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人都没了。”
“表哥。”谢谭幽深吸一口气:“我今日才发现,这条路远比我们想的要长要远,稍有不慎,我们也会没命的。”
现在已经大体清楚,沈国公之事,是先帝全权主导,那定国将军府呢,与云崇脱不了干系。
所以,温凛才会每每见到云崇都感觉到恶心,云家之人惯会伪装,装什么都不知道,装难过心痛,怕是连自己都信了吧。
“幽幽怕吗。”
谢谭幽摇头:“英雄不该是如此的下场。”
“我要查案,我要让沈国公府堂堂正正的活在众人心中,要让外祖父看到海晏河清,天下一统的景象,所以,我不退。”谢谭幽道:“即便身死,也该为外祖父讨回公道,杀害外祖父舅舅表哥们的凶手还尚存活,总该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她先前只是猜测云启与秦国公还有谢靖联合,后来与温凛相谈才知不是,不过都是被推出来的,又或许从中助了力而已。
既是如此热闹,那就一个一个来!
第116章
“是啊。”萧然朝他二人走去,“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只是怕……”谢谭幽眼底一抹寒光闪过。
她只是怕,如若最后,当年之事一件一件的被捋出时无人信,又或者云崇否定所有,那到时……
毕竟,此次涉及的可是不论在百姓还是朝臣中都声望极高的先帝,还有如今君王,当年之人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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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数都不在了……
在宫门外又站了会,三人才离开,一路回了燕王府,去见他们口中说的那刺客,刺客真有,不过刺杀之事却是假的,不过是故意放出的消息,寻一个光明正大查案的机会罢了。
而那刺客便是当日杀害沈清的人中,活捉下来的,嘴巴硬得很,无论怎么审问,都不张口。
地牢阴暗又潮湿。
入眼便是水牢,明明什么都没有,谢谭幽却觉里面又像是什么都有,无端的寒意入心,往前去,铁链摩擦地下的声音越发清晰明显。
血腥味浓重。
谢谭幽看着浑身伤痕,又再度昏迷过去的刺客,眉头微微皱起。
温凛挡住谢谭幽的视线,也是皱了皱眉:“明日,再不说,便杀了吧。”
“不必再审了。”谢谭幽开口,白衣如仙,说出的话却是十分冷漠:“直接杀了吧。”
温凛一怔,回眸看向谢谭幽,是熟悉的面容,眼眸神色却十分陌生,冷漠又凉薄,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谢谭幽,心头复杂又止不住的心疼。
“浪费时间审一人,不如以自己引真正幕后之人现身。”
萧然很快明白谢谭幽的意思:“你是要以自己为诱饵?”
“嗯。”
“如何引?”
谢谭幽道:“将我要查当年沈国公府一事放出去,并且已经掌握不少证据,那这一月,总有那么几日会有收获。”
沈清才现身就被人杀害,而她一个手中有证据,还得了云崇的允许彻查当年之事的人,背后之人又怎会忍得住不出手,只要一出手,幕后之人自然也会慢慢水落石出。
她倒是想看看,先帝当年到底是如何做的,而今,又有谁还在帮他,又记着当年一事。
“太危险了。”温凛不赞同。
“表哥放心。”谢谭幽淡淡扯唇,“燕王府众多暗卫,我不至于会有事,再者,你与萧然也在。”
“此事,也只能这样才能尽快引出刺客背后之人。”
温凛眉头皱的越发紧,终还是点了点头。
萧然道:“今日,我们先去沈清在城外住的那个屋子里看看。”
谢谭幽颔首。
三人才走出去,就有丫鬟朝这而来:“王妃。”
“何事?”
“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后娘娘请您入宫一趟。”
谢谭幽大概能猜出太后要见她的原因。
“幽幽,我陪你去。”温凛有些不放心。
“表哥不必担忧。”谢谭幽轻轻扯唇:“你与萧然先去往城外,我去见太后,待暮色时分,清幽居见。”
“……”
“那你小心些。”
“好。”
三人一同出府,又分了两路,谢谭幽做马车入宫,自从这清幽居开始营业,黑云和银杏都是早早出门,到快天黑了才回来,如今,她身边,就只是黑风在侧。
到了宫门口,黑风在宫外等她,她随着来传话的小宫女进去。
*
慈宁宫,格外冷清,婢女都是寥寥无几。
谢谭幽随着那小宫女踏入主殿,太后已经等候多时,见她进来,一直淡淡微冷的神色总算缓和几分,挥了挥手让杨嬷嬷和宫女退下,只留了她与谢谭幽二人。
“你要查沈国公府一案?”太后开门见山问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谢谭幽垂眸:“是。”
“为什么?”
“当年之事或许有隐情,既是有隐情就当再彻查,无辜之人不该惨死。”
“无辜?”太后声音忽而冷下:“你可知,当年,因沈国公府谋反死了多少人?难道那些人就不无辜?”
“可若,沈国公没有谋反呢?”谢谭幽还是坚持自己心中想法,她从来就不信,大忠臣会变奸臣,更不信想看到天下一统海晏河清的人会杀百姓,会反君王。
“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太后声音止不住拔高:“先帝亲判之案,怎会出错?”
“去。”太后伸手指了指外面:“告诉陛下,今日你所说全是疯言疯语。”
谢谭幽未动,看着太后,心绪有些复杂,今日的太后于她而言,像是一个长辈,眼底的忧虑太过明显,可她有想做的事,想报的仇,又无法与太后说。
谢谭幽抿了抿唇,还是道:“不是疯言疯语,也是真的不想无辜之人惨死,护国之人最后落得个谋反罪名,没有这种道理。”
闻言,太后一时间上不来气,死死盯着谢谭幽,半天说不出话来,谢谭幽见状,忙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却被一把推开。
“匡当”一声,茶杯碎了一地,茶水也溅了谢谭幽一声。
太后手臂微微发颤,缓了好一会,才道:“你要哀家怎么告诉你,此事,不论结果如何,你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谢谭幽扯唇,因现下无人,她半蹲在太后身边,用手帕替太后擦去手背上的茶水,动作轻柔,抬眸,眼睛弯了弯:“我知道,也明白,太后是真心担忧我,为我好。”
“我其实也怕死。”
“可是太后。”谢谭幽道:“有些事,总不能因怕死,便不去做,也不能让国之英雄一直背着那样的名声,那是侮辱,是不好的,而我,答应一个人的事,也当要做到。”
太后喉头翻滚,瞧着面前冲着她笑的人,一时无言,直至谢谭幽离开,她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太后。”送谢谭幽出去后又折返回来的杨嬷嬷见到太后疲惫撑着额角的模样,心疼的不行。
“嬷嬷。”太后语气疲惫:“她与栖儿性子太像了,哀家管不住,也保不了。”
“哀家已经对不起栖儿,如今……”
“太后。”杨嬷嬷轻轻拍着她的背,“当年之事,太后也是无能为力。”
“当年,哀家选了自己亲儿子。”太后语气嘲讽:“而今,亲儿子将哀家软禁至此,他是怕哀家做出对他不利的事?还是说什么不该说的?”
“我们是母子啊,到底,是他忘了来时路。”
“……”
没问鼎高位以前,母子二人常因身份低贱受人欺辱,那时,云崇就总说:“母亲,你不要哭,我一定努力长大,让母亲生活好一点,永远开开心心。”
后来呢,才上了这高位,母子二人便再也不是亲人了。
*
谢谭幽本想上马车,余光却瞥见一处,掀帘的动作一顿,放下帘子,她朝黑风道:“你在这等我,我过去看看。”
“是。”
谢谭幽步子缓慢,眸子幽冷,只看着一个地方,目标明确,待快要走到拐弯之处时,袖中匕首也同时抽出,横在一人脖颈处,动作快的那人来不及反应。
谢谭幽冷冷挑唇:“七皇子要是总这样跟着我,可要小心些,若哪日我看不清,会将你当成刺客,一剑捅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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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腹部,让你失血而死。”
云启回过神来,浅浅勾唇:“阿谭越发厉害了。”
再次听到云启这样唤自己,谢谭幽就会想到是因为云启,她才忘了燕恒那么久,让燕恒那么难受,孤独,还有黑云,银杏,表哥一家,恨意压的她难受又痛苦,只能大口大口深呼吸着气。
谢谭幽抬手,将匕首插入云启手臂,她用了很大的力气,云启几乎是没想到谢谭幽真的会动手,待他反应过来想躲之时已然来不及,疼的他面色发白。
“云启。”谢谭幽死死按着那匕首,眼眸布满红血丝:“你对我做了什么?才会让我有本不该属于我现在的记忆?”
闻言,云启一时间都忘了疼,不可置信看着谢谭幽:“阿谭,你……”
“别这样唤我。”谢谭幽一字一句道:“你不配!”
“……”
此时此刻,她满腔的恨意:“那是我与燕恒相约,世上只许他可以这样唤我,你偷走那几年还不够,今生,你还妄想骗我!你真卑鄙!”
今生,云启第一次见她说的那些话,几乎与上一世在回京后初见时一模一样,他又想混乱她的记忆,也是因此,谢谭幽肯定,云启与燕恒是一样的,有前生记忆。
“你全部想起来了?”云启未受伤的手死死抓着谢谭幽手臂,用力到颤抖。
“是,我想起来了。”谢谭幽道:“想起来你骗我,在庄子的那三年是你,想起来,在我嫁给你的那些年,你冷落我,任谢音柔欺负我,想起来,你答应为我报仇,却将谢靖与谢音柔捧至高位,你杀银杏黑云,杀表哥全府!”
“不是的,阿谭。”云启忽然有些慌乱,一时手足无措起来,“阿谭,我说过的,让你等等我,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我是想好好照顾你的…真的真的…阿谭,你相信我。”
“你再这样唤我,我就真的杀了你。”
谢谭幽拔出匕首,真的恨不得现在杀了云启,可她知道,现在还不可以,附近有云启的人,云启若死了,不论她还是燕王府众人都不能善终。
“那些年,我可以解释的……”
“解释什么?”谢谭幽闭了闭眼,心头酸涩难忍:“解释那些年,在我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是燕恒一直来看我?还是解释我怕黑,怕蛇,而你却将我放在那样的地方?你折磨我啊,真当我看不清楚吗云启?还是又解释,我生病的时候,是燕恒不远万里来看我。”
“……”
“不是这样的……”
“闭嘴!”谢谭幽紧攥匕首,抬眸就是云启心脏位置,有一瞬间,犹如中了邪般,她不受控制的拿着匕首要插入那里。
“放肆!”忽然,一道声音响彻,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破空声,谢谭幽瞬间清醒,拉过云启挡住那随之而来的暗器。
“殿下!”又一道焦急声音。
暗器落,谢谭幽将云启朝前推去,冷冷瞧着纷纷落到地面的云启身边的暗卫高手。
“王妃。”黑风也随之而来,见到云启手臂全是血,惊了一惊,赶忙挡在谢谭幽面前。
云启的暗卫纷纷拔剑。
“退下。”云启冷声道。
“殿下!”暗卫不解,被人伤成这样,不应该报仇?
“我再说一次,退下!”
“是。”暗卫只能齐齐收了剑,朝后退去。
谢谭幽转身离开,未看云启一眼,可那身上的恨意却能明显感受得到。
第117章
谢谭幽上了马车,瞥了眼被溅了不少鲜血的白衣,眸中难掩厌恶:“先去王府后门处。”
黑风应声:“是。”
此刻,黑风心头是疑惑又震惊,云启从他们从燕王府出来时就一路跟着了,他以为谢谭幽不知道,竟不想,她知道,还伤了云启,而他们燕王府的暗卫又与云启府邸的人交过多次手,云启其人,冷漠无情,竟会在谢谭幽伤了他之后,什么都不做,一点不像他以往暗中派人刺杀燕恒的作风。
没多久,便到了燕王府后门,黑风四下看了看,大概确定谢谭幽是要进王府的,他皱眉不解,正想问谢谭幽,回府为何不走正门,可话还没出口,就见一抹白色身影从眼前而过,谢谭幽已经立在高墙之上。
“你在外面等我。”丢下一句话,她便飞身落于墙内地面。
黑风看着那已经空了的墙头,眨了眨眼。
他知道谢谭幽会武功,但却是第一次见她使轻功,身影干净又利落,不带任何一丝灰尘,往日清冷柔弱中还参杂几分温和,而今日,似乎从见了云启之后,那温和神情消失的一干二净,反而多了股狠劲。
谢谭幽避着府中下人入了晚幽院,她也是怕从正门入被人看见,若是孟南溪知晓,怕是会担忧。
换了身干净的衣裙,才原路返回,翻身出了燕王府。
谢谭幽理了理身上的衣裙,道:“去清幽居。”
“是。”
*
谢谭幽下了马车,回眸扫了眼对面的炊烟记,才转身入巷子,进了清幽居,院落中已经被坐满,却不嘈杂,甚至有人提笔落字,在做诗,身旁却只有一只缱绻鸟儿做伴。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梅花香,若外面之人踏进来,第一感触就像是进了另一番天地,这里静而温暖又美好,有种能忘却尘世的喧嚣之感。
有人躲懒喜静,一人一壶酒,独坐一日,也喝的快乐。
“大小姐。”银杏抬眼看到谢谭幽,忙朝她走来,担忧的上下打量她,今日之事她早就知道,无法形容心头情绪,一整日都心不在焉,想从前又想谢谭幽,怕从前也怕谢谭幽。
听闻宫中传出消息,云崇允谢谭幽重查当年沈国公府之案时,一时之间,她忽而愣了神,这些东西曾经好像离她很遥远,她从来不敢想,有一天,沈国公府会被人再度提起,甚至被人重查,更不敢想,有人坚定的站在沈国公府是清白的那一路。
她与阿姐身为国公府后人,却只能苟且偷生,在旁人说沈国公府该死之时,她们也只能说,是啊,那就是个谋反罪臣,的确该死。
她们逼自己又麻木自己。
所以,有时候,她是真的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恍惚又恍惚,昨夜一夜未眠,眼前却是曾经之景,祖父父亲严肃却温和的面容,母亲阿姐温柔又好看的笑容。
可她再也看不到了。
仔细想,已经过去近十年了啊,这十年,她一直在蜷缩存活,不敢报仇也不能,难过时唯有夜空作伴,无人能懂她心中之疼,可今日,有人却站在她前方,帮做她想做又不敢不能做之事。
银杏眼圈泛红,喉咙胀的发疼,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也说不出口。
谢谭幽笑着擦去银杏眼角湿润,“这几日就跟在我身边。”
银杏知道,谢谭幽这是要带着她一起探清当年之事,她心下酸涩又感动,没忍住,泪水啪嗒啪嗒落下。
“哭什么。”谢谭幽轻轻拥着银杏,一遍一遍安抚她:“只要清白,便有真相大白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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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想阿姐了。”银杏声音哽咽。
好不容易没了谢靖,沈清也不再是相府里的姨娘,她自由自在,姐妹二人还相约,以后的每一年都要一起过除夕。
可沈清却是死了。
比绝望更绝望的就是,曾经一家被杀,唯有自己存活,而却在多年后再遇见亲人,尝尽了失而复得的欢喜,可还没好好认真的在一起生活过,亲人就再度身死,又只留下你一人。
“过两日我陪你去看她。”谢谭幽道。
银杏点头。
“姑娘们,别聊了。”一道清脆响亮的男声响起,“快给我上两壶梅花酿。”
谢谭幽回眸,轻笑出声:“大理寺卿这般倒是与平日的公正无私不符。”
“在职期间关我下职期间何事?”萧然答的理所当然。
谢谭幽提了两壶酒过去,正好最边上空出一张桌子,三人就往那一坐。
看着谢谭幽坐下,温凛担忧道:“你入宫可有事?”
谢谭幽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有事。”
“我用匕首伤了云启。”
“……”
闻言,不止温凛就连萧然也懵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又满目震惊。
在宫中?伤了云启?
“不是。”萧然惊的一颗心快要跳出来,因周围还算有三三两两的人,又不得不压低声音,“不是,大姐,敢情你那天和我说的都是认真的?你是真敢杀云启?”
就算云启真该死,也不能如此冲动大胆,再怎么样人家也是个皇子,要是因此,把自己整进去了,可不是不得常失。
“你叫我什么?”谢谭幽抬眸看萧然。
萧然道:“说动手就动手,你不就是我的姐吗?”
谢谭幽手心微微收紧,盯着萧然又回想他的话语,总有种熟悉之感,好像很久之前有过类似的场景和对话,但已经过去太久,她一时也想不起,究竟是在何时发生过。
温凛面色很是不好看,已经后悔没有跟着谢谭幽一起入宫,“云启欺负你了?”
谢谭幽摇头:“没有。”
云启欺负她?
不算欺负,只是比欺负更加狠。
他是折磨她,杀她身边之人,唯一至亲,骗她,剥夺她本该有的好人生,让她最后只能在那看似耀眼的皇宫之中枯萎。
萧然问:“那你伤了云启还能平安出宫?”
“是在宫门之外的拐角处,除了他的身边暗卫高手,无旁人。”
要是有,她也不敢在那个时候动手。
“他身边有暗卫你还能伤了他?”温凛皱眉,而且,谢谭幽敢用匕首插进一人身体里吗?自小胆子虽大了些,但这种事好像还没发生过,莫不是被云启设计了?
温凛还不知道她会武一事,谢谭幽下意识的坐直身子,想了想道:“黑风在一侧,也不过是小伤,当暗卫反应过来时我已经离开。”
“日后离云启远些。”温凛叮嘱:“他真的不像表面那般。”
谢谭幽点头,转而问:“你们出城可有什么收获?”
温凛摇头。
谢谭幽垂眸,想到什么,又悠的抬起头来:“先帝在时的老臣是不是有好几个已经告老还乡或是就在这京中不见世人的?”
“是。”
谢谭幽道:“明日开始,我去见一见那些人。”
萧然道:“你是想从他们身上查起?”
“事情过去多年,只有当年之人怕是最清楚些,那么多张口,都试试,或许会有新发现。”
温凛赞同:“萧然去城外,我与幽幽在城内。”
“我和银杏在京城。”谢谭幽道:“表哥,你与萧然同去,若是遇见危险,两个人总是要好些。”
温凛下意识看向银杏方向,她正在与黑云说话,二人不知说起什么,纷纷扯唇,似是察觉有人看她,她回眸,温凛已经垂下双眸,轻轻道:“好。”
“要寻那些告老还乡的老臣,一来一回也要好几日。”萧然道:“我将我的令牌给你,到时,若是出了什么事,衙门总是方便些。”
说着,萧然就将自己腰间令牌扯下递给她,谢谭幽也并未拒绝,只是止不住调侃:“想当初,你见表哥都要遮遮掩掩,如今倒是,同出同进,还敢把令牌直接扔给我。”
“你也说当初。”萧然将面前梅花酿饮尽,“眼下,你算我大理寺卿府的人,你接了这么大的案子,我不得跟上,以免到时真查出什么,别人说我不如你。”
谢谭幽笑出声来。
“碰一个。”萧然给三人酒杯都倒满了酒,“愿我们都能完成心中所想。”
“阿凛。”萧然忽而问:“你可还记得那年,你说的想念和志向,如今可有满意之处?”
“自然。”温凛轻轻碰了碰萧然杯壁:“在乎之人都在身侧,只差报仇雪恨。”
“那你呢。”
萧然笑:“正在做。”
温凛也笑了,笑过后二人又齐齐感叹:“不知阿恒此刻在南燕如何了。”
闻言,谢谭幽眼睫颤了颤,看向东南方向,那里的尽头便是南燕,离京城好远,看不见摸不着,只知道此时,那里定当已经入了夜。
此时,燕恒在干什么呢。
*
夜色降临,兰城外又死了人,百姓堆里已经开始有人疯了似的要离开这食人之地,却被军队拦住去路。
“老实待着。”
“放我们出去。”百姓大喊:“我们是漓国百姓,凭什么要拿我们去换燕家军?”
这一日,他们知晓,燕恒已经赶来战场,是想用他们和周边城池去换燕家军,他们心头恐惧万分,想走却已然来不及,又饿又虚弱,只能够强撑着仅剩的力气要冲出去,却还是行不通。
“好好待在里面。”一士兵道:“再上前来,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横竖是死,我们跟他拼了!说不定还有生的希望。”百姓堆里,有人用力嘶吼。
几乎是他话落一瞬,一群百姓就跟疯了似的往前冲,这些日子看着身边人一个一个死去,真的太过绝望,也生了死心,可若是要用他们的命换旁人,他们也是不愿的,还不如拼了,若是不死便能活。
一时间,乱作一团,士兵被百姓推搡着,想起秦国公交代的话,他们并不打算手下留情,拔剑就想砍下几个人头。
却在此时,破空声传来。
那把将要落到百姓脖颈之处的剑应声而落,不止剑,喉咙也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箭羽射穿,滚烫鲜血飞溅,在这月色中,格外渗人。
众人齐齐回望。
只见,那月光之下,有一人骑马而来,俊逸的眉眼寒冷又凉薄,他手持弓箭,一箭杀一人,阻拦百姓者皆死,唯百姓安然无恙。
众百姓瑟瑟发抖,抱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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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
有人认出那人身份,惊呼出声:“燕…王。”
“是燕王!”
第118章
浓重血腥味漂浮上空,周围静的只有风声一阵一阵刮过,刮的人慌乱又生疼。
而明明已经是炎炎夏日,众人也不知道怎么,竟感受到了冷意,月光微洒,眼前并非不明,是一个接一个的尸体,滚烫鲜血落下的声音滴答又滴答,像山谷动听悦耳的泉水之声。
有人咽了咽口水,却不敢动,死死盯着前方骑于马背之上缓缓而来的人。
马蹄声缓慢而沉重,如敲击在心口处的重锤,让人不敢呼吸,惊又怕。
快到百姓跟前,燕恒才勒马停下,月色下,他眸子幽暗,看着这原本平坦的地面已经形成一个坑,一城百姓如今也只剩了一半,脚下白骨从何而来,他并非第一次上战场,自然明白。
抬眸,一眼就能看见兰城。
那里的士兵,百姓,有遮风避雨之地,有米有水,而外,是一群因不想饿死便只能食人肉,喝鲜血的百姓,这是漓国的百姓,城内就有漓国军,竟是就眼睁睁看着这城百姓自生自灭。
凌城被夺,存活百姓四处逃窜,乱世之地,百姓又可去哪里呢,所以,他们选择来兰城,因为里面有漓国军,可以护他们平安,却不想,漓国军竟将他们拒之门外,不敢去何处,就只能在这兰城之外,吃树皮人肉又喝血,但凡里面之人注意到这里,便能知他们处境,却仍旧未有人前来,不过是装不知。
为将者,无法护百姓安宁,便不配为将。
百姓见燕恒朝他们靠近又盯着他们看,吓得缩了缩脖子,可还是有胆子大的,也不知是谁,怒吼一句:“燕王如此就不怕遭报应吗!”
燕恒冷冷皱眉。
“我们也是人,也是有爹有娘养的。”或许是觉得自己活不了太久,临死之际,纷纷发出质问怒吼:“凭什么要用我们去换燕家军?”
“年年都在打仗,苦的却永远都是百姓!”
燕恒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说,这附近周边城池已经传遍的流言,从何而出自然知,对此,他如实道:“本王此次来南燕,的确是要救燕家军。”
闻言,百姓堆里如点燃了的炮仗。
“所以,就要拿我们去换吗?”
燕恒摇头:“本王从未想过要用百姓去换任何一个人的命。”
“不过是欺骗我们之语言,城中士兵都听命于你,此事又是城中士兵亲口所说,难不成有假?”
闻言,燕恒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紧,危险冰冷气息显现,“城中士兵?”
“是。”一百姓冷哼:“城内士兵都说,因燕家军被困,南燕与漓国才暂时止战,待燕王来了,势必会应南燕皇帝所求,拿十座城池与百姓换十万大军。”
“本王从未有这种想法。”在京中如此言语,是因朝中大臣太过惹人心烦,所以,才如此说,他身为将,自然知城池若换,漓国便成被动,只能挨打,他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
燕恒翻身下马,百姓见状,纷纷朝后退去,警惕又惊恐的盯着他,燕恒停在原地,身上肃杀冷然之气散去,他淡淡道:“莫怕。”
“本王要救燕家军,是因他们跟随本王征战多年,亦是漓国良将,而本王也会护众百姓平安。”
“话说的好听。”有百姓仍旧不信,冷笑道:“若真的要护我们,为何不开城门?让我等只能啃树皮,又为何在我们要走之时不放我等离开?”
不就是要留着他们去换燕家军。
面对质疑,燕恒也没有发怒,只是垂眸平静听着。
待百姓说完,又抬眸,看着抱成一团的百姓,现在离的近了,他可以清晰看到每一个人的神情和狼狈,手心下意识收紧,他其实本该早到兰城的,只是为了甩开身后的尾巴然后独自去南燕驻扎之地一趟,却不想,不过耽搁了两日,兰城之外竟是成了这副样子。
身旁黑马有些不安分的来回踢踏,燕恒扯住缰绳,手掌一下又一下的,若有似无的为马顺毛。
燕恒轻启薄唇:“先前,是本王未站在这里,而今,本王来了,便不会让任何一个百姓死在城下。”
“……”
城墙之上忽而燃起灯,将整个兰州城照亮,城门也被人从里面打开,紧接着就是一阵铠甲与冰剑摩擦声,步伐统一又威严,一群百姓犹如困兽般被包围在其中,四下看去,万分惊慌。
这些天,他们曾多次祈求又希望兰城门能被打开,可一次也没有,而今城门终于被打开,他们却不是欣喜,而是越发惊恐。
秦奚骑马在军队最前方,瞥了眼一旁百姓和这一地尸体,神色一冷,听暗子禀报,城外有一人踏马而来,将城外一众将士一箭射杀,他还不信,带了一千人出城查看,可远远瞧着,的确是一人,而他面前除了百姓就是尸体。
秦奚攥紧了缰绳,咬牙道:“南燕皇帝……”
四字才说口,他不经意间抬眸,身后将士火把上的火光被风吹小又猛燃,耀眼红光正好打在燕恒身上。
秦奚瞪大了眼,刚才目光只放在百姓与尸身上,并未抬眼看,如今瞥见,却是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阴厉又残忍。
秦奚不可置信道:“燕…燕王?”
燕恒怎么会在今夜到来?他还以为杀将士的是南燕之人,却不想……
“秦国公呢。”燕恒声音冰凉:“让他给本王滚出来。”
“……”
秦奚面色难看起来,“父亲已经睡下了。”
燕恒问:“是醒不过来了?”
“……”
秦奚咬了咬牙,只能吩咐一旁士兵去唤秦国公。
“燕王夜里到,为何不派人送信过来,我与父亲也好为燕王置办宴席。”
“宴席。”燕恒轻轻念着这两个字,忽的就笑出声来,只是那笑不达眼底,又冷又讽:“南燕大军就在这五十里外,你父子二人倒是逍遥快活,连百姓都顾不上了。”
秦奚道:“父亲也是怕这百姓中参杂南燕细作。”
“为官数年,排查二字不会写,难不成还不知道其意?”
“……”
“燕王。”秦奚正想开口,秦国公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语气淡淡:“南燕之人狡猾又残暴,小心些也是应当,燕王不至于因这发怒。”
“南燕之人最起码不会同自家百姓动手。”燕恒嗤笑:“倒是秦国公手下的人。”
“手下如此多的人,总是有管不住的那么几个。”
“既如此。”燕恒道:“你便亲自安排着这些百姓入城。”
“燕王如此,若其中出了什么南燕奸细,恐怕……”
“出了事,本王担着。”
“……”
秦国公心头冷哼,可眼下并不是与燕恒争锋之时,他得等那七万大军到了才是,至于燕恒,若是运气好些,能活着救出燕家军再死,不好嘛,便是与燕家军一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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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公点头:“那我现在就吩咐人安排。”
百姓闻言,震惊的面面相觑,燕恒真的不杀他们?也不拿他们换燕家军?反而还安排他们入城,见真的有士兵要来带着他们入兰城,他们心头胆颤又忍不住的去看燕恒。
燕恒道:“本王说过,不会让任何一个百姓惨死于城下。”
闻言,百姓们热泪盈眶,纷纷跪下,砰砰砰磕头:“多谢燕王。”
“多谢燕王。”
待百姓跟随士兵离开,秦国公才道:“南燕皇帝昨日命人递来一封信,称三日之内,我们要是再做不出决定,他便要放火烧山了。”
燕恒翻身上马:“明日,本王便前去。”
“明日?”秦国公也翻身上马跟上他,“燕王今夜才到,明日便去?”
“速战速决。”
闻言,秦国公皱眉想了想,不知想到什么看了身后的秦奚一眼,秦奚会意,轻轻颔首,燕恒斜眼睨着二人,将二人小动作尽收眼底。
入了将军府,燕恒翻看了秦国公与南燕一战的记录,眉头微挑:“看来秦国公真是多年不上战场,生疏了。”
“……”
“若非燕家军,哪会败得这样惨?”秦奚最听不得旁人说秦国公,尤其燕恒还带了嘲讽之意,他冷冷道:“父亲有自己部署,是燕家军不听指挥。”
燕恒手指轻轻摩挲着记录册子,抬眼看着秦奚,唇角笑意越发深,秦奚一开始还敢直视燕恒,慢慢的随着他笑意加深,他便有些招架不住,不敢去看他,甚至浑身都不自在起来,想开口,迎接他的却是一阵痛感。
厚厚实实的一本记录册子,被燕恒甩在秦奚面容之上,秦奚疼的差点跳起来,秦国公被这突如其来的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忙起身去查看秦奚,见他鼻尖冒出血迹,心头怒火中烧:“燕恒,你做什么?”
“陛下圣旨我为将帅……”
燕恒打断他:“本王看你二人也不必装了。”
“你什么意思?”
燕恒站起身,眸底翻涌一片阴厉之色:“燕家军被困,若不如你二人说的那般,本王一定会杀了你二人。”
“你敢!”秦国公目眦欲裂:“我乃当朝秦国公!”
“战场之上靠的是拳头骨气。”燕恒似笑非笑看着二人,如看跳良小丑般,“秦国公若是不行,不如早些洗洗睡?。”
“……”
“对了,京中秦国公府有大事发生,本王猜秦国公听了定当欣喜。”
秦国公盯着燕恒,心头有不好的预感。
燕恒平静道:“秦怀安是秦氏与秦澜的子。”
“……”
“你胡说八道什么!”秦国公气的差点晕死过去。
燕恒却只是扯了扯唇,抬脚出了将军府书房。
“你留在这里。”待走出院落,燕恒淡淡道:“这二人今夜大许会出兰城,你跟上去看看。”
“是。”
隐蔽夜空,一人声音从空中落下,却不见身影。
第119章
燕恒并未在秦国公命人给他收拾好的将军府院落住下,而是径直出了将军府,在城中随便租了家客栈,选了个二楼较好的位置,推开窗便可见长街之景。
士兵还在巡逻,凌城百姓也已经被安顿好,没多久,城内便渐渐静了下来,燕恒正准备将窗合上,面前烛火却忽然熄灭,整个雅间陷入黑暗,双眸若有似无朝外看了眼,他还是将窗合上。
也没有重燃烛火。
燕恒站起身来,走至对面窗边,面前是一盆娇艳花朵,他垂眸瞧着,像是在藉着月色赏花,又随手摘下一朵,放至鼻尖轻轻闻了闻,闭眼感受淡淡花香,再睁眼,眸底涌了笑意,在这暗夜中,不明,似冷又柔。
手指轻轻微动,又漫不经心把玩着花朵,顿了顿,他缓缓抬眸看向一处,眼底彻底没了笑意,下一秒,手中花朵随他动作,被掷出去,如利器般破了窗,紧接着,便是一阵闷哼和鲜血涌出之声。
屋顶门外有脚步声速速传来。
燕恒又摘下两朵花掷出,随后跳出窗外,避开长街,去往兰城之外,身后之人穷追不舍。
离兰城已经十里,燕恒才从树上飞身而下,树叶随风涌动,围绕他周身,他转身抬脚踹向追他而来的黑衣暗卫,抬眼看去,是熟悉的数十个暗卫,他不禁冷笑。
速度倒是快,今夜便能跟上来。
只可惜,他这人不喜欢身后总跟着尾巴,留了一路,已经算他仁慈。
燕恒薄唇轻启,面色无常,说出来的话却是冷漠又无情:“不留活口。”
他话刚落,树枝似是随风轻轻摇曳,下一秒,群群黑衣暗卫落于他身后,对面带头的暗卫头领,眼眸有一瞬的惊愕,只见,燕恒身后的人可是不止百个,光看人他便知对方武功之高,可燕恒分明是一人离京,这么多的暗卫高手何时随他而来?他竟是一点不知。
暗卫头领攥了攥拳,他身后不到三十人,与燕恒的人交手完全没有胜算,若暗影的人全在,他可以拚一拚,可现下,他们暗影内的人不过十个,其余都是云启的人,虽武力也是不错,可对一百武力也是不差的人,毫无胜算可言。
在他愣神之迹,燕恒身后暗卫已经执剑而来与他身后暗影交起手来,剑尖冰凉又狠厉,是杀招,丝毫不留任何余地。
眼见身旁兄弟已经倒下一个,暗卫头领无法,迎上前来的利剑,将人逼退之后,忙从胸前拿出一块令牌:“我乃当今陛下身侧影卫副领寒若。”
燕恒偏了偏眸,漫不经心道:“所以?”
“燕王杀我等,与谋反无异。”
燕恒点了点头,见状,寒若以为他是要撤人了,谁知,一口气还没松下,便听燕恒道:“一炷香时间,还有活口,便自行回京找黑风。”
寒若瞪大眼:“燕王这是要造反!若陛下……”
“……”
话语很快便被淹没在利剑碰撞声中。
*
“阿彩见过王爷。”
一炷香后,林中打斗声落下,一黑衣女子从林外而来。
燕恒道:“何事?”
“王妃来信。”
闻言,燕恒原本淡漠的神情微变,下意识看向被阿彩捧上头顶的信封,他伸手接过,微微攥着一侧,若非阿彩单膝跪地又垂眸,此刻定当能瞧见燕恒面容上的古怪神情。
是的,古怪。
他欣喜想笑,期待又紧张,却因暗卫就在身后而强忍,若有似无扫了眼身后和身旁的人,燕恒最终还是决定走开些,一人来到僻静之处展开封信。
入眼便是熟悉的清秀字迹。
“春闱名次下来,状元之名于我有些意外又忐忑,我还是去了萧然手底下做事,我觉得他像一个人又不像,路过长街之时,我看到好多姑娘的笑颜,她们似乎都很开心,而此次春闱得了名次的姑娘也不少,被好多大臣要去了门下,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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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总算有女子一席之地,今日,京中阳光也很是不错,我也开心,你呢,现在在何处,又开不开心呢。”
最后,她又落了句。
“答应好的日日写一封,前三日没写,待你归来,我用上好的梅花酿与你痛饮致歉。”
谢谭幽甚至还在后面画了一个小姑娘抱着很大的一坛酒与一个少年坐在一起的模样。
燕恒看着,弯唇笑出声来,声音又轻又浅,手指又不断摩挲着画上的两个小人,和那字迹上的内容,慢慢的,燕恒收了笑,也不知怎么,心口微微犯疼,他忽然察觉,谢谭幽写这封信时好像没有那么开心,而是心中有事。
燕恒神色一凛,莫不是被人欺负了,受了委屈。
燕恒转身回到原位,问阿彩:“阿行那边可有来信?”
阿彩摇头:“估计已经送出,但还未到。”
燕恒垂眸,只得将信封塞进胸膛,抬眼看去,暗卫已然将现场处理干净。
这上百暗卫,一直被他养在京城之外,与他和燕家军一同上战场,除了身边信任的几个燕家军将领无人知。
“王爷。”一众暗卫见他朝他们走来,齐齐单膝跪地抱拳唤道。
燕恒颔首,随手指了七个暗卫,漠然道:“分七路,传令下去,本王在南燕云城,等诸位将军极燕家军前来。”
云城是南燕最后一座城池,破了云城,便可直取南燕,燕恒这是做了要踏平南燕的准备。
“你二人。”燕恒看着其中两名暗卫,道:“不日,兰城会入七万大军,你二人前去告知如今身在墨阳城的刘将军和丹城的李将军,让他二人率手下大军即刻前往兰城,一前一后,静观其变,若兰城内军队有异动,全部格杀,不可伤及百姓。”
那七万大军从京中而来,要全部格杀,暗卫也没有任何犹豫,齐齐应是后快速消失在黑夜一种。
“你们四人,分别去告知其他四位将军,三十万燕家军从北直攻南燕,剩余十万人断后,安置城中百姓。”
“是。”
“你。”燕恒扬了扬下颚,继续下令:“襄城离这不算很远,一夜便能到,你去告知吴将军,让他明日启程,后日,与本王前去营救十万燕家军。”
“是。”
其余暗卫也渐渐退去,偌大林中,很快就只剩下燕恒一人,他抬眸望着那幽暗深林,下意识轻轻抚了抚胸膛处,心下有些隐隐不安又担忧,此战还是要速战速决些才好。
早早些回京才是。
*
京中,七皇子府邸。
一众婢女端着盆盆清水进入云启屋中,再出来时,已经是盆盆血水,本想出了院子将血水倒掉,却才走到一半,忽然被一群黑衣暗卫拦住,婢女吓得惊慌失措,手中铁盘应声而落,整个七皇子府邸顿时响起一片尖叫求饶声。
“吵死了!亦不能保证会不会多嘴,”云启紧紧咬牙:“全部杀了。”
暗卫得令,不过一瞬,院落便血流成河。
浓重血腥味弥漫至云启鼻尖,他轻轻嗅了嗅,令人作呕的血腥之味在他看来却是极其好闻的香料,一时间,心头烦躁恨怒消散不少,手臂好像也没那么疼了,勾了勾唇,他平静唤道:“石衡。”
“属下在。”石衡朝前走了两步,见云启慢慢平静,不再像刚才那般发疯着要杀人,心下总算是一松。
“你骗我。”云启依旧勾着唇。
“属下绝对没有欺骗殿下。”石衡道:“属下是南疆操控蛊虫最多也是最厉害的长老,决不会出任何差错,而与殿下所说也都是真的。”
“那为什么会忽然没了用?”云启道:“我让你为她编织梦境,存留记忆,她为何会记起了不该记起的?”
“或许是因燕恒。”石衡道:“早在四年前,殿下便给谢谭幽种下相枝子,此毒唯有天山雪莲和皇室秘药可解,可天山雪莲二十年开一次,皇室秘药又唯有君王有,机会太过渺小,此毒不解用不了多久便会暴毙,可若是以心头血相喂,便能续她之命。”
“燕恒用心头血续了谢谭幽三年的命,而血傀之蛊,唯有心头血能压制,属下猜谢谭幽有时不受操控,是因体内含有重量心头血,有了自我反应,保护意识。”
“又或是……”石衡顿了顿:“谢谭幽不舍伤害燕恒,她在反抗被操控……”
闻言,云启霍然抬眸,阴沉盯着石衡,石衡嘴角一颤,垂眸,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云启却道:“继续说。”
石衡只得抿了抿唇,又道:“所以上两次,属下用银铃声引她都是无用,她是潜意识的在保护燕恒。”
血傀之蛊可以给人编织梦境,混乱记忆,也可用忘忧草为引迫使人失去记忆,而若是用蛊控制她,却只能让她伤害最爱之人,若反抗,重则可能就此死去或是昏睡很久,所以谢谭幽反抗了,但却无事,不过是因燕恒将心头血给了她。
而如今的燕恒,只怕是身子还未恢复。
“那便杀了他。”云启攥拳,嗤笑起来:“让燕恒永远留在南燕。”
石衡眼皮狠狠一跳。
“燕恒不在了。”云启如着了魔般低低笑出声来,笑声萦绕在人心头,只觉胆颤万分,石衡稳了稳心神:“若燕恒不在,属下可以一试,让谢谭幽失去不该有的记忆。”
“不,下次引她入梦,看清脑海深处之景。”云启戏谑笑着,回想白日谢谭幽的种种神情,那通红的眸子,是她的恨意愧疚又迷茫,就是没有害怕惊慌和无措,他猜,谢谭幽的记忆定然不全,如果记忆全,她不会这样平静,又好好的京中等着燕恒。
谢谭幽肯定不知道燕恒是怎么死的,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起过多少次燕恒,更是不知,曾经的燕家军因她而死了数十万,导致燕恒一生无法射箭,受大半剩余燕家军与朝臣厌弃,燕恒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啊,最后却落得这般地步。
若是谢谭知道这些,她与燕恒,还会不会如此呢。
就算她知道所有事情起因原委,心头血一事再出,她又还会不会坚定的要与燕恒在一起。
云启闭眼,想着又笑出声来。
谢谭幽一定不会的,她曾在临死前说愧对于燕恒,愿用下辈子偿还,将命给他,可到头来,真的有下辈子,用命护着对方的还是燕恒。
所以,谢谭幽一定会疯的,她接受不了的。
就像上一世,眼看燕恒身死后,她彻底想起那么多年来的所有,她当场就是疯了的。
云启好像是疯了,仰头大笑起来:“石衡,就是这样,让她记起来。”
第120章
今夜,谢谭幽睡的不算安稳,一个接一个的梦境,是她从未接触过,又看不到摸不着,甚至身体抵触的梦,额头密密麻麻溢处汗珠,她摇头又挣扎,想醒来,却像是被困住了般,渐渐的,她又听到了流水声,身体跟着发疼,疼的她止不住蜷缩痛呼。
“大小姐。”有人唤她。
“燕恒!”谢谭幽猛地睁眼,身体跟不上反应,下意识脱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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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杏一脸担忧,正想又唤谢谭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坐起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又大松一口气:“大小姐可是做噩梦了?”
谢谭幽没说话,接过银杏递来的茶水,轻抿一口。
银杏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心疼道:“大小姐已经很久没有做噩梦了,是梦到王爷了吗?”
谢谭幽轻轻摇头:“我看不清。”
她只知道是一个很恐惧的梦。
银杏看着谢谭幽发白的面色,垂眸从腰间取出一个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递给谢谭幽:“这是黑云制出来的药丸,黑云说,这个可以缓解大小姐体内毒素,待王爷从南燕取了一味解药回来,便可试着为大小姐彻底清理出体中毒素,皆时,大小姐便再也不用受毒发之苦。”
谢谭幽看了眼那棕色药丸,伸手接过,正想喂进口中,动作忽然一顿,轻轻嗅了嗅那药丸,淡淡清香,莫名熟悉,她垂眸盯着那药丸。
银杏见状,还只是清晨,院外还有洒扫婢女,她压低了声音,道:“大小姐是否也觉不对?”
谢谭幽看向银杏。
银杏道:“这味道分明是行之草。”
行之草,可安神降火补气血,却无法做到缓解毒素或是解毒作用。
而在青龙寺那三年,谢谭幽住的院落后方便都是行之草,空静大师甚至让人将行之草做成药丸,一月一月的给她送,说是安神,补气血,让她身子不至于那么虚弱。
她与银杏接触行之草三年,只需轻轻一闻便能知,眼下手中的药丸与那三年的,的确无任何差别。
谢谭幽垂眸细思。
银杏接着道:“那日,奴婢与黑云一同去悬崖边上采药,黑云说,都是可以压制大小姐体内毒素的,回来时,又去了山头,采了不少的行之草,奴婢还以为她是要将所有参杂在一起,今早她出门时,给奴婢递了这药瓶,奴婢却是嗅出这只是普通的行之草,不是压制缓解毒素的。”
既只是行之草,黑云为何要说是可压制缓解她体内毒素的?谢谭幽不信黑云会害她,瞧着银杏手中白色瓷瓶,她手心下意识攥紧,心头萦绕一个想法,她体内之毒怕是难解,黑云如此之举,也怕是想让她宽心。
“你出府找几个大夫看看这药丸,是否是由行之草而制。”谢谭幽掀开被子下床,垂眸道:“再问问可有人听过相枝子之毒,有何方法可解。”
听闻相枝子之毒时,她找来很多医术卷宗,仔细翻阅好久,都未能在上面看到过相枝子一毒,而她也从未听说,身子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受,她便没有多在意,只以为真当如黑云所说,如今想来,怕比她所想更严重,否则,也不会那么久了,还没有解决之法。
如今,她只是不明白,燕恒为什么不告诉她。
回想青龙寺的那三年,或许是因常常昏迷,她总是有些模模糊糊,好像是在有一次昏迷很久很久之后,再睁眼时,她眸光落到窗外,外头下了很大的雪,而有一人撑伞站在外面。
一身白衣与雪融为一体,是世间纯真少有的存在,看不清面容,只隐隐约约察觉,他好像是笑了,谢谭幽一眨眼,那人便不在了,当时还以为是梦一场。
第二日,身子好了不少,却噩梦连连,总是被惊醒,某夜,忽然听见一阵好听的箫声,箫声好听又温暖的具有力量,一点一点安抚她恐惧慌乱的心和身体,此后,常常睡不着,好像都能听见那箫声,问银杏她却说未曾听见,谢谭幽有些恍惚,好像不是梦啊,为什么银杏会听不到呢。
又是隔月十日,她不过去了青龙寺的后山一趟,才回到院中,便吐了好多血,再度陷入昏迷过去,这次,她又看见了那个白衣人,他好像是一个仙人,隔的远远的,令人看不清,却总会对她笑,夜里又是箫声。
谢谭幽确定的,那不是梦,是有人在她身边。
可,会是谁呢。
她没有亲人了。
后来,每月十日她总会流血又吐血,虚弱的起不了身,难受又煎熬,她其实也不想活了的,一个人抗病,真的太难受了,她想哭又不敢,银杏就在她身边,她生病银杏比谁都要难过,若她再哭,银杏只会更难过。
迷迷糊糊睁眼,她想好好看看银杏,这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小姑娘,陪着她那么久,银杏也没有亲人,只有她,可她实在撑不下去了,生病真的好疼啊,所以,她骗了银杏,想吃桃花酥,让她下山给她买,实则是她想彻底结束这痛苦的半生。
回想,她好像也才活了不过十五载,怎么就会活不下去了呢。
大许是去世的母亲,冷漠的父亲和回不去的家,还有病痛缠身,如废人般的生活。
这里是青龙寺,当初,是因空静大师她才能活下,而今,要死她也不能死在这里,不吉利也是不干净。
谢谭幽只能扶着桌椅板凳一点一点的挪步出去,待走至门边,已经累的气喘不止,外头还在下雪,冷风扑来,冰冷刺骨,她还是强忍着痛苦抬脚跨出去。
“你去哪?”
艰难走了两步,前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谢谭幽看过去,又是那个白衣仙人,每次,他一来她就好了,而在下个月的这个时候,又是痛苦难忍,就像是一种瘾,折磨的谢谭幽痛苦不堪。
白衣仙人朝她走来,走近了,谢谭幽才发现,这白衣仙人面上是戴着白色面具,唯有一双眸子露出,盯着她良久,白衣仙人似是轻叹一声,然后拉起她手腕,将她带回屋中。
谢谭幽看着白衣仙人燃炭,然后给她煎药,又给她烤了一个很大的红薯,鼻尖不知为何止不住的泛酸,她垂着脑袋,没有开口,耳畔却格外的清晰,是白衣仙人来回的轻轻脚步声。
“会好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谭幽耳畔忽然传来一道轻柔嗓音。
她还是没有抬头,泪水却已然啪嗒啪嗒落下。
“你听话些,好好喝药。”
“你别怕,别慌,别乱,你不是一个人,不论多远,我都会来看你。”
“再说一句。”那人朝她又近些,往她手里塞了一支梅花,声音浅浅的诱人:“好好活着,等着我,我会接你回京的。”
之后的每月,谢谭幽总能在迷迷糊糊见瞧见那白衣仙人,却没在近距离接触过,只知道,青龙寺的小沙弥会月月给她送裙装,吃食,全都是她以往喜爱的,而每每瞧着那人,谢谭幽总是有些失神,回想他的那些话,其实也不知道是哪里打动了自己,她忽然就想彻底活下去。
*
阳光洒下,格外的刺眼,谢谭幽渐渐回神,泪珠也从眼眸控制不住的滚落。
白衣仙人是燕恒。
吹箫,为她安眠,抚平她恐惧的是燕恒。
让人给她送衣裙,送吃的是燕恒。
月月来看她的也是燕恒。
说让她好好活着,等着他来接她回京的还是燕恒。
是燕恒……
都是燕恒。
那个时候,她早就被种下相枝子了,算时间,或许是在相府便被种下,而燕恒早就知道了,她月月毒发,他明明远在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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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会带着药来看她,但这么多年,她体内的相枝子仍在,所以,燕恒是用什么为她缓解的?
而回京初见,她遇山匪,正是燕恒带着大军回京之时,她以为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燕恒是那样的冷,一眼都未看她,后来是在西街,他明明出手相救却不出现,又是在相府,他的种种表现,让谢谭幽觉得,燕恒至少是讨厌她的。
可是那日,走投无路,又见荷包内的燕恒二字,她还是壮胆去寻了燕恒,燕恒还是那样冷又漠然无情,他不在乎她的死活,可是,他却会蹲下身来,替她拍掉裙摆处的脏污灰尘,然后告诉她,别来这里了。
谢谭幽不知道那时候的燕恒在想什么,是在生气还是又恨着她。
她又一次食言,没有等他来接,而是跟着相府的人回来了。
听见外头有脚步声传来,谢谭幽慌忙擦去面颊上的泪水,对燕恒,好像不能太过回想,一旦回想,往日从不在意的细节便会突然放大,而她,也才会真正知道,燕恒竟然是这样待她的。
那么冷的雪天,从战场快马回京,冷不冷又孤不孤单呢,为什么要待她这样好呢,明明,上一世,是她忘他,又负了他,他应当要恨死她,等着她去寻他的,怎么就是,他来寻她,护她,爱她,又救她了呢。
“大小姐。”银杏的声音传来。
谢谭幽深吸一口气,按着止不住犯疼的胸口,缓了一会,才出声:“如何?”
“药瓶里的药丸的确是行之草。”银杏道:“相枝子一毒,奴婢问了好多大夫,几乎都未听过,唯有街头的许大夫说,这似乎是苗疆之毒,他也只是听说,并未接触过。”
苗疆。
谢谭幽神色微沉,她记得,云启身边就有苗疆之人,好像是叫石衡,苗疆大长老,在上一世,这个叫石衡的,可是云启身边一把快刀,利用蛊虫之术不知暗中杀了多少人。
若相枝子是苗疆之毒……
谢谭幽身侧拳头攥紧,竟是在那么久之前,云启就对她下了手。
谢谭幽道:“问问他,可否有解毒之法,或是以什么能缓解压制毒素,若是能解我之惑,酬金不会少。”
“是。”
谢谭幽又道:“我在城西等你,今日去拜访先帝在时的宣德候。”
先帝去后辞官的老臣也唯有他在京中,而谢谭幽也曾翻过卷宗,宣德候与先帝情同手足,倒是想听听,这位宣德候对当年之事和先帝的看法。
“是。”银杏应声离开。
谢谭幽抬脚出了院落,走了几步,又唤道:“黑风。”
“属下在。”
“给我寻两把软剑。”
黑风一怔:“王妃这是……”
“备不时之需。”谢谭幽道:“以免旁人杀我之时,我手中无剑,落了下风。”
而软剑可别在腰间或是腿部,也不会让人轻易察觉。
黑风道:“府中库房便有,属下这就去给王妃取来。”
不过半盏茶,黑风便回来了,谢谭幽伸手接过,黑风看她模样,知她这是要出府,想了想道:“王妃既是要出府,属下选几个暗卫暗中跟着王妃,其余的就仍守在老王妃院落附近。”
“好。”
谢谭幽也没有拒绝,她出府查当年之事,暗中盯着她的刺客,定然会出手,有暗卫在侧,也会安全些。
城西,宣德候府。
远远看着,府门破烂不堪,像是长久没人居住,有种悲凉沧桑之感,谢谭幽抬脚过去,轻轻叩门,里面,一直未有人答应,或是喘息脚步声。
谢谭幽皱了皱眉,看了银杏一眼,将门推开一点,探头进去查看,四下满是树叶又空荡荡的,她明明打听了,萧然也说,宣德候还在京中,为何这里会成这幅样子。
正当她细想之时,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个人,面容尽毁又没了一只眼,谢谭幽不经意扫去,眸子瞪大,着实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府门也因她的动作,而被推开,银杏忙上前扶着她。
二人站在一处,看着门内站着的人,一身粗布衣衫,面相实在吓人,可他却异常温和:“抱歉,吓到两位了。”
“我是宣德候府的管家,不知二位前来是有何事?”
谢谭幽上前,轻声询问:“宣德候在府中吗?”
管家摇头:“老爷在城外种了些东西,这几日都在那方照看,二位若是找老爷有事,不若出城往十里去,途径一片桃林,那便是老爷所在之处了。”
“多谢。”谢谭幽与银杏离开。
“大小姐可是要出城?”
谢谭幽点头:“看那管家,你可看出什么?”
“会武。”银杏道:“轻功甚至高过你我二人。”
若非高过,谢谭幽不会察觉不出管家的突然到来。
“不止如此。”谢谭幽道:“那府中分明是无人居住的痕迹,这宣德候是一定要见一见。”
二人是骑马出城,京城往外十里是青龙寺,而途中路过的桃花林便在青龙寺三里之处。
瞧着面前大片桃林,粉色之景恍眼,谢谭幽微微讶异,她倒是从未发现这里竟是有一片这样的桃林,翻身下马,她抬脚进去,四下看了看,心头是越发震惊也是警惕。
“嗖。”忽然,一道破空声传来。
是箭羽。
谢谭幽忙拉着银杏退开,暗处的黑风及一众暗卫随之现身,护在二人周围。
谢谭幽冷声道:“先退出去。”
话音刚落,林中又有数十支箭羽而来,谢谭幽抽出腰间软剑,挡住飞来的箭羽,一路抵挡,一路退后,可这林中像是一座迷宫,他们一路退后,还是未能退到出口处,反而,箭羽越发汹涌。
谢谭幽用力打落又一支箭羽,不经意回眸,才发现身后暗卫不知何时不见,脚下却未有尸体,她很快明白,对方目的,攥紧了手中软剑,她沉沉道:“银杏,很紧我。”
箭羽忽而停下,现身的是数十黑衣人。
谢谭幽冷冷睨着对面之人:“谁派你们来的?”
“死人不需要知道。”
下一秒,双方便陷入打斗中,冰剑风声参杂,谢谭幽与三人交手,手中软剑如银蛇般助她巧妙拦住对方利剑又一剑刺进对方胸膛,软剑沾染鲜血,越发利,她转身一脚踹向侧面而来的黑衣人,而后,一箭刺向后方执剑刺向她之人,软剑速度极快,她枪先一步,将人刺穿。
谢谭幽面颊被溅了鲜血,眸色沉又冷,又有黑衣人朝她而来,而此时,她已经不见银杏身影,谢谭幽更加用力攥紧了剑,斩下一人头颅,声音阴沉又冷:“既是敢行刺杀之事,为何不敢现身?”
“……”
“我府中之人若是出事,我定然踏平你这桃林!”
无人应她,唯有风声与那群群暗卫朝她而来的声音,谢谭幽欲迎刃而上,林中,忽然响起的银铃之声由远而近,震震传进她脑海之中,不过一瞬,她浑身忽然就没了力,身体如千虫万蚁在啃噬,是钻心般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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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渐渐形成单膝跪地,唯有靠那把软剑才不至于整个人狼狈跌下。
谢谭幽死死攥着胸口衣襟,心口疼的她几乎昏厥,黑衣暗卫已经到她跟前来,她强撑着想要站起身来杀出去,寻众人,可她动不了,轻轻一动,便是像扯动了一条体内之虫,虫子乱动,她整个人便疼的大口大口呼吸,豆大的汗珠不停往下冒。
谢谭幽将嘴唇咬破,努力保持着清醒,不能落入旁人手中,燕恒如今在战场,若有人用她威胁燕恒……
不可以。
她更不可以落入云启手中。
那道银铃之声还在响彻,谢谭幽忽然怕了,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她好怕她会忘了什么,可她也是真的起不来了。
谢谭幽用最后的力气,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在手腕间比划,即便眼前已经不清,浑身很疼,她还是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又清晰的刻下两个字。
燕恒。
将燕恒刻在手上,她是想用这副血肉之躯永远记住燕恒,倘若有一天又忘了,垂眸看见燕恒二字,她总是能知道,这个人对她有多重要,信他,不信任何人,爱他,也不爱任何人。
手腕鲜血滚滚而流,她也终于彻底放弃,不再强撑。
暗卫互相对视一眼,想上前。
“咚——”
忽然,从山间传来一道钟声,又不止一道。
谢谭幽手指微动,缓缓抬眸。
看不清人,只听见声音。
“谭幽,往前走,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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