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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争霸赛当天整座城市的高速高炮,路牌,候车亭、建筑外墙灯箱、灯旗所有户外广告位中英双标语——南楚搏击格斗狂欢节,NanchuCityFightingCarnival。
从九点街道开始游行,游行车表演南楚特色搏击格斗节目,狂欢的人们手拉横幅,充气棒,油彩绘满Boxing、MMA等不同流派以及各自支持的拳击馆或选手。
持入场券的民众早早赶往南楚中心的Knight拳击馆,与其同行的还有维持秩序的警察,流连街被围到水泄不通,九点半乌泱泱的黑衣保镖和武装部队准时而强势清出一条车辆可通行的甬道。车队从远处疾驰而来,邢顾江仇四家派系,掌控南楚百分之九十经济的顶级豪门,一共四组车队,三组以绝版定制豪车作为头车,两辆超跑与十二辆同系商务车的标配。
而另一组与此截然相反。
特立独行的硬派装甲防弹KnightXV(骑士十五世),除却三辆颜色各异的超跑,黑武士乌尼莫克与越野如军队紧跟其后,它们以规整的一字型排列在Knight拳击馆专为此修建的停车场,四十位身着西装的江家鹰犬训练有素下车,分别以两排站开等待指令。
超跑的门先开,江家三姐弟下了车,同样以深灰或纯黑暗色系为主调的西装,皮鞋擦得锃亮,打着考究的领带,没有江氏旁系,自从江家老四回来以铁血手腕镇压,旁系就失去了钱权游戏的参与权。
——所有人都在耐心等待那个以一己之力重回四方王座的男人。
终于在五分钟后驾驶位的裴瑞下车拉开副驾的门,同时对面顾家保卫队的头车迈巴赫Landaulet后座门也开了两扇。
两位商业帝国掌权人在簇拥中遥遥对视一眼,无形的交战,心思各异。
·
顾意弦睡到自然醒按照习惯度过美妙的早晨,欣赏了约莫一小时Knight的赛事转播,顾弋柱的比赛结束后,她兴致乏乏回到房间睡了个午觉。
午间一点,尚娴弄了点不占胃空间蛋白质含量高的食物,随后开始进行今天的妆造。
佣人推衣架进房间拉开塑封袋,Versace紫色高开叉长裙,金属面料缝合线缀满价值不菲的细钻珠宝,灯光下流光溢彩。
不得不承认江枭肄很大方且各方面手眼通天,不管原版或复刻,九十年代秀款能弄来不是钱的事。
顾意弦换上后尚娴以为这就足够惊艳,直到顾意弦上完整个妆容,尚娴失语,她感到词汇量匮乏,只能对清冷妖艳到极致暗含攻击性的美丽如此形容:“万小姐,我作为女人挪不开目光,要是您现在笑一笑,我大概会为您做任何事。”
被夸赞没有理由不开心,顾意弦朝她笑了笑,看到满意的反应后,淡淡地对妆造师说:“把头发挽起来,不要发胶。”
“会不会太”尚娴迟疑道,“暴露”“骚”等字眼不礼貌也不合适,因为顾意弦身上那条裙子背面开得非常大几乎到脊椎沟,她怕她会被议论或不怀好意的猜测。
顾意弦阖上睫,灰紫渐变与细微珠光在薄薄的眼皮晕染了一层珍珠贝壳的光泽。
她的神态自信从容,让人不由自主想认真倾听即将说出口的话,“不会,我很喜欢这条裙子也很喜欢自己的身材,以最完美的姿态去展现才对得起在百条衣裙中挑选它,对得起腰酸背疼的两小时,还有即使现在穿件比基尼去酒会,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万小姐,我没别的意思。”
“没关系,但你要知道,”顾意弦抬眼看向尚娴,疏懒而高高在上地说:“花不可能因他人妄议就不去绽放,欣赏不了的人该反思自己的品味。”
·
流连街以南,沽江上游暮霭中一艘浮动的邮轮靠在岸边,铁骨风帆被拢在桅杆,舷灯交错纸醉金迷,庸碌人潮涌向立标GallopCruise,高调辉煌的绘金分隔南楚阶级,这里是真正的富人聚集地。
邮轮酒店的入口处红外扫描仪和两男两女侍应待命搜身。
蒲甘打点好一切,顾意弦享受特权无需排队受检,礼宾恭敬鞠躬。
江面的风大,她拢住黑皮草,淡定的在万众瞩目下款款迈上登船桥,细高跟踩在金属板磕哒磕哒,风姿绰约。
身后的人们的议论声入耳:“这裙子也太美了”“别羡慕那是人家一流的身材和脸蛋撑起来”“不过这么漂亮的以前怎么从没见过”“说不定是谁的情妇呢”“我看不像,明显就是哪家的大小姐来参加宴会了”
顾意弦听得真切,两道秀眉拧起。
蒲甘偷偷瞟去,心想着要不要支会一声禁止那些长舌妇入内,毕竟现在摸不清江枭肄对她的态度,但江枭肄不吝啬也绝不是什么乐意散财的冤大头,冲花钱不手软这一条,至少在今天也得把这女人当祖宗供着。
“蒲甘。”
“万小姐,您说。”
顾意弦抬手,皓腕吊着,颐指气使地说:“给我把包拎着,太重了。”
她今日戴了对不对称的镶钻流苏耳坠,右耳那支长度及锁骨,很闪。
眩目之中再次确认,蒲甘的额角抽动,这巴掌大的晚宴包能他妈重到哪里去,当他应声接过,“”
晚宴包塞满现金,顾意弦顿感轻松不少,这种场合用不着花钱即使用得着也是刷卡或记账,但考虑到收买人的问题昨日特意扯理由让车在银行旁停靠几分钟,然后兑了厚厚一叠美元纸钞。她侧头问,“江先生人到了么。”
“四哥在顶层,需要现在过去吗?”
鞋跟踩在暗红色地毯,她望向前方的金碧辉煌的宴会厅,“赌局什么时候开始?”
今天的比赛点数与去年排名一模一样,龙楚地产第一,华森建筑与Gallop娱乐并列,飞牧农业吊车尾,意味着江枭肄与顾檠今年会再次互抽,或凭借赌局赢得胜点避免这种结果。
蒲甘第一次受到如此多“打量”的目光,烦燥油然升起,他看了眼毫不在意的女人,语气放低,“九点。”
顾意弦垂眼,鸦羽般的黑睫下流动暗芒。
顾檠似乎与江家过去有渊源,他大概不会按她的建议行事,得找个由头联系二叔让他去劝解兄长。
“我想逛逛长长见识,这里是Gallop的地盘,让后面跟的人散了吧。”
“是。”
身后的保镖无声无息撤退,顾意弦勾唇,“包给我,我想补个口红。”
蒲甘没起疑,“好的。”
她无声地笑,甩掉一条小尾巴可太容易。
十分钟后,顾意弦成功摆脱蒲甘,从宴会厅的偏门出来,问清侍应卫生间的位置,她低着头快速往那边走去。
卫生间设计独特,仿若中世纪迷宫花园,除却像喷泉似的公共盥洗台,需穿过层层叠叠的绿峦花坛,白金棋盘格的大理石让人眼花缭乱。
走过三个花坛,顾意弦在僻静角落的矮沙发坐下,还没拿出手机,带着哭腔的女声与男声的谈话从不远传来:“先生,您别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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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勾引老子,现在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我没有我只是看您喝得有点多,想扶下您。”“装什么清高啊?我这是看得起你!”
这些在圈子里是常事,三六九等,谁的家世背景硬谁就是大爷,更别说今天的宴会聚集南楚甚至全国的顶级权贵,错综复杂的人脉和关系织成网兜住腐烂。
她蹙眉,今天有要紧事耽误不得,当谈话变成争执,她还是起身拎起裙摆寻声源走去——烂醉如泥的男人从背后紧紧搂住一位身穿制服的女侍应,动作不规矩,就差没在这脱掉外套当个禽兽。
“先生。”顾意弦拍拍他的肩,男人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她抬眼示意女侍应先离开。
杨宜强撑发抖的身躯,“女士,我不能”
“没事,我有靠山,快走吧。”
她看着顾意弦的穿着打扮,犹豫几秒,点点头寻思赶紧叫人来帮忙。
人一走,男人伸出手,醉醺醺地嗤笑:“还靠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女人在这里只是交换的物品,你乖一点——”
话还没说完,他的后颈被一双柔软细腻的手钳住,脑袋被猛磕向花坛大理石边缘。
砰!
“啊!!!”杀猪般的尖叫。
顾意弦长睫倾覆住美眸,柔润红唇里轻飘飘吐出几个字:“嘘,小点声。”
“操!人呢!”男人受不住屈辱大吼,额角血丝从青紫的皮肤渗出。
纷杂的脚步响起,她轻啧了声,拽住男人后脑勺的头发向上提然后狠狠掼到花坛。
砰!又是一下重击。
散打与柔术黑带的实战威力十足,男人受不住晕了过去。
“都叫你小点声啊。”顾意弦嫌弃地指责,单手拧开旁边盥洗台的笼头。
水流哗啦哗啦,脚步声越来越近,细高跟成阻碍,她转了转眼珠,轻轻拨晚宴包的搭扣。
拱形穹顶水晶错落辉映于顾意弦精致的五官,上翘的眼尾被暗紫勾勒得魅惑。
她委身坐在矮沙发,笑着抽出一叠叠美元纸钞往半空扬起。
绿色蝴蝶翩跹旋转落了满地,像极了一场奢靡又疯狂的金钱游戏。
·
酒店的露天顶层可以俯瞰人工打造的微型沙滩,霓虹与通明的装饰灯照亮了移植而来的棕榈树,星空与金色细砂,巨大浅蓝色的游泳池,劲歌热舞下比基尼美女与南楚上流阶层的权贵们卸下伪装,金钱与色相的界限模糊,欲望与天性织成灯红酒绿,每一杯鸡尾酒都充满诱惑。
穿过泳池与仿真山峦,则是被黑衣保镖围的密不透风的一扇门,门内经理、荷官、服务员忙碌于布置十一点牌桌,又继续在马蹄形牌桌前放了八把舒适的软椅,放置玻璃杯与不同的种类酒。
会客区一分为四,每个位置的男人旁边或怀里都搂了个姿色上乘的美女,她们可能是舞蹈演员、戏曲花旦,刚出道的小花,只有江枭肄旁边的位置空空如也。
邢兴生笑着问:“江先生今年还准备当苦行僧不带女伴?”
顾檠与顾沭找来的女人隔着泾渭分明的距离,他抽着烟斗没说话。
仇祺福搂着女伴的腰,嗤道:“说不定是在家里玩够了,这会儿没力气。”
他淡淡瞥去一眼,黑色的眸子沾了几分冷意。
“求名者,因好色.欲而名必败;求利者,因好色.欲而利必丧。”江枭肄修长的指卡着玻璃杯口,菱形光斑在俊美的五官一闪而过,口吻谦虚,“我不比邢先生胜券在握,也不如仇先生豁达能看淡输赢,所以只能对自己严格些。”
邢兴生笑笑不再参与唇枪舌战。
仇祺福从江枭肄回四方王座后点数一直垫底,闻言脸色一变,冷哼:“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想必今年地里收成不错,仇先生的金嘴随便说两句,已经让人感受到分量又增添不少。”男人反唇相讥,语气轻描淡写。
江枭肄这厮就算不在商场叱咤,去任何一场辩论赛也能拔得头筹。
仇祺福找不到反驳的话,咬紧一口金牙,对身边女伴说:“愣着做什么!倒酒!”
江枭肄启唇卡住杯口灌了半杯威士忌,眼风掠过今天格外安静的顾檠,在Knight也不似往年与自己针锋相对,深邃墨绿多了几分兴味。
裴瑞见对话终于结束,马上弯腰附在江枭肄耳边低语道:“四哥,万小姐那边出事了,蒲甘说她被人拘着不让走。”
顾檠持住烟斗柄的手略紧,烟灰掉落少许。
在Gallop的酒店,有江枭肄在顾意弦不会出事,即使知道如此,他心里烦躁俞甚。
江枭肄利落站起来,得体略含歉意地说:“抱歉各位,我的女伴第一次来不认路,麻烦稍等片刻。”
·
被创晕的男人叫史珲,南楚最大百货公司恒悦留洋归来的小公子。
保镖像铜墙铁壁包围,蒲甘拼命与管家常明德沟通,据顾意弦所说史珲喝多了对她图谋不轨,还用钱羞辱她,结果一个不小心自己跌倒撞向花坛边缘昏迷不醒,蒲甘觉得有点扯,显然对方也这么认为,叫来医生后,不止不信他说他们是江家的人,还非要讨个说法。
顾意弦坐在中央,低着头一声不吭,反手撑在矮沙发的边缘,天鹅细颈,削肩微微耸立看起来可怜又无辜——江枭肄来时眼前就是此番景象,如若没看到她罂红嘴角若有似无勾起,高跟鞋前端有节奏摆动,任谁都会以为她被欺负。
足峰优美弓形,骨感脚踝卡在紫丝绒,视线往上,高开叉下的大腿凝脂如玉,钉珠绑带勒出丰满肉感。
他堪堪收住,嗓音冷沉透着不耐:“蒲甘。”
所有人目光投转。
男人身形松弛笔挺,中长款纯黑西装及膝,竖纹马甲六扣第四挂着金怀表,暗红条纹领带束起的规整温莎结,质地层次感无一不考究优雅。
常明德看到那双森冷的绿眸时一惊,难以置信江家老四居然会有女伴,他的背后压出层冷汗,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顾意弦缓缓抬头,工笔描丹般的眼尾逼出红,细声细语道:“江先生,你终于来了。”
还整皮手套,穿得跟帮派头目似的,害她在卫生间门口等这么久,说什么靠山,见鬼。
江枭肄走到她面前,扫了眼大理石地板的美金,轻描淡写地问:“哪家的?”
越轻描淡写越没人敢应,谁都明白问这句话已经表明态度——不论事情起因,他就是要护短且要施以回敬。
“我不想再问第二遍。”
常明德战战兢兢道:“恒悦。”
江枭肄朝顾意弦抬下颌,示意让位置出来他要坐。
死男人事真多,顾意弦微笑往旁边挪,摊手,“您请。”
他坐到旁边,凉淡淡甩了句,“万女士惹事的本领让人刮目相看。”
“”
这次真不是自己惹事,明明是那渣滓太过分,她语气弱了三分,提醒道:“江先生,是他们不识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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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叭叭,一根根敲碎别人的骨头还是什么,赶紧给我摆平。
江枭肄轻挑了下眉,长腿交叠,“史志诚人呢。”
“老爷在国外。”
“看来他无暇管教犬子,那我只能代劳帮他减轻负担了。”他温和地说:“把人架过来。”
裴瑞身后的人得指令迅速冲上去,常明德以身躯挡住,满头大汗,“江先生,小少爷才从国外回来不懂规矩,您多包涵。”
“不懂规矩就可以随便用钱羞辱人吗?”顾意弦的语气十分委屈。
“这位小姐,小少爷没对你做什么,况且他还昏迷不醒,做人何必要如此锱铢必较呢?”
什么玩意不敢怼江枭肄来找她麻烦,顾意弦懒得理,侧头注视江枭肄,耷拉波光熠熠的眼皮,可怜兮兮告状:“他们说我锱铢必较。”
顾意弦今日画了全包眼线与小烟熏,内钩外翘的眼睛增添深邃凌厉,再配以红唇,有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像条冷艳野性十足的蛇——看起来一点也不可怜。
蒲甘和裴瑞额角的黑线快掉到地上,这女人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祸国妖妃的样儿。
江枭肄余光瞥顾意弦一眼,看向常明德,口吻平淡:“抱歉,她就这性子,我管不了。”
——我都不管她,你算什么东西,说话之前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常明德听懂了,再不敢多言。
史珲被架到江枭肄面前,他眸光在史珲额前的伤口逗留几秒,扫了眼顾意弦的手指,抿唇微微摇头,吐出两个字:“弄醒。”
江家的鹰犬们太懂,直接拖着人到盥洗台冲冷水。顾意弦阻止都来不及,早知道该再用力点,这渣滓要醒了,说是她把他揍成这样,岂不是露馅了。
史珲咳嗽几声显然被水呛到,他被拖回来,一睁眼对上顾意弦视线,大骂道:“臭婊子敢打老子!”
秽言秽语很刺耳,江枭肄拧起眉,瞬息之间闻到从史珲口腔里飘出来的刺激性气味,他浑身肌肉骤然紧绷,站起来一脚踹过去,力道太重,史珲连声音都发不出。
鸦雀无声。
“看来你们真的不懂规矩。”
冷到像利刃般的嗓音刺破刚刚还算平和的气氛,江枭肄眉宇阴沉,如索命的活阎罗,他下死令:“把这些人全部扔进沽江。”
全场死寂。
他因为自己被骂生气成这样?
顾意弦有点懵,她知道自己今天很漂亮,但不至于,真不至于。
常明德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江家老四再狠戾也不会明着拂面,还没等到他思寻用怎样的话术开口求情,听见男人不依不饶地说:“今天的安检部全部滚蛋,带拨人守住登船桥,再联系警方去沽江里捞人。”
蒲甘和裴瑞都是在柬埔寨呆过的,立刻明白恒悦的人带了什么进来。
江枭肄百无禁忌,唯忌讳两件事,其一就是这让人贪婪堕落,导致家破人亡,吸一口再想戒掉难如上青天的玩意。
他们面色严肃地颔首:“是。”
史珲脸色煞白,常明德也会过意,利落扇自己耳光,不停央求:“对不起,江先生,小少爷不懂事,求您再给他一次机会。”
男人不耐挥手,皮质手套让他的动作看起来异常冷酷,再无半点声音。
江枭肄转身似想起什么又回头睨向略呆滞的顾意弦。
他的瞳仁像积攒浓重乌云的天穹,酝酿着叵测的漩涡,可她裙子上碎钻珠宝太闪耀,或她本身就足够光彩夺目,竟折进几道光亮到阴郁绿霭深处,硬生生驱散即将到来的风暴。
他忽然觉得这条裙子具有超出高昂费用的价值。
“还呆在那脏地方做什么,过来。”
江枭肄的嗓音依然沉冷包着冰碴,却有点像哄,也有几分纵容。
顾意弦回神,拎起裙角款步到他身边,她猜到了些由头不方便再过问,于是换了个话题,“江先生,今天可有把握赢下赌局?”
“你想我赢还是输?”他意味不明地问。
她思维混沌片刻,很快调整回备战状态,“牌桌诡谲莫测,岂是我一言两语能影响局势。”
而且,我当然会让你赢。
江枭肄再无言语,许久冷淡说了句:“裙子不错。”
她笑吟吟问:“就只裙子?”
“嗯。”
两人距离隔半米,一尘不染的地板倒映倾斜的,肩并肩的影子,他们一起前往酒店顶层。
第014章
酒店露天顶层,最里封闭式房间被严格把手。
有酒店老板在不需安检,侍应腰部半弯拉开门,顾意弦跟在江枭肄后面进去,直到她的脚后跟跨过线,侍应才恢复直立状态。
房间内部华丽的中欧风,红地毯两边鳞次栉比地矗立精雕细刻的金像,左边马蹄形牌桌墙面挂住一副巨大的油画。
江枭肄脱掉外套与手套递给旁边的侍应,朝会客区颔首:“让各位久等。”
顾意弦一眼看到许久未见的顾檠,他的身边不止有顾沭还有一位长相清纯气质若百合的女人。
一口纾解不了的气卡在喉间不上不下,她昨日其实有想过与兄长会面要不要选择一条合他口味的裙子,可就像花圃里争奇斗艳的花,或明艳张扬的红,或清淡内敛的白,她认同也欣赏美的多样性,心里却偏爱浓墨重彩,永远会选择色彩鲜明的那一朵。
旁边人久久没动静,江枭肄略侧头,“万女士实在没必要学习松鼠用皮毛垫窝过冬,室内很温暖。”
“”
死男人害她酝酿的伤感都没了,顾意弦莞尔,“江先生,江风很凉,哺乳动物在寒冷中寻求安全感是很正常的事。”你这冷血动物当然不懂。
“锱铢必较。”他点评道。
她捏拳,脸上笑意扩大,用他的原话回敬:“您自己说的,我就这性子,管不了。”
江枭肄挑了下眉。
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今天有哥哥在场撑腰就是不一样。
顾意弦意识到有点暧昧,更别说会客区的目光全聚焦他们,简直像当众调情,她清咳,脱掉外套递给他,“麻烦江先生。”
“怎么,你的手也不小心磕在花坛。”江枭肄冷冷道,低眼看把他当佣人使唤的女人。一大片细腻的白跃入视野,裙后别有洞天,流畅的脊线起于肩,伏低于曼妙的腰,他喉间的突兀躁动不安,鬼使神差接过她的外套。
由黑貂毛手工制成的外套,风吹暖,雪自消,雨不湿,每一根纤维从毛尖至基部,天然的柔顺轻盈。
“显然酒店的侍应忽略了您身边还有一位女士。”顾意弦左右踮脚,缓解细高跟给足部带来的不适感。
那条长长的脊椎线随动作牵拉匀称骨肉,江枭肄有力的指陷进毛皮,微乎其微的热意通过指纹每一条沟壑,钻进皮肤囊口,填满密集的腺体,却还是如饿鬼般喂不饱,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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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着更多,更多她残留的体温。
他吃人似的目光驻足太久,顾意弦感觉自己背部的皮肤被灼烧出一个洞,不自在地提醒:“江先生,您也没见过女人?”
旁边等候的侍应从一脸困惑转变成恐慌,这女人疯了不成。
江枭肄没计较顾意弦的冷嘲,重新将外套交还她手里,低哑地轻笑,“记性倒是好,希望接下来的赌局也能保持。”
顾意弦双手抱臂没打算接。
“你穿的太单薄。”他好脾气地解释。
开玩笑这条裙子的精髓就在背后,挡住那跟化了妆精心打扮不让出门有什么区别?
她挑起细长的眉,语气傲慢:“或许温度可以再调高。”
江枭肄困解于自己竟然瞬间领会她的小心思,默了半秒,把外套丢给侍应。
管这女人做什么,冻死也和自己没关系,他说:“温度调高些。”
“是。”侍应稳稳接住生怕掉到地上,如获大赦般抱着外套三步一并快速离开。
指腹不自觉摩挲,又很快自然垂于身侧,江枭肄懒倦抬眼。
他的睫毛又长又密,微微上卷,平时半阖或垂下像道屏障挡住神秘的墨绿,此刻全然露出,在明亮灯光下,眼仁密集放射螺旋状的纹理。
顾意弦在世界各处见过很多外国人,绿瞳本就稀少,像江枭肄这种不带棕褐色更罕见,就像她幼时猎奇找来的——绿珀。
埋在地表下的琥珀,等待火山爆发后地壳强烈震动,又耐不住高温熔融,发出荧光抗议,吐出气泡和水分死亡,然而森林的树脂拯救了它,再经历千万年,石化成型,最后变成通透纯净的绿珀。
甚至他瞳孔里较深的绿都像被封固的植物尘粒,她几乎沉迷地欣赏了好一会儿,直到他露出饶有兴致的眼神。
顾意弦有点炸毛,反咬一口:“又看我做什么?”
耳边落下一声轻笑,低低的,散漫的,嘲谑的气音,仿佛就在嘲笑自己被敌人的美貌迷惑,她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房间内落地钟的钟摆左右晃荡,当当当,响亮的钟声提示现在时间为十点。
江枭肄敛去笑意,转身撂下一句,“裙子很衬你。”
顾意弦的面色明朗不止几分,眼尾得意勾翘,与捕食到肥美猎物的蛇神似。她追过去跟在他后面问,语气俏皮:“这次是夸我还是裙子?”
“裙子。”
“好吧。”她勾了勾唇。
盥洗处两位侍应早已双手捧金盆等待,他们背后的高台摆着一个财神爷的金像。
顾意弦与江枭肄同频率伸手至水里,左右浇了两下后抬头朝他笑,这是有史以来最真诚的笑容,可惜他没看见,不过不妨碍她心情愉快,“江先生,您今天的西装也不错。”
“每天。”
“自谦是美德,江先生。”
“品味不错。”
“我们品味都不错。”因为被认同,她可以勉为其难把这死男人划归到我们,他们的品味同样的好,而不是和那不识货的兄长一般不懂欣赏。
从顾檠的角度恰好看到两人交谈甚欢以及顾意弦光裸性感的背部。
过去顾意弦从未在他面前这样打扮过,她乖巧而纯白,他也必须保护,从不在圈子里宣扬自己有位极为漂亮的妹妹,从不带她到社交场合,他把她送进女校,杜绝一切可能会污染她的人,包括自己。
结果倒为她接近江枭肄做了铺垫。
顾檠挪开视线,端起木几上的瓷杯,杯里的汤色金黄透亮,馥郁茶香四溢,茶气强劲饱满。
他抿了一口,皱眉:“难喝。”
按江枭肄的格调他应该备的是顶级普洱茶,顾沭端起尝了尝,口感绵柔醇厚,顺滑回甘,他无语地看着眉心拧起疙瘩的男人。
“顾先生好品茶,”邢兴生调侃道,“江家老四好品美,往年都不带女伴,原来是非绝顶姿色无法入眼。”
“确实,”仇祺福盯着顾意弦,“光是那背,啧啧。”
“满搦宫腰纤细,盈盈背立银釭。”
“文邹邹的,等会儿换女伴,我得亲自——”
哐!
瓷杯底部摔在木几。
顾檠冷冷觑着仇祺福,顾沭赶紧上来打圆场,笑眯眯地说:“抱歉,我刚刚说的话惹大先生不高兴了。”
顾檠压下火气,淡淡地说:“与其在这讨论女人,不如想想怎么让自己的牌面更有胜算些。”他起身朝盥洗台迈步。
仇祺福&邢兴生:“”
平常可从没见过顾家这位仙风道骨有过半点怒气,今儿这是怎么了?被江枭肄那小子气到了?
顾意弦转身正好看到走过来的顾檠,得表现出陌生的状态,她装模做样地颔首以示礼貌,抬头时与他对视时神情也保持疏离冷淡。
江枭肄轻笑,对顾檠意介绍道:“顾先生,这是我的女伴。”
他的眼神意味不明,咬字很重,“万小弦。”
顾檠默了几秒,“十点了,赶紧开始,别耽误时间。”
说完从江枭肄身边擦身而过,清逸的五官结了层寒霜。
·
绿色台呢上刻出四个比纸牌稍大的白色方框,玩家全部坐在荷官(庄家)对面。
作为江枭肄的女伴,顾意弦落座在他左边,顾檠按照顺序在她的右边坐下。
马蹄形的赌桌并不大,软椅之间靠的很近,两道不同的气味包围着嗅觉。一道来自江枭肄,辛辣干焦,广藿与麦芽酒香不分伯仲,极具奔放的侵略性;一道来自顾檠,沉静檀香,木质与清新茶香交融。
都很好闻,她也说不清更偏好哪一种。
不过自己似乎确实穿的太少,即使空调温度调高,顾意弦裸露的肩头与后背都有些凉,身体下意识做出选择,右边男人喝了烈酒,体温更高,更适合取暖或跳一曲热情的桑巴舞。
“冷?”江枭肄的嗓音揶揄意味浓重。
——让你不听话穿这么少,活该。
“”她往旁边挪,手在身侧收拢,等事办成,怎么着都得往他脸上抡几拳。
顾檠将顾意弦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如果是过去,如果她今日是和自己一起来的,她会撒娇说兄长我冷,然后无视所有,搂住自己的胳膊。
他庆幸今天没有穿中式长襟,手指触上西装外套的纽扣,动作倏地停滞。
顾意弦座椅的靠背多了一只胳膊,衬衣布料紧紧包裹着大臂肌肉,有力而结实的胳膊不动声色隔绝冷气,几乎将她圈起来,就像雄性圈住自己领地或雌性配偶般,保护,抵御外来者。
即使清心寡欲活了将近十年,顾檠也是男人,他曾爱过他的初恋。
不管江枭肄是故意还是无意,他不该这么对待一个才认识来历不明的女人,他明明前几日还派人把顾家查了个遍,就差没把族谱翻出来问候顾家的祖宗十八代。
顾檠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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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理解又觉得莫名烦躁,他面色极为复杂越过顾意弦看向她身旁捉摸不透的男人。
江枭肄敏锐得要命,他冷凝过去,发现是顾檠时微微有点讶异,他以为会是仇祺福那个贪财好色的蠢货。
不过“万小弦”若真是顾檠的妹妹,似乎说得通,毕竟她是顾檠派来的,顾檠有可能是个想保护妹妹的哥哥。
他要是有她这么漂亮的妹妹大概也会顾檠一样的反应,谁离得近点,他也怀疑有人觊觎。
江枭肄认为即便自己对顾意弦没有非分之想,但顾檠这几年给Gallop使了那么绊子,再加上前几日裴瑞调查顾檠与顾沭什么玩意都没弄到,让自己的死对头吃瘪并不过分,于是他没有收回手。
赤裸裸的挑衅。
两男人之间的暗流涌动,顾意弦并没有察觉,她非常专注,正在思考如何让江枭肄赢下对局。
荷官从牌桌的暗格里拈出几摞面值最大橙黑相见的筹码,推到白格前方,每白格面前放置十摞一万美金的筹码,一摞十枚。仅仅拿筹码耗时一分钟,每把一万美金起底,随便输一局就是南楚一家公司一年的盈利。
对于四方王座的掌权人们,他们并不在意橙黑相见的筹码,而是胜局背后的点数。
女伴们将筹码拢过来,顾意弦照做,她玩过,也在前几日恶补过知识。
他们玩的是最经典的二十一点玩法又称Blackjack,顾名思义,要牌得尽量往21点靠,越近赢面越大,二十一点最大,如果所有的牌加起来超过21点,玩家爆掉,游戏宣告结束。
在荷官发牌前,三家后面的人上前验牌。
江枭肄懒洋洋伸手,侍应递上一根卷烟,他在嘴唇划了两圈含住,“特意从奥地利买的ShuffleStar也信不过?”
ShuffleStar又称蜗牛机,专防止庄家作弊算牌。
仇祺福冷哼:“你不在意筹码,你手下的人就不在意抽成?”
“行,你们随意。”江枭肄挑了下眉。
顾意弦扫向他唇间的烟,侧身低声问:“江先生,我是不是应该为您点烟?”
江枭肄瞥过来,也学她压低声音道:“万女士,你和她们不一样。”
“确实。”她点点头。
“哦——”
信不过?她可有个精密的会算牌的脑子,顾意弦拢住掌挡住唇,轻声提醒:“你等下就会知道一条裙子,简直物超所值。”
他笑了下,轻飘飘地说:“行,拭目以待。”
无作弊,赌局正式开始。
每人得到两张牌面朝上的牌,荷官为自己发了两张牌,明牌的点数为六。
仇祺福立刻让捏了把女伴的腰,让她加注筹码。
顾意弦嫌弃地撇嘴,继续凝神思考。
所有的牌指定一个值,在牌局开始时把总值设定为0,再把出现的每张牌的值相加。数字标2-6的牌值为+1,数字标有7-9的牌值为0,标有10、J、Q、K的牌值为-1,当总值为正又比+2高,赢面才会高。
但筹码加得太快,其他人会盯上自己,特别是笑面虎邢兴生,此人心思极深。
江枭肄看着顾意弦认真的模样有点想笑,她难道不想让自己的哥哥赢了,还是之前打人太爽,小脑袋分不清绸缪对象。
他闭上眼,低缓道:“别这么紧张。”
“好的,江先生。”
死男人谁管你,顾意弦连顾檠都懒得管,上了桌当然得赢。
“先看牌,随意点,输算我的。”
“”瞧瞧说得是人话吗。
她觉得江枭肄之所以满不在乎,是因为即使筹码输干净,最后那钱也流入了庄家。
庄家背后的庄家就是江枭肄自己,肥水流不到外人田。
其他三位的女伴心里嫉妒又羡慕,她们继续保持得体微笑为身边的男人加注筹码,在新牌发来前祈祷点数有利,输掉牌局的后果她们谁也无法预料。
特别是仇祺福的女伴,她已经跟了他两年,遭到的非人对待让人想吐,可路是自己选的,她只能选择当被圈养的金丝雀。
顾檠知道顾意弦在算牌,她从小就像只骄傲的小天鹅,对待任何游戏都要赢,加上脑子太好,就连他也偶尔也会成为手下败将,所以让利二字,是为确保江枭肄能稳赢。
如今局面早已料想过,但顾意弦与江枭肄的互动实在太过自然,亦或是江枭肄的态度纵容甚至宠溺,游戏的过程真真假假,难免她在过程中迷失,游戏最终局,她还会因为喜欢自己或报答养育之恩坚守初心吗?
江枭肄是个不可多得对手,不止在江家排名最末,四方王座里独他一人刚及二五年华,这样的男人除却相貌,人格魅力也是一流。
顾檠心中微微泛起酸意,他开始质疑为报复江家搭上顾意弦,他的妹妹,这件事是否值得。
顾意弦成功拿下三局,她拍了拍桌面的筹码,得意地问:“怎么样?”
牌桌有六套牌,即使算牌计算量也非常大,江枭肄没想到她真能全算对,眼中带了几分自己不曾察觉的欣赏,他笑得不明显,“嗯,都是你的了。”
“哇,江先生您真好,简直是菩萨心肠。”顾意弦装作很开心,长睫下的眼神淡定不屑。
“”
也对,那些都没她的裙子贵,他再给女伴点面子很正常,“很厉害。”
顾意弦得瑟的像开屏的小孔雀,神采奕奕地用纤细的指拈起筹码又放下,口吻谦虚矜持:“也没有很厉害,运气好而已。”
“”
江枭肄灌下半杯酒,唇静悄悄勾起弧。
仇祺福脸黑如锅底,三局下来他输得最多,他直勾勾盯着顾意弦道:“江先生,让你的女伴到我这来坐坐,送点运气给我。”
邢兴生心里嗤笑这蠢货没认清现实,他侧身靠在女伴胸前,边享受温软如玉边作壁上观。
顾檠担心江枭肄真答应,毕竟他这人处事还算圆滑,一个女伴比起商场的利益,他不会放在心上。而仇祺福那人手脚不干净,他不能拿顾意弦冒险,“仇先生,那可不凑巧了,我也想要江先生的女伴来替自己转转运。”
——江枭肄肯定会答应,他的计划本就是把顾意弦换到自己身旁,来确保Gallop的胜点压过华森,从而抽取利润最高的项目。
男人半分眼风都没掠去,漫不经心地晃了晃酒杯,视线落在面前堆积的筹码。
从握上Gallop的王杖,江枭肄把各家势力捏成白子,自己为黑子,在南楚下了一盘棋。
捭阖术重在审时度势,谋定而后动。
时来,借势而为,斩草除根;运去,藏拙,晦光养韬,等待时机。
这场对弈长达五年之久,江枭肄秉承有所为有所不为,游刃有余也运筹帷幄。
即使争霸赛赌局能够取胜,他从未认真玩过一把,为得就是在能置对方于死地前,扬长避短以免遭来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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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偿失。
该答应顾檠,江枭肄淡淡扫顾檠一眼,眸子微微眯起。
顾意弦见江枭肄久久不说话,主动请缨:“江先生,来时您不是特意嘱咐我,让我好好与顾先生交流牌术吗?”
——所以,仇祺福你就别来掺和了,听懂了吗。
仇祺福与邢兴生脸色微变,Gallop与华森一直是敌对关系,什么时候交好了?
江枭肄动作稍顿,将酒杯搁在桌面,大掌拂过绿呢短绒,他的眼皮抬起浅浅一层,幽邃的眸子沉冷地看着顾意弦。
他掌住赌桌边缘,缓慢俯身。
两人之间本就距离不过半米。
顾意弦右边缀满碎钻的裙摆高高开叉,因坐下的姿势裸露到大腿根部,距离拉近空气被挤压,蹭到不同的质感。江枭肄的西裤面料顶级优质,光滑油润,揉搓都不会起皱,但对比大腿柔软细腻的皮肤,却粗粝硬挺。
一种麻麻的,痒痒的,像电流般的感觉激得顾意弦颤了下,大腿轻轻一抬,那处皮肤也跟着往上,刮蹭到另一种更为坚硬的东西,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感知到带状的,皮质的,与环状的铁扣——那是江枭肄的腿箍。
敏感又暧昧的位置,她再大胆也不敢妄动,只能垂下睫掩饰心慌意乱。
没有卷发的遮挡,顾意弦鬓边微微湿润,腮颊凝了几分荔红色,看起来更加风情魅惑。
江枭肄的眸色浓重稠绿,低磁暗哑的嗓音夹杂在温热气息里,“对,你不提醒,我倒是忘了。”
一只手伸到两人之间,冷白瘦削的,是顾檠的手。他的眼底漆黑一片,像淬了冰,“江先生,下一场赌局什么时候开始?”
——她该借给我了。
江枭肄的戾气瞬间溢出来,又一寸寸压回体内,他忽然笑了下,“现在。”
第015章
江枭肄的眼神变得理智,审度、算计,即使嘴角上扬却再无半点温和的笑意藏聚于那对绿珀。
顾意弦恍若上一秒在夏威夷海滩晒太阳下一秒就置身冰川,低温冻到心脏停止跳动。
面前的人不再是夸她裙子漂亮的同盟之人,而是与华森与顾家站在对立面的敌人,他本就是高高在上的资本家,能产生财富或无法攫取财富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而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女伴,可以被剥削价值的劳动者。
刚刚差点被迷惑,幸好兄长及时提醒。
不过这死男人当自己吃素?演戏谁不会。她笑着抬手,越过顾檠,用指尖抵住江枭肄硬阔的肩,柔情绰态地回击:“江先生,您这样看着我,会让人觉得您言行不一。”
顾意弦的眼含羞带媚,朱丹色的唇逐笑容微张。
南国有尤物,容华若桃李。
江枭肄的表情稍滞。
“不用如此恋恋不舍,等我帮顾先生把您的筹码赢得一干二净。”顾意弦的语调更为柔转,指尖用力往前推,再一下一下戳。
江枭肄的衬衫与西装马甲每一处都极为规整,领口纽扣卡在喉结下方,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感,她的动作似乎穿透了这层柔韧的薄膜,“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回到您的身边。”
场面极度暧昧,无形稠状的张力抻拉在空气里。
夹在中间如同隐形人的顾檠,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
江枭肄眼睑下压,觑着胸口被弄皱的衬衫,看着她椭圆形暗紫的指甲,不知为何他没忍住笑了。
玩笑话并不顺耳,他笑意味实践成功,顾意弦觉得对付江枭肄这种人,得反其道而行,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言语同理。
就在她要为成功摆他一道庆贺时,手指被握住,不,应该是整只手被包住。
江枭肄的手有一种强劲的生命力,手背接连指骨的青筋蓬勃紧绷,麦色皮肤在烈阳下暴晒,像刚做完剧烈运动,袖襟处的皮肤因摩擦散发灼热的气息,大而宽厚的掌心潮热不堪。
烫得顾意弦娇嫩的皮肤快要融化,她睫毛扑簌簌一颤,试图往回抽,能施力的腕却被他的指掣肘,带着薄茧的指腹按住了她的动脉,仿若扣住命门,感知到危险的静脉突突搏动挣扎。
江枭肄似笑非笑地凝视她,满目轻佻风流。
“小白眼狼。”
就像在配合她玩金主与女伴的小游戏,他的意态懒慢,嗓音磁哑,“那么多筹码还没把你喂饱,嗯?”
“”
这死男人说什么骚话呢。一来二去自己倒处于下风,顾意弦咬住唇,脸颊熏得妃红。
她现在就想踢江枭肄一脚,用高跟鞋尖尖的前端戳破他的肺管子。
与顾意弦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顾檠,但在他动作前,顾沭笑着按住了他的肩。
进入GallopCruise最多只能带八位保镖出行,门口层层包围的人听命于江枭肄,他的地盘必须遵守他制定的规则。
显然起冲突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
权衡利弊后,顾檠忍住冲动,冷声说:“江先生与女伴再多说几句话,今天的赌局只怕要到明天才能结束。”
“顾先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江枭肄的语速,缓慢,似乎只是漫不经心地挑了个成语做比喻。
这种场合,随随便便一个动作都蕴含深意,更何况本就暗含提点的话术。没等顾檠回话,他低笑出声,仍紧紧握住顾意弦的手,视线盯牢她,“不过你对我的女伴不了解,单单桌上的筹码可能无法满足她的胃口。”
顾意弦一惊,总觉得江枭肄话里有话。
“所以,”他卸去力道,背往后仰,“希望好运能眷顾你们。”
压迫逼仄感消失,手背与腕间的温度还未退散,她镇定几秒,嫣然一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江先生。”
江枭肄的肘撑住软椅扶手,侧着头懒散地睨她,“去吧,听话点,别给顾先生惹麻烦。”
这句话反而让顾意弦松口气,江枭肄并没有发觉可疑之处否则不会这么说,随即又想到真正症结在于不能让他输得血本无归。
她与他非同一阵线,但又必须与他当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竟莫名牵扯出诡异的羁绊。
“您放心。”顾意弦一双含情眼似怨似哀,意在表现她也不想离开他身边。
江枭肄垂睫轻摇头,“再依依不舍,顾先生可真要等急了。”
“”
死男人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她拢住胸前袅袅前往顾檠旁边的位置.
女伴交换,第四局开始。
顾檠看着顾意弦,上下扫视了两遍,最后停驻在她的红唇。
他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对比之前有多炙热喜悦,就像翘首以待的人失而复得终于回到身边。
顾檠明确拒绝表白并指派顾意弦为顾家涉险后,她的泪水在冷战的日子里浸湿丝绸枕与被单,她的骄傲自尊不允许摇尾乞怜,也不屑施舍的爱。从选择接近江枭肄的那天起,少女十余年的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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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与那些刻有深浅水痕泛咸的用品一并烧掉燃成灰烬。
所以现在看着面前这张曾朝思暮想的脸,即使心里还微微泛酸,已经不像当初那样苦涩,顾意弦不会再执着自己与顾檠是否存在男女之爱,只当顾檠是作为兄长担心身处虎狼之穴的妹妹。
做戏要做全套,她微笑,“顾先生,请问需要我为您做什么?”
生疏冷淡的语气让顾檠不适,他想起不久前窥听的对话,温着嗓子说:“什么都不用做,在他那如何,在我这也是一样,下注权归你。”继续补充道:“赢归你,输算我。”
顾意弦点头,想让江枭肄赢得先知道他水平高低才能合理安排对策,“在我没来之前,江先生的运气怎么样,十把九输吗?”
“冷吗?”顾檠答非所问。
没听懂言外之意吗?她皱眉,提醒道:“顾先生。”
他默了几秒,“对半。”
十局输赢对半,技术水平一般,顾意弦挑了下眉,果然人不可貌相,江枭肄那张脸看起来挺聪明,知识面也广,她还以为他什么都精通。
与此同时荷官发完牌,明牌为黑桃A。
在美式二十一点的牌局开端,他照例询问道:“InsuranceorNo?(是否保险)”
其他人点头,只有江枭肄一人没表态。
顾意弦觉得他疯了,没有保险一旦庄家察看暗牌点数为21,他即时算输直接出局。
她攥了下拳,隔着两人与他隔空对话:“江先生,是想做亡命赌徒?”
“有何不可。”江枭肄语气平淡。
“”
拖后腿,猪队友。
旁边递来一件西装外套,顾意弦不解抬眸。
本可以为她亲自披上,顾檠心里很闷,他轻声说:“穿着吧,别感冒了。”
“”
还有个拖后腿的猪队友,她蹙眉,恨铁不成钢:“顾先生,即使我有足够好的运气,你不全神贯注,这么多人的赌局,我们会变得很难赢。”
——我不要,你别为这种事分心,这么多人看着,露出破绽等于全盘皆输。
顾檠怎么会不懂顾意弦的言外之意,他静静注视她几秒,“裙子还是加件外套比较合适。”
“谢谢顾先生的好意,”顾意弦的眼型本就上挑,真不耐时妩媚中也透出几分冷厉,“但我们今天才相识,我也不是你的女伴,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她觉得扫兴,也不想再为一条裙子是否暴露多费口舌,避开他愠怒的黑眸,压低分贝:“可以要牌了,庄家若是要到第三张牌,A牌将不再是11点。”
顾檠不再搭腔也不再主动与她交谈。
面对冷暴力,顾意弦嘲谑地扯了下嘴角,还真把自己当满心想讨他欢喜的小白花乖乖女,她视若无睹,继续观察牌局。
江枭肄似乎完全屏蔽左右隔壁的对话,两根修长的指拈起筹码边缘又落下。
他有让女人无法拒绝的脸,荷尔蒙偾张的身材,足以让人趋之若鹜的钱权,以及对女伴尊重的态度。
对比顾檠清冷的距离感,女人更喜欢江枭肄,她盯着他的饱含肉.欲的唇,听说厚唇的男人很会做,她靠拢了些。
江枭肄的动作一停,保持基本涵养,“女士,你的香水味里有檀木香。”
女人笑了笑,“过会儿就散了。”
他看了眼怀表的时间,语速缓慢压迫感十足:“我的意思是,我对这味道过敏。”
“”她坐远了些,锲而不舍继续攀谈,“江先生,请问需要我为您做什么?”
“闭嘴。”
“”
耳边安静后,江枭肄扫了眼弃牌,思忖剩下大牌的数量,然后往白格扔筹码。
邢兴生与仇祺福已停牌,他早已算准顾意弦的牌面,大概初来乍到确实运气好,她这一轮停止就能成为赢家。
“Hit。”顾意弦继续要牌。
他轻笑,推倒一摞筹码跟注,“Hit。”
庄家停止要牌,顾意弦翻牌,庄家宣布:“Bust(爆牌)。”
“看来我的好运持续时间有限。”她遗憾地说。
“江先生,您是否继续?“
江枭肄喝了口酒,当庄家拿到A牌时,最稳妥的方法先可获得一比一的赔率,“Evenmoney(先收)。”
不出所料赢得对局,杯底放置于绿呢桌面,他轻叩两下桌面,“顾先生,看来我的女伴在你那发挥不了作用,还是归还于我吧。”
这说得什么话,顾意弦脸一红,搞得自己像他的专属一样。
他一手养大的女孩,她的任何微表情他都了如指掌。顾檠终于意识到顾意弦的变化,极力克制情绪,他给予她选择的权力,“万小弦,你要回去还是留在我这里?”他相信她会选择自己。
“万”字念得极轻,可顾意弦没听懂顾檠的话外之音,以为他还在为衣服生气,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我是江先生的女伴。”
今天的目的就是让江枭肄赢,她压住裙摆盈盈起身,“顾先生,祝您下一场好运。”
顾檠托住烟斗深吸一口,忽然笑了,眉宇之间不再疏离淡漠,那层面具裂掉,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荒诞,既孤傲又融合了一种党同伐异的狠辣。
顾沭暗叫不好,从把顾意弦送走或更早发现顾檠压制内心时,他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他急忙出声:“阿檠。”
顾檠置若罔闻,凝向朝江枭肄走去的顾意弦,卷发松松挽在她饱满的脑后,脊背如玉,裙摆起伏间白脂隐现风光迤逦,而撑着头睨着她的男人。他不想再看,心里挫着火,嗓音冷冽:“各位,今日的赌局已是延迟开局,时间也不早了,邢兴生的点数遥遥领先,仇先生运气不佳翻盘希望渺茫。”
顾意弦满腹疑惑,顾檠今日太反常了,难道就真因为自己叛逆地穿了条性感风韵的裙子。
纯有毛病,她撇嘴,扣裙面的钉珠与碎钻,不小心真扣掉了一粒——哦,忘了昂贵的奢侈品都是一次性废物,譬如不能沾水不能踩地羊皮底的皮鞋,不小心淋了次雨就掉色的衣服,没有拉链的包。
顾意弦心里腹诽,心虚抬眼,江枭肄好整以暇地睨着自己,她拈起钉珠,笑得昳丽动人,“江先生,送您了。”
茉莉和玫瑰完美融合的香味,后续深林的柔软自然,江枭肄想到蒲甘前两日的汇报,说她挑剔得要命非要指定的精油,直到闻到丝若有似无的檀香,他双手抱臂,“一粒?”
爱要不要还嫌弃,顾意弦纤美的指灵活一转,自己捏着玩。
这时顾檠继续道:“不如节省点时间,让我与江先生来场决胜局,速战速决。”
她一滞。
兄长被自己气疯了?
江枭肄心中略微讶然,抬头对上顾檠的视线。
前几年回击华森故意抢竞标的也没见顾檠敌意这么大,若真是妹控,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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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把她送到自己这里来。
顾意弦的五官与顾檠确实差异很大,江枭肄怀疑过他们不是兄妹,同父异母在这圈子太常见,他自己就是典型的例子。
偏偏顾檠手段也配得上他的位置,南楚北面的势力太深,裴瑞查不到顾家任何关于“万小弦”的资料,能确定她在顾家生活还是买通麓湖的家仆得到的消息。
极为怪异的感觉无端让人烦躁。
旁观者清,邢兴生对三人之间的暗涌心知肚明,他扶了下礼帽,“我没意见。”
“你们继续,我观战。”仇祺福输光了筹码早就不想参与,“就差江先生没应允了。”
“少数服从大多数。”江枭肄朝荷官摆手,示意重新洗牌。
一局定胜负可不就和自己没多大干系,那怎么在江枭肄心情好提工作的事。顾意弦一筹莫展,心里埋怨顾檠破坏她的计划,两道细长的眉无意识蹙起。
江枭肄瞥去一眼,有点好笑地问:“担心我输?”
顾意弦点头,其一他们暂为盟友,其二只有赢了才能趁机提要求,她的思绪飞快运转,以至于忘了用敬语,“我比在场的任何人都希望你赢。”
半响没回应,洗牌机停止运转,筹码哗啦啦倒塌的声音。
江枭肄的左手撑在赌桌边缘,右手修长的指抵住一摞橙黑筹码最上面那枚。
他的身姿挺拔即使坐着也很高,他睥睨着桌面blackjack的白字,“坐近点。”
顾意弦警惕,“干什么?”
江枭肄侧头,嘴角无声无息勾起,同时有力的指弯曲往前弹,一摞橙黑筹码如将倾大厦,颇有谈笑之间,指点江山的挥斥方遒。
“看我怎么赢。“他气定神闲地说。
呵、呵。
世界不可能有逢赌必赢的人,小赌怡情大赌倾家荡产,她赢下三局必有运气的加持。顾意弦眼里含笑,“好的,江先生。”话是这么说她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荷官开始发牌,江枭肄观察牌面大小花色,直言了当丝毫不避讳顾檠:“我的算法和你不一样,4、5、6三张牌加+2,J、Q、K三张牌加-2,A加0,不止需要记点数和花色,还有数量和组合。”
他太自信了,就像在说——除了我在场没有人能这样记住牌面。
“”
再次落于下风,顾意弦遏制该死的胜负欲,因为好奇他这副运筹帷幄的模样,边慢吞吞静悄悄凑过去,边皮笑肉不笑地说:“抱歉,江先生,我学不会。”
“我知道。”江枭肄忍俊不禁,懒洋洋朝她摊开掌心。
仿佛天生的默契,顾意弦立刻明白动作的意思,没好气地把温热的钉珠扔过去,然后双手支颌,报出庄家的明牌:“4。”
江枭肄挑了下眉,抬高手,钉珠在指腹间碾磨,小小一颗,圆润的打磨面,在灯光下泛着耀目的光泽。
荷官询问第五次是否要牌,捏着钉珠的手往西装口袋探去,又戛然而止。
“万女士,请帮我推倒所有筹码。”他看准一定全力押注。
“江先生,好大的口气。”顾檠嘲谑地说,江枭肄这是在算庄家的牌,孤注一掷。
江枭肄无视顾檠莫名的敌意,“谁还没有个雄心壮志。”
顾意弦第一次对江枭肄露出无奈的表情,他若惨败,不止信任度三环计划得推迟,自己今日的戏等于白演,求工作的事儿也黄了。她扶额,用口型比划:[梭/哈太冒险]。
似乎嫌她优柔寡断,他朝后挥手,“烟盒。”
“”
侍应呈上复古的金属烟盒,江枭肄打开盒盖自然地抽出一根烟,钉珠悄声无息安置在角落,他按紧盒盖塞进西装马甲的口袋,接着斜叼住卷烟,表情狂妄且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倾斜双手以八字形将一摞摞筹码全部往前推。
“Allin。”
——梭/哈。
死男人一意孤行不听劝,顾意弦全神贯注于荷官的黄金右手,期望好运气再次眷顾。
第016章
水晶灯金色光华,赌桌万元筹码堆积,真正的纸醉金迷。
庄家牌面极限二十点,江枭肄想赢只有一种可能。
他喝完最后半杯威士忌,只见修长的指拈起最后一张牌,轻飘飘甩到桌面——Blackjack,二十一点。
顾意弦清亮的瞳孔扩大。
荷官宣布结果,江枭肄开牌前没有保险,赢得筹码1.5倍。
纯运气好太牵强,算牌能精密至此,过去十局五输怎么可能?
她面色复杂地看向旁边的男人,他的轮廓深刻冷峻,如硬岩般岿然不动。
江枭肄没什么表情地瞥来一眼,左手围拢全部黑橙筹码哗啦啦推至她桌前。
就像深居洞穴的恶龙不知怎么讨好公主,于是献出从别处掠夺,自己珍藏的亮晶晶的黄金珠宝。
咚——
心脏像突然被重物锤击。
顾意弦慌张低头望向别处,目光扑朔聚焦不了定点。
他有病吧,自己对这些筹码又没兴趣。
“承让。”江枭肄往后仰靠,口吻谦逊,语调缓慢,“但愿明年还能运气这么好让我满载而归。”
在场谁不是在商场摸爬滚踩着人上位的人精,此举无疑不是说——过去的败局只是Gallop羽翼未丰,现在不必再收敛锋芒,我江枭肄就是狼子野心,Allin梭/哈才是我的风格。
所以,今日的赌局就是拉开战争的号角,从此血雨腥风,所有筹码将会是囊中之物。
邢兴生笑而不语,仇祺福眼中的嘲谑毫不掩饰。
顾檠神色莫变,不知是为胜点被反超华森的排名落到第三还是别的。
反正他看江枭肄这人不爽到极点,反唇相讥,“江先生今天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哪比得上顾先生神通广大,一手遮天。”江枭肄意有所指。
——你顾檠做了什么心里没点b数?
“我还得多学习学习。”顾檠抿了口茶,“不过像搭起戏台卖螃蟹,洞萧当笛子这样有趣的事儿还是太难了。”明里暗里点江枭肄买卖不大,装腔作势的架势不小,火药味很浓。
“这么爱茶的人,中华美德也该牢记于心才是,严以待人宽以待己这种习惯还是改改。”
“哦,从来如此,便对吗?”
鲁迅先生骂人的话都用上了,江枭肄掀唇,“我还是喜欢钱钟书说的人道学。”
两人想法设法阴阳怪气,这圈子不会明着撕破脸皮。
邢兴生听得津津有味,华森与江家上一代有结怨他有所耳闻,那件事对顾檠可谓是天翻地覆的变化,顾檠平等恨Gallop江家每个人,今天江枭肄的女伴身份怕是不简单,多半与顾檠有牵连,但江枭肄的态度也怪,瞧瞧这症仗,说不定这女人是搞垮这两家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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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果然引起男人战争的祸源从古至今没变,特别是这种性感尤物。
要说不肖想纯扯淡,但他选择坐山观虎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为聪明之举。
仇祺福听了老半天没懂他们的内涵,多嘴道:“什么人道学?”
顾沭心想神仙打架凡夫俗子凑什么热闹,顾檠面色不虞。
江枭肄慢条斯理地说:“有人的理财学是借债不还,有人的人道学,通过教训旁人抬高自己,并非自身有什么道德。”
——别那么道貌岸然,你顾檠就是伪君子。
“看来江先生应该回去多看几遍道德经。”顾檠说。
——Gallop做的事还少了?哪件不是你江枭肄指示的,大家一路货色,谁也别说谁。
他笑出声,“抱歉,俗人一个,可能祖辈以山匪出身,我看上什么只会玩强取豪夺。”
江枭肄的本意是什么已经不重要,顾檠本就为顾意弦的事儿心烦意乱,不由自主往某方面想,他面色一下黑了。
“各位,晚宴还在继续,我就不奉陪了。”赌局后续会有各家的人对接,江枭肄对晚宴男女之间的勾当没兴趣以往也不会参加,禁止情.色交易不等于阻止你情我愿。
旁边的女人一直安静的发呆。
他默了几秒,不受控制地轻叩桌面。
顾意弦回神,“结束了吗?”
“嗯。”
“那走——”她还没说完被打断。
“不知有没有荣幸邀请你去跳个舞?”顾檠已经改变注意。对付Gallop有很多种方法,且江枭肄已经猜到顾意弦是顾家人,他没拆穿态度也暧昧。
不能再留她呆在江枭肄身边,他伸出手——跟哥哥回家吧。
可惜顾意弦全身心投入在自己设计的游戏里,既不可能半途而废,也被极强的胜负心蒙蔽双眼。江枭肄明摆要走,她没读懂顾檠唱哪一出,交代新任务,属实没必要。
“江先生,您对跳舞感兴趣吗?”她看着顾檠问,期望他明白,又表明自己的态度。
话落后颈沾上一道目光,穿透力很强,须臾又不着痕迹悉数撤去。
江枭肄翻开烟盒,静视角落钉珠,语气很淡,“我从不跳舞。”
“顾先生,你也听见了。江先生不跳舞。”
听见她如此说,拈烟的动作一滞。
顾檠明显舍不得美丽的妹妹想带回家,她这是叛逆期?好任性的大小姐,脑子倒是不错,看自家输了来霍霍他以挽回经济损失。
顾檠皱眉,欲言又止。
他不能直言了当她是自己的妹妹,否则撕破脸,以江枭肄唯利是图的性子大概率会借此为由狠狠宰华森一笔,或粗暴而直接拉强行扣押。
顾意弦也皱眉,她不明白让自己接近江枭肄报顾家养育之恩的是他,况且回去,之前的费尽心思岂不是白费。
死男人怎么还不起身,她回头看江枭肄。
——你不走?
江枭肄凝她几秒,利落起身,见她立刻牵起裙摆,他低头似叹息般轻笑了声,还真赖上自己了。
顾意弦伸手拎晚宴包,腕被略凉的指紧紧扣住,她眼神疑惑,实在不懂为什么顾檠今日老拖后腿。
顾沭无奈,再劝犹如炊沙成饭。
今天若小弦不回家,阿檠估计要发疯。得提请让刘姨把家里摆放的易碎品收起来,收藏室也必须上锁,不然这丧失理智的败家玩意砸不说,心情不好还得支出一大笔费用重新购置。
邢仇二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其他女伴则嫉妒愤恨顾意弦在短时间成功勾搭另一位金主。
江枭肄理解顾檠失控的表现,起初眼神玩味,中途一丝错愕,笑意逐渐淡去。
这绝对不该是一个兄长该露出的神情,愤怒,酸味浓浓,他在嫉妒——哦,原来不是亲兄妹,兄长爱上养妹的狗血戏码。
既然喜欢为什么让她以身涉险?
没品掉价。
压抑内心失去才懂得珍惜?
迟来的深情纯犯贱。
觉得他江枭肄像正人君子?
愚不可及。
听信圈子里的传闻江家老四性功能障碍?
荒谬。
总而言之顾檠的嫉妒实在无厘头,自己不喜欢不会抢,她也不喜欢。
可笑的感情,滑稽的人,自我幻想凭空捏造假想敌。
江枭肄扫向顾意弦的腕间,双目悄无声息蔓延一片阴翳。
他眉心的沟壑越来越深,唇抿成直线,最后咬肌统统绷起。
顾意弦的另一只胳膊蓦地被拽住,力道强硬到她不得不往后趔趄以保持平衡。
她快要翻白眼,直到握住胳膊的力道加重,身后传来江枭肄冷冰冰,从唇缝挤出的问句:“顾先生什么意思?”
“我在问她。”顾檠盯着肤色差明显的相交处,他的声音如冰淞,吐出一个字便抖落积攒的雪片,“法制社会江先生还真打算玩强取豪夺?”
“呵。”极轻不屑的气音。
“顾先生的女伴在椅子上好好坐着。“江枭肄的眼底呈现一种被大火炙烤过的焦绿色,瞳孔缩紧的黑,他的语调不带分毫起伏,嗓音如冰块束缚情绪,克制不知名的火焰,“你却将她认错成,我的女伴。”
交战突然变激烈。江顾两家在南楚随便跺跺脚便能引起地震,掌权人的气场横扫千军,在场所有人屏住呼吸,不想被无妄战火殃及。
顾意弦背后沁出薄汗,悄悄对顾檠使眼色,他还不放手,江枭肄本来就疑心重,简直了,她现在只想礼貌地“问候”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兄长:Goddamnit,what’syourfuckingproblem?
权急之下,顾意弦连忙挣脱顾檠的手,挽上江枭肄的小臂,他缓缓而迟钝瞧过来,绿色的眼睛隐藏不易察觉的洞悉,大掌如禁锢的锁链,她仰起妩媚冷艳的小脸,嘴角噙笑。
“江先生。”嗓音甜腻腻。
美女蛇乖巧而诡异地仰头让你挠挠七寸,下一秒随时会被咬一口,毛骨悚然的美丽。
两男人以不同理由僵化,顾檠气得说不出话,江枭肄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他本就费解自己为何生气,于是森绿的眼低垂转向一边。
顾意弦懒得理不成器的兄长,神态慵懒,缓慢启唇打呵欠以表真实性,“我困了。”见人没反应,再加一剂猛药,她晃了晃江枭肄绷紧的手臂,莹润耳垂的钻石闪熠,撒娇道:“我们回去好不好嘛?”
——好恶,自己简直像恃宠而骄得寸进尺的小娇妻。
江枭肄的思绪陡然凝滞,凌厉指节蜷紧,经络与细胞好像在疯狂激烈叫嚣。
——你看,她选择的是你,不是那爱上自己妹妹的傻逼。
——闭嘴,她留在是为了顾家,她脑子里都是如何从我这谋取更多利益,她就是个满嘴谎话挑剔又难搞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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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钱多吗?
——老子傻逼还是印钞机?
——你可以造一个给她呀。
——滚。
他额角青筋突突跳动,心情躁郁,和久久不降雨的阴天一样烦闷。
他决定点支烟,他扯开领带啧了声,抬起没被挽住的臂优雅地做了个握拳手势。
候在门口的侍应立刻叩了三下门,门开的瞬间,江家的黑衣鹰犬全部涌进,训练有素,整齐,脚步声如铁蹄蹬蹬响彻房间。
威迫,恐吓。
顾意弦:?
顾檠:。
所有人:
江枭肄俊美的五官没有一丝表情,如座没有生命力的大卫雕像。
他拿起西装外套,气场平和,淡漠矜冷地说:“走吧。”
第017章
骑士十五世车身菱线强硬而方方正正,六吨的彪悍重量在泊油路碾压而过,全黑防弹钢板劈开流连街狂欢的气氛,威猛迅速地朝南楚以南驶去。
上车后男人一声不吭,先卷烟草,后来似乎失去耐心又从雪茄盒里抽了条雪茄,用金剪刀粗暴剪开V口,点燃后直接怼在唇间。
白雾幽幽缭绕隔断相邻的左右位。
江枭肄在生气,他在气什么?还是因为顾檠说的那些话联想或怀疑自己?顾意弦拼命克制现在想把顾檠骂千万遍的冲动,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兄长如此愚蠢,果然爱情狗屁的爱情,单恋蒙蔽人的辨别能力。
她深呼吸,从座位中间的冰柜拿出威士忌倒了半杯,露出得体的笑容。
当下之急哄好旁边这尊大佛,“江先生,您——”
“万小弦。”
语气寒如冰,嘶嘶冒凉气。
顾意弦的手一抖,金色液体溅出几滴隐没在手工羊毛地毯。
空气凝固。
她的脸发僵,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江枭肄真的敏锐到这个地步?若他真发现为什么还要带自己回去?总不能真被自己美色迷惑了那太扯淡。
所以他在试探,试探什么呢?
她咽下口水,镇定地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装作小心翼翼地问:“江先生,不知我怎么得罪您了”
江枭肄面无表情侧头。
拆穿或拍屁股走人多么简单的事,却偏选择做明知山有虎偏要虎山行的莽夫,甚至梭/哈就为了一句貌似真诚不带敬语的“我想看你赢”,导致背离计划提前宣战。
现在冷静下来,不免怀疑是否那天暴雨淋太久,水灌了满满当当一脑壳,哦,淋雨也是因为把伞给她,他现在更像所有质检不过关的三无产品。
得罪?
真想掐死她再掐死昏头的自己。
死男人不说话装高深,顾意弦嘴角快抽搐,小臂也举得酸,她伸手把玻璃杯搁在江枭肄面前的隔板,“您请用,慢慢喝。”
傻子才陪一句话蹦不出来的人耗。
江枭肄的视线在某一处停顿,表情缓和了些,欲言又止。
话还没酝酿好她已经转身背对他看向窗外,又侧仰靠向皮质大班椅,甚至还按喀哒按灭左侧的灯光。
“万小弦。”他冷声道。
六米车身,后座空间宽敞,AndrewMuirhead的座椅,自动加热装置烘得浑身暖洋洋,因此顾意弦准备好好享受宁静,暂时把一个两个烦人精抛掷脑后,刚闭上眼。
“江先生,您有何贵干。”她的语气有一丢丢不耐,皮草外套被环抱的双臂拢住,拒绝的姿势。
氛围安静,能听到缓慢粗犷的吞咽声。
“抱歉。”
酒精醺醉空气,她迟钝,“什么?”
“刚刚太用力了。”
是在说她的胳膊,顾意弦没想到江枭肄会这么细心,转身还保持侧躺的姿势,眼里盛满讶异。
几道淡血色指印形状的红痕环绕在她小臂,不像无法反抗而是挣脱留下,倔强到极致的脆弱,让人起恻隐之心或更重的凌虐欲。
江枭肄的眸色降沉,表情有些不自然,往旁边坐了点,“抱歉,我的问题。”
这个角度使顾意弦无比清晰看见江枭肄侧后方的耳廓,以及上方百无禁忌的英文刺青。
那处的皮肤很薄,墨水很容易穿透,渗透纹理,镌刻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他的双颊因为抽吸的动作凹陷鼓起,嗓音好似被浓聚飘散的白雾托到半空轻柔了几分,“你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