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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界第一冤种 雨小狐 43529 字 9个月前

他嗅着安神的香味,心里却很不安神。

原因无他,他盯着神医手中的长剑,内心的质疑几乎冲破大脑。

“大夫。”薄山岳犹豫道,“您真的要拿……来给我开刀吗?”

他咽下“杀人的剑”四个字,怕薄幼鱼经不起刺激。

这位专精妇产科的神医不知为何让他感觉不到慈祥,只感觉恐怖。

仿佛对方不是悬壶济世的大夫,是杀人如麻的剑修。

薄山岳不是歧视剑修——好吧,他就是歧视剑修,修真界公认的战斗兵种,一言不合拔剑就上不死不休,热爱搞事热爱见血,与“和平”二字打娘胎起便没了缘份。

让剑修替他开膛破肚做手术,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还比自杀疼上数十倍呢!

令梨抚摸令瓜剑的剑锋,语气上扬:“听上去,你很不满意?”

她看剑的眼神柔情似水,看病人的眼神宛如看一块廉价的猪肉,让薄山岳怎么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躺在人家的手术台上质疑人家的医术,他是不想活着下床了吗?

薄山岳聪明地闭上嘴,令梨欣赏他的识时务,也担心第一只小白鼠连滚带爬夺门而逃,解释道:“换丹之法乃逆天改命之术,凡俗手术刀怎可胜任,必须要用我精心打造的神兵。”

薄山岳瞅了眼她手中破破烂烂的劣剑,心说我没看出精心在哪里,神兵又在哪里。

“安心。”剑尖轻拍手心,令梨漫不经心道,“我的剑锋利得很,剖开你的丹田不成问题,只是要小心控制力道,免得把你捅个洞穿。”

薄山岳更害怕了,他死死盯着锋利的剑尖,隐约能嗅到沉沉的铁锈味。

“好了,我们开始吧。”

行动派令梨不说废话,她持剑站在手术台前,剑尖翻过置于旁侧的医书。

“第一步,麻醉。”令梨仔细浏览医书上的小字,“所需药草有……配药好麻烦啊,还是物理手段更简单。”

她喃喃自语,剑尖移向薄山岳的后脑勺。

薄山岳仰躺在病床上,他翻成斗鸡眼的眼睛随着剑尖移动而移动,看见“神医”手术前——翻开了一本医书?

薄山岳眼睛都斜歪了才读到医书的书名:《妇产科基础知识科普》,适用于初学者及药房学徒。

适用于……初学者及药房学徒?

薄山岳惊恐的大脑还没做出反应,又听到“神医”的碎碎念。

配麻醉药太麻烦了?

采用物理手段?

从第一步开始,她都要边翻书边做手术?

我真的躺在手术台上吗?薄山岳迷茫地问自己,我真的不是已经死了,放在停尸房准备拿去埋了吗?

迷茫过后,本能的求生欲让他张嘴要喊,忽地,一阵剧痛拍向他的后脑勺!

砰的一声,薄山岳眼白一翻,昏迷在床。

“吵吵嚷嚷的。”令梨不高兴地说,“连基本的患者礼仪都不懂吗?大夫做手术的时候要保持安静。”

竟然医闹刚转职的医修小梨,不讲武德。

“学医这行果然要多点武艺防身。”令梨愈发理解宗门内怒吼着学医救不了修仙人,我要弃医从剑的师兄师姐了,都是生活所迫。

她摊开《妇产科基础知识科普》一书,继续阅读麻醉后的第二个步骤。

令梨其实早已记下医书中的步骤,但参考书摊开在旁边的安全感无可取代,人生中第一次给人开刀做手术,她有一点点紧张。

薄山岳再鲜活真实也不过是幻境中的人,他的死活令梨不在意,但在这些人身上积累的经验最终却是要用到薄念慈身上的,她不得不每一步都慎重对待。

“为了尽快掌握手感,手术的机会要源源不断才好。”令梨一边在薄山岳身上开刀子,一边传音给薄念慈。

“薄山岳没有独自狩猎金丹真人的实力,他定然邀请了深受信赖的亲友。亲友帮他等于半只脚踏上谋逆的贼船,牺牲之大必有所图谋。”

“换句话说,他请动的亲友都是我的潜在病患,他们只是在观望,想等薄山岳成功换丹再做决定。”

人的本性是摇摆不定,令梨不意外他们隔岸观火的想法,薄山岳若不是被令梨展示给他看的金丹忽悠瘸了,怎会轻易上当?

薄家封闭了太多年,薄山岳完全没想到薄府中竟然有外姓人混入——要知道这里一只猫一只狗一只蚂蚁都姓薄,令家人是怎么混进来的啊!

视野受限意味着全盘皆输,令梨唱双簧的技巧高超得不行,薄念慈又十分配合,一唱一和顺利忽悠来第一只小白鼠。

凡事只要开了头,剩下就好办了。

“传单发了好些出去,又有山岳兄免费宣传,蹲守在诊所门外等消息的人可不少。”令梨盯着病床上被划开的皮肉,控制令瓜剑的力道,“一帮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家伙,不知道神医的精力是有限的吗?”

“念慈。”她唤道,“透出消息:薄幼鱼大夫年老体弱,恐无力做完所有人的换丹手术,现在只有二十个名额,先到先得。”

犹豫不决?可以,她限量。

饥饿营销的手段,令梨拿捏住了。

薄念慈绕过烛台走到令梨身边,俊美的容颜映在火红的烛光下面如桃花。

他含笑侧身对她说了些什么,引得令梨嗔怪地撇他一眼。

“你才满肚子鬼点子,也不看看我是为了谁。”令梨哼哼唧唧地扬了扬下颌,指向房门的方向,“快去快去,一个薄山岳不够我练手,尽量多忽悠几个人进来。”

限量二十个名额不假,但大家沾亲带故的,真的跪下来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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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幼鱼’神医也不好不认,半推半就不也把多余的人顺便带上手术台了吗?

人情世故这点子事,看破红尘的客服小梨了如指掌。

令梨随手抹掉脸颊上沾上的鲜血,哼着歌继续她的手术初体验。

……

“薄幼鱼大夫的诊所还关着门。”有人低声说。

“哪能这么快结束。”另一人反驳道,“毕竟是……的手术,耗时多久都不稀奇。”

他中途消音的几个字,几人心知肚明。他们彼此对视,又是疑惑又是兴奋,既惶恐不安又跃跃欲试。

“若是山岳兄顺利走出来,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我了?”第一个开口说话的薄家人道,“有位真正的金丹站在我们这边,偷袭本家人也会容易些吧。”

“山岳兄求我等出手时有过承诺,自该鼎力相助。”第二人道,“但凭什么你是下一个,大家出力都一样多。”

“争什么先后,仔细伤了和气。”第三人斥责道,“人人都有份,你们想充当士卒,我还不跟你们争呢,越靠后成功率越高。”

是这个理。心怀鬼胎的几人按捺住自己,他们嘴上争得厉害,其实心里都有几分不信,除非薄山岳完好无损地走出来,他们才肯躺上手术台。

“咦?那是,辛兄?”一人指向从诊所后门走出的男子,正是薄辛。

薄府以本家为尊,袭击本家金丹真人是死刑中的死刑,蹲守在外的几人都参与了薄山岳的抓捕行动,罪行是他们牢不可破的联盟。

薄辛在他们这儿鼎鼎大名,果断狠辣,动如雷霆,不仅最先投奔薄幼鱼神医,还手术成功,为自己换了一颗完美的金丹,是众人羡慕的成功者。

辛兄和我们肯定是一边的。几人相继从阴影中走出,围拢在薄辛身边。

有意无意间,几人形成一个包围圈,气氛有些凝滞。

“辛兄。”领头男子道,“久仰大名,山岳兄称您对他有再造之恩,着实令我等敬佩。”

几人都是金丹修士,围拢过来气势极强,站在包围圈中的薄辛却神色淡淡,细看还有两份冷然的不耐。

这态度,可谓脱胎换骨啊。几个人眼神对视,心生忌惮。

在他们看来,薄辛明明人数上势单力薄,可眼中丝毫没有惧色,看他们如看挡路的路障,仿佛只要他想便可轻松撂倒众人甩袖离去,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辛兄自神医屋子里出来,可是有事要办?”一人试探道,“大家同为亲族,我等愿意相助。”

他们围住薄辛,一是想询问换丹手术的事情,二是心有怀疑,想亲手试一试薄辛腹中是否真有一颗完美的金丹!

披着薄辛外壳的薄念慈一眼看破他们暗藏的心思。

莫说他腹中金丹孱弱,即使换丹成功,他怎么可能准许这些货色查验?

好想把他们都杀了。

薄念慈想到令梨的叮嘱,遗憾地收回了杀意。

女孩子赶鸭子上架临时转职,抱着医书啃了又啃,眉头皱了好久不见松开。

薄念慈离开诊所前,手术台的床单已经被鲜血打湿了彻底,“神医”一边拼命挽回一边狂翻医书,努力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心生不忍。

就凭这个,薄念慈不能不办好她交代的事情。

“我受神医所托,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薄念慈的目光一个个扫过围拢在他周围的人,对上他们或怀疑或忐忑或贪婪的眼神。

“能扭转命运的幸运,并非人人有之。”

……

令梨被晨曦的光亮醒,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她边打呵欠边伸懒腰,舒展僵硬的身子骨。

令梨趴着睡着的书桌上堆满翻开的医书,宣纸上是她涂涂改改的注释,写了满满一桌。

“差不多了。”令梨拢了拢肩上披着的毯子,昨夜薄念慈劝她上床睡觉没劝动,令梨只收下了他披在她肩上的绒毯。

医术熟练度达成,手术流程完整,预演至少三次上不封顶,已经出现了成功案例,令梨能做的准备全部做完了。

“薄府本家隐约有所察觉,但因为命牌无虞,他们还没有真正上心。”

令梨站在窗外眺望高耸的黑墙,内心感谢薄山岳友情贡献的秘术。

这门秘术可以给命牌造假,营造安宁祥和全员存活的假象。

作为交换,令梨在医术成熟后重新给薄山岳做了换丹手术,达成了他的夙愿。

“可惜秘术有保质期,拖延不了几天。”令梨拍拍脸颊,振奋精神,“今晚是最后一个平安夜,薄念慈的手术必须开始了。”

这些天的努力,全是为了这一刻。

诊所的门被推开,薄念慈拖拽着手里一个昏迷的人走进屋内。

关门落锁,他和令梨的样貌一同变回他们真实的样子,黑发少女朝红眸少年点头,安抚地笑了笑。

令梨拿出一支紫色的香插在香炉里,紫香的气味能屏蔽痛觉,让手术好熬一些。

“我一会儿点上,不疼的。”令梨轻声细语地说,“换丹的人捉来了?捆好了放在旁边吧,我先给你检查身体。”

她没有让薄念慈躺上沾过无数人血的手术台,即使床单早已更换干净。

令梨指向里屋的睡床,绒毯铺在床单上,几日前两人曾窝在睡床上同塌而眠,但时间越追越近,令梨渐渐只肯在书桌边略眯一会儿。

薄念慈依言躺下,仰头望向浅红色的床幔。

他脱掉了外袍,只穿着一件里衣。

令梨洗好手走过来,站到床边,用手帕仔细擦干指尖的水滴。

“这个温度可以吗?”她指腹碰了碰薄念慈的手臂,激起一股寒意。

有点冷,但能更清晰地感觉到令梨的触碰,薄念慈小幅度点了点头。

令梨浅浅呼气平息心情,开始检查的第一步。

“里衣也要脱。”她询问道,“你来还是我来?”

作者有话说:

小梨:我很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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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修仙第一百一十七天

◎刻意蓄谋的吻◎

令梨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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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粽子。

清水粽,纯糯米的粽子,不包馅,糯米的米香和粽叶的清香融合丝滑,可以空口吃,也能蘸白糖,或用筷子戳起来滚一圈黄豆粉。

因着不包馅,清水棕白白糯糯,她灵巧地剥开青色的粽叶,雪白的内里慢慢露了出来。

床边点了四五只高烛,烛光明亮,昏黄的赤红的光晕照得床幔间亮晃晃。

蜡烛滚烫,烧得周围的空气也熨烫皮肤,裸.露在外的肌肤非但不冷,反而凭生燥热。

唯一的冰凉,是令梨的指尖。

自上而下,从锁骨滑落到腹沟,最后停在肚脐下方。

令梨丈量好薄念慈身躯的尺寸,默念着估算剑锋落下的距离。

少年衣衫敞开,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沾染一层细汗,被烛火一照,透着可口的桃红色,令人口舌生津。

活色生香,秀色可餐。

令梨做了许多天的手术,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非礼勿视,逐渐变得色即是空心如止水,管他是谁、长什么样,躺上手术台的统统归类于待宰病患。

薄家人生而美貌,美人看多了就习惯了,令梨天天对着薄念慈洗眼睛,自以为免疫了美色误事的攻击。

自以为。

做人不能太自信,令梨悟了。

她浅浅欣赏了一番眼前的美景,侧身拿起放在医书上的毛笔,挽起袖袍蘸上墨汁,墨色的笔毫划过薄念慈小腹。

笔下的身躯有一瞬间的颤抖,又缓缓平歇,皮肤绷直。

“我先做个标记,等会儿好下刀。”令梨解释道,她体贴地问,“若是觉得痒,我把你的眼睛蒙上可好?”

失去视觉,触觉倍加敏感,她到底是体贴他,还是故意折磨他?

薄念慈短促地摇了下头。

令梨也不勉强,蘸着墨汁认认真真地勾勾圈圈,权衡思量了好一会儿。

“我把香点上。”令梨拎起一只燃烧的蜡烛,烛芯凑到紫香上,亮起火红色的星点,袅袅紫烟弥漫在床幔间。

紫香的香气能麻痹屏蔽人的痛觉,这香十分罕见珍贵,令梨威逼利诱才让薄山岳想法子寻了来。

薄山岳送香来时的表情憋屈又质疑:你早知有此香,为何不分青红皂白一剑把我拍晕?我后脑勺现在还疼得厉害。

令梨冷酷无情地把他轰出去:怎么,瞧不起我们剑修一脉相传的物理麻醉手段吗?快准狠,除了后遗症脑震荡外没有丁点儿缺陷,堪称剑修之光。

脑震荡又算得了什么缺陷,笨蛋美人的人设如今多吃香啊,令梨好心好意才一剑柄把他拍晕的,不知感恩。

紫烟弥散的速度很快,令梨感觉到手掌下的身躯渐渐舒缓,软绵的绒毯微微下凹。

薄念慈的红眸映在烛光中有些失神,他的目光追随着令梨,除她之外的景色在他眸中慢慢雾化,融入模糊的背景中。

黑发少女专注于她的手术,她少有地挽起了长发,插着一支素净的发簪,洁白修长的脖颈干净漂亮,几缕不听话的碎发牵牵摇摇。

灯下观美人,令梨看薄念慈是如此,薄念慈看她亦是如此。

火舌缠上令梨手中长剑,剑修的剑不知经受过多少次烈火淬炼,薄念慈仿佛能听见剑灵懒洋洋伸懒腰的动静,如被文火烤得酥酥麻麻的。

这一幕其实很割裂。

烛灯下的少女容貌迤逦生辉,暖色的光茫更衬得她肤质细腻柔软,她神色温柔轻缓,叫人心生怜惜,想拉美人入帐细细安慰。

但只要视线稍微向下挪一点儿,锋利的长剑顿时打碎了不切实际的幻想,直觉让人想到疼痛、鲜血、伤痕等可怕的意向。

令梨吹了吹发烫的剑身,目光移向任她宰割的对象。

“不疼的。”她又说了一次,“很快就结束了。”

令梨屈膝跪在床边,借着膝盖的支点上翻,跨坐在薄念慈腿上。

她发间的簪子晃了晃,坠在簪尾的明珠荡起不小的弧度,吸引了薄念慈的视线。

他的目光停在明珠上,又移向令梨的脸,摊平在绒毯上的指尖勾了勾。

很细微的动作,但令梨看见了。

“你想要什么?”她问。

薄念慈不回答,只是看着她。

“这样会妨碍我做手术的。”令梨一边说,一边抬手摘下了插入发间的素簪。

黑发如瀑落下,她牙齿咬住无处安放的发簪,半俯下身。

薄念慈的尾指如愿以偿勾住少女的发丝,绕在指根缠了几圈。

咬着发簪无法说话的令梨瞥了薄念慈一眼,态度明显:我真的要开始了,你再提什么要求我都当王八念经不听不听。

为了避免随口接话上了薄念慈的套,令梨决定手术后再松开牙齿咬住的发簪。

“今天应该是他人生有史以来第一次做手术,紧张很正常。”令梨宽容地想。

她小时候紧张也喜欢揪东西,不是把兄长大人的衣角扯得皱巴巴,就是险些抠掉兄长大人手心一块肉。

薄念慈只是想揪一揪她的头发罢了,拿去,不用客气,令梨很大方的。

半俯身的姿势缩短了令梨和薄念慈之间的距离,她的长发缠到了他尾指上,更不能仰头后退。

中间留下的空隙勉强够令梨持剑,但凡剑术差一点点,这手术今天别想做。

黝黑的剑锋悬停在少年劲瘦的小腹上,离割到皮肤仅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森冷的剑气激起了身体自我保护的意识,蜂拥的灵气瞬间凝聚屏障,又在主人刻意的控制下缓缓消散。

令梨敛目,眼中落入一串细细的血珠。

紫烟的效果想来是极好的,剑下的躯体细微颤抖着,凝出晶莹的汗珠,却远不到因疼痛而抽搐的程度。

身不由己出生在薄家,被连累着受这样的苦,令梨轻轻叹息。

血色漫开,切口细如发丝。

剑这种武器,天生是为了切开什么而生的。凡是剑修,大抵都有迷恋切割触感的癖好。

令梨喜欢切西瓜,刷刷刷切成均匀的西瓜片,她也喜欢切土豆丝,根根几如透明,切易碎的豆腐,切成形如雕花的艺术。

更多时候,她切割生命。

滚烫的,匀称的,肉感十足的生命。

“……”令梨慢慢呼出一口气。

她修杀戮剑道许多年,要说心性没有被影响是假话,剑出无悔,哪有说停就停的道理?

“哐当。”

长剑被置于一边,令梨散落下的发丝沾到血,她素手挽到耳后,指腹捻过黑发,留下迷离的血痕。

医修真是个血腥的职业,令梨一边继续手下的动作一边想,她持剑杀人时都不像现在这般,双手沾满一个人的鲜血。

令梨尽可能轻柔地处理薄念慈身上的伤口,见准备的差不多了,她抬手卷起一道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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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本家金丹真人落入她掌心。

人还在昏迷,很好,方便挖丹。

令梨松开牙关,捏住口中素簪的一端,划开昏迷真人的丹田。

发簪尾端是个钝角,划破皮肉不算利落,令梨一言不发地加重了手里的力道,不在意金丹真人留了多少血。

用上本命剑,预先火烧消毒,紫香遮盖痛觉,那是薄念慈才有的待遇。

“血亲的金丹不会太过排斥你。”令梨低声说,“但最开始的时候最凶险,你要撑住金丹的排异反应。”

说话间她任由被废金丹的本家人倒在地上生死不明,飞快穿针引线,线头含在嘴里一抿一拽,穿梭落针。

令梨走针走得极其漂亮,指尖翻飞如蝶,又稳又快,精纯的灵气泉水般自她的指尖淌出,滋润伤口。

到这一步,令梨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她熟悉这套流程,如果是薄山岳等人躺在手术床上,令梨只会一边甩掉指尖的血去净手,一边冷眼旁观他们痛苦地熬过排异反应。

该做的她尽力做了,不属于她的部分不归她操心,最多口头鼓励他们两句。

令梨不冷血,能帮的忙她一向都帮,但收服金丹这档子事外人怎么插手?难不成要令梨临时夺舍,替他们熬这一遭?

口头鼓励不满意,想她临场编一篇鼓舞人心的心灵鸡汤也不是不可以,医疗费多加三成。

薄念慈用不着医疗费,令梨擦掉他额头的汗珠,不妙地看到他微微涣散的红眸。

还是太勉强了吗……

不,令梨瞥了眼倒在地上的本家人,是这家伙的金丹不中用。

她提醒薄念慈,一定要挑本家极富盛名的天才下手,换丹对象天赋越高越好,越高与他越贴合。

幻境中有名有姓的对象都是薄念慈年少时记得的人,他绑来的这人想必是少年薄念慈来到薄府后听说的本家天才。

在当时的薄念慈心里,本家高不可攀,本家都重视的天才定然货真价实。

“区区一个家族认定的天才,哪能和名震修真界的魔尊媲美。”令梨叹气,“萤火安敢与皓月争辉?”

薄家能诞生一个薄念慈已然耗尽家族气运,偏偏出生在受尽钳制的旁支。

“没事的,没事的。”令梨反复擦净少年额上的冷汗,轻声哄他,“保持清醒,熬过这阵子就好了。是这人的金丹配不上你,待你将金丹淬炼凝实,便是你的东西了。”

令梨看得分明,是薄念慈的身体在排斥资质配不上他的金丹。

但这已经是他们能寻到的最好的结果,除非唤忆帮忙做弊,临时再跑出个绝世天才来。

“保持清醒。”令梨一遍又一遍说,手帕湿透了,她换成袖子替他擦汗,“不要睡!不许昏迷!保持清醒!”

换丹能不能成全看这一步薄念慈能不能熬过去——全看他的精神力能否压服唤忆,让幻境承认换丹成功的结果!

令梨用漫长的准备工作塑造了幻境不可反驳的逻辑链,只要链子的最后一环没掉,唤忆必须认可他们选择的结局。

极致的混乱间,薄念慈似是听见了令梨的话,瞳孔摇晃,几乎碎成一片。

一道念头闪电般在令梨脑海内划过,她骤然出手,掐灭了燃烧的紫香。

紫香屏蔽了他的痛觉,一并屏蔽了薄念慈靠疼痛保持清醒的能力。

围绕在令梨身侧的灵气狂躁地将紫烟吹开,力图将知觉还给他。

薄念慈勾住令梨发丝的尾指动了动,她疑惑但顺从地随着他的力道俯身。

红眸少年张了张嘴,用气音说:“不疼了。”

“不疼有什么用?现在是要让你疼!”令梨急忙道,忽然,她恍然大悟地看向缝合好的伤口。

令梨缝合的技术太好,灵气又不要钱地滋补伤口,开刀的位置已经不疼了。

令梨语塞,匆匆改口:“懂了,要不,我再给你一刀?”

“好狠的心。”薄念慈偏头咳嗽,瞳孔的涣散越发碎裂,“不喜欢你用剑,咬我一口吧。”

时间紧迫,令梨一点儿犹豫都无的答应了,她随便扫一眼下口的位置,张开嘴。

电光火石间,薄念慈拽住令梨的头发向回一扯,她微张的牙齿磕到他的嘴唇,铁锈味充斥舌尖。

令梨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薄念慈满不在意唇上的疼痛,按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刻意蓄谋的吻。

作者有话说:

薄念慈,不愿意被刀,但愿意被咬

第118章修仙第一百一十八天

◎“刚才不是很嚣张吗?”◎

铁锈味的鲜红融化在糅合的唇瓣间,意料之外的吻粗暴而热烈,薄念慈的手牢牢钳制着令梨的后颈,阻断了她一切退路。

令梨撑在被褥上的手臂感到酸软,浅浅的红晕从她的面颊弥漫到耳尖,她试图呼吸,只觉得呼吸不畅。

薄念慈的唇角一定被她咬破了,慌乱中令梨吮了好几口,听见少年闷闷的痛哼声。

知道痛就松口啊!令梨一边谴责一边迷迷糊糊想起她似乎本来就是要薄念慈疼,越疼越清醒。

目标超额达成,她该欣慰吗?

令梨眼神乱移,分心得明显,躺在她身下的少年不满地加重了力道,几乎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不行……他完全不给人换气的机会,一点不懂得可持续发展的道理……

想要新鲜空气要不到,唇齿间满是另一个人的气息,无法忽略,无从抵抗,难受得想闭眼昏迷。

令梨单手撑住身子,另一只手在床上急切地胡乱摸索,找她的剑。

她的脑子被热气搅成浆糊,遗忘了最基础的御剑诀,凭空摸索了半天才握住熟悉的剑柄。

“噌!”

利剑出鞘,令梨手臂用力想摆脱薄念慈的钳制,却听见两人贴合的唇瓣中泄出一声不满的啧音,少年虎口收拢,令梨的后颈骤然酥麻,险些脱了力。

不要脸!亲就亲,拿捏别人的要害是想作甚?

寒光凛凛的剑锋横在薄念慈喉结上,令梨隔着极近的距离瞪视他,十足威胁。

薄念慈笑起来,他缓慢地滚了滚喉结,脆弱的皮肤短暂地贴过剑刃,擦出一线极细的血丝。

别轻视这一线血丝,令梨的剑哪怕稍向下挪一毫米,薄念慈的颈动脉已经破口出血,鲜红汩汩如泉打湿他的胸口。

令梨的手极稳,她既没有因为颤抖挪动剑锋,也没有惊慌失措任长剑跌落被褥。

长剑纹丝不动,令梨松开牙关,舌尖撩动。

‘你真以为我不敢动手?’

无声的语句含糊在唇齿间,少女明亮的黑瞳全然清醒,衬得薄念慈的红眸愈发迷离。

他短暂地发出一声气音,主动将破皮的伤口送到令梨齿下,连带舌尖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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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明显:何必用剑?想要他的命,再咬重一些就好。

令梨甚至隐隐在红眸中窥见了期待。

他似是很向往那一幕:令梨自埋首中抬头,唇角血淋淋一片,鲜红划过她的下颌滴落在床,被少女随手抹去。

近到分不开的距离,倘若令梨咬下他的舌头,恐怕会吞咽下肚吧。

魔修的审美净是些血腥又偏执的画面。

令梨舔了舔牙槽,承认自己有点意动。

该给他个教训。

除去沉重的压迫和混乱的窒息,这个吻并没给她太多不适,唇瓣有点肿了,微微刺痛,但肯定比不得被结结实实咬出伤口的薄念慈疼。

流血受伤的不是她,吞咽间嘶嘶吸气的不是她,被剑锋抵住咽喉的也不是她。

但受制于人的,怎么就成了她?

令梨想不通。

她目光下移,移到横在薄念慈脖颈边的长剑上。

几分钟之前,令梨还满心满眼都是给薄念慈换金丹的事情。她花费了好几天的功夫研究医术,反复磨练同个手术,捏着袖子擦去他额间冷汗,哄他说再坚持一会儿,保持清醒,马上就熬过去了。

令梨扪心自问,那时她对薄念慈没有一点儿敌意,甚至于倘若本家突然发难冲进屋内,义薄云天如令梨定会持剑挡在他面前直到力竭倒下为止。

短短几分钟的变故,她的剑竟然横在要保护的人脖子上。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她是个心意如此多变的女人吗?

令梨百思不得其解,又觉得怎么想都不是她的错。

金丹排异反应剧烈,她掐灭紫香想以痛换清醒,却发现自己缝合技术太好,薄念慈开刀的位置已经不疼了。

令梨提出再给薄念慈一剑,他不愿意,改口说想她咬一口。

“我那时太慌了。”令梨反思道,“怕他熬不过去,他说什么我听什么,结果……”

薄念慈的要求分明不合理!令梨的目的是让他痛,牙咬哪比得上剑砍,当机立断给他一剑才是最优解!

一步错,步步错,令梨心道医修可太难了,手术明明没她什么事了,硬生生被心思险恶的患者拖下水。

医修难,剑修也不容易,特别是遇上不能一剑杀了的对象。

‘你会后悔的。’

令梨盯了薄念慈两秒,忽然扔掉手中的剑。

她双手掐住少年的脖子,身体的重量不打折扣地压在他身上。

令梨放弃了后退,她生疏地用力吮吸薄念慈的唇瓣,乱无章法地夺走他的呼吸。

窒息,胸闷,流血,耳鸣。

薄念慈的吻粗暴而热烈,令梨的吻暴虐而混乱,遵循最原始的想要伤害的本能,给予痛苦,给予惩处。

金丹排异的难受早已不值一提,薄念慈暗红色的眼眸蒙上生理性的水雾,如今他的痛苦全来自令梨一人。

‘够疼吗?够清醒吗?’她无声地问。

太清醒了,仿佛全身的感官只剩与她相连的那部分。

浅淡悠长的梨香封住了呼吸,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鲜明地侵犯他的领域,馥郁的清香漫过四肢百骸,汇入汩汩流淌的血脉。

像被杀死了一次,又被赋予新生。

掐在薄念慈脖子上的力道在临界点松开,他下意识大口呼吸,冰冷的空气涌入喉腔。

令梨直起了身,掌心贴在薄念慈的小腹探了探,丹田里圆润的金丹扑闪扑闪,灵气萦绕。

成了。

她不自觉松了口气,舔了舔铁锈味的唇角。

细小的刺痛被舌尖唤醒,令梨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唇瓣,果然肿了。

她极其不高兴地俯视罪魁祸首,少年唔了一声,故意抿了抿鲜血淋漓的嘴巴。

令梨:“……”

好小子,比惨是吗?

真是有脸。

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表情与大薄念慈有七八分神似。

令梨抬手招来一本热茶,体贴地递到薄念慈手里,温声道:“渴了吧?喝点茶。”

薄念慈不接茶,他吐出舌尖,给令梨看舌尖上异常明显的破口——她咬的。

“我知道啊。”令梨平静微笑,“否则你还有茶喝?”

薄念慈瞅了眼热气腾腾的烫茶,除了恶意报复之外他找不出第二个理由解释。

“不喝?”令梨吹了吹茶面,自己喝了口润喉,她嗓子干得很,“刚才不是很嚣张吗,如今怎得连杯茶都不敢接?”

罕见的,阴阳怪气的令梨。

薄念慈觉得稀罕,他舌尖疼得厉害,说话都疼,舌头唇角都有伤口,不止被咬了一两下。

“我哪里嚣张?”他低低地问,“我都不敢咬你。”

听起来有够低三下四,令梨不为所动:“所以你人还没事。”

真严厉。薄念慈看着敛目喝茶的令梨,女孩子殷红的唇瓣碰到滚烫的杯壁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缓缓吹凉,小口小口地抿茶。

她还跨坐在他身上,不客气地将重量压下来,出鞘的长剑躺在被褥间,在令梨触手可及的位置。

上位,俯视,还有兵器,到底谁更像施暴者?

女孩子的报复心可真是重,他捏猫似的捏她后颈,眨眼间长剑就横过来了,寒光刺骨。

反客为主的本事更是令人拍案叫绝,攻击性强的很,毫无怜香惜玉之心,薄念慈舌根都隐隐发麻。

令梨喝完了茶,随手一掷,茶杯稳稳停在三米开外的桌案上。

“起来打坐,今日内彻底炼化金丹。”令梨准备翻身下床,平淡地嘱咐道,“明日本家必搞事,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说话间要从薄念慈身上下去,少年冷不丁抬手去捉令梨的手腕。

一向任他牵着的令梨避开了他的手,倒也没急着下去,维持跨坐的姿势问道:“还有什么事?”

“你生气了?”薄念慈紧盯着她的眼睛,“不肯理我?”

“莫须有的罪名怎么张嘴就来?”令梨撇撇嘴,“假如你不耳背,我才和你说完话。”

依旧是阴阳怪气的态度,反倒让薄念慈心安。

他试探性地又去捉令梨手腕,又被避开,但幅度不大,薄念慈向前够了够,五指拢住少女纤细的腕骨。

“之前……你说我会后悔,是什么意思?”他问。

令梨本想着他要是再哪壶不开提哪壶就甩手走人,没想到薄念慈会问这个。

“字面意思。”令梨说,“但后悔也晚了,今天已经成了你的黑历史。但介于我也被牵连,所以我会守口如瓶发誓不用这事嘲笑你,但你自己走不走得出去我可不管。”

“黑历史?”红眸少年眼中闪过迷茫,他想到一种可能性,换上谨慎地口吻,“阿梨,你知道亲吻的含义吗?”

“封闭在山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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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常识的人是你,不是我。”令梨坦然道,“我话本看的可多了,理论知识非常丰富,何况薄辛的记忆里还有现场教学呢。”

“男女之情,欢好之喜。”她抚摸唇瓣,“我自然懂得。”

薄念慈:“那你——”

“我说了,‘你’会后悔。”令梨咬重了一个字。

封闭山寨里长大的青涩少年,和来历不明实力强大的少女一同作战一齐逃亡一起搞事,暗生情愫是人之常情,令梨转念一想便有所明悟。

年少又青涩的薄念慈的喜欢,与令梨而言如一捧小小的火,她接在掌心并不烫手。

可火焰,一向越烧越旺。

熊熊燃烧的烈焰中,红衣似血的男人身影若隐若现,他讥嘲地看着幻境中发生的一切,晦涩不明地盯着少年慕艾的自己。

遗忘幻境是幻境的人,将永留幻境。

“我比你想象中更了解‘薄念慈’。”令梨微微低头,注视仰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她的少年,“而你比你想象中更不了解令梨。”

薄念慈一怔:“令?”

“令梨,我的名字,全名。”令梨继续说,“名字、来历、家世、目的——我想要什么,我追求什么,什么是我不可放弃不可割舍的目标,你一无所知。”

“你也没有那么了解你自己。”令梨说,“不知道今天狠狠坑了自己一把。但没关系,你很快会知道,同时也将知道我口中的‘后悔’和‘黑历史’是什么意思。”

“为了我的小命考虑,也秉承我为数不多的良心。”她认真道,“你可以假装不记得方才的错误,我也一并将之遗忘,谁也不提。”

令梨向天发誓,她一番好言相劝全是为了顾全魔尊大人的面子。

待薄念慈挣脱幻境,记忆回笼,少年自己干的蠢事足以让他冷笑连连,迁怒令梨让她狠吃苦头。

谁没有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呢?令梨愿意保密,只怕有人误以为她觊觎魔后尊位。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令梨曾经可是手握龙鳞保送妖族少夫人的女人,你看她动过心吗?

男人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何况她和薄念慈的关系太复杂了,不是三言两语能讲得清楚的。纵使令梨屡次被美色蒙蔽双眼,她也绝不会忘记绑匪和人质的底层关系。

今天的吻从头到尾都是错误,都是意外。

令梨不想责备小薄念慈,失忆的他无辜得很,虽然强吻再先,但受伤更疼更惨的是他,令梨下口是一点儿没留情。

亲就亲了,修仙之人不拘凡俗礼节,令梨只当被一只脾气不好的猫啃了两口,不往心里去。

她也有一点生气,可身下的美人面如桃花,破皮的嘴角彰显令梨的粗暴和不怜惜,喉结上的血痕才结上疤,看着可怜得很。

令梨心软了下,好言好语地劝,轻轻抚摸少年的额发,试图让他接受洗脑。

红眸少年沉默地任她轻抚头发,长而翘的眼睫垂下,遮住眼底隐晦的偏执。

会后悔……吗?

阿梨也太自信了,口口声声说着了解他,她了解到的又是哪部分的他?

以后的他会后悔,关现在的他什么事?

若是现在松了手、点了头,他才会后悔得想死。

“……讨厌吗?”

令梨听见薄念慈冷不丁问。

“什么?”她疑惑道,“是问我讨不讨厌你吗?”

这个答案很难给,令梨的讨厌和喜欢流动性很强。

大薄念慈掐她脖子的时候是讨厌,但他请客请的那么大方,令梨吃吃喝喝的时候就把讨厌的评价暂时收起来,等会儿再掏出来挂着。

所以她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也不希望他问。

“不是。”薄念慈摇摇头,清晰地问,“你讨厌刚才的吻吗?”

“我是指纯粹的感觉。”他很快又说,“舒服还是难受?”

“没有很难受。”令梨不理解,但还是如实答道,“就是有点喘不过气。”

“嗯,我下次会改。”红眸少年笑起来,他漂亮的眼睛宛如水洗的红宝石光茫灿灿,过人的容貌再不吝啬魅力。

唇角的伤口非但不损他的俊美,反而添上几分血色的迷人。

太过出格的美色亮得晃眼,令梨反复眨眼,勉强听清他在说什么。

下、次……下次是什么意思?

她头上的问号差点砸到薄念慈,少年圈着令梨腕骨的手用力,借力从床上坐起。

现在两人的姿势是令梨跨坐在他身上,薄念慈半坐在床上。

年少但比令梨高的少年双手穿过她腋下,轻轻松松把女孩子抱到地上让她站稳,才翻身下床活动腿脚。

“下次的意思就是下次。”薄念慈顶着他那张美色误事的脸蛋,轻描淡写道,“既然是我们两个都觉得舒服的事情,当然要多做几次。”

“我会好好改进。”他低笑,“只希望你能满意,别再咬破我的舌头。”

作者有话说:

小梨:合着我之前说那么多,你选择性耳聋是吗?

第119章修仙第一百一十九天

◎美人有一位就够了◎

薄念慈说完便寻了个灵气旺盛的地界打坐调息,没给令梨质问的机会。

令梨回忆了一遍她谆谆善诱苦口婆心的教诲,合着薄念慈是一句没听进去,全程选择性耳聋。

只听自己想听的话这一点,他倒是小小年纪就有了未来魔尊的风范。

“我仁至义尽。”令梨双手合握作祈祷状,“天道在上,黄天作证,一人做事一人当,信女愿荤素搭配十年换薄念慈清醒后敢于正视他的黑历史,不牵扯无辜受害人小梨。”

是他先动手的,令梨全程都是正当防卫,充其量防卫过当了一丢丢,薄念慈这几天都碰不得热茶了。

令梨想了想,唯有“活该”二字与他相配。

她牙口好着呢。

“少年人年纪小不懂事,全是薄家不重视基础教育的错。”令梨最终还是偏心自己人,找了个甩锅对象,“修仙之人耽于情爱是没有前途的,我们要搞事业!”

她的心态介于放松和紧张之间。

放松是因为令梨坚信,等他们脱离幻境,无论年少的薄念慈怀抱怎样的心思,爱慕也好冲动也罢,统统会被真正的薄念慈归类成不需要记住的黑历史。

紧张则是……令梨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薄念慈,她深深怀疑这人得知黑历史后恼羞成怒,要杀她祭天。

美人美矣,脾气太差。

伴君如伴虎,令梨好难。

都这么难了,还要陪他打江山,修真界最佳辅助的荣誉颁给令梨不过分吧?

“命牌造假的秘术明天上午必定失效。”令梨一边思索一边简单收拾了一下床铺,她看不得床单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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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凌乱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屋内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虽然换丹手术的确见不得人,但令梨还是想眼不见为净。

“薄山岳的秘术是一起用的,也该一起失效。试想一下,薄府本家看守命牌的人原本一边无聊地抠脚一边数命牌,忽然一下,好端端的命牌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宛如山体泄洪连锁反应,哗哗乱炸,碎片漫天,气得打扫卫生的婆婆挥舞扫帚大喊孽畜!”

令梨:“想想就很激动人心,可惜不能亲眼目睹。”

她也不是什么魔鬼,看爱热闹是人类的本性。

命牌碎一块便是大事,修真界可不讲究碎碎平安,命牌一裂,他们的心跟着裂开。

碎一块裂一颗,令梨伤透了薄府本家人的心,她真是个罪恶的女人。

一颗碎裂的心无法缝补,要怪只能怪薄山岳的秘术不行,比薄念慈遏制薄辛生机的手段差多了,主人在坟里埋着,缺心眼的命牌一片岁月静好。

令梨可不能让薄辛的命牌出事,她还需要他的身份假扮薄家人呢。不然一群造反的分家人和本家打打杀杀,本家守卫命牌的修士忽然大吃一惊,尖叫道:薄辛!你不是死了吗!老实交代,你是人是鬼?!

场面一定会十分尴尬,令梨不愿去想,即使社会性死亡的不是她本尊。

请把临时马甲焊死在她身上。

“命牌碎,本家怒,首当其中的嫌疑人自然是分家子弟。”令梨运筹帷幄,只差拿一柄鹅毛扇缓缓扇风,“分家中与我谋皮的只占少数,大多人十分茫然,一问三不知。”

吃瓜群众:什么,本家死人了?冤枉啊,杀千刀的脏水往我们身上瞎泼啊!你们本家还有没有人性!平日嚣张跋扈看不惯我们就算了,断绝我们道途也算了,正儿八经的金丹真人突然暴毙,怎么有脸赖在我们头上!

分家抗拒三连击,本家捂耳朵说我不听不听定是你们这帮无情无义无理之徒谋害本家天才,我要把你们统统抓去砍头、车裂、五马分尸。

分家气得眼睛都红了,小媳妇一样敢怒不敢言,啜泣道:冤啊!比八月飞雪还冤啊!你要我们死,总要给个理由吧?

本家语塞,眼珠一转厉声道:你们心里清楚,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分家又不是任挨任打的傻子,几个人脉广的老滑头竖起耳朵打听消息,贼精贼精的盯住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偏偏神情淡定看戏的一位青年。

几个老滑头对视一眼,悄悄将人一围,几只鼓鼓囊囊的乾坤袋一递:小哥,有啥黑幕消息,说给叔几个听听呗。

青年不着痕迹地收下贿赂,他左看右看,附耳道:叔,听说过换丹神医吗?

金丹是薄府分家的心魔,几人骇然大惊,瞬息脑补出了一切,抚着胸口道:我滴个乖乖,玩这么大啊?

青年:神医大人医术精湛,惊为天人!有多精湛呢,她第一天一手握剑一手翻《妇产科基础知识科普》才能给人做手术,但如今她开刀如割肉,缝针如刺绣,刷刷刷挥出残影,一颗颗金丹偷天换日,抬手间逆天改命。

几人:嚯!牛哇!

这可是个惊天大秘密,老滑头们觉得叔几个受不住,必须多找些人来分担。

八卦谣言如蝗虫过境,席卷分家,顿时群情激愤,人心惶惶。

我分家竟有这般人才!一位忍辱负重多年的分家勇士抹泪道,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竟敢因幼鱼大人专精妇产科而小觑大人,妇产科才是俺们分家的希望啊!

不愧是神医,妙手回春,仅凭一本《妇产科基础知识科普》发明出领先于时代的逆天换丹手术,若不是生在不公的薄家,人家必定是流传千古的人物。

人们念头杂生,贪婪者有之,投机者有之,受过令梨恩惠的分家人早早围拢在薄幼鱼的诊所旁,将这里视为他们敢叫日月换新天的谋逆大本营。

“庄严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老迈的神医站在屋子中央,周围空出一片,只有一位红眸少年不避讳地站在其身边。

屋子角落里站满了人,皆一脸憧憬地望向空地中央的人。

“这些日子辛苦大家配合老朽的手术,老朽幸不辱命。”神医面容疲惫,苍老而慈蔼,让不少人看见了鼻子发酸。

“我们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神医沉声道,“二十多位分家子弟夺回了本该属于他们的光明道途,但,远远不够。”

“医者仁心,老朽心中每个分家子弟都如自家后裔,老朽不愿放弃任何人。”神医叹息,“然,本家金丹接连死亡,剩余的金丹真人定十足防备,再不可能落单被我等得手。”

嘴上说着医者仁心,这位神医大人提到死去的本家金丹却仿佛在谈树上落下的一片叶子,轻飘飘的,毫不在意。

多数人觉得正常:薄幼鱼大人是我们分家的神医,自然对待本家嫉恶如仇。

唯有极少数人心中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薄幼鱼神医专精妇产科,一辈子没杀过多少人,谈起生死的态度却这般轻描淡写,不似仁爱的医修,反倒像杀人如麻的剑修。

‘他’看待本家人和分家人的目光,真的有所不同吗?

那人细细观察,须臾松了口气:无论神医大人心中是何想法,至少与其身边红眸少年目光相对时,神色温和而舒缓。

“来到这里的诸位,你们有共同的诉求和同源的血脉,是天然的同盟。薄府被本家统治了太多年,他们骄傲自负,不曾将我等放在眼里。”

“直到今天,我们咬下了他们一块肉。”神医负手道,“本家愤怒、憎恨,唯独不会畏惧我们——他们看待我们如同看待笼子里待宰的猪羊,试问各位,你们何曾怜悯猪羊?”

薄家分家人都是从山寨里杀出来的,而后助纣为虐。他们嫉恨本家,殊不知本家对待他们与他们对待寨子里的孩子并无不同。

有的人生着眼睛只愿意向上看,从不肯低头看向自己越走越泥泞的脚下。

“神医说的不错。”薄山岳挥开人群站到场中空地,扬手道,“我等分家与本家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可天下之大何处不可为家?只要换丹改命,我等亦可在别处新建一个薄家,一个由我们主宰的薄家!”

轰的一声,人群窃窃私语的声音愈发嘈杂,皆看向踌躇满志的薄山岳。

“诸位以为新建一个薄家很难吗?”薄山岳嗤笑道,“本家怕是忘了,薄家新生一代都是分家苦苦培养,山寨里的孩子可不知道什么本家分家,他们只认寨主。”

此话一出,担任培育者的薄家人面露得色,想到自己在山寨中作威作福受人敬仰的一幕幕,更痛恨要他低声下气的本家。

薄山岳几句话挑起了人们的欲求,他按捺住眼中的得意,看向默不作声的神医。

这位手术时格外恐怖的大夫空手站在原地,他的面容苍老含蓄,薄山岳却隐隐约约窥见了一个淡漠而抽离的灵魂,冷眼旁观薄家上演的一场场闹剧。

她推波助澜,她暗自引导,她不以为意。

她身边的薄念慈有着相似的眼神,只是血脉让他无法彻底抽离,灵魂还留在暗潮涌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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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

于是那道漠视一切的灵体因他作枢纽而落回薄幼鱼的躯壳上,神医附和了薄山岳的话,任他挑拨分家众人,为噼啪炸响的火堆再添一把木柴。

“神医大人。”薄山岳不以名字唤其,尊称道,“分家有神医大人坐镇,必能联合一心,本家金丹不足为惧。”

“只是……”薄山岳声音中隐隐带上畏惧,“本家太上长老乃元婴老祖,修为深不可测,我等、我等有心亦无力。”

“非也。”神医侧身看向他,微笑道,“莫以金丹之姿擅自揣测元婴,太上长老不仅是本家的长老,更是薄家的长老,是我等共有的长辈。”

“按血缘是这个理。”薄山岳委婉道,“可本家与分家血缘也没多远,太上长老必然与本家更亲近。”

神医神色不明地问:“血缘相近,是好事?”

薄山岳正要回答,忽然后知后觉地抚摸丹田,里头一颗圆润的金丹缓缓流转。

本家与分家血缘相近,故可换金丹。

薄家秘法,以血亲性命为前提。

神医,或者说,神医皮囊下的人笑起来,薄山岳感受到难以言喻的违和感,更多的却是不可违抗的畏惧。

“薄家老祖结婴三百年。”令梨玩味地念着年份,“元婴老祖,不是越老越强的意思,三百年未能步入化神,他的修为快走到头了。”

“三百年,他的直系后代又剩下多少?血缘一代代稀释,分家人已算不上他膝下孩儿,唯有本家勉强挂钩。”

薄山岳听糊涂了:“可、可不正好说明,老祖定会帮着本家绞杀我们吗?”

“伦理上,是这样。”令梨反问道,“但偌大的薄府里,哪有伦理存在?”

弑亲重罪,人均魔修,还谈伦理?

“薄家封闭了太多年。”令梨悠悠地说,“但至少有个常识是人都该理解:比起绵延子嗣,求仙问道最先求的,是长生。”

“隔了好几代血亲的性命,和步入化神的门槛。”令梨问,“你猜,老祖渴望哪一边?”

一道灵感如闪电击中薄山岳的识海,他恍然大悟。

“薄家秘法最先是本家流传来的秘法。”薄山岳语速越来越快,“荒唐、充满缺陷,根本不是门有用的秘法。”

“它不是完整的秘法,真正的秘法是、是……”薄山岳呼吸缭乱,血亲之死、修为堵塞、止步于元婴、以邪法突破化神的魔修——

“老祖为何迟迟不下手?”他呢喃地问。

“他也想尽快动手。”令梨双手抱臂,带了点嘲讽的意味,“但你能指望一个卡瓶颈卡了三百年的人在秘术上有什么长进?”

神医简直快把“废物”两个字贴在薄家最德高望重的太上老祖鼻子上,薄山岳胆寒的同时又生出一股异心。

在真正的天才眼里,老祖也不过是注定化为飞灰草芥的庸人。

披着薄幼鱼皮囊站在他们中间的这个人,不会是他们薄家的人,却奇异地与薄家人一样,于亲缘一脉感情淡薄。

薄家杀兄杀姊而结丹,她又对至亲做过什么?或是反过来,至亲对她做过什么?

‘但这人也有与薄家人完全不同的一面。’薄山岳隐蔽地看了眼薄念慈。

红眸少年与这位来历神秘的外姓人形影不离,薄山岳多少猜到,薄念慈才是换丹一事最大的受益者。

尽心尽力,竭诚相待,谁不羡慕嫉妒这样的人?

薄山岳能在少年瞳孔中看见不加掩饰的慕艾,是对那具皮囊中的鲜活灵魂的爱怜。

他也看得出,‘神医’以宽容但不在意的态度回复他,像面对一个注定要反悔的孩子。

或许薄家人生来便对血亲恶意满满,薄山岳近乎恶毒地感受到了快意。

“若我所料不错,”他极有把握地说,“神医您的换丹之举给予了老祖灵感,许久不得寸进的老祖想必很快要来找您,本家与分家之争的关键也全在您。”

薄山岳毛遂自荐:“我是第一个接受换丹手术的人,神医何不将我带在身边,也更添一分说服力。”

他话音刚落,刺骨的寒意直冲天灵盖。

薄山岳余光微瞥,少年暗红色的眼眸状如恶鬼,半晌,薄念慈扯开笑容。

看虫子的、不屑一顾的笑意。

小孩子还是太年轻了,薄山岳不以为然,薄念慈根本不懂话术,他只会亦步亦趋跟在神医身边,根本不顶用。

神医需要的是替她指挥分家的人才,薄念慈小孩子脾气算得上什么,就算神医再溺爱他,也要大局为重。

薄山岳等待神医亲口断掉薄念慈的念想。

“你?分家?”令梨瞥了薄山岳一眼,语带惊奇,“山岳兄既发现我的真身,怎得还能说出这般可笑话?”

薄山岳暗自得意的神情一僵。

“你也好,薄家也好,是什么值得我在意的玩意儿吗?”

“陪我干翻这里的美人有一位就够了。”令梨压低声音,“你,有多远滚多远。”

作者有话说:

小梨:禁止登月碰瓷

第120章修仙第一百二十天

◎记下满满一笔记本的宅斗心得◎

今天是薄府本家极为黑暗的一天。

清晨一切都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本家家主闲适地向茶杯中丢入几颗枸杞和菊花。

人老了,要学会养生了。

他一身闲云野鹤的超俗气质,吨吨吨狂喝枸杞菊花茶,一脸陶醉。

家主仰起头,最后一滴养生茶正要滴落他口中,忽地,一道灰扑扑的身影破门而入!

“老爷!”灰仆抱住他的小腿嚎啕大哭,“碎了!都碎了啊!”

一口茶呛进鼻子里咳嗽不已的家主猛拍胸口,没好气地一脚踹开灰仆:“什么碎了?你的心碎了还是脑子碎了?”

“命牌……”灰仆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说话断断续续,“好多族人的命牌……小少爷的命牌也……”

家主听见前半句后还没反应过来,听见“小少爷”三个字,他的脑子轰地一下,麻了。

“一派胡言!”家主双目赤红,一道劲风打得灰仆吐血不止,“晨儿是薄家这一代天赋最高的孩子,太上长老亲口说有意收徒!晨儿的命牌怎会——跟在他身边的护卫呢?滚过来见我!”

若不是要细细拷问孩儿的遭遇,他真正想的是让那些人提头来见。

灰仆气息微弱,咳血咳了半天才颤声道:“几位公子的命牌已经碎成灰了,和小少爷的命牌碎屑混在一起,分不出来。”

若是直系亲属想拿回去做个纪念,还得搅匀了几家均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真正亲如一家。

家主听罢眼前一黑,屁股砸在硬木椅上,几乎失去知觉。

“碎裂的命牌全是我们本家的?”家主猛地起身,抓住灰仆衣领逼问道,“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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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死伤如何?”

灰仆艰难地摇了摇头,家主脸色黑如锅底。

一夜之间本家死伤严重,分家却纹丝不动,若是外敌入侵,上哪知道如何分辨本家分家?

“好啊!本家这是想造反啊!”家主怒极反笑,“难为他们道途断绝还百折不挠,一帮迟早要死的东西,也敢冒犯本家尊严?”

家主不像封闭山寨的分家子弟一样没文化,他时常在外游历,在戏楼中听过看过好多豪门世家嫡系旁支纷争的戏本,他边看边记笔记,记下满满一笔记本的宅斗心得。

这不就派上用场了?书到用时方恨少,家主恨恨地想早知今日,他当时该多读点宅斗大作。

“去查。”寄予厚望的孩子横死,家主面色如土,“分家的人,给我一个个查过去,只要有一点嫌疑,就地格杀!”

“杀之前拷问出他们的目的。”家主沉沉道,“分家向来被我本家牢牢掌握,是谁挑拨他们谋逆,他们又是哪里来的底气?给我查!”

灰仆一瘸一拐地领命而去,家主强压下怒火前往存放命牌的祠堂,眼如恶鬼地盯着满地碎屑。

灰仆不敢夸大言辞,说碎成一地就是碎成一地,拿着扫帚的婆婆扔下扫帚,一撮箕一撮箕地铲出碎屑。

家主本想命人灰里找灰,把晨儿的命牌碎屑拼出来给他做个念想,看到祠堂的惨状也只能按捺心思。

“若是找不到晨儿的尸身,难道我给他立衣冠冢的时候,都只能用这些均分的碎屑不成?”家主拳头握紧,指缝流血。

奇耻大辱!欺人太甚!

“家主!”一位本家的侄儿匆匆赶来,神情惊恐,“晨表弟的尸体被人送回来了!”

家门脑袋嗡嗡,一手扶住门框一手挣扎前伸:“快、快带我去看。”

本家居住的内院门口,一具尸体明晃晃掉在梁上,送尸来的人很不讲究,没给尸体做固定。

风一吹,悬梁上的尸体滴溜溜地转,一圈又一圈,仿佛自动翻面的烧烤机器,面面俱到。

家主差点腿脚一软,但他一向好面子,只得撑起气场:“愣着做甚,还不放晨儿下来!”

族人匆匆忙忙解救尸体,可家主卸磨杀驴,扭头便亲自抱着尸体回主宅,不许族人探听消息。

大门一关,家主眼珠滴血地探了探小少爷的丹田。

金丹——没了!

一股血压直冲天灵盖,家主天天喝枸杞菊花茶喝出来的养生陡然破功,他喷出一口血,几乎咬碎了牙。

“金丹、分家、秘术。”家主神经质地喃喃,“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是该如此,修仙之人求什么?求钱为权?不,他们最渴求的,永远是道。

分家不一定因为被压迫欺辱而造反,但他们一定愿意为自己的修为寿命造反!

“可是,金丹怎么能换呢?”家主百思不得其解,他的疑惑甚至超过了愤怒,“我外出游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换金丹的事情。”

薄家全员魔修,邪门的修炼方法家主如数家珍,他听过有魔修专门挖人丹田生吃称其大补,但换金丹的操作委实没听说过。

不,是除了薄家之外,无人知晓弑亲秘法的存在。

“难道……因为是血亲?”家主脑子不笨,他酷爱养生学,医修造诣比半路临时转职的令梨更好,只在思维脑洞上落后她一截。

家主感觉自己猜到了真相,又觉得十分匪夷所思。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点子吗?哪个艺高人胆大的医修愿意挑战这种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的手术?不怕病人撑着一口不甘心的气用头槌砸死她吗?

“晨儿的金丹被挖走了,尸体却被送了回来。”家主眉头紧缩,“凶手故意挑衅,还是……”

突如其来的灵感击中了家主,他恍然大悟。

不仅是挑衅,更是宣传!

幕后黑手意在告诉薄家所有人换丹手术的存在,她要本家人人自危,要分家群起贪婪!

“嘶——这手段,看似帮扶本家,却也驱使他们做马前卒,经此一事薄家定元气大伤。”家主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是哪个分家的内贼搞事,还是有外姓人掺和?”

目的是什么?总不是看薄家不爽,想灭他们满门吧?

“可笑。”家主冷嘲道,“我家太上老祖还未发话,一只只小虫子蹦跶得很欢啊。”

家主亲手抱起小少爷的尸体,秘密进入太上老祖闭关的后山求见。

这位老祖如今三百岁有余,薄家家主是他好几代后的子嗣,他一直得意洋洋:血缘越久越稀薄,能和老祖攀亲带故的只有本家人,分家是远房亲戚中的远房亲戚,最多只算合用姓氏的外人。

“拜见老祖。”进入太上长老的居所后,家主一点迟钝都无地撩起袍角跪下来,凄惨道,“还请老祖为枉死的晨儿做主啊!”

修为越高深的修士亲缘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亲传弟子的师徒情。本家死亡的金丹真人加在一起,也没有死一个薄念晨的分量重。

老祖有意收薄念晨为徒,这才是家主抱着尸体找上门的底气。

年三百岁的薄易兮掀开耸搭的眼皮,他身上老人气很足,脸庞隐约可见老人斑。

薄易兮看向薄念晨年轻的躯体,浑浊的眼珠瞧不出情绪,他一举一动都慢慢的,宛如一颗慢慢腐朽的枯木。

“尸体只送回了一具?”老人闷闷地问。

“是。”家主先是回答,然后惊讶道,“老祖也知命牌之事?”

这位太上长老年年闭关足不出户,消息竟这般灵通?

薄易兮并不接话,他缓缓盘弄手腕上的佛珠,目光紧紧盯着薄念晨的丹田。

“秘法、血亲。”老人低语,“倒是个人才。”

家主不懂老祖怎么突然夸起了敌人,又听见老人问:“本家还有多少子嗣存活?”

家主飞快报了一个数字,薄易兮眉头先是皱起,又缓缓松开:“加上尸身不明的那些,是这个数?”

“是,是。”家主连忙道,“本家最看重血缘,我们都是与您血脉最近的后代。不像分家,几乎不能算您的族人了。”

“是啊,本家与我血脉相近,是我孩儿。”薄易兮那张老人脸笑起来,在黑暗中无端显得阴鸷恐怖,“孩儿横死,我自该找上门清算。”

家主大喜,听薄易兮吩咐道:“所有本家人全部回到内宅,我设一结界在外,除我外无人可进出。”

“多谢老祖!”家主连连拜谢。

薄易兮招手,薄念晨的尸体落入他袖里乾坤。

家主本想带儿子尸体回去下葬,见状也不敢吱声,心里猜测老祖毕竟是老祖,打上门也有一番风骨,需人证物证皆在才好清算。

“我这就召集本家族人。”家主告辞道,“定一人不漏地召回内宅。”

“一人不漏。”薄易兮意有所指地重复道。

片刻,薄府本家族人如蒙大赦地聚集在内宅,得意洋洋地恭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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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易兮在外设下不许进出的结界。

“还是老祖疼我们。”他们得瑟道,“下贱的分家,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薄易兮浮于庞大的薄府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结界下的人。

宛如看一盘被盖子罩住,再无逃生之路的点心。

薄易兮收回视线,目光如电闪过分家居住的外围,锁定一个不起眼的小诊所。

诊所外挂着的木牌经历风雨,上面的字模糊写着:幼鱼诊所,专精妇产科。

薄易兮的身影消失几次,木牌忽地被风吹开,打在门框上啪的脆响。

屋内烛光暖暖,一位老者于灯下细细阅览医书,忽然,他停止了呼吸。

薄易兮掰过薄幼鱼的脑袋看了一眼,漠然地将他推开,尸体从椅子栽倒在地,烛光在屏风上投影出长长的人形。

“见面杀医生,你这问诊态度属实特别。”

描摹树影群山的屏风后,令梨幽幽地说。

作者有话说:

小梨:是医闹(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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