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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之,简略的婚礼于?她与萧沂而言,也没?什么?。

这场婚姻,本就是一场匆忙。

林惊雨望向一脸替她操心的林琼玉,叹了口气,“阿姐放心,毕竟是给太后冲喜,总不会叫我受苦的。”

林琼玉一愣,“啊?”

*

因是给太后冲喜,虽婚礼仓促,但不容马虎,礼部从?下旨起便忙碌起来,尽心尽力,皆采用?最好的,也算是声势浩大。

若是换作本月后,如此华丽重视的婚礼,是不会出?现在?一个无权皇子?和低微庶女身上。

婚礼前一夜,礼部与宫人已忙碌了半日,此刻皇宫还灯火通明,张罗布置。

唯有御花园夜色寂寥,只闻秋蝉凄切。

一个素衣墨水画兰花纹大袖的男子?,走?在?池塘边,月光黯淡,面容看不真切。

远处殿热闹,宫人大多忙碌在?那。

也唯有在?此深夜,萧沂才敢穿上母亲最爱的兰花纹样式的衣裳。

他自嘲,自己?又何尝不是个懦弱之人。

世人皆说兰妃爱兰,太子?为悼念母妃视兰花为最爱之物。

可?嫌少有人在?意兰妃在?一曲得宠前原名薄姬,爱得是玉芙蓉。

更无人知,那一曲兰词,是阿雾所弹,阿雾最爱的花,是兰花。

一个死在?永巷的宫女罢了,谁会在?意。

萧沂苦笑,这世间怕是唯有他知母亲爱兰。

静寂夜色忽闻兰词,幽幽悦耳,恍若兰花女在?世,那声音是从?亭子?传来的。

萧沂蹙了蹙眉,而后疾步走?到亭子?,待望见亭子?里的人时,他又缓下脚步。

那人失神弹奏,明黄的龙袍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清晰,眉眼间庄严肃穆,剑眉如远山,鼻梁高挺,一半脸隐于?昏暗夜色。

男人奏完,抬眸看向站在?亭子?外的萧沂,二人生得很像,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

他们骨子?里流淌着最亲的血,却也是最陌生的人。

这怕是除永巷,兰妃难产时,帝王要掐死他那次,二人时隔多年唯一一次离这般近。

萧沂抬起手,“参见父皇,儿臣有罪,惊扰了父皇,儿臣这便走?,不打扰父皇雅兴。”

萧沂猜想,他怕是也不想看见这个儿子?。

萧沂转身就走?,他对这个父亲亦无留恋,或许曾经有过,但早在?永巷被扼杀了,还有在?他的冷漠,与皇帝和太子?父慈子?孝中,渐渐不再有。

风吹得亭子?灯笼摇晃,帝王双眸晦暗不明。

“慢着。”

皇帝叫住萧沂,亦是一个父亲第一次叫住儿子?,萧沂一愣,随后那份诧异转瞬即逝,他警醒自己?,身在?这皇宫,低微皇子?不该对父爱抱有期待。

萧沂一笑,面上恭敬,笑不达眼底。

“父皇唤住儿臣,有何事吗?”

皇帝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望着他的眉眼失神,直至冷风使其清醒,他缓过神来,轻咳了声,他老了,带着几分沧桑。

“明日就是你的大婚,第一个人生大事,一晃这么?多年,你也这般大了。”

萧沂看不清那个年迈帝王的神色,他自嘲自己?又心存盼望,竟觉得此刻的男人倒真有几分父亲的样子?。

“婚事虽匆忙了些,但你放心,礼数都不会亏着。”

萧沂点头?,他自知那不是因他是父皇的儿子?,而是为太后冲喜,才不会亏着。

帝王小心翼翼触摸着琴,“还记得上一次太后病重,便是这琴音安慰孤,成为天下之主这条路,又何尝不是如履薄冰,每一次孤困顿之时,都是她用?琴音和纸笔开?导孤,伴了孤春夏秋冬,孤好想见见她。”

萧沂不知,他说的那个她是谁。

只知黑夜里,帝王望着他,透过他不知在?看着谁。

帝王虚了虚眼,忽然质问道。

“你所要娶之人,真的是你想娶之人吗?”

萧沂蹙眉,他不知道林惊雨是不是他想娶之人,从?前不是,如今只能?算是认命。

但眼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在?此时看着有些落魄,似是在?对那个问题沉思,他问萧沂,却又像是在?问自己?。

萧沂扬唇,“儿臣只知,我知道要娶之人是谁。”

他话中带讥讽之意,皇帝听出?,却不恼,只是惆怅一笑点头?。

“那便好,那便好。”

此刻夜深,二人隔着朦胧的纱,遮住许多往事,他像其他父亲一样说几句成家大道理。

“成了婚之后,便是真正的男子?了,要为妻儿担起责任,顶天立地。”

“既娶了人姑娘,就要疼她护她,虽身在?皇室,但幸不是储君,没?有那么?多身不由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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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心爱一人,可?以信守承诺不辜负她。”他说着说着,又兀自喃喃,“不是储君,她不会怕你,让她逃了,再也找不着,见不到。”

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化在?寂寥夜色里。

萧沂望着此刻落寞的男人,语调微扬,刻意似地郑重道:“父皇放心,儿臣定不会辜负所爱之人,此生唯她而已。”

皇帝虚了虚眼,看着与他极像的人,“那样,真好。”

*

大婚如期,林府亦是忙活了半天一夜,意头?是给太后冲喜,帝王言,既是冲喜,驱逐污秽,那便办得能?有多大,就有多大。

京城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如此大喜。

林家不敢怠慢,林尚书连夜清点嫁妆,事情从?急,将库房里的奇珍异宝能?搬的都搬了出?来,金银铜钱堆累,城西十八家铺子?,良田数亩,绫罗绸缎无数,一箱箱堆在?林府后院。

加上老太太与郑小娘原先准备的,足足有八十八箱嫁妆,堪比嫁太子?妃。

如此才匹配得上从?皇宫鱼贯而入进林府的聘礼与赏赐,在?这场隆重的大喜里不显得寒酸,好体现出?对太后敬意。

朱红灯笼从?府门?高挂至女子?闺阁,窗外喜鹊跳枝头?,屋内罗帐飘荡,铜镜前端坐着一个穿嫁衣的女子?。

身旁四?个嬷嬷,两个丫头?围着,给她梳妆,吩咐成婚事宜。

女子?肤如羊脂玉,两颊浮着胭脂,如两片荷花瓣儿,白?里透粉。

她纤手捏着口脂,唇轻轻微抿,朱红上色更添明媚,黛眉轻染,如画里的墨山,额间点一旭日,近看是一朵凤仙花的花钿。

她今日妆容明艳,唯一不符的是那双好看的眼睛,略显疲惫。

林惊雨昨儿个只睡了两个时辰,还是跪拜完回去小憩的,她听了一整晚宫中规矩,大婚时的礼仪。

以及后半夜里,小娘爬上她的床,硬是给她讲些同房之事。

按小娘的意思言,虽说二人已同过房,但夫妻之前依需床榻风趣来增进感情,如此夫妻才能?和睦。

那时她眯着眼,撑着脑袋,嗯几声,思绪早已与周公捉蝶,那些同房之事,她是半点也没?听进去。

反正她与萧沂各过各,也用?不到那事。

所以不重要。

探枝从?外端着一盒东西,兴冲冲进屋,“小姐,这是宫中送来的,道是三殿下赔给小姐的披帛。”

探枝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霞帔,珠玉细密精致缀满边,金丝鸳鸯戏水,红蓝比翼鸟高飞,下垂金玉坠子?,华丽至极。

与她那条披帛相比,贵重得不知多少倍。

林惊雨望着披帛,惺忪的眸扬起,溢出?一丝笑来。

没?想到他竟还记得,林惊雨遥想起那夜宫宴,二人从?狗洞似的口子?钻出?,他扯坏她的披帛,那时,她是万万没?想过他赔给她的披帛,会变成霞帔。

当真是命运弄人,世事无常。

林惊雨撩起霞帔,又放下,“把这条霞帔给我戴上。”

“是。”

郑小娘面色红润有光泽,喜滋滋进屋,“诶呀呀,你不知皇宫送来的聘礼与赏赐有多少,咱院子?都快堆不下了,还有你爹那老吝啬,这次大方,那嫁妆添得都不用?为娘给你备的嫁妆了。”

林惊雨懒懒瞥了眼郑小娘,“你的要想拿回去,我也没?意见。”

“嘿!你这说得什么?,我是你娘,若不给你添,叫旁人听去还不得说我闲话。”

“哦。”

郑小娘握起木梳,走?到林惊雨身后给她梳发,她叹气道:“一晃眼,你都要出?嫁了,还真有些不舍。”

林惊雨闭眼,扬了扬唇,“不如小娘进宫为婢去,你我母女还能?日日相见。”

“去去去,我好好的高官之妾不当,去当婢女。”今日大喜,郑小娘恼了片刻又笑,“你说你如今是三皇子?妃,可?不可?以给你娘弄个诰命当当。”

林惊雨嗤笑,“那是正室才有的,况且,三皇子?无权无势,能?给你诰命的是储君,你找阿姐去,你看阿姐是给大夫人还是小娘你。”

“果然一个都靠不住。”

郑小娘撇了撇嘴,继续给林惊雨梳发,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三梳儿孙满,四?梳平安喜。

小娘梳完后,婢女给她梳起发髻,乌黑的发被挽成同心髻,两边流苏步摇垂下,沉甸甸的凤冠戴在?她的头?上,压得她脖子?酸疼。

林惊雨由侍女搀起,金丝鸳鸯纹大袖衫拖地,隆重华丽,如层层拨开?的牡丹花,她伸开?手,在?肩上垂下那件绣满各类同林鸟的霞帔。

时辰已到,礼仪嬷嬷叫她两手执孔雀毛扇,下人将屋门?打开?,光照进来时,林惊雨最后瞥了眼自己?的屋子?。

按照礼仪,她由下人搀着至堂屋,与父亲和正室拜别,姜芙念了几句话,无非是好好侍奉丈夫,孝敬公婆。

林惊雨不知姜芙此刻是开?心还是愤恨,开?心她这个碍眼的庶女终于?走?了,愤恨给她添了大笔嫁妆,事情从?急,不得不将婉婉的也给拿了出?来。

但想到她愤恨的样子?,林惊雨就心情大好,她笑着应,“女儿知晓了。”

出?发前,林琼玉握住她的手,透过扇子?,她瞧见林琼玉已哭成个泪人。

“妉妉,你进宫后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委屈了自己?。”

林惊雨叹气,“阿姐,等你日后嫁给太子?,我们还会再见的。”

林琼玉张了张嘴,到最后笑着道:“妉妉,你要保重。”

“知道了阿姐。”

林惊雨被搀扶上马车,三皇子?的队伍在?宫门?口等她。

这一路,算是十里红妆,嫁妆跟在?马车后头?,长?长?的队伍一条街,之隆重羡煞旁人。

可?谓是按帝王言,这场婚事,能?有多喜庆,便有多喜庆。

马车停至宫门?,扇子?遮住了她的视线,林惊雨瞧不清路,只能?由婢女将她牵出?。

风一吹,林惊雨没?拽稳手中的同心红绣球,叫它落在?了地上。

礼仪嬷嬷惊呼,红绣球掉在?地上坏了礼数,连忙去捡。

今日的风太大,她看不清偌大的皇宫,只有一片花眼的孔雀羽毛,林惊雨的心惴惴不安,大抵是所有女子?出?嫁时都会慌张,她也不例外。

直至一只温热的手握住她的手,指尖的触感熟悉至极,那人将绣球的一端红布放在?她的手心。

“拿好了,切莫再掉。”

耳畔的风因他的声音而变得稍许柔和,林惊雨感受到红布绷直,他牵起了另一端。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们的婚事,是大喜,不宜出?岔子?,放轻松些。”

“嗯。”林惊雨点头?,她用?余光瞥了眼他的衣袂,在?阳光下流光溢彩,与她一样红。

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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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林惊雨才意识到,今日是他们的大喜,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新郎。

太过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到此刻有些不现实。

二人并肩走?在?宫道,宫道很长?,离大殿还有好一段路,身后是长?长?的礼仪队伍,林惊雨偷偷小声道。

“我有些困。”

他回,“回去有你睡。”

“换了床我睡不习惯。”

她朦胧地瞧见萧沂好像偏了偏头?。

林惊雨问,“你看什么?。”

他语调闲闲,“在?看你嫁妆里,为什么?不把床也搬过来。”

林惊雨在?扇子?里白?了他一眼,她想起萧沂曾允诺的三场布善嫁妆,她知道他不会给,调笑道。

“殿下不是说,要给我三场布善钱,给我添嫁妆吗?”

她察觉到萧沂转头?,视线好像落在?她身上,“嗯,备了。”

“备了?”

她怎么?不知道。

林惊雨还想问,却听礼官提醒大殿已快到,她只好噤声。

她与萧沂进大殿,在?满朝官员,与帝王和皇后的见证下,拜了天地。

上清山的大师敲着天乐,吟诵天文,柳条沾着仙水,晶莹洒在?他们身上,受最真挚的祝福,仿佛他们真在?天地见证下,行了婚礼。

凤冠沉甸甸,每一拜脖子?都酸痛不已,夫妻对拜时,林惊雨恍惚中听见萧沂的声音,偌大金殿,唯有彼此可?听见的声音。

“林惊雨,这次我们真要不幸地绑一条船上了。”

“是呀,不幸的未来,未来渺茫。”

*

墨竹轩,烛火通明。

火红灯笼在?风中摇晃,从?大开?的木窗望去,可?见大大喜字,与坐在?床上盖着红盖头?的新娘。

洞房花烛夜,大启女子?会盖上亲手所绣的红盖头?,坐在?铺满花生莲子?的床上,等待郎君掀开?盖头?。

墨竹轩夜寂寥,林惊雨无聊地坐在?床上,闻着五谷香,那是寓意生子?的,她只知她有些饿了。

林惊雨猜想今日萧沂应是不会来,不如掀了盖头?先填饱肚子?才是正事。

抬手时,林惊雨听见门?开?的声音,她又将手放下。

她瞥见他的靴子?,走?路时的风吹起他的衣袍,他在?桌子?旁停顿了会,应是在?拿喜秤。

烛花炸裂的声音迸响,林惊雨望着萧沂的鞋子?向她走?近,直至一根杆子?挑起她的红盖头?,挑到一半他又停顿住,林惊雨只能?瞧见他腰间束的鸳鸯喜腰带。

她蹙了蹙眉,他在?干什么?。

萧沂目光停在?林惊雨亲手绣的红盖头?上,他眉心一皱。

“啧,这盖头?怎么?还缝缝补补的。”

第28章洞房花烛夜

他迟迟未再动,林惊雨自个儿掀了盖头,女子笑?眸盈盈,“不巧,第一次绣时,正逢太子选妃在即,太过生气把它剪破了。”

“敢情你是拿给皇兄绣的盖头与我成婚。”

他抿了抿唇,未有恼意。

火红的婚服束在他身上,金丝腾翔,他身姿颀长,背后的?烛火摇晃,一双黑眸笑?不达眼底,幽幽地望着她?。

林惊雨委屈蹙了蹙眉,声柔音娇,“按照大启习俗,女子的?盖头需其亲自绣,我与殿下婚事紧急,哪有时间?再去绣一块,况且……”

林惊雨又一笑?,“盖头是给我自己?绣的?,无关太子,也无关殿下。”

她?那双笑?眸在烛光下很亮,直勾勾地挠人心肺,萧沂生了想把盖头再次盖住眼睛的?想法。他想起林惊雨方才安静坐在床上,兔子似的?样子,不似现在那般伶牙俐齿。

不过,兔子似的?外表是她?,伶牙俐齿的?嘴也是她?的?。

萧沂将喜秤收起,他淡然一笑?,“礼要做全,还?请林二?姑娘起来?与我把合欢酒喝了。”

林惊雨拾起床上的?花生,“可以下着它喝酒吗?”

“那是生子的?讨头,林二?姑娘当下酒菜呢。”

林惊雨俯下身,靠在一旁的?床栏,撑着下巴微微一笑?,“殿下想与妾身一起生个?孩子呀!是男孩?还?是女孩,妾身比较喜欢女孩,女儿比较可爱,不过男孩也好,可以保护妹妹,不然我们生两个?如何。”

萧沂眉心微动,他瞧着林惊雨那副女儿家娇羞,脸上浮起绯红的?模样,他觉得她?魔愣了,可视线落在她?那双满怀期待眼时,他又不忍破灭她?的?幻想,只好委婉道。

“于你我而?言,还?是暂时灭了这儿女双全的?念头为好。”

只见她?若有所思点头嗯了一声,然后眸里的?期待转瞬即逝,“那殿下要这讨头做甚,妾身一日未进食,这花生不吃白不吃。”

紧接着她?把花生往嘴里送,又迅速抓起帕子把嘴里的?花生吐出来?,娥眉柔软一蹙:“这花生怎这般苦。”

“生花生,没有炒过,能不苦么。”

他气定神闲倒了杯合欢酒,然后走向?林惊雨,将酒递给她?,“喝点酒,过过味。”

林惊雨接过,她?记得礼仪嬷嬷在她?耳边重复了三四遍合欢酒是要交杯喝的?,她?望向?萧沂眨了眨眼,“我们,要学他们吗?”

“我们的?婚事虽是无可奈何成的?,但?礼数不可少。”萧沂盯着酒,“故可以学学。”

萧沂视线离开酒,古怪地望着林惊雨的?脸,她?还?未喝酒,脸怎么又红了。

“林惊雨,你害羞了?”

他说得如此直白,林惊雨脸又红了几许,那是真夫妻所做之事,他们算不上夫妻,顶多搭伙过接下来?这前途惨淡的?日子。

可见萧沂那没皮没脸的?模样,林惊雨觉得自己?是否太在意了,他都不在意这些,她?在意做甚。

于是林惊雨起身,径直走向?萧沂,手绕过萧沂的?手臂,学着礼仪嬷嬷所说的?样子,抬手昂头将酒饮了。

酒很淡,是梅子味的?,林惊雨抬了抬酒杯,嘴角绽放一抹笑?,“敬我们永无翻身之日的?悲惨前途。”

萧沂望着她?发疯的?模样,男人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他举杯一饮而?尽,轻声道。

“敬我往后,不得安宁的?日子。”

林惊雨没听清他的?话,只知寂静的?夜色里,二?人近在咫尺,彼此的?气息里混着酒香,触碰肌肤的?体温上升,化成淡淡的?粉。

林惊雨觉得,她?有些想吃梅子了。

她?咽了口唾沫,偏过头去放下酒杯,提起酒壶发现酒只够两杯,她?叹气道:“这酒不错,不知何时再能喝到。”

“大抵是等我死了,当然你若是想与我和离再嫁一个?,也不是不可以。”

林惊雨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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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到铜镜前,一根根摘下头上的?发钗,“洞房花烛夜,殿下说这些未免不太吉利。”

他倚在屏风架,双眼微眯望着铜镜里的?林惊雨,眼睛深沉。

“那洞房花烛夜,该说些什么。”

林惊雨蹙眉,凤冠扯到头发丝,身后的?人不知何时走来?,铜镜里修长的?手指拨去缠绕在凤冠上的?头发。

她?乌黑的?头发尽数垂下,酒气中是幽然莲香。

林惊雨转头,烛火光照下,额间?的?凤仙花妖冶,她?那张脸美艳动人,恍若那夜船舱她?勾人的?模样。

“说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有一件大事要做。”

林惊雨回答他的?话,手指脱去挂在肩上的?霞帔,眼睛却直直望着他。

萧沂眸深了深,“什么。”

*

皓月当空,窗外秋蝉寂寥。

一树石榴枝光秃秃的?,树脂顺着树枝滴在树下一坛水缸。

红色鲤鱼围着一朵落花嬉戏,溅起水花,荡着一圈圈波澜。

屋内,早秋依热,窗门大开,朱红的?喜字夺目,烛火燃至深夜,蜡积了一层又一层。

床边烛火耀眼,床上趴着一个?女子,穿素色的?寝衣,手里拿一本册子,就着烛光,细心数着赏赐,干着所谓的?大事。

窗边坐着一个?男子,手执书卷,抬眸瞥了眼林惊雨笑?得愈发灿烂的?唇角。

他不经意间?也扬起唇,讥讽道:“真是个?贪财之人。”

她?白了萧沂一眼,反讽:“彼此彼此,不然殿下以为我们两个?是怎么睡在一起的?。”

萧沂案上烹着茶,他慢条斯理往里夹茶叶。

“本殿要的?是权。”

她?反驳,“自古权财一体,权若离财,便是空权。”

林惊雨说完继续看册子。

萧沂目光注意到她?的?衣裳,她?又换回了素色,美是美矣,只是他忽然想起她?穿红衣时的?样子,以及嫁衣的?模样,明?艳似她?额间?的?凤仙花。

“其实你穿艳丽的?颜色也挺好看的?。”

“谢谢夸奖。”

萧沂想到林惊雨平时皆是穿素色的?衣裳,他疑惑问,“为何你的?衣裳皆是淡色。”

“穷。”林惊雨想了想又道:“其实以前不是的?,祖母在时爱给我穿花花绿绿的?,后来?回到小娘那,小娘总爱穿素色,她?教我也要这般穿,因为那样才会看起来?柔弱,惹人怜惜。”

她?漫不经心叙述,额前的?发丝垂下,说完自嘲笑?了一下。

萧沂黑眸定在她?的?脸上,他握着书卷,双眸微眯。

“确实,惹人怜爱。”

忽然林惊雨又回过头,与他视线相撞,“那殿下呢,为何殿下总是一身素裳。”

萧沂偏过头去,抿了口茶淡然道。

“因为穷。”

林惊雨一愣,她?的?夫君在新婚之夜说穷得穿不起衣裳,她?叹气,“这日子算是看到头了。”

男人看向?她?愁得皱起的?眉,萧沂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些东西,比如那些没告诉她?的?,至少告诉她?,吃穿还?是不愁的?,好看衣裳是可以买的?。

她?的?夫君也没有那么窝囊。

林惊雨已将眉舒展开,反而?还?柔声安慰他,“不过殿下也不必担心,我算了算陛下与皇后赏赐的?东西,以及各宾客送的?,对了,还?有我的?嫁妆,这些加起来?够我们衣食无忧几辈子了。”

她?顿了顿,觉得有必要,于是又笑?着添了一句,“当然,后面几辈子我与殿下还?是算了。”

“算了?”他问。

“不然呢,妾身与殿下三生纠缠,九世不休?”

萧沂生了想逗她?的?心思,调笑?晏晏,“本殿记得,林二?小姐先前说过,要化作恶鬼生生世世缠着我,纠缠不休,原来?是句玩笑?话。”

他抿茶放下杯子,言语间?竟还?带着丝惋惜。

既然他这般惋惜,林惊雨自认也不好驳了他的?好心,于是眼睛一亮,贤惠道。

“殿下,妾身想到一个?招,不如投胎时我们认准一个?人家,妾身做娘,殿下做儿子如何,就算下辈子做不成夫妻,妾身也能与殿下成为一家人。”

萧沂脸一黑,咬牙切齿,“真是个?妙招。”

林惊雨自认为得了夸,转头继续看着册子上的?数目,爱不释手,萧沂嗤笑?微微摇了下头,继续看手中的?书。

窗外风声阵阵,伴着脚步声。

萧沂眉心一动,黑眸骤然沉下去,他望向?床上不知事的?林惊雨,他放下书卷径直走过去,吹灭了床边的?烛火。

册子上的?数目骤然一暗,林惊雨不明?所以抬头,只见朦胧月色下,萧沂扯开她?的?被褥,轻浮笑?道。

“天色不早,娘子,我们该行洞房之礼了。”

林惊雨蹙眉,萧沂疯了吧。

她?尴尬一笑?,“倒也不必将礼数全行了。”

男人却像是没听清她?的?话一样,他俯下身,缓缓靠近,朦胧的?夜使他身上的?气息更加清晰,恍若那个?深夜,竹子清香中带着强烈的?侵略气息。

近在咫尺时,林惊雨能看见光影浮动在他的?鼻梁,察觉到他匀速的?喘气声时,林惊雨慌忙捂住自己?的?嘴,紧闭着眼,像是在守住自己?的?城池。

转而?寂静的?屋内,他发出低笑?,唇一偏贴近她?的?耳畔。

“外面有人盯着。”

林惊雨睁眼,寻去屋门,果然有一个?人影。

随即,她?的?脸被手捧住,准确来?说是被扳正。

“别看。”

林惊雨揪住被褥,待习惯这个?姿势后,她?皱眉问,“何人深更半夜,闲得没事偷看洞房。”

“自然是对你我婚事,心存怀疑之人。”

“这自毁前程的?婚事,还?需怀疑?”

“林二?小姐前阵子还?与皇兄浓情蜜意,后阵子便嫁与我,那人自当得怀疑。”

林惊雨蹙眉,“二?皇子?”

他点头,“嗯,猜得没错。”

林惊雨嗤笑?,“他倒是自作聪明?,但?用错了地,哪有什么阴谋诡计,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烛花又绽了两朵,林惊雨动了动手,手腕撑得有些酸,她?不耐烦问,“他走了没?”

“还?没。”萧沂侧了侧脸,嘴角溢出玩味的?笑?,“来?都来?了,不如,我们给他演一场戏。”

“殿下倒是好心。”

林惊雨微微一笑?,转瞬她?的?笑?又顿住,萧沂脱了松垮在寝衣外的?大氅,放下床帘便进到床上。

瞥了眼林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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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惊愕的?眼,萧沂解释道。

“你我如今在这宫中如蝼蚁,随便一个?疑心猜测就能将你我捏碎,故还?是不必自寻麻烦得好,在这尔虞我诈的?皇宫,一对平凡不争不抢的?恩爱夫妻,才能活得长久。”

林惊雨点头,她?明?其理,只是眼下有个?棘手的?事,她?对上他的?眼,”如何演?”

“像船舱那晚。”

林惊雨转过头,“早忘了。”

随即她?的?腰间?握上一只宽掌,掐了一把,连绵的?酸痛回忆浮现在脑海,林惊雨骤然蹙眉娇嗔一声。

始作俑者望着她?,像是在认真回忆什么,而?后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

林惊雨忍住白他一眼的?想法,羞愤道,“你轻点。”

“好,我轻点。”

对话透着怪异,也更对味。

林惊雨低着头,男人望着她?耳朵,耳垂下的?玉珠子摇晃,夜色掩盖彼此的?脸色,只有滚烫的?呼吸与此起彼伏的?娇嗔,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烛花又是三朵,林惊雨忍不住问:“他怎么还?未走。”

说完,门纸上的?人影退去,林惊雨呼了口气,可转眼竟又替了个?人,看身影是个?太监。

她?不禁感叹,这二?皇子殿下,比萧沂还?要烦。

“看来?,殿下宫中还?有二?皇子的?细作。”

萧沂漫不经心的?模样,似已是常态,并?不新奇,只是无奈一句,“看来?,今夜都不会走了。”

“那怎么办。”

她?不想扯着嗓子喊一整夜。

“睡觉呗,你今早不还?嚷嚷着困么。”萧沂翻身躺下。

林惊雨拽着被褥,望着他旁若无人的?模样,不知所措道,“殿下不是说,我们成亲过后,分榻而?眠,各不打扰的?吗?怎如今反悔了。”

他睁开眼,眉心一动,缓缓开口。

“林二?姑娘用反悔一词真是折煞我,只是如今院中出了奸细,你我不过是为掩人耳目,无奈之举罢了。”

知没有退路,林惊雨抿了下唇,强调道:“殿下,我可能会说梦话。”

萧沂想起那晚洞穴,他嗯了一声,“见识过,还?能忍受。”

“殿下,妾身睡姿不好,好动,殿下有腿伤,怕压着殿下。”

“那夜船舱都无碍,区区压一下,应也没有多大事。”

他当真是哪壶不该提哪壶。

林惊雨红着脸,认命躺下,旁边多了个?人,还?是萧沂,她?有些难以入眠。

她?辗转忽然发现枕头下有硬物,好奇地伸手将其拿出来?,暴露在视线里的?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殿下这床上怎还?有把刀,殿下莫不是要防着枕边人。”

望着她?惊恐的?模样,萧沂轻笑?,“林二?姑娘不必担心,这刀还?没有到舔你血的?时候。”

他伸手夺回她?手中的?刀,用布包起来?,放在自己?枕下,“小时候要杀我的?人太多了,不得不放把刀防身。”

林惊雨望向?门外还?候着的?太监,叹了口气,“跟殿下在一起还?真是得提心吊胆。”

“林二?姑娘放心,本殿这些年?装得很好,如今他们已对我放松警惕,”

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但?他是个?意外,就像我们的?婚事。”

是他事事精于算计的?二?十?余年?里唯一发生的?意外。

萧沂闭上眼,“睡吧,别干瞪着外面的?人了,又瞪不走。”

于是林惊雨又改瞪着萧沂,她?在想萧沂方才那句话,那刀现在还?不到舔她?血的?时候,不代表以后不会。

萧沂睡得板正,倏得道:“你不睡觉,盯着我做甚。”

“我在想,你会不会有一日杀了我。”

萧沂故意说:“倘若有一日你背叛我,本殿就杀了你,拿你的?血祭刀。”

林惊雨扯了下唇角,“殿下说笑?了。”

“说不说笑?,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怎会。”林惊雨委屈道,朝他挪了点身,靠得更近,手攀上他的?手臂,手指在上面一下又一下地敲,一副温顺贤淑的?样子。

“殿下放心,妾身永远不会背叛殿下,皆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妾身这辈子就认准殿下了,永不改变。”

萧沂显然是不相信的?,他反问,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永不改变?”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林二?姑娘这番话,倒真让本殿担惊受怕。”

林雨顺着问,“殿下怕什么?”

他回,“害怕哪日就真天塌下来?,天地毁灭。”

林惊雨扯了下唇角,“殿下真会说笑?。”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萧沂,许是今日太累了,迷迷糊糊中终于睡了过去。

她?其实不是睡相不好,只是爱做噩梦,大抵都是祖母去世的?画面,她?跪在地上哭喊,抱着祖母的?棺材,不让他们下钉,林夫人让下人将她?拖走,把她?关在屋子里,连祖母下葬都不让她?去。

梦里是无尽地哭喊,梦外林惊雨像只小兽蜷缩在床上,紧蹙着眉,泪珠顺着眼角糊了脸。

嘴里小声嘤咛着,“不要走。”

“不要离开我。”

梦里,她?伸手,努力去触碰被钉上的?棺材,合上的?门。

夜色中,萧沂朦胧中,感觉到手臂被抱住,有个?柔软之物枕在他脖颈,小声抽泣,皮肤上是一片湿热。

萧沂揉着眉心缓缓掀开眼皮,见林惊雨深更半夜抱着他哭。

那触感不好受,萧沂倒吸一口气,扯了扯胳膊,她?却抱得更紧。

嘴里哭着道:“求求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听着可怜兮兮的?。

应是做了噩梦。

萧沂无奈,他望着床顶,听着林惊雨的?哭声,阖了阖眼。

片刻后,他伸手像是抚慰孩子,温柔拍着林惊雨的?瘦小的?背脊。

“我不走,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他顿了顿,又加了句,“除非山无棱,天地合。”

说完他又自嘲一笑?,天地堪忧啊。

第29章第29章

翌日清晨,窗外石榴枝凝着露珠,落在水缸里,麻雀停了一只又一只。

林惊雨缓缓睁开眼,昨夜她又做了噩梦,只是后来那梦又渐渐在祖母的安抚中变成了美梦,她清晰地感受到有一只手在拍着她的背。

总不会?是萧沂。

林惊雨从被窝里钻出,她闻到阵阵茶香,她寻着茶香望去,见窗口?缕缕金光下,萧沂闲情逸致烹茶,将闲散日子过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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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到味。

萧沂瞥了眼林惊雨惺忪睡眼,头发乱糟糟的模样,语气悠闲道。

“醒了?”

林惊雨察觉到他的视线在她头发上有所停顿,连忙顺了顺头发,她还不习惯在萧沂面前这副凌乱样子。

萧沂一笑,“怕什么,我又不是皇兄。”

林惊雨暗自白了他一眼。

她道:“殿下懂什么,就?算是见一个太监,妾身也要梳妆整齐。”

“那本殿还真是荣幸,能见京城第一美人最狼狈的模样。”

“殿下倒是会?打?趣人。”

林惊雨掀开被子,想到什么,扭头又问萧沂,“昨晚,拍妾身背的,是殿下吗?”

萧沂夹着茶叶的手一顿,他的一条胳膊被她抱了一夜,另一条胳膊则安抚了她整整一个时?辰,今日醒来皆酸痛不已,想来应有些?落枕了。

萧沂越发觉得枕边有个人是个麻烦,尤其是林惊雨。

他继续夹茶叶,轻咳一声,“不是本殿,你是鬼压床了。”

林惊雨心想,兴许真是祖母显灵,寻她来了。

也是,宁愿相信是鬼,她也不愿相信是萧沂。

他不可能那般温柔,就?算是温柔,也是狐狸皮,心怀不轨。

“行了,白天鬼也散了。”

萧沂打?破林惊雨的沉思,“慈宁宫传来消息,太后病情好转,今早已然能下地,你我作为?这冲喜夫妇,一会?应当?前去请安。”

这么快便好了,比药还厉害,林惊雨惊讶,“那大师,这般神??”

萧沂吹了吹茶,不紧不慢道:“是呀,如今宫中皆在传大师神?仙转世,以及,我们的婚姻是天作之合。”

林惊雨小声道:“落魄皇子配低微庶女,不就?是天作之合吗。”

“什么?”

林惊雨改了口?,“妾身说,我与殿下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全京城再也找不着我与殿下此般大喜的亲事了。”

萧沂点头,淡淡一声,“嗯。”

“嗯?”

林惊雨一愣,换作平时?,萧沂定当?又得驳她一句,她也是刻意酸溜他的,怎如今就?一句嗯。

萧沂瞧出林惊雨的惊讶,他放下茶,“于皇帝和太后而言,自然是件大喜。”

他道:“以及,还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殿下但说无妨,妾身觉得没有比我们绑在一起还要更糟糕的事了。”林惊雨顿了顿,“不过,殿下可以先说好消息。”

毕竟尝了那么多碗苦药,总需要碗甜汤来缓和。

“好消息是,有这大吉噱头,你我暂时?能在这宫中有体面地活着。”萧沂道:“坏消息是,因皇帝太后重视,故你我短时?之内,无法和离,麻烦林二姑娘往后需与我在人前演戏,要琴瑟和鸣,情深似海,才?能对得起这大喜噱头。”

林惊雨若有所思点头。

萧沂烹茶却心不在焉,林惊雨这个女人最是善变,他怕她当?自己?的话为?耳旁风,又问了一句,“听进去了吗。”

见她迟迟未回话,萧沂转过头去,却见林惊雨缓缓从床上下来,娉婷婀娜走来,单薄的素色的睡袍在阳光下透如纱,她腰肢如柳条,能盈盈一握。

萧沂手停顿,眉微微一蹙。

他望着林惊雨朝他俯身,凌乱的头发更添一番风韵。女子娥眉轻挑,红唇一张一合,“那殿下,以后莫要喊妾身林二姑娘了。”

她的手伸向他,“不如以后,妾身唤殿下夫君,夫君喊妾身娘子如何。”

靠近他的还有莲花清香,萧沂凝望着林惊雨伸向他的那只手,将要触碰之时?,萧沂微微偏过身,声淡然。

“你听进去了就?好。”

林惊雨抿了抿唇,波澜不惊地将手径直伸向案上的茶杯,她喝了一口?,“许是近日心火旺,燥热得狠,口?干舌燥的,还是清茶解渴。”

她握着茶,喝完还一脸无知地望着萧沂,“殿下以为?,我是要做什么。”

窗外微风轻拂竹叶枝,沙沙作响,屋内默言,片刻后冷不丁一句打?破暧昧的静寂。

“以为?你手痒了,叫我挠。”

萧沂转过头去,望着林惊雨喝过的杯子,用?帕子擦了擦。

林惊雨白了萧沂一眼,不再搞幺蛾子,规规矩矩坐到萧沂对面,无奈轻叹。

“夫君当?真是寒妾身的心,让妾身胸口?疼。”

“人前做做样子就?行了,人后你还是正常些?。”萧沂又取了一个杯子,给林惊雨斟上茶,“唤娘子太过变扭,你有小名吗?”

“有。”林惊雨接过茶,缓缓道:“出嫁前,祖母和阿姐都会?唤我的小名,妉妉。”

“哪个字。”

林惊雨伸手,把掌心摊在萧沂面前。

萧沂蹙眉,“做什么。”

“写给殿下看呀。”

萧沂望着林惊雨一脸不在意的模样,迟疑片刻伸手。

林惊雨忽得拽住他的指尖,然后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蘸取茶水,纤细如葱的玉指凝着水珠,落在他的掌心,带着茶水清香,茶水脱离杯子那一刻就?凉了,此刻一笔一划又凉又痒。

林惊雨认真写完,抬头盯着萧沂,“殿下看清楚了吗,没看清楚我再写。”

萧沂抽手,用?另一只掌抹去茶水,“看清楚了,不必再写。”

“看清楚了就?好。”

她又问,“那我以后喊殿下什么最亲密,萧沂?砚舟?夫君?相公?还是阿沂?”

萧沂看向窗外,“都行,随你。”

窗外日已高?,他又道:“时?辰不早,去换身衣裳,你我需得去慈宁宫请安了。”

“哦。”

林惊雨起身,走向屏风,萧沂又叫住她。

“对了,还有一件事,需要求你帮个忙。”

林惊雨停住脚,饶有兴趣转身,她还没见过萧沂求助于她,此刻好奇至极。

林惊雨笑道:“殿下,有何事需妾身帮忙呀。”

萧沂说:“后宫之事,我不好插手,太后那还有劳你多加用?心。”

讨好太后么。

林惊雨点头,“殿下求人帮忙,就?没有答谢吗?”

她语气柔软,眼睛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盯着他。

萧沂看了眼她那双眼睛,里面装的全是想从他身上得到好处之意。

萧沂冷笑一声,“若讨好了太后,于你我都是一件益事,林二姑娘切莫忘了,如今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是呀,帮他就?是帮自己?。

林惊雨抿了抿唇,没得到甜处,扭头就?走进屏风换衣裳。

为?讨好太后,她换了件端庄典雅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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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纹是朱色的凤仙花,添了丝喜庆,林惊雨从屏风后走出,边将袖口?整理好。

“殿下觉得,妾身此身如何。”

她侧身,转了半圈展示给他看。

萧沂上下打?量,点了点头,“嗯,还不错,比那几身丧服好看。”

林惊雨皱眉,“什么丧服,那是月牙白的杭绸衣,以及淡蓝色,素青色……”

她怒气显露,萧沂忽而突兀一句,“过来。”

林惊雨一愣,“过去做甚。”

她虽愣,但腿还是走向了他,萧沂一把拽住林惊雨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腿上,顷刻间,裙摆飞扬。

林惊雨回过神?,拽着萧沂的衣裳红着脸质问,“殿下这是做什么。”

他眸黑,轻启薄唇,覆在她耳畔,“鸡打?鸣了,连奸细都起床赶工了。”

林惊雨侧头,果不其然院子里一个打?扫落叶的太监正鬼鬼祟祟时?不时?偷瞄他们。

“真想有一日,先把他杀了,省得时?时?刻刻演戏。”

“没了他,还会?有旁人。”萧沂撤开唇,从旁人眼中看来,像是二人在窗口?调情,男子亲密地吻了吻女子耳朵。

“妉妉,为?夫该给你画眉了。”

此话从萧沂口?中说出,林惊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扯了扯唇角,笑得牵强,“多谢夫君,妾身自己?来就?行。”

林惊雨抽手要起身,却又被萧沂一扯更近了些?,二人近在咫尺,鼻尖相抵。

“不过是在旁人面前演戏罢了,还请林二姑娘配合一些?。”

“不是我不配合,实乃是一会?还要去给太后请安,殿下给女子画过眉吗?知道怎么画眉吗?若画得一通糟,我一会?怎么面见太后。”

她可不想一会?顶着两条毛虫似的眉毛去面见太后,不仅讨好不了太后,还叫她成为?宫中笑柄。

自有名在世人眼里起,她林惊雨惨过,但绝没有丑过。

萧沂瞧出林惊雨的顾虑一笑,“林二姑娘这是不信任我。”

“请怒妾身难以信任。”

她态度坚决,萧沂只好道:“若画得不好,我赔你根金簪子。”

林惊雨迟疑了会?,“好,一言为?定。”

这世上,也就?只有钱财可以撬动她,萧沂无奈笑了笑,带着几分讥讽,娶妻如此,实在怕是个见钱眼开的。

容易是个墙头草,家门不幸。

纱帐微晃,林惊雨端坐在铜镜前,萧沂用?螺子黛给她画眉,她视死?如归紧闭着眼。

萧沂道,“放轻松些?,一会?画歪了。”

林惊雨松开眉心,带着警告的口?吻,“殿下最好别?给我划歪,不然一根金簪子别?想抵过。”

“那倘若本殿画得好看呢,可有赏赐。”

“若好看,我便给殿下缝条腰带。”

她不假思索说着,根本没觉得萧沂这个男人会?画出好看的眉来,她刚说完,萧沂便道,“好了。”

林惊雨睁开眼,萧沂握着一面铜镜,铜镜里映出林惊雨的那张脸,娥眉正好,浓淡有致,说不上多惊艳,但却也好看,尤其是出自萧沂的手笔,让林惊雨颇为?惊讶。

“本殿的腰带,可还作数。”

“不就?是条腰带,改日妾身给殿下缝上三四条。”

“好啊,本殿等着。”

林惊雨又摸上眉,有些?不可置信,她眉心一动,意味深长望向萧沂,“坊间虽传长孙小姐对三皇子殿下一往情深,却不曾传三皇子殿下与哪个女子,又或是哪群女子交好,学得这胭脂水粉之术。”

萧沂用?手轻叩了下林惊雨的脑袋,“你这脑袋,一天到晚尽想些?不齿的俗事。”

林惊雨揉头,怒视着萧沂,“殿下,你这是气急败坏。”

萧沂双眼微眯,“你吃醋了?”

吃醋?林惊雨觉得好笑。

“殿下放心,妾身胸襟宽广,从前夫君与哪个姑娘学得胭脂水粉之术,妾身不计较,往后殿下想给多少姑娘画眉,妾身更不会?计较。”

她自认为?贤妻大度地说完,却没见萧沂欣喜。

“本殿不是开胭脂水粉铺子的,更不是画眉师专给姑娘画眉的。”萧沂起身,理了袖子转身便往门口?走。

“收拾一下,我在外面等你。”

林惊雨想不明白萧沂,男人皆是些?朝三暮四的物种,恨不得妻妾成群,她主?动大度,他却毫无欣喜之色。

难不成他是个不举的?

可当?想起那夜旖旎,好像,他又很举。

*

去往慈宁宫的宫道,林惊雨与萧沂并肩而走,二人亲密,如同千千万万个新婚夫妇。

可心却是冰的,算着旁的。

林惊雨小声问,“太后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后避世,鲜少插手朝堂,但若一插手,言重如千斤。”

怕她头一次面对太后害怕,萧沂又道:“你放心,虽我与皇祖母接触甚少,但皇祖母是个慈祥之人,很好相处,你若不赶着上前送脑袋,她都是言笑待人的。”

林惊雨抬头,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殿下放心,妾身定不负殿下所托。”

她这般,萧沂觉得还是打?磨一下她的信心为?好,狂妄自大,终归不是一件好事。

*

慈宁宫内,嬷嬷正给太后捏肩,太后大病初愈,身子骨也酸胀得厉害。

太监来报,“娘娘,三皇子与三皇子妃前来请安了。”

“嗯,都进来吧。”

林惊雨和萧沂一道进来,给太后和皇后行礼。

林惊雨随萧沂一道说:“孙媳参见皇祖母,参见母后,给皇祖母请安,给母后请安。”

太后一笑,“都起来吧。”

林惊雨抬头时?,望见一只手,再抬头时?是萧沂那张笑脸。

他戏倒是全。

林惊雨伸手,由他握住将她扶起。

太后见二人执手亲昵的模样,笑着与一旁的皇后打?趣,“你看这二人多般配。”

皇后点头,“太后说得是,臣妾当?初请皇上赐婚时?,便道二人金玉良缘,实乃大喜,如今看来确实天作之合。”

太后又望向从前不怎么注意的三皇子,她问,“老三如今几岁了。”

“回皇祖母,二十有一了。”

“这般大了。”

太后又问了些?旁的事宜,皆是与萧沂,却也皆是些?平淡的家常。

林惊雨插不上话,只得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直至太后嘶得一声,嬷嬷连忙停下捏肩的手。

“是老奴按重了,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慈善,毫无怪罪之意,“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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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是哀家这老骨头不中用?,生场病如同脱层皮,这身体不按酸痛,一按又受不住。”

太后叹气,“不知这身体还能撑多久。”

皇后答:“怎会?,太后凤体强健,皆是这些?奴才?不会?按。”

萧沂道:“皇祖母福星高?照,定然寿比南山。”

众人安慰得安慰。

“太后是这边痛吧。”林惊雨指了指自己?的肩。

萧沂寻声看去,见林惊雨起身,有礼朝太后一拜。

“孙媳猜想应是这儿?淤堵,血脉不通,孙媳斗胆,自荐替太后去瘀。”

皇后慌张道:“三皇子妃,太后金贵之躯,你未学过切莫乱来,”

林惊雨一笑,低首答,“母后放心,臣妾有数,若伤了皇祖母贵体,臣妾是要愧疚得以死?谢罪的。”

见此,太后道,“不必说得那般重,你有孝心便试试吧。”

林惊雨点头,迎着萧沂怀疑的目光走去,她给了个眼神?,叫他不必担心。

太后闭上眼,“你这手艺不错,还挺舒服。”

听此,众人松了口?气,可转眼,太后嘶得一声,萧沂蹙眉,手捏紧茶。

皇后急道:“三皇子妃快住手,莫要伤着太后。”

林惊雨波澜不惊,她俯下身,低头在太后耳畔贤惠道,“皇祖母此穴不通,需得稍加用?力,孙媳这下揉开,皇祖母可还觉得肩颈不适。”

太后紧皱的眉渐渐松开,动了动肩膀,惊讶道:“还真不隔了。”

太后问,“你这是哪学的手艺,比哀家的贴身嬷嬷还要捏得好。”

“回皇祖母,孙媳自小养在祖母身边,只是随祖母学了些?医术,不敢再皇祖母面前班门弄斧。”

“谦虚了。”太后又问皇后,“哀家记得,林老夫人出自医药世家,世代?华佗,女子也是医术精湛。”

“回太后,母亲生前确实精于医术,想来这丫头也是跟着学了些?。”

太后点头,“女子学学也是好的。”

“祖母说得是。”林惊雨一笑,“孙媳稍按,只能暂时?缓解,若要筋脉畅通,还需坚持不懈推按,若皇祖母不嫌孙媳叨扰,孙媳常来慈宁宫给皇祖母捏肩如何。”

“不叨扰,你这孩子有心,不辞辛苦来哀家这老骨头的清净宫,哀家怎会?嫌弃。”

太后避世,后宫妃子,皇子公主?除了请安,便鲜少再来,这儿?除了吃斋念佛,便是抄写经书,后宫皆以怕叨扰太后清静为?由不在这无聊之地多待。

太后心知肚明,一把年纪了,年轻人皆爱热闹,除了不受宠的皇后,谁还会?来这陪她这老骨头。

林惊雨倒是稀奇,偏往无聊地方凑。

“皇祖母不知,其实儿?媳是存了私心的,我自幼养在祖母身边,就?爱陪祖母讲话,今日一见皇祖母就?觉得亲切,不过,孙媳不觉得太后像祖母,我觉得太后像祖母常拜的金佛,庄严威仪,但比金佛要平易近人,还要更慈祥,不自觉得让孙媳想要靠近,想与皇祖母多说说话。”

“好呀。”太后拍了拍林惊雨的手,又朝萧沂道:“老三呀,你这媳妇娶得好,不仅有好手艺,嘴还甜,哀家甚是喜欢。”

萧沂点头,“孙子替妉妉谢过皇祖母的夸奖。”

萧沂抬头之际,见林惊雨站在太后身后,那张脸眉稍轻挑,眼睛望着他,溢着炫耀。

*

朱色高?墙之下,长长的宫道上,正午的影子是一团黑色矮胖子。

林惊雨摸着赏赐,嘴角咧着笑,“我便说不会?辜负殿下所托,定然能讨好太后,你瞧太后不仅夸了我,还赏我一只镯子。”

果然得了夸奖尾巴就?要翘上天。

萧沂一笑,“今日想吃什么。”

“怎么,殿下要亲自给妾身下厨呀。”

萧沂点头,“嗯。”

林惊雨摸着镯子一愣,难以缓过神?,她转头望向他,“你今日,这般好?”

“你替我拉拢了太后,奖励你的。”

林惊雨故作惋惜,叹了口?气,“真以为?殿下有这般好心,原是带着利益的。”

“你不也存了私心,得了太后宠爱,在这宫中也有了倚仗。”

林惊雨自嘲一笑,“故在这深宫,我与殿下是最相配的,也算是狼狈为?奸。”

萧沂瞥了眼林惊雨的笑眸,不自觉也牵起唇角,他背手往前走去。“不吃算了。”

林惊雨跟上去,她好不容易逮着萧沂低头,不能叫他反悔。

“妾身要吃臭豆腐。”

萧沂眉一皱,“换一个。”

“那我要吃香满楼的荷叶鸡。”

香满楼的荷叶鸡,皮酥肉嫩,美味无穷,排队的人常常从香满楼排到护城河东,从早上排到中午都不一定能买到一条腿,就?连皇帝想吃,都得派太监乖乖排队。

如此好口?碑,受人追捧,自是因其味难以复制,又怎是寻常人等可以做出的。

“不会?。”

不想又被林惊雨戳着脊梁骨道说话不算话,萧沂又道:“等三日后回门,我给你买。”

林惊雨无所谓,低下头望着脚下的路,“罢了,就?不为?难你了,况且说实话,我并不想回门,除去祖训,新妇回去不过是因父母所爱,于我而言,没什么好回的,不过我可以带你回去看我的祖母,说到祖母,我想吃祖母做的狮子头了。”

她不停说着,说到后面像是在自言自语。

“狮子头我会?,今天做给你吃。”

他的声音清亮,林惊雨抬头望向萧沂。

正午烈日当?空,他道:“不必太感谢我。”

“才?没有,妾身为?殿下办事,皆是我应得的。”

“行,皆是你应得的。”

他无可奈何,却又带着几分笑意,与烈日一道烘烤。

第30章回门

回门日,林惊雨起?了个大早,困得至极,甚至想着违了规矩,反正这门也没有什么好回的。

此刻眯着眼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打盹。

萧沂动了动肩膀,他这肩膀愈发难受,昨夜里林惊雨又做噩梦,若她的手?轻些便?罢了,可她像是别人要抢她东西似的,偏死拽着他胳膊。

萧沂受不了,后来扔了个枕头让她抱着。

此刻他心有余悸,好在林惊雨半夜捞住的不是他的脖子,不然得被她掐死在床上?。

林惊雨看着柔柔弱弱的,柳条似得下一刻就要断,不曾想劲却这般大。

萧沂瞥了林惊雨一眼,她睡了一晚上?,此刻还打盹,他被她折磨半夜,睡不得安稳觉,此刻眼下青黑,困意连连。

萧沂阖了阖眼,想着离林府还有些路,便?也跟着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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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之际,一团毛茸的脑袋落在他的肩上?,正?好是他那只酸痛的肩。

萧沂缓缓掀开眼皮,望着林惊雨酣睡的样子,他蹙了蹙眉。

“当真是白日也不肯放过我。”

他伸手?想去把她的脑袋推开,临到触碰青丝,感受到她平稳的鼻息时,他又收手?,萧沂扯了下唇。

床上?噩梦连连,马车上?倒是睡得香。

罢了,萧沂闭上?眼,随她睡吧。

风吹起?帘子飘扬,照进外面的秋日,秋日灿烂,暖洋洋一片在二人脸上?。

直至车轮骤停,马车陡然一震,林惊雨的脑袋往前?栽去,萧沂骤然一醒,伸出另一只手?,捞住了眼前?掉下去的东西。

萧沂蹙眉,与其说?是捞,不如说?握住了她的脖子。

他习惯在惊动过后,锁住人的脖子,许是今日睡得昏沉,全然忘了坐在平安的马车,更忘了旁边是林惊雨。

萧沂抽回手?,望着手?心,上?面还有她的余温。

林惊雨一醒,摸着脖子咳嗽,紧皱着眉涨红了脸,“殿下,回门之日,你谋杀新妇啊。”

萧沂放下手?,清咳了一声?,朝马车外道:“木二,马车驾平稳点。”

“知?道了殿下,方才是有个小?孩冲过来差点撞上?,您与三皇妃可还好。”

萧沂看向惊雨,她抚着胸口,咳嗽得停不下来。

“木二,一会去买碗梨汤。”

“属下遵命。”

马车内,萧沂又扭过头去,“是你自己往前?栽的,我只是顺手?捞了一下,未想到捞到的是脖子。”

林惊雨抬头,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她皱眉,“那妾身还真得多谢殿下了。”

“不必多谢。”

他理着袖口,毫不违心道。

林惊雨越发觉得萧沂是个没脸没皮的。

林惊雨目光注意到萧沂的肩膀,脸颊上?的余温还在,她摸了摸,“我方才睡糊涂了,不是故意要靠在殿下的肩睡觉。”

“靠便?靠了,少不了我的肉。”

林惊雨抿了抿唇,“我方才睡过去,殿下为何不喊醒我。”

“让你精气神足些,省的回去时,林府道本殿虐待你,夜里不让你睡觉,或恐被人说?不节制,实乃伪君子。”

林惊雨脸一红瞪了他一眼,无话可说?。

车外木二的声?音传来,“殿下,您吩咐的梨汤属下买来了。”

萧沂嗯了一声?。

梨汤,林惊雨摸了摸脖子,她轻咳一声?,“殿下是买给妾身的吗?”

林惊雨望着梨汤端进来,语气软了些,“那便?多谢殿下了。”

梨汤端在萧沂手?中,他轻轻瞥了眼林惊雨,“你误会了,是我近日嗓子难受,想喝梨汤。”

林惊雨本挂着谢意柔情的眉又皱起?,她愤愤撇了下嘴。

难受死萧沂得了。

萧沂握着梨汤一顿,像是感受到某人的咒骂。

“罢了,外面的梨汤太甜,本殿喝不下。”他不经意间看向林惊雨,她眉间气得厉害,“不如,赏给三皇子妃。”

林惊雨嗤笑,“殿下真是不要的才给我。”

“既然三皇子妃不要,那本殿便?把它倒了,木二。”

林惊雨拦着,“我喝我喝。”

萧沂扬起?唇角,望向窗外好风景。

林惊雨喝完梨汤,马车又启程,她抬手?摸了摸发髻,方才那险些一摔,她不想因此弄乱了头发,一会狼狈丑态回门。

没有铜镜,她不知?道现在的样子,于是转头问旁边的活人,“殿下,妾身的头发有乱吗?”

萧沂不懂女儿?家的发髻,随意瞥了眼,“还好。”

林惊雨又摸上?边的簪子,“这只簪子是不是方才摔的时候歪了。”

他又一声?还好,见他敷衍,林惊雨皱眉,“殿下怎么?什么?都?还好。”

“是真还好。”萧沂打量林惊雨那张脸蛋,任何装饰在她面前?都?变得暗淡。

许是女人都?爱打扮,萧沂也像无数个不解风情的男人,伸手?完成任务似得把林惊雨的发簪插好。

“回自个儿?门,还要这般仔细。”

林惊雨一笑,透过萧沂的眼睛望着自己的模样,“殿下不懂,要回去,就风风光光地回去。”

*

林府大门,石狮子昂首,一众人早已等在外边。

林大夫人皱着眉头,心情不好,“一个庶女罢了,还需兴师动众在门口等着?”

“呦,夫人这话说?得,咱妉妉是庶女,但?也是三皇子妃,等会夫人见了还得给咱妉妉下跪行礼呢。”

郑小?娘捏着帕子,她今日穿得招展,近日她风头大盛,她的女儿?成了三皇子妃,不管是府中的下人,还是外头的夫人都?得敬她几分。

姜芙气急,掐着帕子道:“林惊雨再风头,我也不是你这个妾室可顶撞的。”

林琼玉赶紧拦住姜芙,好言相劝,“阿娘莫气,气坏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姜芙冷哼一声?,“那三皇子虽是皇子,却无权无势,身份低微,郑小?娘当真以为得了个乘龙快婿,日后还不是要对太子卑躬屈膝。”

姜芙愈说?愈气。

“若不是因太后的病,推迟了选妃大典,如今我们婉婉是太子妃,高那卑贱庶女几头,还需我在这等着?”

林琼玉无奈道:“阿娘,就算婉婉做了太子妃,按照礼数,阿娘也得在门口等妉妉回门。”

“我看你就是被林惊雨灌了迷魂汤,处处替着她讲话。”姜芙恨铁不成钢,“你呀,就是心思太单纯,林惊雨那个庶女心机深沉,叫你受她欺骗。”

林琼玉并不这么?觉得,她是真心喜欢妉妉阿妹,也是真心想弥补她,待她好。

见林琼玉当成耳旁风,姜芙又要唠叨,远处马车滚滚而来,林琼玉又欣喜又慌忙,拉住姜芙的胳膊劝道。

“阿娘莫要说?了,宫里的马车来了。”

姜芙只得屏了声?,静静站着,她并不想看那个庶女有多风光,更接受不了要给她行礼。

在她眼里,只有她的女儿?林琼玉才该风光,而林惊雨只有行礼的份。

甚至该永远是卑贱的庶女,按照原本的打算,她是恨不得将林惊雨发卖了的。

*

马车停下,萧沂先行走下,林惊雨掀开了帘子,她望向林府大门,三日前?她从?这离开,如今又回来。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这世上?已无受人欺凌的庶女,她如今是三皇子妃,皇权永远高于臣子。

林惊雨低头望见萧沂那张脸,他向她伸出手?,用着仅二人听见的声?音,“三皇子妃,别忘了我们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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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雨一笑,将手?放在他的掌心,“有劳夫君了。”

“妉妉小?心。”

他握紧她的手?,嗓音温柔,带着笑意如沐春风。

林惊雨微蹙了下眉,还是不习惯他这般喊她,妉妉这二字还是太过亲昵了些。

尤其是出自萧沂的嘴里,总叫人竖起?汗毛。

很快,她无瑕顾这称呼,众人行礼,萧沂却迟迟不讲话,只望着她,从?外人眼里看来,浓情蜜意,魂都?丢在林惊雨身上?了。

只得由她道。

“父亲母亲不必多礼。”林惊雨一副端庄大方的样子,抬手?叫众人平身。

她能瞧见姜芙脸色不悦,如此她更是高兴。

“妉妉,你不知?阿娘在门口等你等多久。”

郑小?娘起?身,撞开姜芙,姜芙瞪了她一眼,郑小?娘未顾,笑呵着朝林惊雨走来,拉起?林惊雨的手?就拍,“你走后这三日,不知?阿娘有多想你。”

林惊雨一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远嫁三年未归,况且从?前?她养在祖母那时,也未见过小?娘有这般想她。

郑小?娘眉眼一转,望见萧沂,甩手?抛了林惊雨的手?,又抓着萧沂的手?就拍,原本保养精致的脸,如今笑得皱纹如沟壑。

“诶呀,我的贵婿,如今一见真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我今日炖了只鸡,贵婿快进来尝尝。”

林惊雨险些被撞开,她的手?还悬在空中,眼睛眯起?望着郑小?娘谄媚模样,她说?今日小?娘怎这般热情,原是为了她的乘龙快婿。

她目光与萧沂对上?,给了他一个自作?多福的眼神。

“大胆,这可是三皇子殿下,岂是你这个妇人可放肆的。”林尚书厉呵,郑小?娘神色慌了几分。

萧沂温润清冷的声?音响起?,“无妨,本殿正?好饿了,”

郑小?娘一瞧,更是热情地将萧沂请了进去,林惊雨走在后头,她叹气,郑小?娘全然忘了有她这个女儿?。

*

饭桌上?,郑小?娘一个劲给萧沂夹菜,嘴里道。

“牛腿这个部位的好吃。”

“鸡汤要趁热喝。”

“殿下若不够,我再给你趁。”

“来,吃个鸡肝。”

萧沂依旧一副温润有礼的模样,颔首道谢。

林尚书觉得郑小?娘此行粗鄙,可见三皇子笑晏晏的模样,也不好多说?什么?。

如此饭桌上?,二人一句又一句。

林惊雨在旁专心吃菜,无暇顾萧沂,她虽厌极了林府,但?有一说?一,皇宫里的菜还未有林府的厨子做的好吃。

故此次回府,也不全然算是一件坏事。

萧沂正?受着郑小?娘的热情,轮不到她陪他演戏,她也趁此多吃些林府的菜。

忽而郑小?娘的声?音响起?,“妉妉,怎光顾着自己吃,不给三皇子殿下夹些菜,你这孩子,做妻子的,该贤惠,多照顾丈夫,为娘平时怎么?教你的。”

林惊雨皱眉,郑小?娘不停给他夹菜,哪还需要她,再者萧沂自己没手?吗,还需她来给他夹菜。

但?碍着这琴瑟和?鸣的演戏,她只能“哦。”了一声?,正?当抬手?要给萧沂夹菜时,一只清瘦的手?按住她。

萧沂一笑,“妉妉在宫中贤惠,没少照顾本殿,此次妉妉回自己家,就好好歇息。”

语罢,萧沂贴心给林惊雨夹了菜,

林惊雨望着碗里的香椿,迟迟下不去筷,她小?声?,如蚊子仅二人听见。

“殿下真是从?一堆我爱吃的里,夹了我不爱吃的。”

“我以为你够不着。”

林惊雨无奈,“也许是妾身不爱吃。”

他轻描淡写,“既夹了,便?吃下去,若是叫他人知?我连你的喜厌都?不知?,又怎做情深夫妇。”

林惊雨一恼,白了他一眼,忍着味道吃了下去。

待咽下去后,她望着萧沂那碗迟迟未动的菜,眉心微动。

“今日妉妉回家,更应该好好招待夫君,小?娘说?得对,皆是妾身该做的,怎会辛苦。”

她笑着起?身,给萧沂夹了片扣肉,“这是夫君最爱吃的扣肉,夫君多吃些。”

她特地给他挑了块最肥的,白花的肉还闪着油光。

萧沂凝望着比米饭还蹭亮的肥肉,蹙了蹙眉。

“我不爱吃这肥肉。”

林惊雨微笑轻声?解释,“殿下不懂,此乃扣肉,就要挑这肥油的。”

萧沂用筷子戳了下肥肉,油又冒出来。

“吃不下。”

林惊雨语重心长道:“殿下吃不下也得吃下,妾身说?了这是殿下最爱的,若叫他人拆穿妾身连殿下的喜好都?不知?,又怎叫他人觉得你我情深似海。”

她在用他威胁她的话威胁他。

萧沂扬唇,笑得咬牙切齿,“林惊雨,你好样的。”

语罢,他夹起?肥肉,“本殿,就爱吃这油口扣肉。”

郑小?娘见状,欣喜地“投其所好”连连往萧沂碗里送肉。

萧沂面上?笑晏晏,实际袖里紧握着拳,忍辱负重。

林惊雨在旁幸灾乐祸,勾起?唇角,看好戏似地看着萧沂,萧沂转过头时,她眨了眨眼一副温婉无辜的样子。

她报复了萧沂,心情极好,胃口也跟着大好。

直至沉默不语的姜芙忽而开口。

“说?来有件趣事,听闻前?阵子齐二公子为求娶我家庶女,还被齐夫人关在屋子里不准出来。”

林尚书道:“还有这事?”

“是呀,说?来当年齐二公子非我家庶女不娶呢,公然违抗家族,害得齐家夫人重病床前?,不过皆是些陈年旧事了,是我失言了,可既已说?了,臣妇还得替我家庶女说?几句。”姜芙眉眼一转,恭敬朝萧沂道:“庶女从?前?品行不端,与齐二公子那桩子事,还望殿下饶恕,若往后知?悔改,也算为时不晚。”

林惊雨嗤笑,她倒是好心,好心地给她泼盆脏水。

她正?要反驳时,她的手?突然被握住,林惊雨见是萧沂的手?。

“本殿倒认为我娶了个贤惠妻子。”萧沂斯文地用帕子擦了擦嘴,他抬眸望向林夫人,是笑着的,却笑不达眼底。

“妉妉蕙质兰心,心地善良,连皇祖母都?道本殿娶了个贤妻,皇祖母很喜欢妉妉,难道林夫人不喜欢吗。”

姜芙紧捏着帕子,太后之言千金,她自不能反驳,她没料到林惊雨不仅迷惑了三皇子,竟还迷惑了太后娘娘。

当真是心机深沉,幸好当初没叫她入东宫。

姜芙笑了笑,“自然是喜欢的,庶女自小?乖巧,都?是外界传言,还望殿下莫要听进去。”

萧沂松开手?,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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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唇角,“本殿的妻子本殿知?道,从?未在意外界流言蜚语。”

外界之言,他从?未相信,那皆是假的,因为啊,他的妻子是个撒谎成性的女子。

故听不进去,也不在意。

*

林惊雨的闺房内,萧沂环望四周,这是她长大的地方,布置如她外表般淡雅。

门吱呀一开,林惊雨端着碗汤进来。

“殿下吃多了油腻之物,喝点绿豆汤清清肠胃。”

萧沂望着那碗绿豆汤迟疑片刻,“现在无人,你不必如此贤惠。”

林惊雨轻描淡写道,“做多了,倒掉麻烦。”

“你做的?”

“嗯。”

萧沂抬起?绿豆汤,“是个新鲜物,我尝尝。”

萧沂细细抿了一口,见能喝得下,而后仰头将绿豆汤尽数喝了。

“怎么?样,”林惊雨问。

“还不错。”

林惊雨见空碗,应是真不错了。

她抿了抿唇,缓缓开口:“今日,谢谢你了。”

她又加了句,“今日饭桌上?的戏,妾身很喜欢。”

“不是演戏。”

林惊雨一愣。

萧沂道:“你是我的三皇子妃,若被人传出去,本殿不仅是无能,还是懦夫。”

“殿下放心,我们一会就走,不会待太久,再传也传不了多少。”

“走?”萧沂问,“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你的祖母吗,不见了。”

林惊雨一愣,“殿下想见?”

“嗯,想见见是何人,能养出你来。”

他唇边浮起?一抹浅淡讽笑。

林惊雨摇头,“我与祖母是天差地别。”

“祖母才是真正?大度贤惠,叫人倾佩敬仰。”惆怅片刻后,林惊雨朝萧沂一笑,“不过,我可以带殿下去见见祖母。”

*

祠堂,烛火摇晃,上?面是一座座牌位。

林惊雨用袖口擦拭着祖母的灵牌,将其正?放好。

然后跪下,郑重一拜。

“祖母,孙女回来看您了。”

“我今日不是一个人来,你不用怕我孤独,妉妉嫁人了,今日我是带着夫君来的。”

萧沂跪下,对着灵位,学着林惊雨的样子,磕了三个头。

林惊雨望着灵牌,续续说?着。

“祖母放心,他待妉妉很好,是个如意郎君。”

语出,林惊雨有些违心,怕祖母在天上?皆知?道,她此刻就是个撒谎的孩子。

萧沂望着林惊雨伤神的模样,想起?那日倾盆大雨中,她跪在她祖母坟前?,哭得像个孩子。

“看来,你跟你的祖母很亲。”

“自然。”林惊雨点头,“祖母是这世间最珍视我的人。”

她道:“阿姐名叫林琼玉,是族人翻阅经书,寻算命先生查八字,挑了好几个字终得的名,琼玉琼玉,寓意美好的玉石。”林惊雨眼里溢着羡慕,她自嘲一笑,“而我出生那日,下了场大雨,惊扰了父亲的美梦,故此取名林惊雨。”

“实话讲,我不太爱这个名字,子女之名,往往寄予父母之爱与厚望,而我唯有一时对老天的抱怨。”

林惊雨望着牌位,“我的小?名,是三岁那年才有的,那是祖母取的,翻阅了古籍经书,斟酌了三日,列了三十几个小?字最终取的,妉妉二字,寓意美好,快乐,简单而又真挚,那是第?一次,我被人重视。”

“只是后来,祖母也走了,这个世上?最珍视我的人,再也没了。”

烛光照耀在林惊雨的脸上?,摇曳不止,无论风怎么?吹,都?倔强不肯灭。

一点星火又起?。

萧沂沉默不言,望着林惊雨,眼中映着她的模样。

她很哀愁,她落了泪,很可怜。

但?转瞬,林惊雨又抹去眼泪。

她说?了许久,全然忘了身边还跪着萧沂,想着他应已跪累了,于是道:“罢了,不说?这些,殿下要是跪累了便?起?来吧,祖母不会计较这些。”

萧沂不语,他转头望向牌位,闭了闭眼,随后虔诚一拜。

像是对祖母说?了什么?,林惊雨好奇,直接问。

“殿下对祖母说?了什么?,心愿?祖母不是神,妾身可不敢保证,祖母能实现殿下的心愿。”

萧沂缓缓掀开眼皮,他听着她叽叽喳喳急于撇清责任的话,像是他愿望没有实现,就要赖着她。

“我没有许愿,本殿方才,承诺了林老夫人一个愿望。”

林惊雨一愣,不明所以。

萧沂转头望向她,目光炯炯。

“我承诺林老夫人,我以后会对林惊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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