僵硬,很快恢复如常,洗漱后站在阳台前,淡淡地看着花圃旁的温室。

雨下了多久,江枭肄就看了多久,视线随摘下的眼镜变得朦胧。

雨停,他拉开香槟色绸缎被侧躺在左边,缓缓闭上眼。

一天结束,一天又一天,一个月又一个月。

十一月,龙楚地产被曝偷税漏税,贿赂官员,股价大跌。

十二月,Gallop娱乐投资在龙楚地产的二级市场低价收购了百分之六十的股票,宣布收购龙楚地产;同月邢兴生被判刑入狱。

来年一月,华森建筑因企业内部矛盾暂时退出四方王座协议,Gallop娱乐一家独大。

来年二月,南楚颁布新政策,争霸赛增设女子组,全市所有拳击馆必须以收女学员。

来年三月,南楚最大福利院“奉音”改建完毕,沽江开发区P(2023)08号地“奉音”水上别墅打好地基,岚白溪敲定方案开始修建以“奉音”为主题的绿地公园。

南楚争霸赛前十天。

榆宁家宅从里至外被翻了个底朝天,包括偏楼,甚至园丁用除草机把所有灌木全部推平。

江珺娅本来被孩子的烦到不行,拉着江俊彦冲到主楼。

不想在半路看到开游览车的江枭肄,她拦住。

江枭肄左手掐烟,望向前方,不太走心地打招呼:“长姐。”

他的发型是时兴的Undercut,头顶至后脑柔软发质往后梳,两侧剔得短平干净,强硬而侵略性的底切恰好露出左耳刺青。

江珺娅看着他苍白的唇,深深皱眉,“她只是一个女人,阿肄,你还要多久才能忘了她?”

他停了一秒,侧目,语气疑惑:“忘了谁。”

“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已经过去了!”

“我不明白。”江枭肄捻了口烟,白雾攀附镜片,“但你应该知道,我从不关心过去。”

“好了,现在带着小彦让开,别挡路。”说完大腿被抱住,他低头不解道:“怎么了。”

江俊彦眨眼睛,担忧地问:“四叔,你怎么哭了?”

短暂的沉默。

“长姐,小彦可能近视,介意你带他去医院。”

江枭肄扔掉烟,右手打方向盘,绕过他们往前继续巡视。

搜寻持续一整天,没人知道江枭肄到底在找什么。

只知从这一天开始,他不再上班打理任何公务,独自出门拒绝司机保镖陪同。据Gallop工作人员反馈,他去过GallopCruies、游乐园、俱乐部等各种地方,又在砚山酒店,泉河酒店,寺院后山分别住了三晚。后来他去了趟柬埔寨的吴哥窟,再从金边坐轮船跨过南海。

距离南楚争霸赛倒数第四天,江枭肄开着乌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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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克在南费路从清晨呆到傍晚,回榆宁洗漱完换了套规整熨帖的西装,拎了一瓶酒和一个巨大的木箱走进了温室。

温室里半空勾绳的小夹子,夹满了照片。

别的花卉铲除只剩下路易十四,高贵的紫玫瑰开得热烈张扬,弥漫新鲜淡雅幽香。

江枭肄踏进花圃坐在一片玫瑰,启开酒瓶慢慢喝着,脑海里的画面一幅一幅清晰无比的闪映。他的记性太好,过去一年了,连她嘴角勾起弧度时有几条纹路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顾意弦。”

“意弦。”

“弦弦。”

太久没有念出她的名字都显得生疏了。

叫了很多遍,无人回应。

他抬起酒瓶一饮而尽,安静地抽完了一卷烟,按开木箱开关。

各式各样,时间停滞的怀表。

第一块,九点五十五分,与顾意弦第一次见面。

第二块,十二点整,与顾意弦第一次接吻。

第三块,十一点四十五分,与顾意弦签订协议。

第四块,一点三十分,与顾意弦订婚宴。

第五块,六点五十八分,第一次用顾意弦的手泄。

第六块,七点三十分,第一次用顾意弦的腿。

第七块,八点四十五,顾意弦说让我们相爱。

第八块,九点五十,第一次与顾意弦做

除却前两次,后面的大部分都是特意按停的时间。过去没有一分一秒比得过与她在一起的时光。

爱情,是一头打乱所有节奏的猛兽,如同她冒冒失失闯进既定的生活。

爱上,心动如火山炽热喷涌,心寂如找不到残骸的沉船。

江枭肄仰头注视着顾意弦的照片,伸手向上探指尖,眼底的绿色彻底枯萎。他取出工具,开始拆卸她送的腕表。

他忍了太久,南海打捞的七天七夜尸骨无存,隆远报仇的一个月杳无音讯,回国的十个月完成一切使命她却还没出现。

整整一年,今天刚好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或许该庆幸她送的礼物是一只腕表,正好记录生命最后一刻以此暂停他的时间。

江枭肄从木箱里取出准备好的马卡洛夫pmm,顾意弦说还剩最后一颗子弹,他深信不疑,边给枪上膛,边喃喃自语:“顾意弦,我一直没告诉你,江枭肄一生只爱一人。”

手机播放玫瑰人生。

你爱的歌,你爱的花,你爱的腕表,你爱用的枪,爱你的我。

一切完美。

江枭肄举起右手,枪口对准太阳穴,左手放在表扣旁。

扣动扳机却没反应。

倏地手机讯息跳出来打断歌曲,自动播放语音。

“来自严聿怀:江四,朱陵周家与周知樾平辈的居然还有位大小姐,这几天回来了,你没听说吗?”

“来自何不濯:木青原名叫周淮晚,你老婆应该就是朱陵周家的的孩子。”

他顿了顿,起初没反应,接着呼吸变得急促,扔掉枪,颤着手打开手机TRAK软件。

顾意弦的耳坠装有温感系统的GPS,卫星地图上再次出现了红点。

干涸的泪腺发酸,江枭肄墨绿的瞳膜起了层湿润的雾气。

玫瑰人生温柔的女声继续吟唱:

“C’esttoipourmoi

这就是你为了我

Moipourtoi

我为了你

Danslavie

在生命长河里

Tumel’adit

他对我这样说

l’ajuré

这样起誓

Pourlavie

以他的生命

Etdesquejel’aperois

当我一想到这些

Alorsjemesensenmoi

我便感觉到体内

Moncoeurquibat

心在跳跃”

江枭肄意识到什么,捡起枪里从枪匣倒出那颗子弹,拆掉,里面的火药早被人掏空了。

他又低头翻动腕表拆除后的零件,表盖后方刻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GameOverYouAreWin。

游戏结束,你赢了。

盗尽天机,所有人的计谋安排全被顾意弦猜中并一一破解。

神机妙算,利用每个人的心理包括她自己,步步为营,时间空间算计得精准无误。

第一关,江枭肄甘愿以身涉险前往柬埔寨,游戏正式开始。

第二关,江枭肄抵住诱惑拒绝滔天权势,游戏继续进行。

最后的一关。

弦音,弦外之音,顾意弦的言外之意。

——以生命起誓爱我,我就让你赢。

江枭肄眼角湿润含着泪,却露出一年以来第一个笑容。

他咬牙切齿地骂:“小骗子。”

不够解气。

“真他妈是个疯女人。”

第070章

温室外接踵而来的脚步声,薄门板哐哐响。

“四哥!四哥!”裴瑞和蒲甘扯着嗓门大喊:“四哥!四哥!”

“进。”嗓音沉哑,却比过去一年多了丝温度。

他们推门而入。

紫玫瑰包围江枭肄,旁边散落一地怀表、拆卸后的手.枪,他右边的眼考究地戴上放大目镜,骨节分明的手持着小巧镊子修表,神情专注而温柔。

这一年,男人冷静理智到像ai程序,他们太久没看到他鲜活生气的一面,一时间有些怔忪。

“什么事?”

裴瑞蒲甘回神,争相恐后地将好消息说出来。

“四哥有消息了!窦丽姝刚刚匆忙联系我们说收到了以fox85名义汇来一大笔款项和资金翻倍的股票账号!”

“华森宣布紧急召开第二次股东大会,据说明天将提议罢免顾檠那边的所有华森董事,确认下一任掌权人,汪芜华也被召回来了!”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怀疑是……”

“她果然舍不得。”江枭肄低声喃喃。

准备自杀前Gallop和江家所有事务搁置,谁继承谁颠覆,尘归尘土归土,身前之物皆化为齑粉与他无关。书房桌面留有一封遗书:将我火化的骨灰撒入南海。顾意弦说“我等你”,他不能食言也绝不会让她食言。

可小骗子不止回来,还通过各种途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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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阻止。

“没事就滚。”

“四哥,是……”

“等等,”江枭肄打断,摘下目镜抬头,苍翠瞳膜以肉眼可见速度繁茂,他的声带震颤:“华森什么时候股东大会?”

“……一天后。”

咽喉蓦然腾起紧烫,他表面淡定安然,静默片刻,身体向后仰靠笔直躺下去。

玫瑰园百无禁忌,以死亡告别或以生意重逢,江枭肄曾被囚禁在此处反复承受一朵玫瑰满是荆棘的相思,现在刑满释放他听到了久违的来自心脏的轰鸣声。

一天后,沽江以北武胜路华森建筑大厦。

朱可葛柔等GHG的职员在门口东张西望,还有以防止顾家内战动静太大为由现场待命的许新蕾也眼巴巴等待。

引擎音浪愈来愈近,紫色迈凯轮前脸冲进视野,剪刀门缓缓斜升,羊皮红底细高跟踩地,浓黑亮泽的卷发从驾驶位倾泻而出。随后便是那张美艳绝伦的脸,灰色小烟熏勾勒内钩外翘的眼眶,欲望被满足后的淡漠与高高在上的气势写满纤丽眸子,红唇微微一翘,“Girls,it’sbeenawhile。”

是她。

没良心游戏人间的大小姐回来了。

朱可和许新蕾见她懒散的表情咬牙切齿,但很快加入泪眼朦胧的一行人上前拥抱她。

“打住,”顾意弦伸出一根细长的指戳开哭到鼻塞的朱可,嫌弃道:“离远点,没空换衣服。东西准备好了吧?”

“……顾意弦!”

十厘米高跟让顾意弦更高挑,站在一群女孩子中间像巨人,她低瞥环视几秒绕到车后。

滴声后备箱盖升起,满满一车箱的香奈儿。

“给你们两个选择,”她声线放得柔软:“这些加上七天欧洲游,或,加班到年底。”

傻子也会选前者,女孩们安静下来要哭不哭。

“行了,擦干净眼泪,该办正事了。”

十辆商务车降速停泊,保镖训练有素地下车。

南海沉船即使顾意弦计划得天衣无缝,周家人知晓后,周知樾里里外外被骂了半年。

顾意弦把钥匙抛给周衍,“你跟我上去,其他人在下面就行。”

华森建筑大会议室。

“顾檠长期昏迷却能领取高达上亿元的现金报酬,华森董事会未能代表股东利益,独立董事丧失独立性,华森监事会对董事会出现的种种问题,未能尽的监督及纠正的职责,华森已实质成为内部人控制的企业违背了公司治理的基本要求……”

今天实际是“逼宫大会”,旁系以顾燕为首的董事和监事会一年以来挑起纷争不断,非正统继承人掌管导致互不相服,顾沭拖一年已经尽最大努力,如今强弩之末,顾燕派事先已经准备了一份拟任董事和董监名单。

奇怪的是今日汪芜华也回来了。顾沭看着她神色不明,顾檠昏迷一年这女人都没来探望一次,这时候出现站队哪边难以定性,毕竟顾燕那边有汪芜华家族的人。

会议进行了一小时处于白热化状态,顾燕站起来走到长桌主位,这时门外传来各种高跟鞋有节奏的咚咚声,他没放在心上继续道:“想必大家已经懂得利弊,那么现在可以开始投票了。”

梨花木门被推开,一道清丽女声打破了僵局:“慢着。”

顾沭和顾弋柱表情一变,这是……

漂亮的女人们婀娜多姿地扭进来站成两排,一位女警官带着警队站满了会议室,接着两位干练男女和一位魁梧女保镖从甬道走出来站在主位靠椅两边。

一把尖顶黑紫相间的蕾丝伞招摇地出现在所有人视野。撑伞的女人身着收腰西装裙,暗紫蕾丝下摆,华丽矜贵的剪裁设计,体现身份不凡。

她收起伞,径直走到顾燕面前,抬起下颌俯视他:“你占了我的位置,麻烦让让。”

众人惊讶,顾燕面色难看,“你以为这是哪里!?顾家是你这种女人能撒野的地方吗?”

顾意弦莞尔一笑,“汪女士,你来告诉他我是谁。”

一直没说话的汪芜华,缓慢道:“顾意弦,顾元恺的亲生女儿,华森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朱可将亲子鉴定分发,众人表情各异,顾元恺什么时候还有个女儿。

顾燕拿着一张纸哈哈大笑,“汪芜华你这么多年没出现,如今回来就是为了保住顾檠的位置,我们怎么不知道你还生了个女儿?”

汪芜华被顾意弦用木青之死威胁,但原则问题她不会承认,“她可不是我的女儿。”

顾燕多少知道当年的事儿,木青来路不明他更不放心上,“那就更无从佐证,谁知道这份亲子鉴定是真是假,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也配继承顾家?”

顾意弦面色不改,语气似乎有点委屈,“原来华周集团这么上不了台面啊。”

周衍一唱一合,恭敬道:“有些人一生困在南楚不知朱陵事,且年纪大了认知停留在过去,小姐不必介意。”

朱陵周家,拥有国内最大的证券、信托、基金公司,以及面向高净值人群为其提供财产投资与管理等服务的私人银行。国内有实力的企业或人的资产管理,规划投资,家族信托基金,都是通过华周在海外设立离岸公司节省税务和金融交易成本。

前几日周家公布的大小姐,难道就是眼前这位?

众人噎住,佛口蛇心周知樾可是绝对不惹的主。

顾意弦倏地啊了声,漫不经心地说:“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以前的名字叫万小弦。”

万小弦?万小弦!江家老四的未婚妻?!

这他妈!这他妈什么怪物背景?!

谁敢再说上不了台面那不纯找死?

“难怪我瞧着这么眼熟呢。”不知谁喃喃道。

顾沭和顾弋柱笑得嘴角要裂开。

顾意弦轻飘飘地说:“不过呢,这些都不重要,我想请各位看一样东西。”

她的谋划万无一失,既然游戏开始各种走向皆在掌控之内,不用借助任何人她靠自己也能成为最后赢家。

得到指令的朱可将另一份文件分发。

白纸黑字,华森建筑发行在外的股份,一年以来被人在二级市场收购,比例高达30%,另外加上顾檠赠予的10%,共计40%的股份所属人——顾意弦。

面前这位女人已经实质取得华森经营控制权,就算没有雄厚的背景,她也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顾意弦抬起锋利伞尖指向顾燕咽喉,挑起眼尾,整个人看起来妖艳又凌厉,“现在,我能撒野了吗?”

技不如人,顾燕无话可说,微微颔首让出主位。

她压住裙摆施施然地坐下,视线扫了一圈,淡定道:“现在可以投票了。”

象征性的投票,没有任何质疑。

会议继续。

顾意弦一阵见血指出华森建筑现在的弊病,浅谈未来规划,顺便整治了几位吃里爬外的华森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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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

其绵里藏针的话术,狠辣果决的手段,众人心服口服。

华森建筑顾家易主,百年来第一次出现女性掌权人。

一个小时候后,朱可俯身在顾意弦耳边低语,她挑了下眉,命人拉开会议室厚重的遮光帘。

众人不明所以,好奇地看向窗外。

黄昏火红的天幕中,四架军绿色直升机,数以百计的无人机围绕盘旋于华森大楼。

顾意弦撑着头看了半响,摸了下耳坠,慢慢起身,“三天后就是一年一度的争霸赛,希望各位打起十二分精神做足准备,有不明之处按以往规矩和二叔汇报,我今天还有重要的事,各位请便。”

她找周衍要回钥匙,没让人跟随转着伞迈进电梯,按下负一层的按钮,委身坐到跑车驾驶位,打转方向盘,从停车场慢速爬坡到地面。

当紫色迈凯伦出现,四架直升机的圆形探照灯聚光,无人机一百个红外点瞬间锁定。

顾意弦一脚将油门踩到底,以飞驰的速度冲出华森大楼。

宽敞马路空无一车或人,路口红绿灯变灰,一路畅通无阻。

日渐西沉,色彩渐渐在茫茫夜色中消散。

沽江以北的流连街,迈凯伦车尾追上来一辆全黑布加迪,两辆车你追我赶,逐渐并肩驱驰,一直到砚山的山脚,向前的山路狭窄蜿蜒,布加迪减速为迈凯伦让行,两辆车一前一后从山腰冲向山顶,紫色与黑色残影掠起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泼墨般的夜空仿佛正在压抑着某种情愫,点点星光乍现,一轮弯月从山顶升起后,迈凯伦抵达后轮摩擦大转弯,车头正对紧跟其后的布加迪。

剪刀门翻折,顾意弦弯腰从驾驶位钻出来,对面模糊的黑影一动不动。

这次,她主动走向对面,灯光刺得眼睛发酸,捏紧的手心出了层细汗。

强烈的灯光倏地关掉,黑影阔步一迈,仿佛有轴般姿势挺拔,肢体惬意恰到好处的松弛感,单凭走路都有种从容的矜贵。

身形越来越清晰,硬挺西装与马甲,温莎结固定的祖母绿领带钉,同色系的袖扣,每处精致考究。

距离再近些,男人刚棱英俊的五官轮廓终于显现,眉弓与山根高耸,凹陷深邃的眼窝,弓形饱含肉.欲的唇。

顾意弦生出了怯意,驻足于原地迟迟未动。

这时直升机赶到山顶,旋转的螺旋桨掀起风,四个探照灯聚集一处驱散昏暗。

明明动静不小,周遭一切好似全部静息。

只能专注于那对仿佛装载漫山苍翠的眼,再见仍是惊鸿。

星辰渺小,潮涌狂澜顷刻淹没了月光。

她心脏的各处角落被一个名字沁润。

江枭肄,江枭肄。

两人对视几秒。

江枭肄忽然上前,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往山顶边缘走,力量强势不容挣脱。

没有相拥,没有亲吻,甚至没有一句我好想你。

顾意弦暗叫不好,停了一秒,

这死男人不会因爱生恨了吧?

他以俯视的角度回头瞥她,浓密交叉的长睫垂下,看不清眼神。

她咬唇,小声问:“你在生气吗?”

“我不该生气吗?”他淡淡地撂下一句,继续拽着她前行。

顾意弦深知自己激进,很快服软,另一只手攀上江枭肄的手臂摇了摇,“那你怎样才能不生气嘛?”

他不语,拉着她登上南楚最高点,抬了抬下巴,“公平些,你以生命起誓爱我,我就原谅你。”

她朝山下看,又往远处张望,南楚今天似乎停电了连霓虹灯都没有,到处黑乎乎一片。

“”

江枭肄垂睨顾意弦,平静地说:“或者,我们一起跳下去。”

见她往后退半步,他嘴角往上起了弧又很快压平,伸手箍住她纤细的后颈往上抬,逼迫她直视他,“你不是喜欢这样,现在怕了?”

“还是说,”他的目光锐利,咄咄逼人,“你从头到尾没有付出半点真心,一切对你来说都是游戏。”

她立刻否认,有些慌张,“不是,我——”

江枭肄打断道:“那你为什么能对我这么狠心?如果我没有按计划走,你是不是不准备出现了?”

顾意弦否认不了。

世间变幻无常,人生老病死。

华年为顾檠付出生命,最后不过短短几年她爱的人便将她遗忘,爱上另外一位女人,继而否定之前的感情。

顾意弦不要这样,她就是要独一无二,绝对的偏爱,非她不可。

江枭肄甘愿违背常理道德,失去自制力沦陷,剐掉坚硬带刺的皮囊,她看得一清二楚却仍然觉得不够。所以设计一切去验证,如果他失去她究竟会怎样,是遗忘还是陪她一起死。

她没想真的让他以死明爱,她也舍不得,如果他真的做不到,她的确无法将自己全身心交付。

一年时间,他表现得太过平静,尽管做了许多纪念她的事,但对于他们来说,能用钱摆平的事全都不值一提,她几乎要失望。直到最后几天,他开始一一告别他们之间的回忆,她又开始报以期待,也许他真的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可他现在的表现,她又看不懂了。

“更可笑的是,我等了你整整一年,你回来第一个去的地方是哪里?”江枭肄自问自答,“华森。”

他用指腹摩挲顾意弦脖颈细腻的皮肤,喉结往下吞咽,“为什么不先来找我?”

“你这不是自己来了嘛”顾意弦低着头嘟囔,她肯定他按耐不住定会找来。

压在后颈的五指慢慢收拢,落在发顶的嗓音沉冷,“你猜我现在想做什么?”

“”

“你应该很了解我,”江枭肄眼底闪过一丝促狭,温和地说:“算计到我头上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他报复心有多强顾意弦见识过,她表情有点急切,“不是,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他口吻平直没有任何起伏,“记得你之前问我,如果我喜欢的女人无声无息消失几年,我怎么回答的吗?”

——我的容忍度很高,什么都能玩,若玩消失那一套,成功了算她有本事,但最好祈祷永远别被我抓回来。

“那时你问抓回来会怎样,我认为你足够识趣并不会做这种愚蠢的事,所以没回答。”江枭肄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

顾意弦觉得江枭肄笑得有点变态,心里开始没底。

她自诩猜中他的心理才能步步为营,如今他腕表也没带,字里行间让人捉摸不透。

该不会真想弄死她吧

他松开手,转身站到南楚最高点,“现在你算计和逃跑两样占全,我来告诉你,抓回来会怎样。”

直升机,无人机,山下绝对还有江家鹰犬堵住唯一的出口。

跑不掉只能随机应变,擒贼先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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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声无息按开耳坠取下钢条,上前一步紧紧搂住他的腰,颤颤巍巍道:“四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哦?”

顾意弦手里的钢条与江枭肄的腹腔平行,她嗅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半真半假地说:“我那些算计都是为了捣毁贼窝还南楚一个太平,你这么聪明一定发现端平隆远时有人在帮助你。”

江枭肄闭眼,那时悲愤交加的心情淹没所有理智,以至于无法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

追捕江坚秉前夕打捞队劝他放弃,天昏地暗的绝望让他只想一了百了,但他不肯信她就这么沉入大海,他想也许哪天她会如初见时突然出现,所以枪口从心脏偏移。

“我其实也想早点回来见你,但做了那些事当然得避一避风头,不然那些人伺机报复我怎么办?”顾意弦佯装委屈,“我只是一介女流之辈,你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跟我一般见识对不对?”

死男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沉吟半响,语气低落道:“四哥,看来非要我跳下去才能让你相信我的话”

“为了获得你的原谅,”她踏出一只脚,偷偷看他,“我愿意这样赎罪……这次你真要跟我收——”

“顾大小姐。”江枭肄懒懒撩眼,他听不得她那些话,转身弯腰俯在她耳边,音色低磁缠人,“别演了,现在整个南楚都是你说了算,还想要什么?”

第六次。

顾意弦耳廓一烫,没反应过来,“什么?”

江枭肄注视着她,瞳膜幽邃弥散,绿意像四季常青的树,只是逢她才会生机盎然。

他握住她拿武器的手往上抬至心脏处,往里压,“我的命也给你,还想要什么?”

第七次。

顾意弦稍楞,很快眼缘掀起的雾气晕染漂亮的眼睛,一颗泪珠滑过脸颊。

她埋着头,心头酸软发沉,嗓音细微颤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江枭肄用指腹带走她下巴的泪珠,将钢条扣在她的耳坠,笑着问:“顾大小姐不是能盗尽天机神机妙算吗,难道不明白我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顾意弦轻轻摇头,“谁知道你——”

话未说完,被他拦腰抱起,放在砚山顶点,也是南楚最高点。

“不明白没关系,但做人得讲信用。”

她瞳孔放大,饶是见多识广也被眼前一幕震撼。

方才昏暗的城市被点亮,千家万户的灯火连成一个字——弦。

江枭肄轻声说:“亮起灯的位置都属于你。”

接着四架直升机飞到正上方,紫玫瑰花瓣漫天飞舞,四个正方形的水晶礼盒缓缓降落,恰好挂坠在四周。

奢华精致的皇冠即使在夜里也流光溢彩,冠冕以钻石镶的玫瑰型状,圆润珍珠荆棘嵌在底座,一颗无瑕艳彩粉钻镶嵌在正中央。

他托举轻轻放在她发顶,调侃道:“游乐园那项皇冠看不上,这项能不能让顾大小姐满意?”

顾意弦眼眶发酸,“嗯。”

江枭肄看着顾意弦,发顶的皇冠让她像高贵的皇后。

歌词一语成谶,“Whenifolded”,他未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舍弃手中所有的底牌。

他打开第二个水晶盒,取出一份朴素厚实的文件袋交到她手上,语气随意:“我名下的无形资产、固定资产、流动资产、递延资产、现金、存款、长期投资、应收款项、债券、股票、存货、商业汇票,所有的,只要你签字,都是你的。”

顾意弦随意抽出一张。

操。

哪有这样玩的。

但,江枭肄的爱永远拿得出手。他从不会问要不要,只会粗暴而直接地给予一切,但凡他给得起,绝不犹豫。

她喉间有些哽咽,“四哥,你真的很夸张。”

江枭肄不理会,从第三个水晶盒取出弦音腕表,慢条斯理戴在右手腕间。

他继续打开第四个水晶盒,从丝绒盒里取出一枚镶嵌黑钻的戒指。

黑钻,象征无限的财富和权利,而最重要的爱情含义则是“爱人”,代表忠诚,永恒的爱。

江枭肄背后的夜幕开出绚丽花朵,在星火交叠中他单膝跪下,以谦卑的姿势仰头看她,漫天繁星流淌在他绿色眼眸,“十里红妆铺好了,头发蓄长了,藏在榆宁的东西也找到了,你说要让我赢的。”

他眼里的温度可以灼烧动容世间万物,原来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夜风变得滚烫,脉搏迅速跃动,顾意弦听见胸腔外的蝴蝶扑腾着翼翅一只一只奔赴进密不透风的心脏,她无法再阻拦,爱的种子发芽,每一寸筋骨以极速生出繁茂绿意,那是江枭肄瞳孔的颜色。

她眼角不断溢出泪水,“那我若是反悔呢?”

江枭肄没有任何怨言,嗓音温柔得要命,“那就再重新制定一个游戏,规则随你定,我们再来一局。”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明明他们是同一类人,他却能包容她所有的恣意荒唐,随心所欲,自私自利,心甘情愿且乐此不疲地在她贫瘠的感情世界种下一朵又一朵浪漫的玫瑰。

顾意弦脸上的笑容鲜活艳丽,动人心魄,“四哥,你放在古代肯定是一位昏聩的君王,区区下等计策就能让你冲昏头脑,我赢得不费吹灰之力。”

“是我过去孤陋寡闻。”他谦逊道。

“那当然,”她不再犹豫,伸出手,“怎么样,这次我认真起来是不是一击必中?”

江枭肄执起她的手从指尖吻到骨节,将戒指套牢在她的中指。

明明戒指在她手指,却更像桎梏让他深陷囹圄,无法挣脱,动弹不得。

他眼底柔情一片,嗓音染笑:“是啊,我的大小姐。”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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