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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谭枝 溪月眠 50013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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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谢谭幽倒是没察觉温凛那嫌弃的神情,她朝燕恒身后看了看,青石地板上鲜血流淌,不少暗卫尸身,就这样被雨水冲刷着。

气味令人作呕又忍不住心头颤颤。

从云启府邸翻身出去,她准备回府却又见到在长街见到过的那张与谢音柔一模一样的脸,那人今日像是特地来寻她,可当她追出去时她又往前快速走去,谢谭幽追了一路,发现快要变天,而前方人也越来越稀少,她心头隐隐不安,怕中了圈套,还是转身回了府中。

刚换了衣裙出来,便听从外面回来的银杏说燕恒和温凛去了云启府邸,怕出什么事,急急赶来了,谁知竟是看到这副场景。

燕恒竟然直入云启府邸,杀人。

谢谭幽心头大惊,实在是有些怕,也是有些不确定,燕恒这般是为何。

她眼睫微颤,想问,云启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燕王无故闯我府邸,还杀了我府中众多之人,到底意欲何为?”云启冷冷凝着燕恒,“今日,燕王若是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解释?”燕恒忽的笑出声,眼底却没有一丝的温度:“待你见了阎王便知了。”

“燕恒!”谢谭幽瞪大眼,看着燕恒将手中剑直直朝云启扔去,寒光微闪,剑锋凌厉又带着逼人的气息。

“不可!”

云启死了,他母妃怎么办!他母妃还没有彻底平安,云启怎么可以死呢。

谢谭幽顾不得太多,扔了手中伞,便要去抓住那把剑,可才走不过两步,手腕便被人攥住,紧接着便是撞进一个胸膛中。

“做什么?”燕恒暗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谢谭幽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直到看着那把剑在云启面前落下,心头才总算一松,她太怕燕恒失去理智,就此杀了云启,在没有确定孟南溪安好前,云启还杀不了。

“可会射箭?”燕恒忽而问。

谢谭幽不明白他何意,缓缓摇头。

“我教你。”

说着,燕恒便接过黑风递过来的弓箭,如杀谢霖那日般,带着她一点一点将弓拉满,将箭羽对准前方,视线随之落在云启身上,谢谭幽终是后知后觉了什么,急急开口:“燕恒,不可以!”

可已然来不及。

箭羽射出,不过一瞬间,便鲜血飞溅,惨叫连连。

她听不清看不见。

唯有耳畔那道冷却又柔的声音传进脑海之中。

“我只是暂时杀不了他,不代表我永远杀不了他,亦不可以废了他。”

“……”

“七哥!”云裳面色惨白,跑至云启身旁,看着云启右眼上插着一支箭羽,她泪水如断线,心急如焚:“快宣太医!”

云启面色痛苦,已经死死咬牙却还是忍不住的发出痛苦声响。

他克制不住的怒吼:“给我杀了燕恒!”

暗卫得令,却在将要动手之时,被云裳制住。

“本公主看谁敢动!”云裳站起身来,“谁若动一步,本公主便杀了谁!将其尸身剁了喂狗!”

“当务之急,救七哥。”

云裳是云启胞妹,又是云崇与皇后最宠爱的嫡公主,就连云启都是多番迁就包容她,暗卫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瞧着云启仍旧痛苦,终是下了决心,先救云启,以后还有报仇的时候。

府邸一阵手忙脚乱,前后出进,哭泣悲哀又是惨叫痛呼。

燕恒缓缓松开谢谭幽,然后将伞拾起,重新为她遮住落下雨滴,在这样的阴冷寒风中,他声音很轻,“回吧。”

一眼都未看后头的慌乱惨状。

*

雷声隆隆,似是天空即将坍塌,雨也越下越大。

这般的阴沉沉,总会让人止不住的失神,想起一些往事。

是以。

从云启府邸出来,四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燕恒与谢谭幽走在前。

而银杏撑伞,与温凛走在后方。

到了谢府,沉默一路的谢谭幽才总算开了口,她问燕恒:“老王妃的身体……”

“一切安好。”燕恒回:“不必担忧。”

“那今日之事……”谢谭幽还是担忧云启府邸一事。

先前以为燕恒是万能,所以她杀了人也敢跟燕恒说,在他杀谢霖,杀秦氏谢音柔时,她都从未担忧过,只因觉得他是燕恒,定然能摆平所有的一切。

可后来,她发现,他也是会脆弱的,也是会被人紧攥喉咙而难以呼吸的。

燕恒道:“我在,便不会出什么事。”

谢谭幽心头微安,抿了抿唇,还是问出自己心中所想知道的,“今日这般,是因为我吗?”

“嗯。”

虽然猜到,但听燕恒就这样承认,还是让她心头一震。

“如果今日,我死在那里了呢。”

燕恒抬眼看她,那双眸似是能看到很久很久之前,眸底深处有悲苦,并不像表面看到的这般冷冰冰又拒人于千里。

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我会杀了云启。”

“不止云启。”

这一定是谢谭幽听过最好听的声音了。

这样的声音伴随着她过了很多很多年,那阴暗无助的日子里啊,心头唯一的一盏灯似乎就是他了。

她也是忽然想起,燕恒书房的那幅画,原本画中女子是极尽孤独悲伤的,可燕恒却亲自给她头顶挂了一盏灯,让她整个人被光照耀然后闪闪发光。

谢谭幽唇角轻扯:“燕恒,谢谢你。”

燕恒没有应,转身离去。

*

回了府中谢谭幽便回了屋。

银杏推门进来,:“大小姐,奴婢给您备了热水。”

“不必了。”谢谭幽道:“今日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银杏没有立即退出去,而是盯着谢谭幽直直看。

谢谭幽察觉,看向她:“怎么了?”

“奴婢觉得大小姐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不止不一样。

还会很多她不知道的,明明她二人是一起长大的,她何时会武功了?今日忽然见到,心头的震惊怎么都压不下。

谢谭幽愣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银杏解释,将银杏拉至自己身前,想了想才道:“其实也不是突然会的,会了很久了,先前是不知道怎么用。”

这也不是欺骗,毕竟她是真的在上一世,在她十五岁那年便会了。

银杏皱眉还想再问,却瞧见谢谭幽逐渐犯困的双眸,将想说的话咽进去,她俯身道:“不早了,大小姐早些休息。”

“好,你也去休息吧。”

银杏退身出去,垂眸看着脚下,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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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拐角之处,若不是反应及时差点撞上一人,她忙后退几步,抬眼,还是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二人视线对上。

他唤她:“阿妤。”

银杏身子猛然一震,就如被什么东西穿透般,有些疼,大脑又是一片空白。

阿妤。

多久没有人这般唤过她了,而她似乎也都快忘了,原来,她也是有其他人生,其他名字的。

雨声辟里啪啦,很乱,她整个人却出奇的平静。

早已过去那么多年,她也不在意了。

世间没有阿妤了。

阿妤已经死了。

死在十几年前的那场叛乱。

*

大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才停,空气阴冷潮湿,人都缩在家中,长街依旧冷清,而云启府邸一事却是早已传入朝中。

云启还瞎了一只眼。

众皇子中,唯有他最得圣心又受朝臣拥戴喜爱,本该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可眼下,却瞎了一只眼,试问,天底下有哪个皇帝是毒眼的?这不是出去惹人嘲讽笑话吗。

七皇子一党纷纷在朝堂之上,要求云崇处置燕恒,而另一派本该不喜燕恒的大臣,却难得的为他说了话,朝堂又是吵的不可开交。

云崇撑着额角垂下眸,看似在揉着发疼的头,实则眼神晦暗不明。

他有些看不懂云启在做什么。

明明,他与他说的不是这般。

眼看大家吵的越发激烈,他才偏眸看向依旧漠然,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燕恒。

语气微沉:“阿恒,你什么都不说可是默认了?”

听闻云崇此话,争吵的大臣也纷纷停下,直直看向燕恒。

燕恒倒也坦然颔首:“是杀了人。”

“陛下,燕王既已承认,就当按律处罚。”有朝臣愤愤道。

“为何无故杀人?”云崇问。

“谢谭幽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倘若旁人抓了他,想要威胁我,我又怎能不去。”

燕恒声音平静,听在众人心头却是狠狠一跳。

云启用谢谭幽威胁燕恒?

云崇皱眉,明显不信:“他威胁于你?”

燕恒颔首:“七皇子让我臣服于他,我不同意,才与他府中暗卫交了手。”

闻言,云崇脸色难看。

云启让燕恒臣服他?他想做什么?

“燕王说话可是要凭心而论。”一直沉默的秦国公冷冷开口,他昨日入了云启府邸,前后已经了解清楚,竟是没想到燕恒还会这般的颠倒黑白。

这分明是在挑拨云崇与云启之间的关系。

“秦国公当日又不在场,怎的张口便否定本王说辞。”燕恒冷笑:“莫非国公爷近日见过七皇子?”

“七皇子待人和善,更是孝顺陛下,怎会有那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本王只说他让本王臣服,可从未说过他有什么想法。”

“陛下。”温凛也是站出来,“臣才出宫,便撞见了还未走远的燕王,忽而见七皇子府中人拿着表妹荷包前来,说是表妹在七皇子府邸,一时情急,便也跟着过去了。”

“当日确如燕王所说。”

温凛开了口,众臣低头交耳,云崇神色也更加冷,他双眸眯了眯:“此事各执一词,既是如此便等着云启伤好后再谈,边疆已经传来消息,南燕已经开始有了动作,许是不久便要打仗了。”

“先国事,再其他。”

第62章

要打仗了。

听云崇此言朝堂静了一瞬便讨论起来,打仗最受苦的是百姓,也是要用很多的银子,有人只想享受安宁,听闻此皱了皱眉,又怪起温凛来。

好好的,南燕为何要生事,还不是因为温凛杀了南燕皇帝,本来两国有盟约,温凛却将他们的统治者杀了,还将头颅带回漓国,这样大的耻辱,谁又能忍呢。

工部尚书斟酌着说辞,上前一步,恭敬道:“陛下,我国才将将收复戎狄,若再打仗,百姓恐会有怨言,再者,近年来,燕家军常年征战,国库怕是……”

他话没有说完,但朝中之人谁又不明白。

这些年,漓国是强国了,因为有燕恒别人不敢轻易放肆,可用什么换来的呢?还不是银子,燕家军哪次出征,不是银子给的最多?这也是朝中之人厌恶燕恒的其一,太弑杀爱打仗了,只顾自己名声却不顾百姓死活,和国库是否充盈。

工部尚书话落,有几位大臣也纷纷站出来,言语之间都在说国库不足,不支持此时再打仗。

“呵。”燕恒嗤笑出声:“那日朝堂之上,是本王说的不够清楚还是各位耳聋眼瞎?”

反对的大臣眉眼一跳。

那日。

朝堂之上,燕恒说燕家军从未拿到过军饷。

“燕王此话是说陛下克扣燕家军军饷还是想说燕王当真无敌到那般地步?”有将军冷哼。

将士众多,饿着肚子如何能上战场,莫非是靠燕恒养着?还是燕恒一人便可战敌国,简直可笑。

“不错。”燕恒扯唇:“八十万燕家军的确本王养着。”

“燕王莫不是贪污了吧。”秦国公冷笑:“八十万大军,岂能说养就养。”

“就是,燕王莫要太提高自己了。”

秦国公是除燕恒外最受云崇宠信的,谢靖不在,他又是唯一一个能与燕恒抗衡的,他说话反驳燕恒,自然有人跟随,还不少,再者,眼下燕恒没了兵权,这王爷之位不过虚职,说不定哪日就被会废除。

“燕王打仗是厉害,可不能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乱说话,朝中谁不知陛下最是信赖燕家军,况且工部尚书也说了,朝中是明确给燕家军发过军饷的。”

“军饷不会是被燕王占有了吧,将士若是知道该有多寒心?”

燕恒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黑玉,听着下面之人言语,时不时皱眉,似是不耐烦,可开口,声音又是懒洋洋,带着微微嘲讽挑衅。

“陛下都能养得起你们这群废物,本王为何养不起国之英雄?”

废物。?

说话的朝臣们舌头一闪,脸色涨红,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几分羞愧,却又说不出话来。

一直沉默的喉头一梗,狠狠剜了一眼燕恒,又垂下眸去。

心头暗骂。

你全家才是废物。

“燕王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秦国公脸色阴沉。

“不爱听?”

燕恒道:“滚出去。”

“燕王,你!”秦澜气极:“我父亲乃燕王长辈,燕王竟敢当众如此辱我父亲,简直目中无人。”

“再者,陛下还在,燕王这般下令是不把陛下放在眼中了?”

燕恒依旧懒洋洋的:“不必挑拨,他想杀本王不是一天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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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了。”

“这不是三年了,本王还好好活着。”

燕恒忽而笑了:“你还当面说,待下了朝,估计又得被气吐血。”

“……”

温凛直接惊呆了。

早听萧然老说,上朝好玩,云崇和大臣们那张脸比什么都好看。

他当时还没听懂,骂萧然是不是有病。

今日,就给他长见识了。

燕恒。

果真是他的神。

人要杀他,自己知道就行了,还当面说出来,这不是给云崇难堪?看云崇那张脸估计喉咙真憋着一口血呢。

确如温凛所想,此时云崇脸色铁青又隐隐泛红,死死攥拳又抿唇,嘴巴里有腥甜,若不是死死忍着,当真要一口血吐出,可若真吐出,他日后该怎么面对群臣。

只能极力冷脸,怒道:“燕恒,朕三日之内不想见到你,滚出去。”

燕恒也没作停留,直接就出了金銮殿,路过工部尚书时脚步稍顿,意味深长道了句:“工部尚书倒是忠心陛下。”

唇角虽有笑意,工部尚书却差点跪了,心头又惊又怕,硬着头皮回:“我是漓国臣,自然忠心陛下。”

“退朝!”待燕恒走远,云崇甩下两个字便离开。

进入殿中,再也撑不住,一口血猛地吐出。

高公公瞪大眼:“陛下!陛下!”

“快,宣……”

话卡在喉咙,便没有往后继续,因为对上了云崇阴狠警告的眸子。

云崇死死攥着拳头,因气而额头青筋暴起。

早晚有一天,他要杀了燕恒!

杀了他所有至亲至爱之人!

快了。

等他安置好燕家军,等他身后空无一人,无人护他,帮他,他又要护旁人之时,他便趁机要了他的命。

太可恶,太可恨了。

恨不得食他肉,饮他血。

*

燕恒出了宫门口,眯了眯眸子。

他道:“黑风。”

“属下在。”暗处的黑风现身。

“给本王堵在工部尚书门口,待他回府时,揍一顿。”

“啊?”黑风愣了。

“要保证明天可以上朝。”

“……”

这就有点难了。

咬了咬牙,黑风还是应声,这似乎是头一次燕恒让他揍人而不是杀人,心头有种奇怪之感,倒也没问,而是乖乖去做了。

回了燕王府,就听黑云说孟南溪醒了,燕恒步子快了些,一边走一边道:“这几日辛苦了。”

“回她身边去吧。”

倒也不是府中没大夫,而是只有黑云会用他寻到的药,旁人,他也是不放心,若不是如此,他不会让黑云回来,亦不会让谢谭幽知晓,惹她同他一起担忧。

黑云应声,正准备走,燕恒又道:“告诉她不必担忧,也不必出府来看。”

抿了抿唇,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同旁人说,又因自己暂时走不开,在让谢谭幽知晓和不知晓之间,他还是选择让黑云说给听。

“跟她说,好好吃饭,睡觉,休息,明日我陪她去长街逛逛。”

谢谭幽似乎很想去长街看看的,好几次看见她都是在长街,却每每都因旁人回府很早。

云崇不愿见他,而他刚好不用上朝。

希望不下雨吧,可以陪她一整天。

青枫院。

一股的药味。

孟南溪靠在靠枕上,被人伺候着服了药,余光瞥见燕恒进来,虚弱的扯了扯唇角:“阿恒。”

“母妃。”燕恒走过去:“怎么也不好好躺着?身子可好些了。”

“母妃哪有那般柔弱,好多了。”孟南溪笑了笑:“这几天,可是让阿恒担忧坏了,是母妃的不是。”

“母妃说的什么话。”燕恒皱眉:“母妃何错之有?”

看着孟南溪依旧苍白的面容,燕恒心头很担忧,那药是按照上一世的记忆寻的,他不确定对不对,更不知道能不能彻底根除她体内的药性,只能看看她这几日有没有痊愈的迹象。

“好在是这个时候醒了,再过两天怕就晚了。”

孟南溪道:“阿恒马上大婚,那般重要的日子,母妃定要好好看着,陪你迎你喜欢的姑娘入府,与我们成为一家人。”

闻言,燕恒笑了:“那母妃可要好好养好身子,快了。”

“阿恒可是很开心?”

燕恒在孟南溪身旁坐下,不答,只问:“母妃嫁与父王之时,可否开心?”

“自然。”提起燕荣,孟南溪可骄傲了,挑眉道:“母妃嫁给的可是大名鼎鼎的燕王,能不开心吗?”

“而且,你父王那臭小子可喜欢我了,我能不开心?”

说着,像是突然起了八卦之心,“谢谭幽可有亲口说过喜欢阿恒?”

燕恒摇头,眸中却显少有这般深的笑意,他道:“但她说,想与我成亲。”

孟南溪笑出声来:“所以,阿恒很开心?”

“我要娶的是我求了佛祖好久,才求到的人,自然开心。”

“有多久啊?”孟南溪简直没法看燕恒这幅样子了,他这儿子会信佛?她怎么不信呢。

“很久很久。”燕恒语气却极为认真。

“所以,母妃你能不能待她好一些?别不喜欢她。”燕恒道:“她胆子有点小,没有安全感,别人不喜欢她,她会怕的。”

“干嘛?”这句话孟南溪不爱听了,轻哼一声:“在你眼中,我是那种会为难人的人吗?”

“也不是。”

大概是上次他为谢谭幽受了九十仗,孟南溪说让他不要管谢谭幽了,所以,他很怕,他怕孟南溪觉得谢谭幽会给他带来不好的事,从而不喜欢谢谭幽。

他日后还是会要出征的,怕他不在京中,谢谭幽被人欺负了去,若与孟南溪关系还不好,便无人护她。

自始至终,他想给谢谭幽的永远都是快乐,自由,安稳,让她有一个很轻松,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爱心满满的家,而不是乌烟瘴气,勾心斗角。

他想她,永远生活在光下。

“你这小子。”孟南溪佯装生气:“这是有了夫人忘了母妃。”

屋中婢女嬷嬷不少,纷纷低低笑出声,在府中这么些年,谁见过这样的燕恒啊,可想而知,燕恒是真的上了心的。

“怎么会。”燕恒反驳:“母妃也同样重要的。”

“我不信。”

“母妃。”

“好好好,母妃信你了。”

“母妃真当要好好养身子,母妃还要去看看你的婚服准备的如何了。”

“此事,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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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操心了。”

“为何?”

燕恒道:“我早就让人备好了。”

在下圣旨那一日他就开始准备了,不止他的,还有谢谭幽的。

“那你怎么不同母妃说?”孟南溪气笑了:“母妃还一直在给你备着,还两件亲自盯着秀。”

燕恒抿唇,有些不好意思。

“我只记得同她说了。”

孟南溪:“?”

“母妃可以继续,待出来了我问问她喜欢哪件。”

孟南溪无奈一叹:“好。”

眼底笑意却是越发浓烈,这三日她梦到燕荣了,这是三年来,头一次,燕荣红了眼,让她照顾好自己,说自己没走,一直在她身边看着她和阿恒,还让她少辛苦些,多期待来日。

那时候,真的好真实啊,以为燕荣真的在,结果梦醒,还是她一个人,却也不悲伤,因为燕恒很开心,她也是。

“母妃,如果嫁给我她也开心的话,其实我不太希望是因为我。”燕恒忽然又道了句。

孟南溪有些听不懂:“何意?”

“我希望她是因为我是燕恒,所以想嫁给我,所以嫁给我开心。”

燕恒道:“而不是因为我是名遍列国的燕王燕恒,就只是单纯的因我是燕恒。”

就如他,想娶谢谭幽从来不是因为她是什么身份。

只是因为她是谢谭幽。

因为喜欢。

很喜欢。

第63章

谢谭幽睁眼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外头的银杏听见响动忙掀开帘子进来,笑道:“今日阳光正好,大小姐可以出府晒晒太阳。”

这两日,她瞧着谢谭幽似乎显现些虚弱之态,也不知是不是太累的缘故,多晒晒太阳,总归是好的。

谢谭幽不答,目光落在银杏身上,眸子深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小姐?”银杏被盯的不知所措。

谢谭幽缓缓收回视线,轻轻唤了声:“银杏。”

“奴婢在。”

她起身下床穿鞋,问道:“我记得你是六岁那年被母亲带回相府的,母亲告诉我,她是在回京路上碰到与家人走散的你。”

“是。”银杏有些疑惑:“大小姐怎么想起问这些了?”

“没什么。”谢谭幽在铜镜前坐下,透过铜镜看向里面的银杏,“这么多年,我们一起在京中长大,就是想问问你,可否记得沈妤。”

“沈妤?”银杏垂眸:“奴婢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大小姐与此人相识?”

谢谭幽盯着银杏面色无常的面容,默了会才缓缓摇头:“听过。”

“她是沈国公的掌上明珠,真正的将门嫡女,只是可惜,先帝在时沈国公与三皇子谋反,全府之人被送上了断头台。”

“她也是死在了那时。”

银杏皱了皱眉:“既是叛臣贼子,大小姐还是不要提此人了,以免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谢谭幽颔首,道:“你先下去吧,一会我要出府。”

“是。”

脚步声渐行渐远,谢谭幽才起身,准备换下身上的裙装,可手指触碰到衣物时又忽然顿住。

幼时,她曾在温凛书房看到过两个字:沈妤。

那个时候,她便知晓,她的表哥喜欢沈国公府的沈妤,只是后来,沈国公忽然与三皇子谋反,被射杀于城外,而国公府众人被斩首,沈妤就是死在那一年。

可昨夜忽然被梦惊醒,她却听到温凛低沉的声音。

似在唤一人阿妤。

*

正值晌午,长街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

谢谭幽与银杏黑云二人刚从她的清幽居出来,迎面便瞧见了燕恒,一身红衣,在人群中总是那般显眼。

忽然想起黑云昨日带回来的话,脸颊有些热,抿了抿唇,还是先开口:“老王妃如何了?”

燕恒朝她走来:“昨日已经清醒,在养几日便可痊愈。”

谢谭幽轻轻点头,也没再问其他。

燕恒看她一眼,接着道:“今日,若是你想去哪都可以,不再会有人打断。”

谢谭幽微怔,“所以你今日是来让我好好逛逛这长街的?”

“可以这么想。”

谢谭幽扯唇:“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逛长街,来长街,真的就只是为了赚银子。”

这件事她还没跟任何人说过,本来想先跟温凛说的,可每每与燕恒在一起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和他分享很多,说很多的话。

“我打算开一个小酒馆。”谢谭幽伸手指了指巷子内的大概位置置:“就在那。”

里面已经大概摆置好,只是这几日事有些多,她已经好几天没来看过她的清幽居,就连梅花酿也没有提上日程。

燕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位置可是偏了些?”

谢谭幽摇头:“静些好。”

这世间有些乱,有不少人都喜欢期盼在这样幽静的地方度过一个下午。

“可缺什么?”

“梅花吧。”谢谭幽笑道:“我想酿梅花酿。”

“巧了。”燕恒道:“闲来无事,我种了一院,若你要,全部给你。”

谢谭幽眉头微挑,她原先就想过燕恒有,不若用银子与他换,可又听闻他很爱梅花,怕是不愿,不想,他竟是主动与她说了。

谢谭幽也没拒绝,轻声道:“那我给你银子。”?

燕恒微愣,看着谢谭幽认真的神情忽而又笑出声来,似是觉得很好笑,气息里都有浅淡的笑声。

“你笑什么?”谢谭幽笑意潋下,不明所以。

“还是头一次,有人说要用银子买我燕王府的后院。”

“……”

燕王府是京中朝臣府邸中,地位最宽阔繁华的,里面摆设又都是名之匠才完成,随便一角都是千金。

若是要整个后花园,云启怕都无法买下,何况谢谭幽,但燕恒笑,并非是因为这个,只是觉得谢谭幽有些认真了,认真的令他想起很多年前。

谢谭幽:“我不过就是想要些梅花。”

燕恒缓缓收了笑,也是一副认真的神情:“如果你愿意,那里将会是你的家。”

“所以,你想要便都是你的。”

阳光暴烈倾洒。

燕恒神情在光下,极为好看又令人心口止不住的发烫。

如果你愿意,那里将会是你永远的家。

谢谭幽手指微微蜷缩,她不禁想,燕恒为什么会说如果你愿意。

那是不是,倘若有一日,她不愿意,就算他们有圣旨赐婚在前,燕恒也会放她自由身?

二人走在长街,影子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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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燕恒不止一次,脸颊与身体微微发热,又垂下眸去。

只观现在,她想,她是愿意的。

“那待我酿好之后,我第一个给你尝尝。”

“好。”

燕恒陪着谢谭幽逛了一路,遇见成衣铺或是首饰铺子脚步都会略略停住,然后偏头问她要不要进去看看,见她摇头也不勉强,又继续陪着她走走,倒也没有不耐烦。

只是在见到卖糖葫芦的小摊贩时,一路把玩着玉佩的手才终于放下,抬脚便朝摊贩而去,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串糖葫芦和一盒桃花酥。

燕恒将糖葫芦递给谢谭幽,唇角微扬:“我想,你应该喜欢。”

声音如风般轻轻在人心头荡开。

谢谭幽看着他,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而她一人回到了上一世,在七皇子府邸。

大婚那夜的黑衣人,面上戴着面具,只余一双眸子露出,明明不认识,却给她带了她喜欢的桃花酥。

而今在看,她像是透过那双眸子看清他真正面容,是燕恒。

那夜,她其实是不安的,在见到燕恒之后才渐渐平静下来。

后来,她孤独难过之时。

燕恒一身黑衣立在窗前,眉眼如繁星,很亮,看上去不太爱笑的人却每每在见到她时笑容爽朗又耀眼。

“今日是花灯节,可惜你不愿出府,若是明年你愿意,我便带你出去看看,我跟你说,可好玩了,还好很多好吃的。”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的吗?”

话也是那般的多,低沉而温柔。

“你别难过啊,我不是在吗,你的世界没有塌,大不了我给你建一个你喜欢的世界,如何?”

那夜,是云启娶了侧妃。

还是燕恒来看她,看着燕恒,她有些迷茫,头脑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怎么,忽然道了句:“我们是不是从前就认识?”

“为什么我今夜看着你很想哭。”

她很难过,却不是难过那夜前院的欢声笑语,而是燕恒的神色。

燕恒怔住,望着谢谭幽好久好久,然后才将脸上面具扯下,唇角荡漾着浓烈笑意:“我是战场上最勇猛的将军,亦是心属一人却无法求得的悲惨之人。”

“若你愿,可以唤我燕恒。”

燕恒。

谢谭幽皱眉,有些耳熟却记不清在哪里听到过。

燕恒也没有介意,笑容还是那般耀眼:“你长那么好看,干嘛要早早嫁人,要不然你踹了云启呗,与我浪迹天涯,而我也不做什么将军了,就一直跟着你,行不行?”

那夜,少年藉着月色将心中话说出,还是没有等到心上之人的回应。

*

“怎么了?”燕恒醇厚嗓音在耳畔响起,谢谭幽才回过神,两个身影渐渐重合在一起,她忽而晃了神。

那些年,燕恒与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

“放心,我就在你身后,若你过得不开心我就带你走,但我有一个要求,你要记得,我叫燕恒,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那时,他眉眼带笑,从未出现过冷意,是个爽朗活泼的性子。

可是,后来的后来,他们似乎再也没见过面。

大许是失望。

她从来不愿意跟他走,又或是有了喜欢的人。

两者,她更希望是第二种。

只是眼下,她还有一件事想要去弄清楚,庄子里的那三年,她想要记起全部,这两夜她时不时会梦到,竟是还在庄子里看到了温栖被人一剑刺伤,心中一种不明情绪很是浓烈,又像是有人在指引她方向。

总觉,只要是记起那三年,很多事便能真相大白,而她也能看到在庄子那三年陪伴在她身侧之人。

虽是猜测燕恒,却还是想亲眼见一见。

“燕恒。”谢谭幽伸手接过燕恒递过来的糖葫芦,紧攥在手心,然后抬眼直视燕恒:“你同我去个地方。”

似乎是很急切,换了只手拿糖葫芦,另一只手覆上燕恒手腕,也不等他开口,拉着他就往城外去。

她要去记忆中的庄子,寻找属于她的记忆。

燕恒瞧着攥在自己腕间处的手,心头震震,还未反应过来,人便被拉着朝前,眼看是城外的方向,他才轻咳一声,“要去哪?我让人找辆马车。”

闻言,谢谭幽止住步子,想了想大概路程,若是步行,恐怕明日他们都回不来,她轻轻颔首:“那便坐马车吧。”

说完,攥着燕恒的手便缓缓松开,此刻,心中有事便也没注意到什么不同寻常。

*

没一会,黑风便驾着燕王府的马车而来,大概与黑风说了路线,谢谭幽才带着银杏上了马车,黑云则在外面与黑风一起驾马。

燕恒在谢谭幽对面坐下,看她时而皱眉又是忧心忡忡的模样,问道:“你要去何处?”

“庄子。”谢谭幽道。

燕恒点头,也没再开口,只觉谢谭幽忽然有些奇怪,怕是出了什么事。

前两日下过雨,路有些滑,这一路马车走的慢又是艰难。

谢谭幽闭眼养神,想入梦回想却什么都看不见,她眉头轻蹙,身体忽然有种锥心痛感,像千万只虫蚁在啃噬,难受的令她喘不通气。

耳畔是由远而近的清脆铃响。

深处还有人在唤她回家。

“大小姐怎么了?”银杏就坐在她身侧,早早就发现了她的不同寻常。

燕恒闻声,抬眼看去。

只见,谢谭幽额头沁出汗水却又极力隐忍着什么,似乎很痛苦又很难受,他心头一惊,忙伸手探她面颊温度,明明泛红却冰凉。

“可是身子不舒服?”

谢谭幽难受闭眼,无法言语。

燕恒忙掀开马车帘查看,周围不过一片幽幽林子,静的连一只鸟儿都没有,越是这般,越有问题,这深处,不能去了。

他脸色微沉:“黑风,回城。”

可话落一瞬,远处便有刀剑声响起,谢谭幽也在此时睁眼,她惊的站起身,一脸的惊慌失措:“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银杏从未见过谢谭幽这般的绝望,惊慌失措,吓得面色惨白,忙站起身安抚谢谭幽:“大小姐不会死的。”

谢谭幽却如入魔了般,一双眼睛瞪大,双手不停挥舞,绝望又哽咽:“我不要喝药,不要喝药。”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燕恒听着她绝望又是哽咽的叫唤,心脏如被人攥紧般疼,他伸手抓住谢谭幽还在上下挥动的手臂,手掌大而暖,似是在给她传送某种热的气息,谢谭幽也渐渐被安抚下来,乖乖站着。

燕恒心疼的替她擦去眼角泪水,扶着她坐下,他望着她,一双眸子坚定而认真,唤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唤过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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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谭。”

只是两个字便是他的梦寐以求,亦是让谢谭幽彻底平静下来。

“阿谭,不怕。”

“没有人可以让你死。”每说一个字,燕恒喉头就滚动一下,“没有人会逼你。”

“我在这。”

“阿谭。”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角,眸子只有谢谭幽迷茫面容:“不要怕,我在的,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不是说好了,我会一直护着你。”

“燕恒。”谢谭幽睁眼,眼神却空空,慢吞吞唤他。

“我在。”

“你,一直在我身边吗。”

“在的,我一直都在。”

“阿恒!”外头,刀剑声中响起一声鬼哭狼嚎:“快救我!”

燕恒皱眉,已经听出那人声音,却没有立即跳下马车,而是又温声安抚谢谭幽:“阿谭在这等我,我一会就回来,你别怕,你若唤我,我一定出现。”

谢谭幽慢慢点头。

燕恒这才看向银杏,叮嘱道:“护好她。”

“是。”银杏忙应声,又坐到谢谭幽身边去,看她如木偶般,呆呆愣愣的,又怕又急,却也不敢哭出声,怕谢谭幽又如刚才那般疯魔。

想不通,谢谭幽到底是怎么了。

燕恒掀开马车帘子,抬眼便瞧见萧然被几个黑衣人逼的节节后退,一向爱干净的他此刻头发散乱,身上还受了不少伤,眼下已经是强撑。

眼看一人飞身要砍下萧然头颅,燕恒利落抽出黑风腰间的剑直直朝那人扔去,剑刺入胸膛,一瞬便没了生息。

“都杀了。”燕恒冷冷下令。

暗处,几个黑衣暗卫现身,直朝那方而去,与杀手厮杀在一起,不过一瞬林中便又恢复太平。

燕恒下了马车,瞧着萧然被暗卫扶着而来,上下打量他的惨状,皱眉道:“你怎会来了此处?”

“还说呢。”萧然啐了一口:“查个案子,刚准备下山就被人盯上了。”

“二十多个人我也打不过不是。”

“幸好今日你在,若是你不出现我怕是必死无疑了。”萧然脸色狠狠一沉:“别让我知道谁动的手,不然我得弄死他。”

“下次出来,带几个人。”

“我身边哪有信得过的人?”萧然冷哼。

“……”

燕恒眉头皱的更紧了:“下次,若自己拿不准安全的,提前与我说。”

“我不是想着这件事挺安全的吗。”萧然叹了一声:“可谁能想到这样,看来,这案件不是一般的简单。”

“诶?”说着,他朝后方马车看了看,“那你呢,怎么会来了这?”

燕恒不语,只同黑风道:“送他回去。”

“为什么?”萧然不乐意了:“我受了伤,要坐马车,如何能骑马?”

“不方便。”燕恒道。

“……”

“有什么不方便的?”萧然气了,上前掀开马车帘子就要上去,可抬眼便瞧见了谢谭幽沉睡的面容。

“……”

无奈,萧然只能忍着身体的疼痛与黑风骑一匹马,眼下只期望着,入城之时,无人认出他。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提醒:“这荒山野岭的你别乱来,小心阿凛跟你急眼。”

“……”

萧然走后,燕恒才又上了马车,看着谢谭幽越发苍白的面容,燕恒伸手去探她腕间,只是一瞬,面色大变,忙吩咐黑云先回燕王府。

马车才调头往城中方向去,谢谭幽便吐了一口血,血腥味刺鼻,银杏惊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下,却又不敢哭出声,燕恒就在一侧,用自己帕子替她擦去血迹,动作温柔而轻。

没有开口,可眸中之色尽是心疼。

一路上,谢谭幽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时而开口说胡话,燕恒很认真的回她,又吐血,燕恒也是轻轻替她擦去,然后轻声与她说。

“阿谭别怕,我在,就一定不会有事。”

第64章

燕王府外,马车停下。

燕恒解下身上大氅,盖在谢谭幽身上,她已经冷的瑟瑟发抖,忽然的暖,让她忍不住蜷缩成一团,有些可怜无助。

嘴里还在低低呢喃着什么,令人听不真切。

燕恒俯身,隔着大氅将人抱起,银杏见状,忙掀开马车帘子,他下了马车,银杏又连忙跟上。

他抬脚朝府中而去,怀中之人挣扎不休,燕恒手心收紧了些,不忘侧耳倾听她的呢喃。

嘴角颤颤,明明痛苦难受,却还是从牙缝中艰难的挤出几个字。

“我想活着。”

一遍又一遍,只有四个字,她想活着。

燕恒能听懂此话何意,就是因听懂,才更加难受愧疚。

眼下无法做什么,只能低声安抚她:“阿谭,你不会死的。

“你会永远自由,还会长命百岁。”

燕恒抱着谢谭幽入府,引起府中不少轰动,小厮婢女齐齐回望,就连显少示人的暗卫都在暗处中抬眼观望,看燕恒脸色不是很好看,便知绝非好事,纷纷警醒起来。

“在门外守着,谁都不许进来。”燕恒止步在院外,瞧着随他而来的黑风三人。

“大小姐……”银杏一脸担忧。

“本王在,她死不了。”丢下一句话,燕恒抬脚进去,而后随手一挥,掌风席卷,院门被关上,可走了两步,又忽然顿住。

今日,他同谢谭幽出现在长街又出城,二人有婚约,身旁亦有其他人,这般行径倒是不会被人说什么,可他抱着她直入燕王府,又独处他的院落,这府内之人虽都是他的人,可若有嘴杂或是说漏嘴的呢。

岂不是会给她带来不好的声音,京中贵女喜爱抱团挑事,又不喜她,保不齐哪日宴会,故意提及此处给她难堪,而她那般想不开的性子,怕是又会难过很久。

想了想,燕恒道:“黑风,去唤温凛过来。”

温凛在,旁人自是不会说什么。

进了屋,燕恒将谢谭幽轻轻放到床榻上。

本想给她多盖几层被褥,谢谭幽浑身却忽然变得滚烫非常,身子又像是被什么禁锢住,她更用力的挣扎,拼了命的想要逃离。

“不要。”

大许是做了噩梦,泪水与汗水参杂大滴大滴落下。

看她这样子,燕恒喉头发紧,伸手触碰她,便被烫的忍不住蜷缩,可他还是强忍着,伸出手指去探她的腕间,肌肤之内,不知什么东西疯狂跳动凌乱又是猛烈的攻击,直冲谢谭幽的全身,她整个人也跟着颤抖起来。

燕恒眉眼猛然一颤,心头不安被扩大,没时间再想其他,从袖中取出匕首,毫不犹豫,插向心口,将心头血用碗接住,然后喂进谢谭幽口中。

鲜血涌入喉咙中,谢谭幽迷迷糊糊睁眼,脸色越发红,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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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尽显兴奋,仰头将碗中心头血饮尽,甚至,意犹未尽舔去唇边的残留血迹。

红唇齿白,眼眸疯狂而兴奋,如同嗜血恶魔。

这般模样……

燕恒思绪有些乱,试探唤她:“阿谭?”

却并未得到回应,他眉眼微沉,想再伸手探查她腕间,手才抬起,胸膛便被谢谭幽按住,伤口突然猛烈的痛感,让他倒吸一口冷气,面色随之变得苍白。

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谢谭幽压在身下,她红唇微扬,燕恒瞳孔微缩,下意识伸手扶住她往外而去的腰身,张口想唤醒她,下一秒,一个温热带着嗜血之气的吻便落在他心口之处。

燕恒浑身一震,大脑当时一片空白,喉头间的阿谭二字被硬生生卡住,心口的疼痛已然不觉,只有那如蜻蜓点水般的触碰,温柔的让人心口颤颤,身体也随之发烫发热。

“阿谭……”燕恒开口,嗓音已然暗哑,想推开她,谢谭幽却不知用了什么力气般,死死压着他,眸子迷离,显然是迷迷糊糊状态,并非真清醒。

她的柔软唇瓣一个接一个的胡乱落下,先是周边数不尽的疤痕,而后是那仍旧冒血的心口,燕恒险些抑制不住,闷哼出声。

谢谭幽整个人都算不得太安分,双腿死死夹着燕恒,而双手就撑在燕恒胸膛,手指凌乱上下撕扯他衣物,舌尖轻轻略过他心口之处,舔舐涌动而出的鲜血。

密密麻麻的痒又疼。

燕恒喉结上下滚动,体内热血沸腾,不知名的情绪在眸底涌动,渐渐迷离,看不清眼前,可他又极力克制着那抹即将破体而出的欲。

“阿谭。”燕恒伸手抚上她的墨发,舔了舔发干发白的唇角:“你这般待我,可是要负责的。”

“不可以这样。”轻叹一声,似是在低哄闹脾气的小孩。

“过段时间行不行。”

“这样下去,我们二人会死的。”

明知对方不清醒,还是自顾自言语,最后,实在是忍受不了,双手才制住谢谭幽还在那胡乱上下摸的手心。

此时此刻,燕恒整个人比外面的风声都还凌乱。

心头慌又无奈。

“别这样了,快些放开我。”

他声音有些沉,谢谭幽像是突然就清醒了,又听懂了他的话语,动作微微停顿,脑袋抬起一点,不过一瞬又重重趴了下去。

整个人彻底昏迷过去。

燕恒长叹一声。

失血过多,他整个人显现虚弱之态,很疲惫,却也知晓,不能躺在这里,若是谢谭幽忽然清醒过来,这般场面,大概会吓到她。

毕竟,醒来后她一定没有这个时候的记忆。

燕恒身子动了动,正准备起身,屋中挂着的风铃便突兀的响起,他神色一紧,忙扯过被褥盖在谢谭幽身上。

才下了床,密室之门便从内打开,一人缓缓走出来。

墨绿如仙,头发花白,看似年过花甲,却仍精气十足,眸色清明,唇角有淡淡笑意,却在瞥见正慢慢穿衣的燕恒时僵住。

“师父。”燕恒最先开口。

燕恒的师父,李谪,如谪仙般存活世间,却隐于林中,世间流传他不少言语,传闻,他武功天下第一,又医术精湛,更会极好兵法,有不少人想拜他为师,可他性子古怪又目中无人,表示不收废物之辈。

而旁人却不知,燕恒九岁那年便被李谪收做关门弟子,亲授武艺。

李谪面色沉沉:“此次,传信于我,就是为了让我万里之外赶来看你这般狼狈之态?”

“你还真是从不让人失望。”

李谪皮笑肉不笑,瞧着燕恒面容惨白,明明身体亏虚,却仍旧强撑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两步走过去,扯开他刚穿好的衣物。

狰狞恐怖的伤痕,那么长那么深,任谁看了都为之心惊,李谪眉头狠狠皱着,怒骂几句,还是狠不下心来,将随身携带的药丸扔给燕恒,又粗鲁的将另一瓶药粉往他已经泛白的伤口洒去。

燕恒疼的皱了皱眉,默默将衣服重新穿好。

“你我一年不见,见面你却是这般。”李谪面露不悦:“我实在不懂你的所作所为。”

“你可知,心头之血流太多是会死人的?”

燕恒第一次用心头血为谢谭幽续命时,一时不慎失血过多,昏迷过去,若不是李谪赶到,那日,燕恒必死无疑。

醒来后,燕恒与他简单说明谢谭幽体内情况,李谪是极为不赞同用心头之血为人续命一事,这分明是在与阎王抢人。

将死之人,如何能救?

就算能救一时,又如何救一辈子?

“我会找到法子救她的。”

还是这句话。

这三年,李谪劝过他无数次,每每都是这样的答案,他忽然后悔,早知道就不告诉燕恒解相枝子的方法和缓解的法子。

“雪莲二十年一开,就算开了也未必能寻到,你要等到何时?”李谪道:“难不成这期间,你都要一直用心头之血救她?”

“只怕到时,不说她就怕你也活不了了。”李谪劝道:“阿恒,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何不放宽些?她本就是将死之人,你如此,已经做的很好了。”

“倘若真的善恶有报,为何死的不是旁人?”燕恒显然听不进去,嗤笑道:“就算半身踏入阎罗殿,我亦是能将人救出。”

“谁都拦不住我。”

“冥顽不灵!”

“她就是个怪物!”李谪气的胸口疼,看向躺在床榻之上的谢谭幽,面容还有血迹涌现,而烈焰红唇明显是被鲜血染成的。

再也克制不住,怒道:“她与正常人不一样,早已不像最初一点血便能续命,她会索要更多,你保不住她的,此等怪物,应当远之!”

“今日种种,你难道看不出来?你的心头血供不了她多久了,你会死的,她就是……”

“她不是怪物。”燕恒冷冷打断李谪的话,“她只是生病了,会好的。”

“那你告诉我,三年了,可有见好?”

“那凭什么要她死呢?难道老天就如此不公?”燕恒道:“既是恶有恶报,为何不惩罚恶人?偏偏折磨于她?又为何不让我拿到雪莲,彻底保住她之性命。”

“她是将死之人……”

“她不是。”

“我可以救她一次,便能救她次次。”

“今年便是二十年,我会寻到可以救她的千山雪莲,让她痊愈,不再受噩梦连连。”

李谪道:“既是想好一切,那你还传信于我做什么?”

“师父。”燕恒沉沉一叹:“最后一次,你帮我救救她。”

燕恒忽然软下声来,李谪眉头一跳,“如何救?她已经用惯你的心头血,若突然换成我的,怕她享受不来,会即刻见了阎王。”

燕恒没理会李谪语气里的快意,而是掀开被子一角,让谢谭幽细白腕间露出,李谪视线淡淡扫去,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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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便大惊。

只见,谢谭幽腕间有数条红线,像虫子般涌动至整条手臂,看上去,十分渗人。

年少时游遍列国,医术超群,李谪如何不知这是什么,可还是不敢置信看向燕恒,谢谭幽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燕恒闭了闭眼,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几个字:“血傀之蛊。”

以血为食,而又被控制思想,终生被禁自由,只能乖乖听中蛊之人言语。

这是苗疆最罕见高端的蛊虫,唯有圣女和族中长老会。

而苗疆,早在七年前就被踏平的干干净净,当时,带兵的还是燕恒,想来,这世间理应不会再有苗疆之人,怎的,谢谭幽会中了唯有长老圣女才会到血傀之蛊。

燕恒开口解释:“云启身边有苗疆长老。”

上一世,在他陪着谢谭幽的那些年,他便察觉了,只是谢谭幽在,而云启也未做什么,他才没有向云崇明说。

直到后来,某夜,他再去看谢谭幽,因明日要出城,本想近距离看看她。

谢谭幽却在看见他的一瞬,哭出声来,燕恒一脸无措,想安慰,下一秒,她便紧紧抱住他,哽咽唤他:“阿恒。”

只是两个字,便让燕恒红了眼。

“对不起。”谢谭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竟然忘了你。”

“我喜欢你的,阿恒,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她声音很是无助:“你走后我便被接回京了,继母欺辱我,找人毁我清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浑浑噩噩的,后来云启忽然出现,他告诉我,我们认识好久好久。”

“我不想信的,可是当时……”

谢谭幽断断续续说了好多好多,哭声怎么都止不住,最后,她道:“你带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好不好。”

听着她的无助绝望,燕恒心疼死了,却也是万般庆幸开心,阿谭和他一样喜欢他,当下也顾不得其他,连连应好。

二人相约明日城外见。

燕恒等了一天一夜,迟迟不见她来,第二日清晨去寻她,只见阳光之下,她面容绝美,靠在云启肩头,笑着说昨夜的灯会好玩。

那是燕恒头一次发现,明明暴烈的阳光却仍旧冰冷刺骨。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那看了多久,又是什么时候回的府,只记得云启后半夜来寻了他,跟他说谢谭幽记性不太好可却记得有关他的一切,他与谢谭幽自小就相识了,很小的时候便答应过彼此,此生只爱对方一人的。

三年而已,还是不要挂念了,谢谭幽既然忘了便忘了吧,若想去看她之时,就如旧友般,只是不要起旁的心思,因,谢谭幽已经是他的妻子,就算谢谭幽真的想起那三年,最终也会选择他的。

昨夜就是最好的证明。

明明二人相约,可云启忽然出现约她去逛灯会,她依然会放下手中东西,换了身漂亮的衣裙,跟着他出了府。

也是后来,燕恒才知晓,那夜,不过是二人吵了架,谢谭幽才突然想起了他,为气云启才故意说要跟他走。

燕恒低低笑出声,不知是讽还是什么,仰头一杯一杯酒入腹中,月色下,双眸泛起水雾,很久之后才垂眸,眸中之泪砸入杯中,美酒倾洒而出。

三年,于他而言是最重要的。

而在旁人口中却是三年而已,而已……

后来沉寂好久,直到云启娶侧妃他才又去看她,看她失落,真的是抑制不住的心疼,又勇敢一次,问她愿不愿意与他浪迹天涯。

她没有说话,只是问他,他们是不是认识。

燕恒心头酸涩,只告诉她,“如果你愿意,可以唤我燕恒。”

除了这个他要怎么说呢?

说她不在意的那三年,再看她在二选一中,选择云启一次?

人生本就不如意,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此后,他便也只是偶尔来看看她,从一开始谢谭幽的少言变得越发多话,甚至还与他喝起了酒,说起她的曾经,为何与云启在一起,还说她其实记性不太好。

“我知道的。”燕恒淡笑。

“知道什么?”

“你记性不太好,只记得住很重要的人。”

酒过三巡,迷迷糊糊间谢谭幽又唤他阿恒了,这次,他没有应。

后来出征再回来,便是遇上谢谭幽孤零零的躺在西街,当时,他带着谢谭幽去深山寻的便是李谪。

可解相枝子的方法亦是他告知,那时距离上一次雪莲开刚好二十年,那个时候,仔细想来,似乎只有刚回来的云启能托付,瞧他光明正大抱着谢谭幽,一遍又一遍安抚她,又让人查谢谭幽如何会那般。

查出来了,又将欺负她的人都杀了,解决完,又同他道谢救了他的妻子,燕恒记不清他具体说了什么,只是瞧着谢谭幽苍白的面容,心头隐隐不安,想留在京中等她醒来,可也知晓,她需雪莲救命,而他常年出征在外,是最合适前去又能活着回来之人。

咬牙离京,却遇上他国起战,一道圣旨,他便只得先只身前去战场,后来,谢谭幽突然寻来,他惊的从营帐之中站起身,直到看着她完完整整的模样,才彻底信了谢谭幽安然无恙,心头大石刚松下。

谢谭幽忽然道:“燕恒,我跟你走,我们去看外头的山川河流。”

她眉眼真诚。

燕恒有些晃神,不知道该不该信也不知该怎么办。

可脑海之中飘过的都是这些年。

他时常后悔,初见时没有应了她,她给他一个家之语,更是后悔当初离开她身边。

燕恒还是应了,承诺她,此仗胜便带她踏遍山川河流,可令燕恒想不到的是,他会因那一战,从而跌入泥潭,射不了箭,军中之人与他离心,百姓大臣厌弃他。

那一年,他恨死谢谭幽了,更恨自己。

再见,已然是六年之后。

她哭着诉说自己的不容易,说记忆混乱,说了很多很多,他又想起多年前的阿谭来,忽然猛觉谢谭幽的不同寻常。

哪有人一次次记起又一次次失忆。

他直入云启宫殿逼问。

不想,云启却坦然承认。

那个时候,燕恒才知道谢谭幽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在庄子的那三年,他前脚刚走,云启便去了,用幻药使谢谭幽彻底昏迷三天三夜,用忘忧草浸泡,致她记忆混乱。

后来回京,她便是浑浑噩噩模样,被人毁了清白,而云启如救世主般出现,与她说那三年,记忆本就混乱,又是与梦中一般无二的长袍,如何不能以假乱真?从一开始的不信,到后面的一步步坚信。

所有人都知道谢谭幽与云启郎才女貌,二人感情深厚,唯有云启知,谢谭幽每每午夜梦回唤的都不是他的名字。

他恨燕恒,由其不喜欢从谢谭幽口中听到燕恒的名字,所以,每夜他都要端一碗药到她面前去,说是补身子的,不过是忘忧草。

他只想要谢谭幽彻底忘却燕恒,只记得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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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途,谢谭幽想起过不止一次,都被他按死了,直到那一次,燕恒出征,暗卫传信于他,他才从他国暗自提前回京,是谢谭幽彻彻底底想起全部记忆,包括这几年燕恒在她身侧,和他一次又一次的灌药。

谢谭幽眸中含泪,恨恨盯着他:“云启,你会遭报应的!”

闻言,云启似是觉得好笑,低低笑出声来:“报应?”

“我要去找燕恒。”谢谭幽不想与他多说,此时此刻,她只想去见,她心中和脑海之中的少年郎。

每每回想这些年,心脏就疼的受不了,更恨云启,可也知,此时报不了仇,只能忍下,静待来日。

“你要去哪,这里便是你的家。”

“不是。”

“我说是就是。”云启眉眼温和,一步一步朝谢谭幽走去,谢谭幽攥紧拳头,欲反抗,屋中便涌进几个暗卫,将她团团围住。

“阿谭,即便你有武功在身,今日你也出不了七皇子府邸。”云启心情很是不错,挑眉瞧着她。

“究竟要如何。”

“嗯?”

“如何才能放了我?”谢谭幽鼻尖酸涩:“这些年,燕恒一点都不开心,他从未得罪过你,甚至为我甘愿对你俯首称臣,你还有何不满意?”

“阿谭,没办法。”云启笑:“你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外头天气正好,屋中却是一片阴暗。

一道道哭求都未能动摇一人的心思,那般凄厉绝望,她想跑却又被抓住,好多人按着她,死死掰开她紧闭的嘴巴,一碗接着一碗,直至她昏厥过去。

是硬生生,剥夺了她的记忆。

而就那个时候,她体内被下了血傀之蛊,然后被无情丢在西街,等着燕恒回来自己发现,血愧之蛊太小又是刚没入身体里,未以血液融合,相枝子明显的浓烈,李谪虽觉似乎不大一样,却也只能确切的诊出来是相枝子之毒。

“这漓国还真当是不干净!”李谪冷哼:“堂堂皇子竟与苗疆之人勾结暗害一个姑娘,简直不要脸。”

燕恒不语。

起初,云启知晓前生时,便知温凛还活着,是以,他不过是想用谢谭幽拿捏温凛罢了。

而后来,知晓他待谢谭幽的态度,才又将所有只冲他而来,为的不过又要他的臣服。

“蛊虫一般分为母蛊与子蛊,她这……”

“子蛊。”

李谪皱眉:“母蛊在何处?”

若是有母蛊就好解子蛊。

燕恒拳头微微收紧,看向窗外,深吸一口气,才道:“云崇身上。”

李谪心头一颤,忽而恍然大悟:“难怪。”

“难怪你能忍那父子这般久。”

母蛊入体,若是云崇死谢谭幽也会,这是要让燕恒一直护着云崇了。

“云启也真够恶心的,竟然给自己的亲生父皇下蛊。”

蛊虫入体极为伤身,就算日后解除,云崇那身子,怕是也活不久了。

“我如何可以彻彻底底的救她。”燕恒问道。

“血傀之蛊我只听说过,我眼下并不能确保方法,既是还有南疆之人,我便先去南疆查探一番,在这期间,你切记,绝不可让她身体入太多的心头之血。”

李谪道:“并非骗你,而是若心头血入太多,时间太久,她真的会成一个需要靠血存活的怪物,我想,云启给她下蛊虫之时,打的便是这般注意。”

无论相枝子还是血傀之蛊的缓解都是要靠心头血,如此目的,太过明显。

燕恒面色不甚好看:“若相枝子毒发,没有心头血她会受不了的。”

而血傀之蛊,若是被人故意引动,便是锥心之疼,脑海之中又都是噩梦,他知道,今日是云启故意为之,云启说,这血傀之蛊可以让谢谭幽想起她痛苦的前世今生,她不明,只会惧怕的厉害,若是长时间下去,会被梦折磨的疯疯癫癫。

这让燕恒如何不怕。

李谪长叹一声,随手将自己近日练的丹药扔给燕恒,“这个,可保她一次性命,其余等我回来吧。”

“多谢,师父。”燕恒将药瓶紧攥在手心。

“知道谢我就照顾好自己,待我回来,再让我看见你这般,看我怎么揍你。”李谪轻哼:“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还要为了你四处奔波,真是悲哀啊。”

“……”

燕恒抿唇,不知道说什么。

“算了算了,我走了,看着你我就来气。”李谪狠狠蹬了燕恒一眼,却在转身之时,忽然问了句:“你何时成亲?”

燕恒抬眸,不解。

“我怕是赶不回来了,你给我生个孩子玩玩,我便不生你的气了。”

“……”

看着燕恒愣住的模样,李谪终是笑开来:“我走了,记得早日生个孩子。”

转身之时,面色却变得沉重,每走一步都是沉沉的。

屋中再次安静下来,燕恒替谢谭幽拉了拉被角,眸中尽显担忧,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昏睡过去的谢谭幽。

“会长命百岁的。”

第65章

温凛刚出宫便瞧见了不远处的黑风,听他说谢谭幽因昏迷不醒,被燕恒带回了王府诊治,当下便急的往燕王府而去。

他到的时候萧然与燕恒正坐在正厅,燕恒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虚弱之感,静静喝茶,不发一言,而一旁的萧然亦是面色微白,却还是一直冷着脸,将人骂的什么都不是。

燕恒竟只是听着,没发脾气。

温凛有些震惊,萧然平时不是很怕燕恒?今日怎么敢这般骂他,偏偏燕恒还一句话不说,震惊归震惊,他眼下最担忧的还是谢谭幽,忙问道:

“幽幽呢?如何了?”

“放心吧。”萧然凝着燕恒,冷笑着回温凛:“就算是天塌下来,名遍列国的燕王死了,谢谭幽都不会有事。”

火气极重,这让温凛摸不着头脑。

“再有半个时辰就会醒了。”燕恒淡淡道。

闻言,温凛大松一口气,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转,皱了皱眉:“你们二人怎么回事。”

“一个一个的脸色都不太好,是受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伤?”

“运气不好,遭人暗算了。”萧然说的咬牙切齿。

“那阿恒呢?”温凛道:“你不是与幽幽去逛长街了?幽幽怎会突然昏厥?莫不是你们也遇到了什么危险?”

燕恒摇头:“出了城,便这样了。”

“大夫可说什么?”

“太累,休息几日便好。”

“那你呢?”

“血流多了呗。”萧然漫不经心的,直接替燕恒回了。

“……”

燕恒神色冷下,看向萧然,眸色暗含警告。

萧然攥紧拳头,冷哼一声,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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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口。

温凛瞧着二人,眉头皱的更紧,终是发觉了二人的不同寻常。

“你们二人有事瞒我?”

萧然不语,只看向燕恒,眼神微挑,似是在看戏。

燕恒面色微沉,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心头思绪万千。

“阿恒。”温凛也沉下脸来:“这几年,何事都是我们三人一起为,就连回京,都是在我们三人需要之时赶来。”

“我以为我们是至交好友,却不想,你们二人竟然还单独瞒了我其他事,这般行径,是要把我撇开在你二人之外?”

“阿凛。”萧然皱眉:“注意说辞。”

“我说辞怎么了?”

“你可以问我,但是你不能,也不该那般对阿恒冷脸发怒。”

温凛转看向萧然,“你二人不会真像传闻那般吧?”

不然,他对燕恒冷脸关他什么事?

萧然:“……”

燕恒:“……”

燕恒算了算时间,也是不早了,他知道,以温凛性子,今日若是不说些什么,必然不会离开,若谢谭幽清醒,怕是要连她也要知晓了。

很多时候,他想过,如果有一天谢谭幽忽然知晓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会更喜欢他吗?

好像不会,就算会,那应当也只是一瞬的感动。

会愧疚吧。

可燕恒,从来要的就不是愧疚二字,他不想看她哭,也是不想二人之间夹着这般,让她难做。

回想云启所说,谢谭幽会在每次血傀之蛊发作时,回想起前世中的种种痛苦不堪,其中还有他,不过是二人不好之时,所以,谢谭幽会恨他的。

可他回想上一世,做的最狠的一次也就是六年不去看过她一眼,让她受云启折磨至久,还以为她过得很好。

如若谢谭幽真的想起来,是不是真的会恨他,怪他,六年都不去看她,明明,她最怕黑,怕暗,怕孤单,他却还是留她一人在那。

他答应过阿谭会一直护在她左右,可他竟然半点都不察觉,那几年,她其实很痛苦很煎熬,是他食言,是他该死,才导致谢谭幽如此。

而重生后,在她来求自己时,他还被那些她所谓的坏蒙蔽,会心里作祟,会恨她对自己这般,甚至对她说不想死就滚远些的话。

如若,谢谭幽真的想起,是不是都会恨死他了。

很久之后,燕恒才缓缓开口:“她中了毒。”

他没说是相枝子,只道:“我已经在找法子彻底根除她体内毒素了,快了,不必担忧。”

温凛猛地站起身:“何时?”

“三年前。”

云启比燕恒还要早知前生,所以他一直都比燕恒快一步,从而显得燕恒很是被动,都得按着他脚步来,还不能将其杀之。

“三年!”温凛怒火中烧:“三年,你们都没告诉我?”

“怎么告诉你?”萧然看向温凛,头一次对他冷脸:“告诉你,她种了这种毒,若一直寻不到解药,便只能依靠心头血缓解,再告诉你,是阿恒用心头血护了她三年,然后再告诉你,因此,他被云启到处拿捏,就连他母妃也是因他一时大意,从而才变得这般?”

“若不是他夜夜紧赶慢赶,终于寻得救他母妃之物,他前有谢谭幽,后有母妃,你还要他如何?给云启跪上一跪?就此臣服云启云崇?”

“此次回京,你为了什么?我为了什么?阿恒又为了什么?”萧然深吸一口气,心头怒气被暂时压下。

萧然的一字一句都让温凛大为震惊,他不可置信看向燕恒,低低呢喃:“三年,心头血……”

“幽幽体内的毒,是云启……”温凛喉头翻滚:“是为了要你……”

燕恒摇头:“一开始是为你。”

只要是有前世记忆,便知温凛最后会活着回京,一人潜入南燕,取下南燕皇帝人头,然后被封大将军。

所以,云启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温凛,而想除了燕恒,不过是想要他娶了谢谭幽后,温凛又能为他所用,有谢谭幽,也不怕他不听话,只是他没想到,燕恒也会回来,回到这个时候。

后来,得知他对谢谭幽的态度才将所有只为他,才想急切的将他牵扯其中,血傀之蛊,燕恒若是猜的不错,便是在孟南溪生辰结束后,他故意引谢谭幽去黑林之中时让那位苗疆长老所种。

那日,燕恒只觉得谢谭幽奇怪,一定要去寻云启。

今日看着熟悉渗人,如万千虫子般的红线,他才知,不是非要去寻云启,而是血傀之蛊控制了她入梦,她在梦中看到了什么。

“他如何知我……”温凛大惊。

云启怎么会知道他还活着呢?

燕恒不语。

温凛此时此刻,脑中乱糟糟的,怒火平息,看着燕恒感动又愧疚,张唇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难怪,萧然说,他不该对燕恒冷脸发脾气。

瞧着燕恒面色惨白的模样,身上又隐隐有血腥之气,想来,是又用心头血替谢谭幽缓解了毒性。

“所以阿恒,你从三年前就对幽幽……”温凛不知要怎么说下去,话音顿了顿,转而又道:“救我,也是因她吗。”

燕恒还是没有开口。

可经过刚才萧然那般字字句句,他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燕恒所做一切,都只是因为谢谭幽。

一时间,让温凛有些难受,也是有自愧不如。

他是谢谭幽的表哥,却什么都没有为她做,就连能活命,也是因为她。

反观燕恒,是在用自己之命护着谢谭幽。

燕恒轻抿一口茶:“此事,心里清楚就好了,她快醒了。”

温凛抿唇,自然知道燕恒此话什么意思,可他不解,又或是站在旁观者的态度,会不自觉的为燕恒不甘心。

“你不让她知道吗?”温凛道:“若是……”

“知不知道结果都是一样的。”燕恒淡淡扯唇:“她马上就会是我的妻子。”

望她一生无忧吧,他真的不想看她哭。

“就是。”萧然也笑了:“阿恒与谢谭幽马上就要大婚了,咱们也得忙起来,别哭丧个脸。”

“如何忙?”温凛气道:“咱们三人每次见面,哪次不得向上面那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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