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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挣 初禾二 56723 字 2024-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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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争鸣(23)

鸣寒望着他,“哥,你关门干啥?”

陈争再次抬起鸣寒的手臂,护士已经给他包扎好了,这会儿倒是已经看不出什么。

陈争说:“这是上次来救我时受的伤。”

鸣寒想把手臂收回来,但陈争握得紧,他有点儿不敢动,索性示弱:“哥,你把我捏痛了。”

半分钟后,陈争笑了声,故意用力,鸣寒“哎哟”一声,眼睛说红就红,“你真捏啊!”

“现在知道痛了?”陈争说:“我要是今天不来,你打算拆了干什么去?”

“这包得跟粽子似的,你一回来不就看出来了……”鸣寒乱七八糟找借口。

陈争问:“我看不得?”

鸣寒底气不足,“破坏我在你心中高大威武的形象。”

陈争叹了口气,又看向鸣寒的手臂,“这是为我受的伤。”

鸣寒不说话了。

陈争说:“不是挺会说吗,怎么不说了?”

鸣寒不自在,“哥,你这么我没法接。我心甘情愿的。”

陈争说:“所以它裂开了,你也不管它,让它烂着,留疤,当做勋章是吧?”

鸣寒默了片刻,“我发现你比我能说。我其实就是知道你今天回来,但不想你知道这个伤裂了,又想给你做点菜,你在居南市也没吃什么好东西,缠成这样,我操作起来也不方便。我别的也没什么问题,真的,老唐允许我不住院,你看周决不是也跑了吗,他伤得比我还重。”

说到一半,鸣寒反应过来了,“肯定是周决在嚼舌根子!”

陈争笑了,“怎么,准备和他打一架?”

鸣寒啧了声,“那也不至于。”

陈争靠近了些,张开手臂。鸣寒愣住,“嗯?”

“不是想回去吗?”陈争说:“我来扶一把病号先生。”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鸣寒望了会儿,果断将脑袋埋在陈争怀里。“哥,我好想你啊。”

陈争双手先是悬着,鸣寒这娇撒得很突然,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鸣寒埋得很舒服,不愿意离开,说着追击金孝全时的情况。

鸣寒和周决分明是在同一辆车上,经历的也是一模一样的事。但陈争在周决那儿听到的是义薄云天,豪情万丈,感觉马上就可以去草原上征服一匹马,骑上去狂奔,在鸣寒这儿听到的却是凄凄惨惨,差一点就死了。

陈争终于没忍住,给了鸣寒后脑勺一巴掌。

鸣寒吃痛道:“不是你要听的吗?我够痛了,你还扇我!”

“让你老实交代,没让你诅咒自己。”陈争将人松开,“好了,不是要回家给我做菜?赶紧的。”

鸣寒这下舒坦了,“是是是!”

不过两人并没有立即回家,陈争得去机动小组汇报居南市的情况,鸣寒也接到唐孝理的电话,得回去加班。

“看看,老唐连病人都压榨。”鸣寒坐在副驾,装模作样地说:“我应该跟咱小舅告状。”

陈争笑道:“那你算是告错人了,咱小舅和老唐才是一头的,谁理你。”

机动小组,鸣寒一到就被唐孝理数落了一顿,原来他在医院瞎闹的事儿已经传到唐孝理这儿来了,鸣寒以为是护士告状,一想不对,护士动作哪有这么快?鸣寒难以置信地看向陈争,陈争挑了挑眉。

鸣寒气道:“哥,你也和他们是一头的!”

陈争笑道:“对呀,你一个人一头。”

周决听到动静来看热闹,但话听半截就开跑,跟文悟造谣:“我刚听见鸟儿和陈哥吵架,陈哥嫌鸟儿只有一个脑袋哈哈哈!”

文悟满头问号,“不是,一个人能有几个脑袋?”

唐孝理数落完鸣寒,卢贺鲸已经和陈争说起正事来了,如今的线索已经明确指向梁岳泽,云泉集团重新崛起的背后有“量天尺”的影子,韩渠失联大概率是金孝全的花招,梁岳泽是卡在警方对“量天尺”的围剿中的重要一环。

可这一切都只是建立在推理的基础上,梁岳泽的态度很坚决,云泉集团至少目前还没有露出破绽。机动小组面临的一大困境是,盯上谁,谁就会被灭口,“量天尺”在暗,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刘熏算是提供了一些关键情报,金孝全背后还有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显然不在国内。

由于梁岳泽的浮现,警方的调查方向事实上受到了一定的干扰,此时必须拉回原点。

陈争说:“我们的目标始终是‘量天尺’,而不是其中某个依附于它的势力。”

卢贺鲸点头,“‘碧空教’,云泉集团,南风制药,包括‘lake’,这些都不过是在它的罪行中生长出来的蔓藤,如果不能除掉‘量天尺’,斩掉再多蔓藤也没有用。”

陈争蹙起眉,“所以你的意思是?”

“金孝全背后的人在M国,他能够轻易将东南亚的雇佣兵弄进来,再将我们的人以劳务输送的方式送出去。郑飞龙大概率已经出境,再加上犯下累累罪行,却在M国逍遥自在的阮兴杰。”卢贺鲸说:“我们到主动出击的时候了。”

陈争心跳渐渐加快,他不是没想到这一层,但听卢贺鲸说出来,还是忍不住激动,“国际行动所受的制约很大。”

“我知道。”卢贺鲸说:“所以我正在努力。今天跟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一旦批准下来了,机动小组会立即前往M国。”

顿了顿,卢贺鲸又道:“对机动小组来说,这不算很特殊的任务,他们以前也执行过类似的。但你不一样,你不是机动小组的人,但又参与得很深。你可以拒绝。”

陈争默然,笑道:“小舅,你觉得这事我能拒绝吗?”

卢贺鲸先是惊讶,后板起面孔,“工作场合……”

“不能叫你小舅。”陈争帮他把后面的话说了,又道:“那既然是工作场合,怎么不把我当同事,当队友对待,非得搞特殊。”

卢贺鲸被他将了一军,正要反驳,陈争立马摆手,“忽悠你家小队员的话就别跟我说了,我小时候你老拿糖来忽悠我,我早免疫了。”

卢贺鲸:“咳——”

陈争说:“今天主要就是跟我说可能去东南亚吧?”

卢贺鲸说:“我是让你考虑。”

“考虑好了。”陈争说:“我有个家属在机动小组做牛做马,手还伤着就被叫回来,还有个家长在机动小组当地下领导。我这么硬的关系,不跟这一趟说不过去吧?”

卢贺鲸看着陈争,陈争是笑着的,温和又有不显山不露水的气场。他似乎此刻才真的感知到,这个曾经被他放在肩上的外甥,终于长成了他年轻时的样子。或许,比他年轻时更加优秀。

唐孝理见他俩聊得差不多了,进来拍了拍陈争的肩,“去M国的想法目前还只是个雏形,最后能不能去,还得多方共同努力。小陈,你也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鸣寒消耗太大,也需要养伤,他到时候要是状态不行,我肯定不能让他进入行动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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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争点头,“我明白了,那就静待召唤。”

鸣寒在门外听墙角,听到陈争说他是家属,那唇角就没再压得下去。唐孝理和卢贺鲸出来,他还定海神针似的戳在那儿。

唐孝理笑道:“你这是要去应聘门牙模特?”

鸣寒连领导都不搭理,见陈争出来,才乐呵呵地跟上,背挺得笔直,“哥,我刚听你们在里面说我了。”

陈争一边走一边说:“进你们机动小组,是不是要加练偷听技巧?”

“你敢说,不敢让我听啊?”鸣寒说。

“哦,那你听到什么了?”陈争问。

鸣寒快要控制不住笑容了,“你说,家属。”

陈争停下,“有么?”

鸣寒说:“这么快就不承认了?”

看着大个子朝自己逼近,陈争抬手将他挡开,“我说鸟哥,你还是注意一下警容警貌,你们机动小组到处摄像头,人人擅长造谣生事,要是让你队友看到了,还不知道被编排出几个版本。”

鸣寒说:“不至于,那么闲进不了机动小组。”

而此时,文悟就正在跟队友说刚才从周决那儿听来的——“鸟哥本来有三个脑袋,但不知道怎么被陈哥打掉了两个,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陈争的“恶名”顿时在机动小组传遍。

当然,陈争和鸣寒此时并不知道队友们是怎么瞎起哄的,唐孝理说他俩需要休息,这不是一句场面话,陈争以前高负荷运作,忙的几乎都是脑子,这次却不同,不断在几个城市之间奔波不说,还好险没从燃烧的西洋老楼捡回一条命。鸣寒更是伤痕累累,新伤添旧伤。

回家之前鸣寒想去超市买菜,给陈争接风洗尘,陈争想到他那裹得像山药棍的手,“我来吧。”

鸣寒诧异,“你下厨?”

陈争说:“我也会一点,但肯定没你会,所以买点简单的,别为难我。”

鸣寒连忙报菜名:“我要吃糖醋里脊、香酥排骨、毛血旺……”

陈争叹气,“说了别为难我。”

鸣寒问:“那你会什么?”

陈争说:“炒青菜,青椒肉丝,番茄炒蛋,青菜汤……”

鸣寒:“噗——”

陈争:“……”

鸣寒鼓掌,“已经很好了,家常菜不就是这些吗!”

陈争头一回觉得应该跟卢贺君学两道上得了台面的菜来着,连老陈都会做毛血旺,他为什么不会?

“那你想吃哪一道?”陈争问。

鸣寒睁大眼,“还要选?”

陈争心道不好,“那我选?”

鸣寒说:“成年人不能选全都要?”

陈争一咬牙,也不是不行。

陈家厨房,陈争穿上围裙下厨,鸣寒在一旁指指点点,陈争觉得他很烦,赶他,他却理直气壮地说:“哥,你以前就是这样,我学你而已。”

陈争大人不跟小人计较,把鸣寒想吃的——其实只是他会做的——挨个做了一遍,每一盘的分量都不多。鸣寒一口气吃了三碗饭。

最近鸣寒要么住在机动小组,要么睡在陈争家里,所以没什么需要收拾的,陈争不太想提案子,让鸣寒把衣服脱了,他要检查一下鸣寒还有没有其他伤瞒着他。

鸣寒这回倒是听话。

精壮的身体上分布着陈年旧伤,已经和匀称的肌肉融为一体,像用心雕琢的纹路。陈争碰了碰那些纹路,竟是有些失神。

回过神来时,鸣寒已经抱住了他,像在医院时那样撒娇,“哥……”

陈争如梦初醒,下意识想推,却推不开。

鸣寒在他耳边呵气,“你都跟咱小舅说我是你家属了。”

陈争浑身都绷了起来。

鸣寒说:“今天我可以当真的家属吗,哥?”

陈争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门虚掩着,厨房传来叮叮咚咚的动静。陈争撑起身子,轻轻嘶了声,腰酸得厉害,刚起来就想接着睡,索性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

某只不安分的鸟昨天非要将“家属”这个口嗨称呼落实,中途受伤的手臂又渗血了,等会儿去医院,少不得挨一顿训。

但想想鸣寒夜里的样子,陈争悄悄将脸埋进枕头里,耳根有些发烫。脚步声传来,陈争知道鸣寒来了。他正要翻身,鸣寒忽然扑上来,从后面将他结结实实压住,贴着他本就烫着的耳朵,“哥,醒了不起来?”

“腰断了。”陈争轻轻挣扎。

鸣寒假装惊讶,“不可能吧?明明那么有韧性。”

陈争侧过脸,眼里还有些水汽,“……”

这都不亲上去,那就不是立志要当家属的人了。

半小时后,陈争冲了这十个小时里的第三次澡,来到客厅时,鸣寒已经将早餐摆在桌上了。陈争喝完粥,开始“审问”鸣寒,“什么时候藏到我药品箱里的?”

昨天鸣寒要当家属时,陈争觉得他俩的关系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但必需品没准备,想要么叫个外卖,要么出去买。鸣寒却变戏法似的,从药品箱里把用得上的都拿了出来。那时箭在弦上,他顾不得问,现在总得算一算账。

鸣寒战术剥鸡蛋,陈争把他的鸡蛋抢走,“说了才准吃。”

鸣寒挠挠后脑,“其实我在竹泉就准备好了。”

陈争庆幸自己已经把粥喝完了,面上淡定,“那够早的。”

“但没找到机会,后来看着快过期了,就扔了。”鸣寒忽然觉得陈争这故作云淡风轻的神情很有趣,眼睛微微眯起来,“去南山市的时候也偷偷买了,去居南市的时候也……”

陈争惊讶,他们在南山市和居南市时忙得连睡觉都是挤时间,这玩意儿居然还在琢磨那种事。

“回洛城后就藏你药品箱里了。”鸣寒理所当然地说:“反正肯定用得上。”

陈争说:“那要是用不上呢?”

鸣寒说:“过期了又扔掉买新的。”

陈争被他这强盗逻辑逗得发笑,故意阴阳怪气,“嗯,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

鸣寒却忽然正经道:“哥,我说过,以前你不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是因为我在忍。我不想打搅你的生活,但你到竹泉之后我就不想忍了。以前的,以后的,我都要。”

陈争凝视着他的眼睛,几秒后,轻轻笑了声,“好了,家属先生快点把早餐吃完,等下我陪你去医院。”

不出陈争所料,鸣寒果然被护士数落了一通。经过昨夜,伤口有些发炎了,鸣寒也发起低烧,早上还没什么,中午人就软绵绵的了。这下不能回家了,得留在病房输液。

护士调整好输液瓶,暂时离开,陈争站在床边看鸣寒,这大个子,几小时前还虎虎生威,现在连头发都耷了下来,看着有点可怜。

发现陈争在看自己,鸣寒瓮声瓮气地叫:“哥,你过来让我靠靠。”他眼睛有些病气的红,看着可怜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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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争走过去,坐下,他连忙挪身子,往陈争肩上靠。陈争搂住他肩膀,让他靠得舒服些,又顺手揉了把他的头发。想起去年夏天在枫书小区外见他卖冰粥的时候,这头发短得几乎贴着头皮,后来陈争摸过,扎手得很。现在长长了,倒是没那么扎手了,但也没柔软到哪里去。

“你多久没剪过头发了?”陈争说:“空了我陪你去。”

鸣寒却撒娇似的蹭蹭,“说好不剪的。”

陈争疑惑,“什么时候说好的,你跟谁说好的?”

鸣寒玩他衣服上的拉链,“上次你说喜欢妹妹头。”

陈争回忆了下,他们好像是聊过妹妹头,但他绝对没有说过喜欢妹妹头!

“臭美就直说。”陈争打掉鸣寒乱动的手,“还怪到我头上来。”

即便是鸣寒,生病了也难受,一靠在陈争身上就不愿意动了,睡又睡不着,嘀嘀咕咕跟陈争说话。陈争有点心痛,但一想到鸣寒夜里干的事,又觉得这家伙活该。

鸣寒又说起他有先见之明,除了药品箱,还在书房里囤了些,藏在陈争的抽屉里。

陈争笑骂:“你上辈子是‘囤’鼠吧?”

鸣寒在陈争怀里拱了拱,装睡。

药水快输完时,病房外传来一阵响动,闯进来一个人。周决看看陈争,又看看他依人的鸟哥,大喊一声:“卧槽!”

“医院禁止大声喧哗,注意素质。”鸣寒这会儿好些了,打量周决,“你怎么来了?”

“伤口裂了!”护士没好气地说:“我说你们这些当警察的,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伤没好瞎搞什么?今天你裂开,明天他裂开,我都要裂开了!”

周决一看,都是天涯沦落人,乐了,“鸟,你也修车啊?”

周决宝贝他的车,觉得恢复得差不多了,非要去修车,结果动作太大,不仅伤口裂开,还添了新伤。

这时,护士已经帮鸣寒拔了针头,鸣寒精神抖擞在周决身旁转一圈,还手欠地削了周决后脑勺一下,“修什么车,我开车。”

周决没听懂,扭头问陈争,“陈哥,他开啥车开成这样?”

陈争:“……别理他,好好养伤,不然我跟老唐打你小报告。”

周决简直丈二和尚,他怎么了?他不过就是修车把伤口修裂了,怎么谁都来欺负他?

鸣寒这边还没得意够,就遭到迎头一棒——陈争说了,鉴于他在落实家属这件事上自控能力为零,在伤好之前,禁止他再落实该项目。

机动小组调整、准备期间,针对“量天尺”、云泉集团的调查仍在进行。梁岳泽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但云泉集团却十分干净,警方也没有找到他直接犯罪的证据。

他如今仍在主持云泉集团的日常工作,不过早年因为嫁人而淡出云泉集团的梁惠婷近来多次回到娘家,和梁岳泽来往频繁。而杀害金孝全的“杀手A”再未出现。

金孝全电子设备中的数据已经恢复了一半,另一半大概率无法恢复了。他金孝全这个身份是在K国伪造的,至于如何伪造,暂不可考。他的真实身份似乎是在A国生活多年的K国黑户,可能叫阿全。

在金丝岛案发生很久之前,“量天尺”其中一股势力曾经在A国发展,阿全应该就是在那时接触到“量天尺”,并被吸纳成为一份子,改名金孝全。“量天尺”里的重要人物全部姓金,这也是金先生的由来。刘熏提到金孝全背后有个大人物,是金孝全的姐姐。核实下来,此人名叫金秀河,但与金孝全应当不存在血缘关系,真实身份未知。

金丝岛案发生时,这一支在A国的“量天尺”不过是组织里的末流,不久,他们却来到K国和东南亚,依靠贩毒、为当地培养雇佣兵、贩卖军火发展起来。金孝全摇身一变,拿到了K国的合法身份,此后更是来到华国,成为劳务中介。在和南风制药合作之前,金孝全很可能从外国带了部分毒品入境,它是“黑印”的前身,也是薛晨文得到的精神药物。

目前机动小组掌握的信息是,“碧空教”等同于受金孝全控制的“死士”,控制这些人需要“lake”生产的“黑印”,这是一笔不小的开销。金孝全并不打算自己承担,于是将“黑印”卖给无数下线,它已进入了小地方的医疗机构,这给金孝全在华国的活动带来充足资金。

而“黑印”迷惑性很强,且与传统的毒品不同,再加上金孝全的贩毒渠道十分隐蔽,几乎不让“黑印”流向函省,都是送出去,所以直到最近,它才浮出水面。

第172章争鸣(24)

金孝全这一死,他和“量天尺”的关联几乎被斩断,存疑的情报显示,金秀河现在在M国,两人之间不是简单的上下级。

M国仿佛是“量天尺”的大脑,多条触角彼此缠斗,又各自犯罪,金孝全不过是其中一条触角上的吸盘,他死了,很快就会有下一个,哪怕砍掉他所在的触角都不行,要彻底捣毁“量天尺”,只能破坏“大脑”。而要做到这一点,行动限制在函省、在国内就不行。

不过出境行动意味着数不清的报告、会议,还必须争取到国际合作。鸣寒、周决已经伤愈,机动小组得到的反馈却不容乐观,上级并没有批准卢贺鲸的申请。

小年轻们起初个个跃跃欲试,这下被泼了凉水,都有些憋屈。

“都查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还说出境理由不充分?”周决不平道:“继续这么耗下去,马上又会出现新的毒品和犯罪你们信不信?”

文悟小声道:“就是。”

鸣寒看了陈争一眼,陈争正在淡定地喝茶。茶是从卢贺鲸办公室薅来的,陈争喝得也很有老干部的味儿。

鸣寒不由得笑了声。陈争听见动静,瞥他一眼,他清清嗓子,正襟危坐。

和小年轻们的躁动不同,几位领导比陈争还心平气和,像是早就料到上级不会这么容易松口,但也不准备放弃。

唐孝理安抚了几句,说他们还在想办法,争取和其他受“黑印”之害的省市联合起来,由于随时可能行动,所以这段时间机动小组还得继续待命。

会后陈争留下来,“韩渠最近有消息吗?”

鸣寒正想拿衣服,闻言看向陈争和卢贺鲸。卢贺鲸摇头,“从上次他传回湖天酒店的线索来看,他已经接近‘量天尺’的‘大脑’,但那之后他又音讯全无,我猜,他可能已经先我们一步,到了东南亚。”

陈争皱眉,“他想一个人单干?”

以陈争对韩渠的了解,韩渠做得出这种事,现在棘手的问题是,他们出去不了,无法给与韩渠支援。韩渠也许已经和“量天尺”内部某一派联手,但这是把双刃剑,韩渠在撕开“量天尺”时,几乎无法避免被剑锋的另一端所伤。

“是我将他放入棋盘,不管他怎么落子,我都只能选择相信他。”卢贺鲸叹了口气,“回去吧,有消息我会立即通知你。”

洛城春天的气息已经很浓了,早上下过一场雨,太阳出来后,空气里满是青草被雨水沾染,又被暖风吹拂所散发的清香,省厅外面的绿化带上一片粉色的花云,在湛蓝的天空下生机勃勃。

鸣寒去便利店买电池,家里燃气表没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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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陈争在路边等他,看着纷纷落下的花瓣,一时放空。忽然,手指被牵住,刚要回头,整个手掌都被握住了。鸣寒牵得很是霸道,撑开他的手指,非要十指相扣,扣好了还要晃两下。

“怎么了?”陈争问。

鸣寒说:“韩渠像不像你的白月光?”

陈争愣了下,将手抽回来,一拳头捶在鸣寒背上,“你脑子进水了?”

鸣寒吃痛,开始掰着手指算,“韩渠,白月光一号,你们洛城重案队原来那个队长,白月光二号,还有徐法医,三号,再加上发小、小舅舅……”

陈争见他越说越荒唐,当即给他来了个锁喉,“没完没了了是吧?”

“但你就是很容易被偏爱,又擅长给与别人爱,我又没说错。”鸣寒那么高,却安静地让陈争锁喉,像是被戴上了项圈。

陈争注视他,在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局促后,眼神渐渐温和了下来,松开手,换成双手捧着鸣寒的脸。

“白月光一号是我同届,我欣赏的队友。二号是我最可靠的下属,但他有男朋友的,还是个‘黑客’,你再乱说小心他那个小心眼男朋友来盗刷你银行卡。”陈争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鸣寒吃醋乱说,他怎么还陪着鸣寒胡闹,“三号已婚男士,四号五号……亏你说得出来。”

鸣寒挑挑眉,“那这么一看,还是一号最具威胁。”

陈争看出来了,鸣寒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说其他人时基本是在开玩笑,但说韩渠时,酸劲儿特别大。

“那怎么办呢?”陈争说:“把人抓回来打一顿?”

鸣寒忽然抱了陈争一下,“哥,我肯定会尽全力把韩渠弄回来,让他好好给你道歉。我不会让他死。”

陈争讶然,想说自己并不需要韩渠的道歉,但鸣寒认真得他不知道怎么反驳。

“毕竟白月光要是死了,就真的成白月光了。”鸣寒勾起唇角,“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说完,潇洒地大步向前走去。

陈争愣了两秒,低头笑笑,很快赶了上去。

直到3月底,“量天尺”都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因为金孝全的死,“碧空教”的信徒被抓了一批,他们也是可怜人,处于“量天尺”食物链的最底层,警方未能从他们口中得到重要情报。

4月1日,两封电子邮件被同时发到梁岳泽和卢贺鲸的邮箱里,仿佛愚人节玩笑。

暗流涌动的海面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鸣寒看着出现在视频中的男人,瞳孔渐渐紧缩,“卜阳运?”

邮件的发送者正是卜阳运,他头发花白,精神状态不错,至少不像警方前期以为的那般落魄,他身处的地方气温不低,他穿着深蓝花纹的短袖衬衣和短裤,踩着一双拖鞋,非常休闲,像是在海边度假。

视频的开头,他冲着镜头微笑,“函省的警察先生们,还有我亲爱的儿子胜寒,你们好,我知道你们找我有一段时间了。”

鸣寒握紧了拳头,陈争站在他身旁,不断摩挲着他的手臂。

卜阳运不愧是年轻时靠脸吃饭的人,即便到了这把岁数,外貌和气质在同龄人中也算十分出众。简单的客套之后,他收起笑容,道出目的:“我知道你们在调查我,我和‘量天尺’的关系,我和梁家的关系。你们一定已经猜到了,我为什么会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放弃华国的生意,来到G国从头开始。”

他眯起眼,“年轻时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轻易被‘量天尺’蛊惑,成了它万千条触角中的一条。我承认,我得到过很多好处,就像你们早就调查过的霍曦玲。对了,她算是我当年的盟友,也是现在的‘难友’。”

仿佛想展示自己的“真诚”,卜阳运详细讲述了他被吸纳为“量天尺”的一支,得到“量天尺”的资金帮助,一步步爬升的过程。他的上线是金池也,这个名字霍曦玲早就提到过。金池也自然也不是真名,但和当时的金孝全、金秀河相比,金池也这一支豪强百倍,是“量天尺”真正主人金乌的嫡系。

正因为此,金池也能够调动最多的资源,那几年,卜阳运想要什么,想要谁死,金池也都能够为他办到。

“包括让云泉集团的现任当家、下一任当家死在国外。”卜阳运以一种过尽千帆的语气说。

他还刻意解释,自己并不是金丝岛案的主要推动者,云泉集团有意进军科技领域,但科技领域很大,至少在当时对他深耕的项目影响不大。最恐慌的当属霍曦玲,云泉集团要是做起来了,抬脚就能踩死渭海科技。

霍曦玲是最希望云泉集团出事的人。但一个霍曦玲决定不了“量天尺”的选择,金池也之所以要干掉梁家人,更多是出于“量天尺”今后在华国的发展需要。“量天尺”需要像他、像霍曦玲这样吃到好处的企业家,并且多多益善,云泉集团是个庞然大物,“量天尺”控制不了。

“所以我们这些‘虾兵蟹将’其实很冤枉,梁家倒下,我们确实获利了,但这事明明就是‘量天尺’自己要干的,我们都是被卷入其中。”卜阳运无奈地摊开手,好似他真的无辜。

此事之后,卜阳运对金池也越发忌惮,有心脱离“量天尺”的控制,然而已经晚了。他亲眼看见金池也枪杀不听话的下线,那无异于杀鸡儆猴。

但他不是没有出路,“量天尺”的势力主要在东亚和东南亚,据说在北美的A国也有发展,但比较稀薄,欧洲则是完全没能涉足。在见识到“量天尺”的残忍之后,他咬牙决定放下好不容易做起来的事业,前往G国。

环境的改变让卜阳运的想法也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改变,他对成功不像以前那样着迷了,生意依旧在做,但资产缩水了很多。而在这些年里,“量天尺”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触角”之间互相争斗,金池也这一支倒了,逐步在华国占据上风的是金孝全和金秀河这一支,他们从A国而来,毒品和军火生意做得特别好,似乎颇受金乌青睐。

听到这里,陈争眉心皱得越来越紧。

“‘量天尺’发展成什么样,已经不关我的事了,我本想颐享天年,没想到金丝岛的回旋镖扎到了我……”卜阳运顿了顿,“我儿子头上。”

鸣寒抽了一口气,眼中酝酿着怒火。

“梁家那小子长本事了,开始复仇,金池也应该早就死在他手上,接着要死的就是我们这些给金池也当傀儡的人。但我没想到,梁家小子心肠歹毒,不直接对我们动手,偏要盯上下一辈。”

卜阳运抬起头,望了望天空,“那我就只好回来,了结得了就了,了结不了……我亲自来还债。”

“什么意思?”鸣寒的问题当然无法传达给卜阳运。但卜阳运似乎已经猜到警方的疑问,继续说:“我在M国等梁家小子,冤有头债有主,让他来找我。”

视频的末尾,卜阳运轻松地说:“我猜你们不会那么听话,不过没有关系,在你们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梁家小子也已经收到我专门为他准备的邮件。”

春雷掠过天际,轰然炸响,云泉集团顶层的办公室里,梁岳泽背对着电脑,负手站在落地窗边。窗外阴云密布,酝酿着一场温柔的春雨,他的面容映在玻璃上,和都市的建筑倒影融化在一切,看不真切。他的身形似乎比以前单薄了许多,背脊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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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挺拔。

须臾,他转过身,看向画面定格的电脑,在键盘上敲了敲,静止的卜阳运再次活动起来。

“怎么样,来M国和我做一笔交易。”

警车在突如其来的大雨中扑向云泉集团,陈争在副驾上紧握着手机。如果卜阳运不止向机动小组发送了邮件,那么梁岳泽一定会行动。

最近一直有警方的人盯着梁岳泽,但无法监控他每一分每一秒的行动。陈争刚刚给负责监视的队员打过电话,对方说梁岳泽今天来到云泉集团之后就没有再离开。

“别急,我们赶得上。”鸣寒说。

雨水让交通变得拥堵,云泉集团本就在洛城的重要商圈,此时周围的马路已经堵得水泄不通。先一步抵达的刑警封锁了云泉集团的各个进出口,陈争见车几乎挪不动了,索性和鸣寒下车,留文悟一个人跟着车走。

他们赶到云泉集团时,不少员工不安地看着警察们,这段时间虽然不时有警察前来调查,但今天这阵仗却是第一次。

“梁岳泽人呢?”陈争问。

监视队员道:“一直在楼上,没下来。”

倒是梁岳泽的秘书小温下来了,慌张地问:“陈警官,又出什么事了?你们这样三天两头来盯着我们,我们也很难受啊。”

陈争扫了他一眼,“梁总在吧?”

“在,在。”小温说:“梁总在办公室,本来有会的,但他会都没去开。”

是因为卜阳运的邮件?陈争如此想着,回头跟鸣寒说:“我上去一趟,你在这守着。”

鸣寒皱眉,“我跟你一起上去。”

陈争有些诧异,鸣寒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梁岳泽肯定在思考怎么从我们的封锁中逃走,他只有一个机会,就是抓一个足够有分量的人质。哥,你可能就是他心中的最佳人选。别忘了,他背后还有‘杀手A’这种级别的人物。”

陈争微微张了下嘴,不可否认鸣寒的话有一定的可能性,梁岳泽在收到邮件后毫无动作本就可疑,现在是紧要关头,还是更加谨慎为妙。

电梯上升,鸣寒站在陈争前面,小温两次侧过脸看他们,数字越是爬升,小温就显得越是紧张。

“叮——”梯门打开,小温率先走了出去,鸣寒紧随其后,这一层非常安静,似乎根本没有人,鸣寒看到走廊尽头紧闭的房门,那正是梁岳泽的办公室。

“哥。”鸣寒低声道。

陈争跟在他身后,仔细观察四周,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

“二位跟我来吧。”小温朝梁岳泽的办公室走去。

短短十来米距离,陈争心中涌起古怪的情绪,梁岳泽的后手就是他吗?那如果不是呢?现在整个云泉集团都被包围,即便“杀手A”在场又能怎样?上次“杀手A”能够击毙金孝全,不过是因为金孝全和警方都没有准备,现在和当时的情况截然不同,梁岳泽不至于这般自负。

小温敲了敲门,里面并无动静。小温说:“梁总,陈警官来了,我们进来了。”

说完,房门被推开。

梁岳泽的办公室很大,门正对的是一大片落地窗,右边才是梁岳泽的办公桌。

鸣寒迈进去,看见梁岳泽正站在另一片落地窗边,背对着他们。办公室里并不安静,电脑的音箱发出熟悉的声音,是卜阳运的声音!

小温局促地站在门边,似乎想要离开。陈争上次来时就观察过,这里藏不了任何人。“杀手A”不在,只有梁岳泽一个人。

“梁总。”陈争喊了声,朝梁岳泽走去。梁岳泽一直没有转过来,也没有出声,就连站立的姿势都有点不对劲,显得过于僵硬。

陈争皱起眉,加快步子,右手忽然按在梁岳泽肩上。战栗从手掌上传来,眼前这具身体居然在发抖。陈争眼神一暗,猛地将梁岳泽一转,男人一个趔趄,后背狠狠撞在落地窗上,含着肩背,拼命低头。

陈争还是看到了那张和梁岳泽有几分相似的脸,他用力抓住对方的下巴,“谢亦梁?”

谢亦梁被迫抬起头,但不敢看陈争,两条腿打颤得更厉害,几乎站不住,“陈,陈哥,对,对不起……”

“梁岳泽呢?”陈争厉声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谢亦梁吓得快哭了,“我,我不知道啊,我妈,我妈叫我来装,装表哥,我,不,不知道……”

陈争一把将他推开,又问小温。小温镇定地说,不知道梁岳泽去了哪里。

“我们一直盯着梁岳泽啊!”监视队员震惊道:“什么时候换的人?”

陈争盯着缩在椅子上的谢亦梁,心中隐隐火起。谢亦梁小时候和梁岳泽长得就跟亲兄弟似的,成年后才没那么像了。但谢亦梁打扮成梁岳泽的样子,还是足够糊弄外人——他们的侧脸几乎看不出差别。

谢亦梁、小温被带到机动小组,梁惠婷也被请来了,唐孝理已经安排队员去所有梁岳泽可能出现的地方寻找,机场、高铁站、高速收费口也增派了警力。

“梁岳泽在哪里?”陈争厉声问道。

谢亦梁缩头缩尾,“陈哥,我真不知道,我也不想来假扮我哥,但我没办法!”

陈争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扮演梁岳泽?”

“就今天下午,突然接到我妈的电话。”谢亦梁说,他心急火燎赶到云泉集团,按要求打扮成电气工人,总裁办的电路坏了,他进去之后,就看到小温,小温把梁岳泽的衣服拿给他,他从总裁办出来时,就变成了“梁岳泽”。

“你没看到梁岳泽?”陈争问。

谢亦梁抓着头发,“没看到,可能穿上我的衣服走了吧。”

监控中,确实有个电气工人模样的人提着箱子进入电梯,帽子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很可能就是梁岳泽。时间显示当时是中午1点20,远远早于卜阳运发来邮件的时间。

陈争有些不解,梁岳泽未卜先知吗?他怎么知道卜阳运会在下午发来这封邮件?不对,让谢亦梁来替换他,应该是早就拟定好的计划,和卜阳运的邮件无关。梁岳泽早已打算从警方眼皮底下溜走,他会去做什么?

谢亦梁很不安,“我,我看到那个邮件了,那个人说的是真的?我表哥会不会有危险?”

陈争现在非常怀疑梁岳泽和卜阳运已经勾结好了,他们正在合作做一个局,警方处在越来越被动的位置。

小温来到机动小组后,比在云泉集团时冷静得多,他承认帮助梁岳泽脱身,但坚称不知梁岳泽去了哪里。

“梁总是我的老板,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小温平静地说:“老板没有交待我的事,我一概不问。”

鸣寒说:“你是梁岳泽最信任的秘书。”

小温皱了皱眉,不答。

“梁岳泽去哪里都带着你,但出车祸那次,他带在身边的却是一个助理。”鸣寒说:“他知道你坐在那个位置可能会被撞死,所以没有带你。”

小温低下头,仍是不说话。

鸣寒冷笑,“助理没抢救过来。那场车祸原来真是你们自导自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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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惠婷在走廊上遇到了谢亦梁,谢亦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看到她就开始哭。梁惠婷却只是让他配合警方的调查,不要生事。

陈争带着一丝讽刺道:“谢亦梁生的事已经够大了,据说还是你的授意。”

梁惠婷看着陈争,几秒后轻轻叹了口气。陈争对梁惠婷的印象其实已经很模糊了,她所嫁的谢家也是生意场上的人,云泉集团出事时,她没能帮上什么忙,这些年梁岳泽也很少提到她。但她到底是梁岳泽唯一的姑姑,小时候,陈争去找梁岳泽玩,她没少给他俩打掩护。

“岳泽难得向我开口,我这个当姑姑的,这么多年也没怎么帮过岳泽,这次总不能再让他失望了。”梁惠婷坐得很端正,岁月已经在她原本美丽的脸庞上刻下印记,“更何况,他不是为了他自己。”

陈争说:“他跟你说了金丝岛的事?”

梁惠婷抿着唇,半晌道:“就算他不说,我也大致能猜到,小彬小晴,还有吟凡,都是被人害死的。小争,你是警察,你猜不到吗?”

陈争说:“梁岳泽有危险。”

梁惠婷皱眉,“我知道,我也劝过他,不止一次。但他说,报仇怎么可能没有危险?”

梁惠婷的眼中浮起泪意,她仓促地抬手擦了擦,“岳泽说,云泉集团重新站起来了,他对老爷子的承诺兑现了,剩下的,就是对小彬小晴,对吟凡的承诺。”

陈争站了起来,梁惠婷望着他,“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岳泽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很感激他,因为我们梁家需要一个人来记住仇恨。他让我回云泉集团站好岗,我所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

第173章争鸣(25)

梁岳泽像是从洛城,从函省蒸发了。卜阳运在唆使他去M国,而他在收到邮件之前就已经开始做准备。他的下一步几乎可以确定是出境,但是机场、高铁站、高速收费口都没有他的身影。

“梁岳泽已经不可能从合法途径出境。”陈争说:“他会想办法偷渡,在M国有人能够接应他。”

“‘杀手A’击毙金孝全以后就不见了,可能已经在东南亚等着梁岳泽?”鸣寒在陈争背后走来走去,“‘量天尺’最擅长偷渡,梁岳泽在失踪的情况下非法出境,我们很难阻止。”

夜已经很深,今天机动小组尽数出动,却徒劳无功,监视队员非常自责,陈争情绪也有些起伏。

“其实现在的情况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糟糕。”唐孝理说:“我们和梁岳泽虽然站在对立面,但他和我们有一个目标是一致的。”

陈争说:“去M国?”

唐孝理点头,“梁岳泽要去M国了结当年的金丝岛案,我们正在争取去M国,掀翻‘量天尺’的老巢。但你们也知道,我们在申请批准时遇到了很多阻碍,上级认为条件不充分,还有很多顾虑。我们能不能去M国,能去的话,什么时候出发,这些都还没有定论。”

陈争说:“梁岳泽失踪,出逃M国,这算是一个重量级砝码。”

唐孝理点头,“没错,如果确定他已经在M国,我们就更有理由去M国。不过当然,追踪不能放松,我们尽力了,但还是没能拦住他,和我们眼睁睁看着他非法出境,这是两码事。”

陈争说:“我明白。”

散会后,陈争再次点开卜阳运发来的邮件。下午由于急着确定梁岳泽的行踪,这个视频他和鸣寒都没来得及看第二遍。

会议室空荡荡的,陈争将声音调低,鸣寒坐在他身后,手搭在他肩膀上。

也许是在国外待得太久,卜阳运的语调和用词有些外国腔,表情也显得十分夸张。

“他说的可信吗?”在又看完一遍后,陈争扭头看鸣寒。

鸣寒此时的神情有些严肃,似乎正在走神。陈争心中叹了口气,卜阳运在视频中展现出了难得的对孩子的关心,即便是虚情假意,也难以让人无动于衷。

“他又在给自己立人设,论立人设,罗应强都不是他的对手。”鸣寒冷笑了声,“因为梁岳泽将我作为复仇目标,他才承认当年干的好事,让梁岳泽冤有头债有主,冲着他去?那他当年为什么那样对我和我妈?我看他是在给我挖坑,我跳进去,对他和梁岳泽,甚至‘量天尺’都有利。”

鸣寒如此清醒,陈争却感到心痛,他宁可鸣寒在此时糊涂一点。

见陈争半天没开口,鸣寒转过视线,看见陈争眼中的担忧,“怎么了,哥?”

陈争摇摇头,一把搂住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温声道:“累不累?”

鸣寒这一整天都绷紧了神经,忽然靠在陈争身上,嗅着陈争脖子上熟悉的味道,忽然放松下来,“说实话吗?”

陈争说:“允许你说谎话。”

“怎么还兴遛人呢。”鸣寒笑了笑,“不累,回家的话,可以把你关三天三夜的样子。”

陈争用额角轻轻撞了撞他,“那不行,我的耐力顶多一天。”

鸣寒说:“有我在,拉个平均数也有两天。”

陈争在他脸上一拍,“在卜阳运面前说这些,我有点起鸡皮疙瘩。”

“怕什么。”鸣寒说:“我当着他的面也照说不误。”

陈争拉回正题,“卜阳运在给我们下套的话,你说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卜阳运当年去G国,是因为害怕完成沦为‘量天尺’的傀儡,金丝岛案在他看来和他关系不大,且云泉集团自身难保,就算知道他是金丝岛案的获利人之一,也不可能对他做什么。”鸣寒支着下巴,一边思索一边说:“但卜阳运即便在G国也一直关注着‘量天尺’的动向,十多年里,‘量天尺’里面那些分支发生了什么,他比我们清楚。所以他知道,金池也这一支已经完了。为什么完?可能是派系的争斗,也可能是外力的侵袭。但金池也这个分支和其他分支不一样的是,他们很受‘量天尺’管理者,也就是那个金乌的器重,而且金池也在华国发展得不错,如果只是内部矛盾,很难就此销声匿迹。”

陈争说:“所以站在卜阳运的角度,金池也一派必然遭受内外双重打击,而在这个时间段上,云泉集团活过来了。他这个金丝岛案的参与者马上联想到,是云泉集团在复仇。”

鸣寒点头,“卜阳运全须全尾在G国混了那么多年,他可能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情报网。在我联系他之前,他说不定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那通电话只是给他加了个急。他知道梁岳泽正在向当年的参与者复仇,金池也一派的人可能全都死了,他、霍曦玲,一个也跑不掉。梁岳泽和‘量天尺’里面金孝全这一派勾结,但现在也出现了裂痕。梁岳泽不止想要报复,还想搞掉整个‘量天尺’,最高头目金乌也别想逃过。这样一来,卜阳运的利益就又和‘量天尺’摆在一起了,他需要‘量天尺’的庇护,‘量天尺’需要他这个靶子。他消失这么久,不就是在为偷偷赶到M国做准备?”

陈争在本子上写出“量天尺”里已知的假名,金池也和金孝全已经被划掉了,金孝全上面的是神秘的金秀河,他们都是来自A国的分支,而金池也是K国的分支,金池也的势力消亡得如此快,是梁岳泽和金孝全联手的结果,这些年在华国肆虐,引起机动小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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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的也是金孝全这一支。现在梁岳泽和金孝全已经撕破脸,最想干掉梁岳泽的可能是金秀河。

陈争在卜阳运的名字上圈了圈,“他合作的是金秀河,还是那个金乌?”

鸣寒也推不出答案,“卜阳运逞嘴上威风,他打的算盘其实是,让我们去逮捕梁岳泽。不然他为什么赶着给我们发邮件?”

“是,他可以只将邮件发给梁岳泽,梁岳泽更容易摆脱。”陈争说:“但他同时发给我们,拦下梁岳泽就是我们的任务。”

“这样他在M国就算是高枕无忧的,梁岳泽一旦被定罪,就没有机会再向他复仇,而他又算跟‘量天尺’达成了新的合作。”鸣寒啧了声,“苦活累活全都丢给警察,他还扮演了一回好父亲。”

即便卜阳运的动机已经被陈争和鸣寒分析出来,但这对寻找梁岳泽没有太大的帮助。唐孝理说一旦梁岳泽出境,机动小组申请去M国就添了一片瓦,可在如今梁岳泽行踪不明的情况下,机动小组就更不可能出国执行任务,所以都铆足了劲寻找梁岳泽。

谢亦梁还在拘留中,陈争去看他,他红着眼说:“陈哥,我错了陈哥,我不该听我表哥的,你就放我出去吧,求你了!”

陈争不是来听他求情的,问:“你扮梁岳泽怎么扮得这么熟练?以前练习过?”

谢亦梁慌张地摇头。

“都这个时候了,别想着继续骗我。”陈争说:“你和梁岳泽长得是像,但你俩平时不是一个路子,气质、仪态都不一样,怎么你一穿上他的衣服,就能变成‘梁总’?”

“我……”谢亦梁不安地扭动,破罐子破摔地承认:“我,我给表哥当过替身!”

陈争问:“为什么?什么时候?”

谢亦梁说,不多,一共就三次,都是梁岳泽有事走不开,让他去走个过场,不需要讲话,匆匆去,匆匆离开。后面两次都很轻松,但第一次他想起来就后怕。

“发生什么事了?”陈争说。

“有人,有人跟踪我。”谢亦梁如坐针毡,“他们把我表哥当成了我。”

“是谁?”

“我不知道!我跟表哥说,他说不用怕,会有人来保护我。”

谢亦梁稍稍平复,又说,自从有人暗中保护他,那种被跟踪和窥视的感觉就消失了。

陈争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道人影,旋即点开“杀手A”的视频,“你见过他吗?”

谢亦梁看了几秒,“就是他!”

陈争说:“就是他暗中保护你?”

谢亦梁点头如捣蒜,“其实也不算暗中,我们还吃过一次饭,他,他人挺好的。”

陈争问:“他叫什么名字?”

谢亦梁说:“遂子。”

“遂子?”

“他说可以这么叫他,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名。”

陈争想了想,又问:“那你们还聊了什么?”

谢亦梁说:“我以为他是表哥的保镖,问他和表哥是怎么认识的。他说表哥是他的恩人,对了,他不是华国人,以前一直在A国。”

陈争问:“你上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谢亦梁说,遂子保护了他一段时间,就消失了,连再见都没有说一声,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离开审讯室后,陈争琢磨着遂子的身份,他是个身手了得的杀手,专门给梁岳泽办事,但他为什么来自A国?梁岳泽还是他的恩人?陈争印象中,梁岳泽并未长时间待在A国,出差肯定是有的,短暂的时间里,如何和遂子建立联系?倒是金孝全和金秀河来自“量天尺”在A国的分支,难道说遂子以前是他们的人?

遂子在现场留下过足迹、影像,唯独没有留下过DNA,如果有DNA信息的话,说不定能有所突破。

针对梁岳泽的搜查进行了三天,在这天行将结束的时候,外省兄弟单位传来情报,疑似梁岳泽的人出现在西北龙周市,从路线判断,他可能会在边陲小城卫山市越境。

在这则情报中,梁岳泽一行有至少七人,藏身在运送蔬菜的卡车上,监控捕捉到的画面并不清晰,梁岳泽打扮成装卸工人模样,比较醒目的是出现在他附近的“杀手A”,此人也是工人打扮,正警惕地观察周围。

离开龙周市后,似乎是发现被盯上,他们再次消失,卡车上不再有他们的踪迹。而龙周市靠近西北边境,他们想要出境,大概率会在卫山市歇脚。

“老唐。”鸣寒看向唐孝理。

梁岳泽出现在西北,这出乎机动小组的意料。警方早前认为梁岳泽出境最可能选择的是西南或者东南沿海,这也是“量天尺”走得最顺的路径。梁岳泽却去了西北,地势和天气原因,在西北越境的难度远远高于另外两片区域。

龙周市警方已经跟丢梁岳泽一行,且仅有的线索是菜市场的监控,有可能只是个幌子。

但现在机动小组的处境很尴尬,追踪梁岳泽是他们的任务,而放梁岳泽去东南亚,对机动小组申请到出境执行任务的许可有利。兄弟单位没有发现梁岳泽的线索就算了,已经发现,却因为怀疑是个幌子而不去追,上级会怎么看?

“鸣寒,你立即带队出发。”唐孝理当机立断,“尽全力把人抓回来,不要考虑其他事。”

鸣寒道:“是!”

任务一下来,鸣寒立即做准备,陈争不是他队上的人,找到唐孝理,“我跟鸣寒一起去吧。”

唐孝理看了看陈争,似在考虑,“这次不是寻常的查案。到了边境,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必要时候还会开火。”

陈争点头,“我明白,但我也不单会动脑子。机动小组里,没人比我认识梁岳泽的时间更长,鸣寒这次应该需要我。再说,‘量天尺’的问题要解决,就必须去东南亚,我想借这次行动来适应一下。”

“让他去。”卢贺鲸说。

唐孝理回头,“老卢。”

卢贺鲸走到陈争面前,对视片刻,“洛城就像温室……”

“我知道。”陈争直接打断,“你想说,我这个在洛城相对和平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刑警,和机动小组的人没法比。但对‘量天尺’的行动又需要我。老卢,我会以最快速度适应机动小组,不拖鸣寒的后腿。”

卢贺鲸紧皱着眉,“别出事,不然我没法跟你妈交待。”

陈争笑了笑,在卢贺鲸肩头轻轻捶了一拳,“这么大了还怕姐姐。”

卢贺鲸:“……”

机动小组这次是奔着作战去的,鸣寒正在检查装备,陈争甩着手就来了,拿起已经拆卸的轻步,麻溜地装好,“鸟哥,你看我用什么装备好?”

鸣寒知道陈争肯定会来,往陈争身后看了看,“老唐老卢呢?”

陈争说:“他俩又不是我尾巴。”

“我还以为你得磨半天嘴皮子,最后关头才说服他们。”鸣寒抄起手发挥想象力,“我们已经出发了,你苦苦在后面追车,喊:鸣哥!等等我!我来了!不要抛下我!”

陈争给鸣寒来了一枪托,鸣寒捂着肋骨蹲下,“这还没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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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袭击长官!”

陈争刚想说“你什么长官”,忽然想到鸣寒这人虽然被贬去当警犬大哥,但在机动小组也是一号中队长,机动小组出任务通常以中队为单位,在鸣寒这中队,鸣寒当然是长官。

陈争把鸣长官扶起来,还敬了个礼,“长官好,新人陈争报到,请问有什么任务可以交给我?”

鸣寒昂着下巴想了想,“新人需要磨练,你就先跟着我,给我端茶送水吧。”

陈争:“好的长官!”

周决正要找鸣寒说事,一听这对话,连忙躲在门外。文悟经过,诧异地看着他。他连忙将文悟拦住,“嘘,鸟在里面搞职场霸凌!”

文悟一脸兴奋,又要造谣了吗?

准备就绪,鸣寒中队出发。唐孝理联系洛城军用机场,直接从军用机场起飞,前往龙周市。

龙周市很小,经济体量连洛城的一个区都比不上,机场在郊区,下了飞机之后,还要坐半个多小时的车。

春天正是西北沙尘天气严重的季节,舱门一打开,黄沙漫漫的感觉就涌了进来,陈争西北来得少,以前来时不是春天,没遇到过这么大的沙尘,喉咙顿时不舒服起来。鸣寒递给他一片口罩,“先凑合着。”

陈争戴上口罩,看看周决等人,大家似乎已经习惯各种极端天气,适应良好。

当地警方安排了车来接,从机场到市区这条路几乎看不清景物,放眼望去全是浮在空中的沙。

鸣寒说:“过几天下场雨,就没这么多沙了,不过我们等不到。”

陈争问:“你以前在这边执行过任务?”

鸣寒摇头,“来这边训练过,我师父带的队。他老是说,什么是机动小组,就是任何时候有需要,都能立即行动的单位,要是去了某个地方,因为适应不了当地的气候水土,把自己放倒了,那就不叫机动小组。所以我们刚入队的时候,他带着我们去各种环境极端的地方拉练,这边待了一个多月。”

周决搭腔,“鸟那时特别娇弱,天天叫肺难受鼻子难受,刘队差点让他滚回去!”

鸣寒往周决椅背上踹了一脚,“话多。”

陈争问:“那后来是怎么适应的?”

鸣寒说:“忍呗,受不了就往鼻子里灌水。年轻,什么苦吃不了,时间一长就能在沙尘里自由呼吸了。”

陈争将口罩摘下来,鸣寒连忙说:“这个苦咱还是别吃了。”

陈争笑道:“因为我不年轻了?”

鸣寒重新给陈争戴上,“因为我都帮你吃了。”

周决接连打喷嚏。文悟看了看他,说:“马打响鼻都没你阵仗大。”

龙周市局,当地警方将获取的情报全部分享给机动小组,在经过处理的视频中,可以清楚看到“杀手A”,但那个疑似梁岳泽的人始终没有被拍到正脸。这行人离开龙周市时,是藏在两辆卡车上,但这两辆卡车都被发现丢弃在离龙周市50公里的乡道上,蔬菜都在车上,但人不知所踪。

就在机动小组计划往西追缉时,唐孝理忽然打来电话,“我们收到了梁岳泽发来的消息!”

陈争一惊,梁岳泽居然会主动联系警方?

唐孝理将消息转到鸣寒的手机上,这是一则视频,很短,但内容惊人。梁岳泽出现在画面中,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眼神异常疲惫,穿的正是被监控捕捉到的那一身。

视频虽然直接发到了机动小组,但梁岳泽的话其实是对陈争说的。他的嗓音沙哑,说几句就会忍不住咳嗽,似乎因当地的沙尘而异常痛苦。

“陈争,我知道你在找我,不想放过我,但M国我是一定要去,我的至亲被人害死在那里,我可以说早就家破人亡了。这么多年来,我到底在坚持什么,只有我自己清楚。很抱歉,我欺骗了你,我让你以为我只是个奋发图强的企业家,其实不是,我参与了很多犯罪,你们正在调查的‘量天尺’,我和这个组织有非常紧密的联系。”

梁岳泽苦笑,摇着头继续说:“害死我至亲的就是‘量天尺’,我却不得不和‘量天尺’合作,所以陈争,你明白我这些年活得有多窝囊吗?太窝囊的人,渐渐会变得不像正常人,何况小彬和小晴走了后,我本来就不是正常人了驭严一言。”

“陈争,我必须做完该我去做的事,快了,‘量天尺’就在M国。我跟你保证,当我报完了仇,一定会回来,接受法律的审判。”

梁岳泽双手合十,神情有几分虔诚,“你就放我这一马吧,就算你继续追,也追不上,何必呢?我做完所有的事回来,会跟你坦白所有,包括‘碧空教’、金孝全……还有,你最关心的韩渠。”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经过技术分析,视频是昨天拍的,差不多是龙周市警方发现梁岳泽踪迹的时候。

陈争又看了一遍,问鸣寒:“有什么想法?”

鸣寒盯着陈争,“哥,你最关心的是我还是韩渠?”

陈争:“……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我没开玩笑。”鸣寒正色道,还顺势捏住了陈争的下巴,“是我还是韩渠。”

这人最近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以前像个摇头甩尾的弟弟,现在吃到了嘴里,凶狠和独占欲再也不加掩饰。陈争觉得有时间得教训教训这位警犬大哥,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是你。”陈争把鸣寒的手打掉。

鸣寒弯起眼睛笑道:“那梁岳泽就是在放屁,他通篇废话,不外乎就是在这个关头干扰我们,管他干什么。该追一样追,该打一样打。”

陈争还以为鸣寒在闹脾气,原来这家伙异常清醒。陈争有点明白机动小组为什么会选中鸣寒了,关键时刻,他很难受到外界的影响,不着调的外表下,有坚定的心和稳定的情绪。

第174章争鸣(26)

从龙周市到卫山市,没有航班、铁路,只能开车过去,当然,当地不少村民还会将马、牛作为交通工具。机动小组再次出发,向卫山市开去。

沿途荒凉,但也有不少村落,村落像是积木一样散落在黄沙中,很多都已经无人居住。

梁岳泽可能躲藏在这些村落中,寻找越境的机会。机动小组已经联系负责边境管理的警察参与拦截,但卫山市以西有非常多的山峦,梁岳泽还是有机会出逃。

卫山市比龙周市还要小,像是一座被遗忘的小县城,机动小组抵达时已是4月5日深夜,暂时没有发现梁岳泽的踪迹。

鸣寒让周决他们先休息,自己却准备出去,哪知陈争正靠在车边,看他走来,随意地抬了抬手。

“哥。”

“现在你是我领导,你才是哥。”陈争拉开副驾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鸣寒挑眉,“你还真想玩角色扮演啊?”

“谁说的新人只能给领导端茶送水?”陈争说:“我得多表现表现,把车也给领导开了。”

边境小城夜里异常安静,即便是在市中心,也只有寥寥几盏路灯亮着,没有任何夜生活。陈争跟着导航,缓缓在路上滑行,刚才卫山市警方说了,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和车辆,梁岳泽那群人虽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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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肯定带有装备,在小地方一定很显眼。

“他们要么分开来到这里,混在当地人的车里,要么根本没有进城。”陈争虽然对西北不熟悉,但揣摩犯罪分子心理有一套,“经过龙周市之后,卫山市就是最后一个可以隐藏、补给的地方。边境地区管理困难,常有人偷渡,有个关键难点就是,有当地人会为了利益做帮手。”

车继续在零星路灯和楼房的灯光中驶过,陈争接着说:“来的路上我看到很多可供梁岳泽躲藏的村子,查过地图,继续往西,类似的村子也不少,我如果是梁岳泽,我更愿意藏在那些村子里,实在需要物资,再让人到市里来买。不过梁岳泽连谢亦梁这个替身都考虑到了,他的准备应当相当充分,他暂时不走,是因为行踪暴露之后,边防管得更严了。”

车已经开到卫山市边缘,继续往西,就是荒凉的公路,以及散落的村庄了。

“梁岳泽要么继续躲着,等待越境的时机,要么堵一把,直接越境,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陈争冷静地说:“还有一种可能是,他暗暗从这里撤退,寻找其他机会。”

鸣寒说:“这么看来,他的机会不少。”

“是。我们拦截他的机会却不多。”陈争说:“如果这次没有成功,让他逃到其他地方去了,再想预判他的去向,就不太容易了。”

车灯在黑暗中破开一条通道,两边高大的树木在光影中像是一个个威严的巨人,守护着后面稀稀落落的村庄。鸣寒将地图放大,在他们此时行进的方向上,依次有四个村子,分别是一山到四山村。

“都去看看?”鸣寒说。

陈争说:“我只是个开车的,决定权在领导手上。”

鸣寒笑了声,“来都来了,是吧?”

前面就是一山村,陈争从岔路开下去,土路不平,车颠簸得有点厉害。

“没有我们自己的车好用。”鸣寒说了句。

陈争说:“要是周决改装过的车在就好了,又可以当车神了。”

鸣寒咳了咳,“村口到了。”

警车过于招摇,如果梁岳泽就藏身在一山村,在陈争和鸣寒发现他之前,他就会发现陈争和鸣寒。

“我下去看看。”鸣寒带上枪,“哥,你停隐蔽点。”

陈争点头。鸣寒一下车,就如同一阵黑风消失不见,陈争挑了下眉,知道鸣寒的本事就是在这样的境地里锻炼出来。他缓缓将车退后,隐没在一片草堆后。

村子里有狗,鸣寒脚步很轻,但架不住土狗听觉灵敏,又极其护家,一条黑狗盯着鸣寒,忽然大叫起来,每家每户的狗都被吵醒,跟着狂吠。一些村民家中打开了灯,男人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鸣寒敏捷地跃到树上,一动不动,几乎和树干融为一体。

狗还在叫,但村民们什么都没看到,踹了狗两脚,狗痛得呜咽。等到出来查看的村民回到家中,灯接连熄灭,鸣寒这才从树上下来。那黑狗虎视眈眈,喉咙中发出警告声,但因为挨了两脚,不敢再大叫。

鸣寒无声地说:“让你别叫,挨揍了吧!”

狗烦躁地在院子里转圈,鸣寒尽可能放轻脚步,贴着墙根走。这里的村民每家每户都有一个院子,但院墙很矮,等于不设防,院门也几乎一推就开。

村子不大,鸣寒花了一刻钟就绕完了一圈,村子看上去很普通,没有不该出现的车辆,村民虽有警惕心,但也就那样。如果梁岳泽藏在某一户村民家中,刚才的骚动之后,他也许会发现一些出来寻找骚动源的人。

村中有一棵大树,鸣寒爬了上去。树上视野很好,基本能看到所有院子内部。鸣寒拿出热源望远镜,扫下来没有发现异状。

“被狗追了?”鸣寒一上车,陈争就将车挪到路上。

“我这警犬大哥看来也只能在函省横,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大西北,土狗都能骑到我头上。”鸣寒问:“村外没有异常吧?”

陈争摇头,“不在这个村子里。”

鸣寒说:“那就下一个。”

一山村和二山村离得不远,陈争还是和车一起藏在村外,鸣寒单枪匹马摸过去。这次村里的狗没有叫,鸣寒十分钟后就回来了,“正常。这村子人比上一个还少,好几个院子都没人了。”

继续往前,风更凉了,陈争心跳渐渐快了起来,梁岳泽如果没有改道,那么很可能就藏在剩下的这两个村子里。

三山村和二山村之间距离比较远,卫山市海拔比洛城高得多,已经算是高原了,山看上去特别近,黑夜里齐刷刷地压在眼前,颇有压迫感。

这次,陈争将车停得离村子稍远,把枪拿了出来。鸣寒正在开车门,“哥,你想干嘛?”

陈争说:“走你的。”

鸣寒正色道:“你别下车啊,车要是被人动了手脚,我们更危险。”

陈争淡然道:“我知道,但我得做好准备。”

鸣寒犹豫了下,还是下车了。陈争又叫住他,“记住,我们今晚只是来侦查。”

鸣寒说:“明白!”

三山村占地比二山村更大,但废弃的房屋更多,一只小白狗摇着尾巴向鸣寒走来,毫无戒心。鸣寒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比在前两个村子更加谨慎。

村里亮着两盏路灯,所有人都已经睡下了。鸣寒还是爬到树上,从高处往下侦查。但这棵树的位置不太好,看不到村子的全貌。他落地时忽然有种古怪的感觉,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黑暗中凝视着他。

他屏气凝神观察,那若隐若现的视线却消失得一干二净。

村里没发现更多古怪,鸣寒退到村口,上车时额角已经冒出薄汗。

“有问题?”陈争问。

鸣寒喝了口水,摇头,“可能是我绷得太紧。”

陈争皱了皱眉,地图上,四山村和三山村隔着三公里,这里的村子似乎都是两两相近。他相信鸣寒在机动小组待了这么多年的直觉,三山村可能有问题,但没有发现问题,那么剩下的四山村,也许就有警方此行的目的。

陈争往前开了十来米,停下来,“周决他们在干什么?”

鸣寒马上懂了,“你想今晚直接动手?”

“如果梁岳泽真的就藏在四山村的话。”陈争扭头,“我不想给他任何机会。”

鸣寒思索片刻,拿起手机,“刚就不该让周决去睡觉,等下骂死我。”

陈争重新将车发动起来,“谁敢骂你这个领导。”

“哟,家常便饭。”

“下次被骂了给我说。”

“你好加入?”

“我帮你阴阳回去。”

“啧——”鸣寒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电话接通,他立即以中队长的口吻道:“全体准备,到三山村等我命令。”

四山村越来越近,其背后巍峨的山岭在村子、公路上落下巨大的阴影。四个村子里,四山村是最大的,很大原因是它有一个牧草加工厂,这个厂离村口很近。

陈争将车开进了公路旁的荒地里,关掉灯,向四山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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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避开村口,从偏西的位置开进村子。车停在一个无人的院落旁,鸣寒没有立即下车。

陈争说:“那边的车,看到了吗?”

鸣寒点头,来的路上,有两辆经过改装的皮卡,其他三个村子没有这种车。

整个村子安静得像是没有人,农村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鸣寒要下车,陈争按住他的手臂,看了看时间,“不急,等其他人到了再说。”

时间无声地流动,夹杂着浮尘的夜风中,紧张和危险就像气浪一般膨胀。

鸣寒说:“我得找个高处,这帮人里有遂子。”

遂子,“杀手A”,那个在众目睽睽下击毙金孝全的人。

陈争隔着窗玻璃看出去,“最高的地方就是加工厂的厂房,但那里很可能已经被占领。”

鸣寒说:“但我不止会爬楼房。”

这时,周决的消息来了,“已到三山村!”

鸣寒说:“留一组人在那边,剩下的立即到四山村,不要走大路。”

说完,鸣寒冲陈争笑了笑,“哥,这下真要听我这个当领导的了,毕竟我上了树之后,视野比你们谁都开阔。”

执行任务的队伍中,一定得有人占据高位,陈争点头,“听你的。”

鸣寒再次化作一道黑风,顷刻间消失,陈争只听见一阵沙沙声响,仿佛风裹挟着砂砾,从林间卷过。

周决一行和陈争会和,分成两组悄然向牧草加工厂靠近。一扇老旧的铁栅栏门挡住去路,从门外看去,里面是一排黑漆漆的建筑,仅有的一盏灯光线昏暗,门卫室里没有人。

陈争向周决打了个手势,在院墙上一蹬,跃了上去。院墙顶视野稍好,但奇怪的是,厂里安静得过分,好似所有人都已经撤离。但正常的厂,夜里总该有人值班。

陈争跳了下去,周决和另一名队员也跟着进入。陈争小心地探路,推开一扇门,里面空无一人。继续向前,绕过一排三层建筑,就是更加漆黑的区域,依稀看得见半开放的工棚和仓库。

悉悉索索的声响从仓库中传来,陈争立即停下脚步,退到阴影中。有人从仓库里出来了,手上拿着一杆长柄叉子,是个个头很高的男人。在男人身后跟着五个同样拿着长柄叉子的人,他们缓慢地走着,东张西望。

陈争沉默地注视着这些人,看他们的打扮,似乎是村民,并且在加工厂工作。但此时的情形太诡异了,他们如果是值班工人,为什么不守在前院,反而藏在没有开灯的仓库?他们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忽然,一个村民朝陈争的方向看了过来,顿时不动,抬手召集其他人。工棚、仓库里又冒出十多个村民,手上全都有武器,逐渐向陈争和机动队员们围了过来。陈争看清为首村民的相貌,黝黑,粗犷,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人。

黑暗中,周决的子弹上膛,发出咔嚓脆响,村民恶狠狠地看向他,眼中燃烧着怒火,仿佛下一刻就将一拥而上。

情况变得棘手起来,机动小组的目标是梁岳泽,面前这些人如果是真的村民,那就不能轻易开枪。就算他们是假扮的村民,这一时半刻也无法判断。最可能的是,梁岳泽来到四山村之后,已经将加工厂作为据点,而厂里的工人、附近的居民已经被梁岳泽用钱收买,成为他的盾牌。

陈争上前一步,索性直接亮出梁岳泽和“杀手A”的照片,“见过这两人吗?”

为首的扫了一眼,“你们是谁?”

陈争握着枪,“警察。他们就在这里,对不对?”

村民们彼此看了一眼,并未因为警察上门而退缩,为首的更是冷笑起来,“什么警察,警察从来不管我们,滚!”

周决的枪口对准为首的,陈争抬手挡住,“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

为首的神情微变,假装听不懂。这时,越来越多村民涌了过来,工棚后方的一扇门打开,顿时烟尘散开,竟有一群羊羔冲了过来。

村民在后面赶着羊,羊像没头的苍蝇,横冲直撞,一些村民发出猖狂的笑声,嚣张地举起长杆叉子耀武扬威。

陈争被羊撞到墙边,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周决直接被拱到地上,踩了好几脚,一嘴的羊毛和泥土。他挣扎着站起来,低声对陈争道:“这下麻烦了,群众攻击。”

陈争紧皱着眉,这些羊是群众的财产,挡在他们面前的是群众,梁岳泽很清楚警察不能随意对群众动手,所以才想出这等低劣的手段。

但他既然已经来了,就不可能让梁岳泽如愿。

陈争据枪,朝着夜空连开两枪,弹壳迸溅,被赶过来的羊顿时被吓疯,毫无章法地向四周溃散,冲向村民。村民躲避不及,很多被撞翻在地,院子里烟尘滚滚,刹那间一片混乱。

陈争趁机摆脱村民的纠缠,但很快发现,村民数量众多,根本不是一群羊能够解决。为首的显然被刚才那一出激怒,带着一群人,抄着长杆叉子就朝他刺了过来。

近距离搏斗时,枪的作用有时还不如粗糙的冷兵器,更何况陈争无法朝他们开枪。这些村民平时用惯了长杆叉子,整理牧草、躯干羊群,甚至和歹徒、非法越境者搏斗,用的都是长杆叉子。

叉子在浓夜中闪烁着夺命的冷光,疯狂朝陈争刺来。陈争迅速左躲右挡,避闪得越快,叉子就来得越快,这些野蛮的村民仿佛在捅刺他的过程中找到了乐趣,越来越多的人挤过来,那叉子就像钢雨般从天而降。

陈争从地上滚过,为首的看准时机,一叉戳向他的胸口,他虽然躲过,但手臂被撕开一道血口,血腥气顿时蔓延开来。

村民们嗅到血腥,像野兽般兴奋,举起长杆叉子高声叫起来,为首的更是洋洋得意。陈争等的就是这一刻,他顾不得疼痛,忽然跃起,速度快得没有一个村民反应过来。

欢呼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安静地望着陈争——以及他手上寒芒闪烁的侦察兵匕首。

匕首此时正横在为首的脖子上,他满脸惊惧,方才的嚣张荡然无存。

陈争虽然比此人矮了一头,身形也小了一圈,但速度惊人,锁住他脖子时,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周决和另一名队员在叉子攻击中得以喘息,也控制住了两名村民。

陈争的伤口正在流血,他牢牢扣着为首的身体,目光扫向四周,“他们是不是对你们说过,警察不能对你们这些村民动手?但你们却可以对警察肆意妄为?”

陈争眼神如炬,脸上早就没了温和儒雅,取而代之的是不亚于村民的凶悍冷漠。

“滴答——”手臂上的血落入沙土中,他冷笑了声,“但警察遇到致命袭击时,可以采取一切形式的自保,包括反杀。”说着,他握着匕首的手一用力,刀刃在为首的脖子上撕出血痕。

村民惊恐退后,为首的吓得大气不敢出,费力地用余光瞄着陈争。

“不想死就带上你们的装备,你们的羊,离开这里,没你们的事!”陈争说。

外围的村民听到这里,赶紧跑路,靠得近的村民显然是为首的心腹,犹豫不决,有人甚至想袭击陈争。周决冲了过来,将企图从斜后方捅陈争一刀的人制服在地。那人脱臼,吱哇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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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部分村民见状逃离,厂里只剩下十多个村民。

陈争控制着为首的向前走,虎视眈眈的村民向两边散开。陈争贴在为首的耳边道:“那些人藏在哪里?”

为首的骂了句当地的脏话,陈争听不懂,但不妨碍他继续和对方交流,“他们给了你多少,值得你们这样为他们卖命?到时候他们逃掉了,你们替他们坐牢,值得吗?”

为首的继续骂骂咧咧。

陈争动了动匕首,为首的顿时僵得像木头。

“现在不是坐不坐牢的事了。”陈争说:“你活不活得过今晚都成问题。”

为首的惊恐地看向他,他嗤笑,“谁跟你说警察不敢跟你们动手,你死了就找他去。”

为首的紧张得吞咽唾沫,这个动作让匕首在他脖子上切得更深,他冷汗直下,口音浓重,“在,在地,地下!”

陈争知道这些村子一般都有地窖,地下这个概念太宽泛了,“哪个地下?带我过去。”

为首的指着西边,朝村民们瞪了一眼,那几人赶紧朝西边跑去,周决紧随其后,另一名队员则和陈争一起押着为首的,落在后面。

另一路队员也已经赶了过来,陈争让他们守在外面,防止意外。

加工厂的西边是主要厂房,机器全部没有开工,灯也没有打开。为首的说,给钱的人就在厂房的地下室。

地下室入口在厂长办公室旁边的小仓库里,相当隐蔽,周决揭开挡板,微弱的灯光透了上来。

陈争问:“地下室有其他出口吗?”

为首的很确定地说:“没有,只有这一个。”

陈争蹙眉想了想,梁岳泽不是那种不留后手的人,就这么下去大概率会遇上危险。但现在的情况,不下去也不行,村民的话不能全信,如果地下室还有别的出口,当他们守株待兔时,梁岳泽早就逃之夭夭——说不定现在已经逃之夭夭。

“陈哥,我下去。”周决说:“我在我们队就是干这个的,你和秃子在上面给我盯着。”

“我跟你一起,顺便让这人带路。”陈争松开为首的,对方诧异得瞪大了双眼,仿佛不相信自己这就得救了。

“别高兴得太早,我随时可以再锁住你的脖子,下次就不是破皮这么简单了。”陈争转了转沾血的匕首,眼神全然不像为首的见过的那些民警,他本能地抖了一下,“我,我不敢。”

三人下到地下室中,有一名队员赶过来支援。

地下室下去之后显得很空旷,灯光倒是比上面还足。为首的忐忑地走在最前面,周决的枪就在他身后,陈争在最后细致地观察周围。忽然,前方的右侧拐角传来极其轻微的声响,似乎是有人在走动。

第175章争鸣(27)

陈争停下脚步,仔细听了会儿,抓住为首的,用眼神询问,为首的满脸汗水,抿着唇点头。

陈争绕到周决前方,据枪,无声地走向拐角。视角一转,两道人影闪过,陈争立即追了过去。这一侧的地下室相对较大,放着一些看不出做什么用的器械。陈争枪口对准最近一人,“你已经没路了。”

那人穿的正是监控中的装卸工人制服,背对着陈争,戴着帽子,从体型上看,就是梁岳泽。

但看到对方的一刹那,陈争就感到不好,不久前在云泉集团,他被伪装成梁岳泽的谢亦梁骗过,而真人的视觉冲击和监控不同,这人……他们跨越多个省市,远道而来追踪的人,根本不是梁岳泽!

那人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已经认命了。陈争逐步靠近,枪依旧举着,周决则控制住了地下室里的另一人,正在继续搜索。

陈争停在“梁岳泽”身后,心已经沉了下去,“转过来,举起手。”

闻言,那人缓缓抬起手,但没有立即转身。

“梁岳泽,是你?”陈争说。

那人身子僵了僵,吐出一口气来。

“转过来!”陈争厉声道。

那人终于动了,转得很慢,露出侧脸的一刻,陈争说:“凛冬?”

周决震惊不已,“什么?”

凛冬将帽子摘了下来,露出剪得和梁岳泽一模一样的发型,他望着陈争,眼神空洞,笑容苦涩,“陈,陈警官。”

陈争注视着凛冬那张早已没有明星光芒的脸,忽然意识到这次也许不止这一个圈套。梁岳泽根本不在这里,但为什么“杀手A”会出现在监控中,“杀手A”现在又到哪里去了?龙周市拍到梁岳泽一行至少七人,地下室里却只有两人!

“遂子在哪里?”陈争来不及问凛冬为什么冒充梁岳泽,肃然喝道。

凛冬一个激灵,浑身发抖,“我,我不知道,只有我和阿和下来……”

陈争猛然转身,朝地面跑去。周决还没反应过来,“陈哥!陈哥!”

“鸣寒有危险!”陈争果断道:“你看好这些人!”

就在陈争回到地面的一瞬间,枪声撕开夜空,是狙击枪的轰鸣!陈争心头一震,瞳孔紧缩,立即判断枪声的来处。鸣寒带着的也是狙击枪,但枪声不同,开枪的不是鸣寒,是“杀手A”!

守在地面的机动队员几分钟前控制了埋伏在厂房顶的狙击手,他被绑得无法动弹,枪械已经被收缴。听到枪声,他露出干涩的笑容,队员却大惊失色,“还有别的狙击手!鸟哥出事了!”

陈争尝试联系鸣寒,但鸣寒的通讯已经中断。陈争骂了声,尽量冷静下来,对队员交待:“我大概猜到遂子在哪里,我来对付他,你们留一个人下去协助周决,其余去支援鸣寒。”

谁都明白狙击枪响意味着什么,但此时谁都不愿接受,队员立即出发。陈争深吸一口气,鼻腔中充满血腥气,那是他来不及处理的伤口,鲜血正随着他的动作,从伤口里涌出来。

无暇顾及那么多,他朝枪声响起的地方赶去。遂子是狙击手,和鸣寒一样需要找制高点,枪声来自东南方向,那里有一座并不高的夯土台。

时间回到鸣寒潜入四山村之后,这个村子的核心就是牧草加工厂,围着加工厂有一圈较为密集的平房,再往四周,房屋稀稀落落。鸣寒以围墙和树木来隐蔽自己,寻找遂子可能藏在什么地方。

加工厂的三层办公楼是最佳地点,看得远,也容易布置射击。鸣寒每次走动都小心地藏在办公楼视野的死角,并用石头试探办公楼的反应。果然,办公楼顶楼有动静,镜片反射出一道光,遂子在那里。

确定这一点,鸣寒绕到加工厂的另一侧,他必须尽快找到合适的位置,干掉遂子,否则遂子随时可能阻止警方的行动。

但寻找制高点却成了关键问题,村里根本没有能够狙击遂子的位置,倒是可以爬树,但鸣寒找了几棵,都不理想,有的是位置还行,但上去之后没有隐蔽点,有的是虽有隐蔽点,但角度不好。

就在鸣寒发现一个勉强能用的夯土堆时,加工厂里突发骚乱,枪声响起。他暗道不好,飞快跃上树干,看到陈争控制村民的一幕。

不知道为什么,狙击手没有任何动作。鸣寒不敢再耽误,再次来到夯土堆,但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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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应该在屋顶的狙击手不见了。他冷静地搜寻,光学瞄准具里没有人影。他将搜索范围扩大,几乎看到了加工厂的全境。

奇怪,狙击手到底躲到哪里去了?机动小组已经控制加工厂,狙击手为什么还不行动?束手就擒吗?

鸣寒额间滑落汗水,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金孝全在他面前被击中心脏的一幕。

不对,遂子不可能如此保守,刚才出现在楼顶的可能根本不是遂子!

鸣寒屏住呼吸,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异动,他立即转身,捕捉到三个热源。有人正在靠近他。他调换姿势,瞄准,裹挟沙尘的风刮过,带来一丝危险气息。

他的视野向加工厂的东南侧转移,此前他不曾注意到那个被黑暗笼罩的位置,那里无法给加工厂提供任何火力掩护,却能够瞄准他!

鸣寒心脏狂跳,在发现遂子的一刻,枪声已然响起,他闪电般从夯土堆翻下,子弹打在他原本的位置,尘土飞扬。他在地上滚过,又是一连串枪声响起,子弹在他身边处处开花。他以翻滚躲避,却又被逼回靠近夯土堆的位置。

这次的火力来自手枪,威力不大,但弹雨密集,仿佛一张夺命的大网。他想要躲开这张网,就会被逼到直面狙击手的位置,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障碍。而此时他完全被火力压制,只能徒劳地躲避,连据枪瞄准的空隙都没有。

他必须先将那三个碍事的解决掉,不然迟早要被打成筛子!他迅速给手枪上膛,一边翻滚一边开枪,虽然无法瞄准,但反击果然让对方退缩。他趁着这拼出来的空档,闪到一棵树后,毫不犹豫开枪。

一声闷哼响起,有人中弹了。

但鸣寒后颈忽然感觉到极其冰凉的杀意,这棵树只能护住他一侧,而在遂子的视野里,他又暴露了!子弹如同毒蛇的信子,从耳边高速擦过,如果不是他靠着经验正移动身体,狙击手的致命一击就将洞穿他的头颅!

这边逃过一劫,另一边的子弹又在猝然狂暴起来的夜风中摧枯拉朽而至,弹片割开了他的额角,一时间血流如注,他的视野顿时被浓稠的血液覆盖,他紧咬着牙,朝子弹的来处射击。

这次却没有上次那么幸运,盲射的子弹没有压制住对方疯狂的攻击。他闪到树后躲避枪林弹雨,却再次暴露在狙击手的视野中,他大口喘息,汗流如注,虽然仍冷静换着弹匣,但心中非常清楚,一旦狙击手开枪,他很可能无法躲过。

但,枪声响起,子弹却不知射向何方!

枪响的一刻,鸣寒下意识躲避,精神紧绷到极致,但下一瞬,他立即明白过来,那枚打飞的子弹代表的并不是狙击手突然失常,而是有人干扰了狙击手!

“哥……”鸣寒轻轻叫了一声,没有任何人庇护的后背仿佛突然贴上了另一个后背,坚实、温暖,放得听得见彼此心脏的跳动!

腹背受敌的劣势刹那间荡然无存,风从身后刮来,仿佛是那个人沉稳的低语。鸣寒眼神一定,夜视极佳的双眼在这场围剿中第一次瞄准不远处的偷袭者,子弹还在朝他扑来,被他身前的大树阻挡,他沉静到极致,五枚子弹接连射出,弹无虚发,以砖墙和草丛为掩护的袭击者虽未气绝,但已经丧失作战能力。

鸣寒火速看向狙击手所在的夯土堆,那里陡然发出又一声枪响!

离开加工厂之后,陈争直奔夯土堆而去,恐惧和急切化作冷汗,浸透了他的头发和衣服。梁岳泽给他留了个“好大”的后手,不仅人根本不在这里,还要利用机动小组注意力在假梁岳泽身上时,杀死鸣寒!

上次在云乡剧院,“量天尺”利用的詹富海失手了,这次是梁岳泽最信赖的手下亲自行动!

这个陷阱堪称恶毒,四山村能做狙击手制高点的地方就只有加工厂,鸣寒必然独自行动,寻找能够解决狙击手的地方,只要能够预判到这一点,遂子就能在真正的狙击点守株待兔,那埋伏在加工厂楼顶的根本就只是个幌子!

陈争赶到遂子所在的夯土堆时,听见狙击声再次响起,心脏几乎要从胸膛里跃出来。第二声枪响,说明第一次没有打中,那这一次呢?

陈争用力闭了下眼,不管鸣寒现在是什么情况,他都必须上去,擒住遂子。

夯土堆上只有一人,陈争小心地爬上去,遂子趴在地上,枪口所指的方向枪声不断。战斗没有结束,狙击手没有转移的迹象,那么至少此刻,鸣寒还是有生力量!

陈争心中稍定,握着枪向遂子靠近。狙击手的视野里,鸣寒已经被逼到射程中,但不断移动,他难以瞄准,已经两次射击失败,如果这一枪再不中,他就必须转移了,机动小组的人随时可能赶到,而一旦转移,要想再找到狙击鸣寒的地方就不容易了。

狙击手唾了一口,再次瞄准,整个注意力都在鸣寒身上。但就在他瞄准的一瞬,陈争扣下扳机,子弹洞穿他的手肘!

“砰——”狙击枪的扳机也被扣下,但随着他中枪,枪口已经不再对准鸣寒,子弹照着夜空飞去。

遂子捂住鲜血淋漓的手肘,飞快掏出手枪,开枪的瞬间,陈争已经飞奔上前,凌空一脚将手枪踹飞。

遂子瞠目结舌地望着陈争,陈争再次扣下扳机,利落地打穿他另一只手的手腕,在他的痛叫中绞住他的双臂,动作凌厉凶悍,只听他龇牙咧嘴叫喊。

“陈——争——”

“我让你逃过一次。”陈争眼中燃烧着漆黑的火焰,声音比这边境上料峭的春寒更冷,“你以为还能有第二次?”

“鸟!”机动小组的队员赶到,鸣寒大半张脸被鲜血覆盖,浑身沾满沙土和碎草,看上去极其狼狈。队员大惊,赶紧查看他的伤势,他抬手一挡,吐出一口血沫,焦急道:“谁跟陈争在一起?”

队员面面相觑,一人道:“陈,陈哥一个人找狙击手去了,让我们来支援你。”

鸣寒那张罗刹般的脸阴沉得可怕,拔腿就跑,但两步之后,他陡然停下,回头指着不远处的矮墙说:“把那三个人带回去!”

“是!”

鸣寒快速向夯土堆跑去,西北粗粝的风迎面而来,沙尘混进温热的血中,将血变得更加粘稠,从眼皮上滑过,刺进眼中,刺痛难忍。鸣寒迅速甩了甩头,将血抹开,但根本抹不完,血继续从伤口流出来,滴在胸膛、脖颈,他根本感知不到疼痛。

越是靠近夯土堆,鸣寒的心口就越紧,队友的话在耳边响起,陈争只有一个人!

满是鲜血的手抓住泥土,鸣寒费力地往上爬,风从高处往下刮,卷起的砂砾毫不留情砸在他脸上,他的眼睛几乎睁不开,不停流泪,只剩一条缝的猩红视野里,一个人影出现在夯土堆上。

不,不止一个人影,下面还拖着一个。

他用力闭眼,忍着疼痛睁大,看清站立的是陈争,被陈争拖在地上的是……

“鸣寒?”陈争的声音被风沙传递过来,带着一丝颤抖,稳稳降落在鸣寒的听觉里。

接着,陈争声音大了些,“你……你受伤了!”

鸣寒摇头,手脚并用往上爬。训练时,他爬过无数个类似的夯土堆,这个为什么这样难对付?他听见自己的肺发出难以负荷的“嚯嚯”声响,他耳边充斥着破鼓一般急促的呼吸。血又遮住了他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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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不清陈争了。他骂了一声,仓促地将血抹去,却将整张脸涂抹得更加骇人。

陈争迅速拖着遂子下来,走得太急,快到鸣寒身边时脚步一滑,狼狈摔倒。鸣寒下意识扑过去,将陈争接在臂弯里。

风沙、鲜血、子弹、撕裂的皮肉……

陈争被卡在鸣寒和泥土之间,暴烈的狂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如这西北随处可见的荒草,他浑身泥土,呼吸里是浓郁的血腥。鸣寒那张连眼珠都覆盖着血的脸近在咫尺,好似从地狱里爬出来,他不久前还以极稳的姿势扣动扳机的手忽然颤抖起来,哆嗦地摸向鸣寒的脸。

温湿的血顷刻覆盖上手掌,制服遂子之前的冷静和克制顿时烟消云散,后怕如有实质般勒紧了他的脖子。如果他再晚一点找到遂子,鸣寒或许就不止是流这点血!

手腕忽然被抓住,陈争轻轻一颤,看向鸣寒红色的双眼。

“谢谢。”鸣寒嗓音沙哑,低下头,亲吻他颤抖的手指,在他指尖低语,“哥,你又救了我一次。”

理智在这一刻被激烈的情绪击溃,陈争抽回手,强横地扣住鸣寒的后颈,不顾彼此满脸的血和尘土,用力吻了上去。

埋伏在四山村的犯罪分子已尽数被控制,而藏匿在三山村,准备在必要时刻发动偷袭的犯罪分子则被文悟等人找到。卫山市的警察、边防警察赶来,将参与闹事的村民也一并控制起来。

遂子伤得最重,两条手臂的关节均中枪,严重出血,为了避免他反击,陈争在最后关头打晕了他,目前遂子已经被送到医院抢救,其余犯罪分子均有受伤,也已被救治。

机动小组这边,鸣寒那一脸的血着实惊人,但伤不算重,有点脑震荡,止血后留在医院接受观察。

卫山市的市局从来没这么热闹过,一整夜灯火通明,连边防部队都来过问情况。陈争确定鸣寒没有大碍之后,向卢贺鲸和唐孝理汇报情况,得知梁岳泽是凛冬假扮的,本人早已不知去向,两位机动小组的领导沉默了半晌。

“我们尽力了。”陈争说:“凛冬现在受惊过度,天亮后我再去审问他。”

唐孝理听出陈争的言外之意,“现在该轮到我们去尽力了。”

陈争问:“能申请下来吗?”

卢贺鲸说:“留给你们休整的时间可能不多。”

陈争点头,“我有数。”

卫山市的医院条件有限,没有把握能够将重伤的遂子救过来。陈争凌晨3点赶到医院,鸣寒脸已经洗干净了,正头缠绷带,在手术室外面走来走去。

陈争捧住他的脸,仔细瞧了瞧,目光落在纱布上,“你看看你,又伤在脸上。”

鸣寒眉毛一抬,“那怎么办?”

“丢了吧。”陈争说:“找个年轻的,没疤的。”

“……”鸣寒贴上去,在陈争耳边说:“哥,你好肤浅。”

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说病人的情况不是很乐观,建议转院。鸣寒立即看陈争,遂子是这群人里最重要的人证,他必须活下来。

陈争沉稳地说,已经联系好了医院,马上可以接病人离开。

鸣寒正要说话,陈争转过来,“你跟遂子一起回去,我晚一步。让医生再给你检查检查。”

鸣寒不由分说被塞进救护车,陈争站在浓夜中的医院,手都没挥一下。救护车直达军用机场,三小时后航班降落在洛城的军用机场。这时这座繁华的城市刚刚苏醒,无人知道刚过去的这个夜晚,在西北边境发生了一场命悬一线的战斗。

遂子被送进手术室,鸣寒也被唐孝理按着又检查了一遍。细节唐孝理已经在电话里得知,感叹道:“小陈简直是肩负着救你的使命。遂子撞到他枪口上了。”

鸣寒赶紧为他哥辩驳,“当时那种情况,要是不重伤遂子,后果难料!再说,我哥有分寸的,这伤只不过是在卫山市没法治,回来这不就有得治了吗!”

唐孝理笑了声,“说不得你哥了?”

鸣寒皱眉,手臂一张开,大无畏道:“来,说我,我脸皮厚,躺平任说。”

唐孝理白他,“谁稀罕说你,小陈让你跟着回来,是要你好好养伤,不是让你当辩手。”

鸣寒说:“说不过就强词夺理嗐。”

唐孝理:“……”

卫山市时间比洛城晚,遂子脱离危险时,卫山市才清晨。部分村民已经录过口供,为首的叫老麻,是牧草加工厂老板的侄子,以前因为伤人坐过牢,不仅在四山村,就是在卫山市也是横着走。

他交待,知道那群人里出钱的叫梁老板,干事的叫遂哥。遂哥找到他,直接撂给他五十万现金,让他想办法干掉不久就会出现的警察,事成之后还有五十万。

一百万在四山村这种地方不是小数目,老麻当即见钱眼开,和叔叔一商量,马上把加工厂的机器停掉。老麻打着包票说,区区几个警察,还是外地来的,再牛也压不过地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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