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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失乐(11)
早晨的校园充斥着朗朗读书声,最忙碌的是食堂,早读结束之后,食堂的每一处角落都会被学生占领。鸣寒在食堂门口吃完自己做的三明治,等着学生大军的到来。
莫名出现在刘温然抽屉里的玩偶是个必须解开的谜,否则很难进一步调查下去。技侦目前只能确定干扰监控的是一种国外的特殊设备,基本不可能经过这个设备找到实施者。既然这条路被堵上了,那就换一条,鸣寒打算搁置监控,从玩偶本身着手——看到玩偶的只有刘温然和当时在她身边的几个女生,那么十中的其他学生,有可能曾经见过这个,或者类似的玩偶吗?
下课铃一响,学生们果然跟万马奔腾似的涌向食堂,跑在前面的甚至还敲着饭盒,叮当作响,惹人发笑。鸣寒退到食堂的柱子旁,不挡他们的路。等到这波人基本都进了食堂,他才慢悠悠地走进去,在桌子间流连。
不出所料,学生们的话题绕不开失踪的刘温然。当无数道目光聚集到一个人身上时,不管是谁,都很难维持惯有的“人设”。刘温然不久前还是“白富美女神”,此时“兴文街”、“麻将馆”、“卖”这样的字眼已经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人们的话语中。13班突然不起作用的监控、刘温然收到的玩偶也被众人津津乐道。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玩偶啊?怎么全都在说,但没人拿出照片来呢?”
“因为没人拍了啊。13班的富二代都看到了,要看照片你得找她们去。”
“那我怎么知道我有没有收到?吓死人了!”
“别搞笑了好吗,你为什么会收到?”
“不是说那就像盲盒和Q办手办吗?我有几十个,谁知道哪个就是?”
“是哈,你还别说,现在那种大ip盲盒都没啥意思了,倒是有些私团、手作的比较吃香。圣诞节我都打算送你们小众定制的。”
“别了别了!我现在怕这东西了!”
鸣寒听着学生们的对话,从中捕捉到一些信息,学生之间最近流行送小众玩偶,由于盲盒手办的普及,也许还有其他人收到了和刘温然相似的玩偶。
从黄飞家带回北页分局的玩偶经过初步检查,并不是市面上任何一款售卖的玩偶,它是手工制成,但因为制作巧妙,对盲盒手办了解不深的人会认为它是某一款新品。
正思索着,鸣寒忽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吕鸥。此时出现在食堂的学生,几乎都是来吃早餐的,但吕鸥拿在手上的却是一个玩偶。
鸣寒略一蹙眉,立即移动到离吕鸥更近的位置。他正和三名女生坐在一张桌子上,女生一看就是来吃早餐的,面前各有食物,而吕鸥拿着玩偶,笑眯眯地和她们聊着什么。食堂噪音太大,鸣寒听不清楚。但这个位置看得清那玩偶的大致形象,是个万圣节小怪物,和刘温然得到的全然不同。
鸣寒拿出手机拍摄,镜头拉近,拍下后直接识图,果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在售商品。
吕鸥拿这个干什么?
不久,吕鸥将玩偶递给坐在对面的女生,站起来,又和她们说了几句,像是道谢,然后离开,并没有注意到鸣寒就在他后面。
课间时间还是太短了,在铃声再次响起之前,学生们已经陆陆续续回到教室。
鸣寒琢磨吕鸥的举动,那个玩偶显然是对面女生的,他借过来看。他为什么对玩偶这么关注?因为他确实和刘温然的失踪有关?好像也说不通,因为他了解刘温然收到的那个玩偶的话,大概率不会注意刚才那个虽然丑陋,但和问题玩偶无关的小玩意儿。
尽管如此,吕鸥这人也值得好好查一查,他实在不像一个正常的学生。
上班时间已经到了,分局刑警在开过会之后再次来到十中,鸣寒和技侦队员碰头,对方带来一个难说算不算线索的消息——因为查不到干扰监控的是谁,调查的时间范围就一再扩大,居然发现在过去的三个月之内,十中的12处监控都出现了被干扰,无法工作的情况。
鸣寒低声道:“有这种事?手段一样吗?也是那个国外的干扰器?”
技侦队员摇头,“不一样,这12次都是直接入侵。所以我才觉得联系不是很大。”
鸣寒说:“入侵的话,能查到入侵源。”
“理论上是可以,但如果对方用的跳板太多,希望就不大。”技侦队员有些为难,“你知道,查这个很耗费时间。”
在不确定是否重要的细节上耗费时间,任谁都会拿不定主意。
“没事,继续查。”鸣寒说。
技侦队员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鸟哥,是你说的啊。”
鸣寒在他肩上拍了拍,笑道:“你来问我,不就是想我帮你做决定吗。”
心思被看穿,技侦队员有些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工作去了。
鸣寒整个上午都待在十中,没有参与分局的一般侦查,而是出没在教学楼、操场等地,哪里学生多,他就待在哪里。渐渐地,他发现,很多女生都拿出了各自的玩偶,而且基本都是造型比较古怪的。她们的聊天内容也多与刘温然和玩偶有关。
由于警方并没有直接将玩偶的照片贴出来,少有的几人看过,而描述会出现偏差。拥有玩偶的女生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收到类似的玩偶。各种各样的玩偶被放在一起,大家互相排除,搞来搞去,演变成了晒玩偶的娱乐活动。
鸣寒又来到13班。比起其他班级,13班的气氛要凝重许多。周汐因为刘温然的事请假了,家长说她被警察问询后受到了精神上的冲击,需要休息几天。
另外三位和刘温然一起拆包裹的女生倒是来上学了,她们被女生围在走廊上,女生们拿着玩偶要她们辨认。
她们显得很局促,或许是教养让她们没有发火,面对怼到面前的玩偶,依旧耐心地摇着头,“不是,不像……”
一直到上课,别班的女生们才离开。
其中一个女生叫小雯,昨天和鸣寒说过话。鸣寒问:“她们刚才是问你什么?不会是欺负你吧?”
小雯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就是温然的那个玩偶,我见过的,所以……”说起刘温然,小雯的神采暗淡下去,鼻子也红了,“温然还找得回来吗?”
“我们正在努力。”鸣寒说:“她们让你帮忙看看,自己的玩偶是不是和刘温然的一样,是吗?”
小雯说:“是。大家都很担心。”
鸣寒说:“担心?”
小雯说:“因为温然出事了,下一个会是谁呢?”
学生想象力最是丰富,鸣寒顺着她问:“那你看到有相似的吗?”
“我……”小雯紧张道:“我觉得有两个真的有,有点像。不是一模一样,但那种风格就和温然的很像。我不敢给她们说。”
鸣寒神经顿时绷起来,“是谁的?”
小雯更紧张了,“玩偶不会真的有问题吧?她们也会出事吗?我看她们很害怕,我也不能确定就是那个玩偶,所以不敢说。”
“没关系,你跟我说,我们警察来判断。”鸣寒将小雯带到办公室,和老师打了声招呼,又对小雯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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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管说出来。”
小雯镇定了些,说那两个女生一个叫李晶,是15班的,一个叫徐黎,是4班的,两人是竞赛班的同学,一起来找的她。
鸣寒做好记录,忽然想起吕鸥,“对了,2班的吕鸥来找过你没?”
小雯啊了一声,“找,找过。”
“他也问你玩偶的事?”
“对,但他不是很奇怪吗,昨天还被警察叫去了。我什么都不敢跟他说。”
鸣寒说:“他具体问的是什么。别怕,我们会保护你。”
小雯说,她今天一到学校就被吕鸥拦住了,吕鸥将她拉到没人的角落,她被吓个半死,话都说不利索。吕鸥直白地问她,那个玩偶是什么样子,她哪里形容得出来,满脑子都是吕鸥害了温然,现在要来害她。吕鸥又问见过相似的玩偶没,她说没有。吕鸥好像很不耐烦,和平时表现出来的阳光开朗判若两人。
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来,吕鸥才把她放走,还警告她不要说自己找过她。
鸣寒安慰了小雯几句,又说:“如果再看见相似的玩偶,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小雯连忙点头。
事不宜迟,鸣寒立即去找小雯提到的李晶和徐黎,路上琢磨吕鸥的问题。他似乎真的对玩偶毫不知情,并且像自己一样,正在调查玩偶。但为什么呢?警方调查是因为这是案子,吕鸥的动机是什么?想找到刘温然?赶在警方之前找到刘温然?
李晶和徐黎都是成绩优秀的学生,鸣寒找到她们时,老师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两人却似乎已经有了预感,相对淡定地在鸣寒对面坐下。
“你们好像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们?”鸣寒故意让语气听上去轻松。
李晶和徐黎彼此看了一眼,徐黎说:“是因为13班那个失踪的女生吧?我们刚去找13班的学生问了,你就来了。她看到我们的玩偶时,眼神有点不对劲,我当时就觉得有问题。”
果然是竞赛班的学生,脑子转得飞快。鸣寒说:“玩偶你们带着吗?给我看看。”
两人都有点犹豫,李晶先从校服衣兜里拿出一个收口袋,徐黎见李晶拿出来了,自己也跟着拿出。
鸣寒戴上手套,将两个收口袋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挨个拿出来。
两个玩偶,颜色不同,发型不同,但五官和警方手上的这个几乎一样。
因为是手工艺品,所以难免有细节上的差异,但五官的相似程度已经能够说明,它们是同一个系列。
徐黎不安地问:“真的和那个女生的一样?”
鸣寒翻来覆去拍照,反问:“你们是怎么得到这些玩偶?”
徐黎沮丧地往椅背上一靠,“看来是真的。”
李晶在她手臂上拍了拍,“别太担心了,现在警察都来了。不会有事。”
鸣寒小幅度冲李晶竖了个大拇指,“对,先回答我的问题。”
徐黎还沉浸在负面情绪中,作答的基本是李晶。她说,自己和徐黎都不是什么盲盒控、手办控,买这个只是因为想求一个好成绩。
她们都有些偏科,高考时会吃亏。而她们的数学竞赛成绩还不错,高二时没能拿到名次,还剩高三最后的机会,如果能拿到二等奖以上,就能高考加分。
虽然都不是迷信的人,但即将奔赴最重要的一场考试,还是想得到一些心理上的信心,于是徐黎建议去求一个考运娃娃。网上这种很多,但看着都很普通。
上个月,她们趁着周末出去放松,逛街时遇到那种专门面向年轻人的集市,徐黎看到一个摊子上放着许多玩偶,招牌还写着:考运祈福、爱情祈福、健康祈福之类的话。
“要不我们就买这个吧!”徐黎拿起摊子上的一个玩偶,“这表情怪怪的,比网上那些有特色。”
李晶对这些没有研究,也是觉得奇怪,抱着猎奇心态问摊主:“真的能保佑考试取得好成绩吗?”
摊主说能。她们开开心心付了账。这种玩偶本来应该摆在显眼的地方供欣赏,但因为竞争意识,她们并不希望室友知道,所以平时都装在收口袋里,藏在衣柜中。
李晶说:“要不是听到大家都在说失踪的女生收到了奇怪的玩偶,我们根本不会拿出来。”
鸣寒问:“是哪里的集市?摊主长什么样?”
“泉茂中心一楼,那里好像经常都有集市,挺热闹的。”李晶想了想,碰碰徐黎,“你还记得摊主长什么样吗?”
徐黎惨白着一张脸,“她根本就没有脸。”
这话让鸣寒都懵怔了一瞬。泉茂中心是竹泉市最大的购物广场,在那里摆摊,怎么会没有脸?
李晶想起来了,“她戴着面具,就是那种狐面。是个女生,穿的是古装衣服,应该很年轻。啊……我们当时都没觉得她戴面具有什么不对!”
鸣寒也逛过自由摆摊的集市,近年来这种商业活动似乎已经成了常态,摊主们奇装异服,东西卖不卖得出去另说,但确实能让商场看起来充满人气。这种场合,摊主别说戴狐面,就是戴个青面獠牙,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这玩偶她卖你们多少钱?”鸣寒问:“支付记录呢?”
“不贵,三十块钱。”两个女生都开始在手机里翻找,因为时间隔得比较久,找了半天才找到。
鸣寒一看,付款时间是10月17日,收款方是个人,头像是个模糊的人像,看上去年纪不小了,名字叫××芳,很像卖菜大姐的号,和她们形容的狐面年轻女人不符。
李晶和徐黎都确定,就是这一笔交易。鸣寒将详细页面拍下来,又对她们说:“这两个玩偶暂时交给我保存,行吗?”
徐黎已经将玩偶当成烫手的山芋,不想留,又不敢扔,听鸣寒这么说,赶紧说:“行行,不用还给我们了!”
将两个女生送回班上,鸣寒在走廊上给孔兵打电话,说了下这边的进展,然后将流水和玩偶的照片一并发过去。孔兵立即着手调查××芳,鸣寒打算去一趟泉茂中心。但收起手机,刚走出两步,鸣寒又看到了吕鸥。
此时已经是上午最后一堂课,但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吕鸥这时候离开教学楼是干什么?每层楼都有厕所,总不至于上厕所还要下楼?抢饭的话,这也太早了。2班是实验班,管得严,吕鸥又是班干部,逃课去干什么?
鸣寒索性跟上。
吕鸥似乎发现有人正跟着自己,往周围看了看,神态比较警惕,不像他昨天表现出来的松弛。但他没有看到鸣寒。
他进入高二的教学楼,出来时已经换掉了校服,穿一身黑色的卫衣卫裤,还戴了帽子。
鸣寒心道:好家伙,搞成这种犯罪分子打扮。
吕鸥来到校门口,这个时间学生不允许随意出入,吕鸥和门卫说了些什么,门卫将他放出去。鸣寒本想问问门卫,但怕跟丢,选择先跟再说。
吕鸥在路边张望,似乎是要打车。鸣寒的摩托车停在校园里,不可能倒回去拿。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吕鸥招手。出租车停下。
鸣寒心想这下糟了,视野中没有其他出租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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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记下出租车的号牌,正打算发给孔兵,忽然看见一辆车停在面前。
这车他太熟悉了,但没想到会在这时看到。
车窗降下,露出陈争的脸,“上车。”
没时间问陈争为什么会出现,鸣寒立即说:“吕鸥在前面那辆出租车上。我不知道他这时候逃课要干什么。”
陈争点头,穿过车流,隔着一定距离跟随。
出租车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跟踪,行进得十分平稳。中午大道上有些拥堵,12点05分,出租车停在梯灯路。
陈争也立即停车。前方一眼望去,全是学生。他们这是离开了一所学校,又到了另一所学校。
理仁中学,和十中一样,也是竹泉市的重点中学。
“他到这儿来干嘛?”鸣寒拉着车门的把手。吕鸥已经下车,朝校门的方向走去,出租车也已经开走了。
“你先下去跟着,我得找个地方停车,这里只能即停即走。”陈争说。
鸣寒马上下车,陈争调转方向,徐徐将车滑了出去。鸣寒已经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看车,唇角扬起一个笑容。
正是午餐时间,学校门口密密麻麻全是人,很多学生嫌弃食堂,钟爱外面的小吃,每个摊子上都排满了人。而这个时候,校门的管理也变得很松,穿没穿校服,有没有校牌都能进去。
吕鸥就直接走了进去,门卫拦都没有拦他。鸣寒倒是被拦住询问,鸣寒盯着吕鸥,迅速拿出证件,“十中的失踪案听说了吗?我们得加大校园安全调查。”
门卫当然听说了,这一上午都在和同事聊这件事,闻言连忙放行。
鸣寒实在拿不准吕鸥来干什么,他像是要找人,但又不是直奔目的地,而是在校园里闲逛,不断观察四周。这种情况,一般是被跟踪的人有所察觉,故意绕弯,想要甩掉跟踪者。但吕鸥不大一样的是,他会停在人群中,这就不像是要甩掉跟踪者。
鸣寒今天穿的是兜帽衫,索性将兜帽拉起来,稍微能够挡一挡脸。
吕鸥去的都是女生比较多的地方,鸣寒有点回过味来了,他难道还在找有玩偶的女生?他在十中打听到了什么,于是跑来理仁中学?
一部分吃完午饭的学生回流,教学楼内外十分热闹。吕鸥来到高二文科楼,他的打扮和周围的学生格格不入,再加上他长了一张不错的脸,不断有女生打量他。这些视线也帮了鸣寒的忙,吕鸥始终没有发现真正跟踪自己的人是谁。
吕鸥上到3楼,抬头看每个班级的号牌,最后他停在高二20班,往里面张望。
有学生问:“你找谁啊?”
“肖岭在吗?”吕鸥说。
一个扎着双低马尾的女生讶异地说:“我就是,你谁?”
吕鸥说:“你能出来一下吗,我问你个事。”
这种男生在门口找女生的戏码在高中校园很是常见,大家都嬉笑着起哄,那个叫肖岭的女生马上就脸红了。她被同学推了出来,“你,你到底是谁?”
吕鸥竟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朝走廊另一端的小阳台拉去。身后又是一阵起哄。
鸣寒悄然跟上,到了小阳台,却无法直接进去。吕鸥把门锁上了,在外面听不到对话内容。
鸣寒并不着急,靠在墙边等待。
这时,手机里来了消息,陈争问他在哪里。他发了个定位过去,忽然想到陈争来接他的事,问:“哥,你怎么到十中来了?”
陈争那边“正在输入”了很久,“曹温玫问完了,来看看你这边的进度。”
“就这样?”
陈争在走路,不想打字,“还能怎样?”
鸣寒点开语音,听了三遍,也回过去语音,“以为你吃了我的三明治,惦记着我的好,来接我共进午餐。”
陈争听到一半就停下脚步。他倒是没有和鸣寒共进午餐的打算,但惦记也是真的惦记。本来好端端地分析着案子,孔兵来跟他提一嘴鸣寒,他的思路被打断,后续愣是接不上,才想着不如来十中一趟,顺便关心关心这位同事有没有饭吃,没有的话,十中门口的汉堡买一赠一。
迟迟没有收到陈争的回复,鸣寒却不介意。这里是高中校园,眼前的一切都是青涩的,在这样的地方,也容易产生一些不成熟的念头,勾起一些看似久远,但从来没有淡去的记忆。在和陈争有关的事情上,他曾经用尽全力克制,现在懒得克制了。
手机终于震动,新的消息进来了,但鸣寒来不及再看,因为连接走廊和小阳台的门打开了。先出来的是女生,她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神思不属,看见鸣寒愣了一下,快步下楼。
这情景很容易联想到吕鸥对女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但鸣寒觉得吕鸥不上课跑来这儿,不至于对一个不认识的女生这样那样。
吕鸥也出来了,讶然地愣在原地。
鸣寒这时并不打算再躲,说:“我刚看见那女生惊慌失措地跑走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吕鸥戒备道:“你跟踪我?”
鸣寒轻嗤,“那是你值得被跟踪。说吧,来这里干什么?”
吕鸥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臭着脸转身就走。
“站住。”鸣寒说:“刘温然的失踪和你有什么关系?”
吕鸥说:“你没有查过监控吗?她失踪时我在学校,我的室友也能为我作证。”
“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鸣寒说:“早上在食堂观察女同学的玩偶,上午逃课到这里来找人。刚才那人是谁?你叫她肖岭?”
“不关你的事。”大约不是在十中,吕鸥也懒得伪装他的阳光开朗了,“我和刘温然的失踪没有关系,我做其他任何事,只要没犯法,你们警察就没资格要我一一交代。”
陈争来到高二文科楼时,正好撞见吕鸥沉着脸下楼,两人擦身而过,吕鸥眼中流露出惊讶。陈争回头看向他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
他们在调查吕鸥的同时,吕鸥也挨个了解过他们?
鸣寒下楼,陈争立即问:“怎么回事?”
看到陈争,鸣寒才想起刚才还有一条信息没看。这时再去拦着吕鸥也没什么用,人家说了,你们没资格要我交待。鸣寒索性看看陈争给他说什么了,点开,却是“已撤回”。
鸣寒:“……”
“哥,你撤回什么了?”鸣寒晃着手机问。
第52章失乐(12)
“撤回?”陈争稍显不解,很快说:“哦,只是不小心碰到了。”
鸣寒露出失落的表情,“碰能碰出语音来?”
陈争坦然道:“要不你试试能不能?”
鸣寒还真试起来。陈争又说:“不然你以为我给你发的是什么?”
鸣寒收起手机,笑道:“你不说,我也不说。”
陈争一噎,索性转移话题,视线朝楼上一扫,“刚才上面发生什么事了?我看到吕鸥急急忙忙跑下来,不用追?”
“他铁了心什么都不说,追也没用。”鸣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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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经过,“追他不如去找那个叫肖岭的女孩。”
“看来吕鸥在意的是玩偶,他觉得理仁中学也有人有那种玩偶。”陈争想了想,“这样,我在校园里转转,能遇到他再说,遇不到也无所谓。”
两人分头行动,鸣寒回到教学楼,在高二20班门口看了看,没看到肖岭的身影。刚才吕鸥来找肖岭那一出很多人都看到了,这时又来个陌生人,没人不好奇。鸣寒干脆笑嘻嘻地问:“你们知道肖岭去哪里了吗?”
有人自告奋勇给肖岭发消息:“岭岭,在哪?能不能给我带杯奶茶?”
肖岭说:“我回宿舍了,你叫别人吧。”
鸣寒打开外卖平台,“我请你喝奶茶。”
女生宿舍楼下,虽然是午休时间,但基本没人真会睡觉,不断有人进进出出,鸣寒待在正对大门的树下,不久看到肖岭神色不安地下楼,手里拿着一个纸口袋。
鸣寒上前,肖岭看到他了,下意识拐向另一边。
“肖同学,留步。”鸣寒说:“我是警察。”
肖岭一愣,转过身来,“警察?那刚才那个……”
“他不是,你认识他?”鸣寒视线下移,落在纸口袋上。
肖岭显然不愿意让他看到纸口袋里装的是什么,赶紧将它藏到身后。“我,我不知道他是谁,莫名其妙的。”
鸣寒看看周围,已经有探寻的目光围过来了。“换个地方说话吧,坦白跟你说,我是来查案。”
肖岭肩膀抖了一下,脸色都被吓白了。
“但你也不必太过紧张。”鸣寒一边安抚一边给她看证件,“真是警察,你配合我们调查就是。”
肖岭咽咽唾沫,“好。”
对方好歹是个女生,鸣寒并不想去封闭狭窄的地方,带着肖岭来到运动场,坐在几乎没人的看台上。
“刚才那个男生,你确定毫无印象?”
“没有!”肖岭否认得很坚决,“我以前完全没有见过他!我以为他是其他班上的,找我,找我……”
找你表白。鸣寒倒是想得到这一层,但并没有说出来。肖岭也没明说,“但他把门关起来,一来就问我奇怪的问题。”
鸣寒说:“什么问题?”
肖岭这次沉默了很久,抓着校裤的手十分用力。
鸣寒适时道:“他是不是跟你说十中的失踪案,还有玩偶什么的?”
肖岭发出一声尖锐细长的呼吸,瞳孔轻轻震颤,“我根本不明白这为什么和我有关系!”
鸣寒说:“你也有那种玩偶?”
肖岭反问:“那真的是诅咒玩偶吗?有那种玩偶,就,就会死?”
鸣寒说:“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肖岭似乎陷入了混乱,“他只是说十中那个女孩没了,问我玩偶是从哪里来的,我,我……当时都傻了,根本回答不上。诅咒,诅咒是别人说的,昨天就有人说这是诅咒了。”
鸣寒想,八卦在学生中的传播速度果然超乎想象,昨天警方的调查还没有彻底铺开,诅咒这种说法就在其他学校传开了。
鸣寒说:“你确实有玩偶是吗?给我看看。”
肖岭稍稍平复,小心地把纸口袋递给鸣寒。鸣寒接过,只见里面是个用黑色塑料袋缠起来的团子。“你拿着它下楼,是想扔掉?”
“我想,但是我不敢,我害怕。”肖岭都快哭了,“昨天听说诅咒的事,我室友就提过我这个玩偶,但当时没人知道诅咒玩偶长什么样,我也没管。今天那个人说,说失踪的人的玩偶和我的一样。”
鸣寒一边解开黑色塑料袋一边说:“他怎么知道一样?”
“我不知道!”肖岭说:“所以我说他莫名其妙,他根本什么都没说清楚,他就是来恐吓我的!”
塑料袋已经解开了,鸣寒将玩偶拿在手上仔细端详。没错,五官和在黄飞家中发现的那个一致,也是在颜色、头发等细节上有差异。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东西?”鸣寒问了和吕鸥一样的问题。
自从鸣寒拿出玩偶,肖岭就不愿意往他这边看了,似乎是觉得晦气。
鸣寒说:“你不用怕,我理解你被刚才那男生吓到了,但我是警察,侦查这件事,也是为了保护你。”
肖岭吞吞吐吐道:“是,是我爷爷送给我的。”
鸣寒有些意外,“你爷爷?”
“是,我爷爷很,很疼爱我。”肖岭说,爷爷退休前是电厂的老工人,年纪虽然大了,但接收新事物很快,喜欢年轻人喜欢的东西。上学期她考得不大理想,心情低落,这学期开学后不久,爷爷就送了她一对玩偶,说是什么保佑□□的玩偶。
她自己不大玩盲盒,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牌,虽然觉得玩偶有点丑,但毕竟是爷爷送的,爷爷总不会害她,于是一直把玩偶放在宿舍。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玩偶真的起作用了,期中考试她考得不错。她有个念小学时就认识的朋友,在十中读高二,成绩起起伏伏,上次见面时,她便把其中一个玩偶送给了朋友。
说到这里,肖岭捂住脸,“我不是故意害她,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什么诅咒不诅咒的!”
鸣寒在心中一盘算,吕鸥会找到压根不认识的肖岭,应该就是今天发现肖岭的那个同学有奇怪的玩偶,从而打听到肖岭。
“你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小星。”
“好,你别担心,我会去找小星核实。这个玩偶现在就交给我处理了,没问题吧?”鸣寒重新将玩偶装回黑色塑料袋。
肖岭明显松了一口气,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太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不敢留下来,又不敢随便扔掉。”
鸣寒说:“你爷爷有没说过是从哪里得到玩偶?”
肖岭回忆道:“好像是在什么集市上买的,我可以问他。”说着,肖岭拿出手机。
既然是集市,那么肖岭爷爷获取玩偶的渠道可能与李晶她们一致,鸣寒阻止道:“这个不急,暂时也不要对家人说,免得老人家自责。”
肖岭一想的确是这个理,感激道:“谢谢你,鸣警官。”
陈争在校园里兜圈,起初没看到吕鸥,以为他在接连撞见鸣寒和自己后,心生畏惧,已经离开。但不久在高三教学楼里发现了吕鸥的身影。准确来说,是在高三的实验班楼层。
吕鸥并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只是在细细观察。而循着他的视线,陈争发现有的女生手上拿着玩偶。
不查不知道,真正深入校园,才发现这种五官渗人的玩偶居然不少。
那么吕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吕鸥终于注意到陈争,和之前不同,这次他显然淡定得多,站在原地等陈争上前。
“又见面了。”陈争说。
吕鸥在学生间算是大高个,但和真正的成年人相比,还是少了些许气势。他皱眉盯着陈争,“我有做我想做的事的自由。”
“你追踪玩偶这条线索,很巧,我们也是。”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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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说:“那为什么我们不交流交流情报?”
吕鸥说:“我不需要你们的情报。”
“哦?这么有自信?”
吕鸥讥讽道:“你和那个姓鸣的不是跟踪我才找到这里来的吗?如果不是我,你们查得到这里来?”
陈争点点头,“听上去好像是你占了上风。”
吕鸥微微昂起下巴,“你知道就好。”
陈争又道:“但你查出关键信息来了吗?这些玩偶是谁做的?为什么要做这种玩偶?刘温然真的是因为玩偶而失踪?”
吕鸥脸色不虞,显然,他答不上这些问题。
陈争微笑,“我们倒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想不想听听?”
吕鸥突然说:“我不相信警察。”说完,他瞪了陈争一眼,拒绝任何交流。
鸣寒给陈争打电话时,陈争正在和拥有古怪玩偶的学生聊天。吕鸥虽然摆出极不合作的态度,但是他的行踪确实给警方带来了思路,陈争已经核实理仁中学有四名学生(包括肖岭)有这种玩偶,但和刘温然不同的是,他们都说得清玩偶的来路,其中两人是自己在泉茂中心的集市买的,两人是被赠与。
他们之所以会主动或被动拥有这种玩偶,均是因为它标榜能够带来考运,而他们是实验班的学生,对高考和竞赛看得非常重。
“玩偶本身可能没有太大问题,是刘温然收到玩偶的方式有问题。”陈争回到车上,“但它诡异的五官确实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这一趟得到的信息太多,又关乎学校学生,陈争比较谨慎,打算回北页分局和孔兵商议。而鸣寒本来要去泉茂中心,因为跟踪吕鸥而耽误了时间。陈争先将他送到泉茂中心,那里已经有分局的刑警。陈争还是问了句:“需要我帮忙吗?”
鸣寒挑眉,“哥,你是不是很放心不下我啊?一会儿开车来接,一会儿担心我搞不定。”
陈争额角跳了跳,“我回头向孔队申请一辆车。你这个机动小组的精英怎么能去哪都没有车呢,是吧?”说完油门一踩,绝尘而去。
鸣寒站在原地看了会儿,笑着摇了下头。
理仁中学,肖岭缺了小半节课,回到教室也心不在焉。警察虽然拿走了玩偶,但一想到十中失踪的女孩,她就惴惴不安。原本只是觉得玩偶长得丑,现在越想越觉得那就是诅咒。一定是诅咒,不然那个疯子一般的男生为什么说她会死?
想得越多,就越是无法自拔。她开始怨恨爷爷,怎么能给她买这样的东西?爷爷是个新潮的老头,喜欢去各个商场和年轻人混在一起,还去那种开放式的漫展玩过。父母说他老不正经,但她总是站在爷爷一边,觉得爷爷辛苦了一辈子,退休后拿着不菲的退休金,过得潇洒快乐一点有什么错?
她上高中后就住读了,学校分了大小周,因此她半个月才能回一次家。最近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父母总是在和爷爷吵架。她问过妈妈,爷爷到底怎么了,妈妈也不肯说。她猜测爷爷可能是掉入了保健品陷阱,被哄得花了很多钱买那些没用的东西。
但即便如此,她仍然觉得爷爷没有什么错。一个人活着总得有点念想,爷爷老了,买保健品虽然不能真的延年益寿,但可以买到好心情,好心情就是情绪价值,父母不懂,可她理解爷爷。
只是这一次,爷爷差一点害了她,要不是警察叮嘱过这事暂时不要对家里人说,她已经打电话跟爷爷抱怨了。
想到打电话,她忽然意识到今天父母应该给她送厚棉被来。她因为玩偶的事心神不宁,居然把这事给忘了。父母怎么也忘了?
她忽然气不打一处来,下课后立即给妈妈打电话,打算一接通就大声指责,以发泄心中的烦躁。但妈妈没有接电话。再打给爸爸,也无人接听。
父母的工作很忙,以前也有打不通的时候。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委屈得登时红了眼。好在十多分钟后,妈妈回拨了过来,语气焦急,声音都有些颤抖:“岭岭,什么事?”
肖岭一听,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的被子呢!你们是不是要把我冻死才开心!”
“啊……”妈妈想起来了,赶紧道歉:“对不起岭岭,妈妈今天太累了,马上就……”
她根本不想听,自顾自地吼道:“你们根本不关心我,这个家只有爷爷关心我!我不要你们的被子,以后我和爷爷生活算了!”
手机那一边忽然传来急促的呼吸声,妈妈语速快得不正常,“你说什么呢?你爷爷好着呢,我们马上给你送被子!”
电话挂断后,肖岭哭了好一会儿,忽然察觉到刚才的通话有一丝不正常。妈妈的话不正常。但是哪里不正常,她又想不出来。
傍晚,校门再次打开,学生觅食大军又出动了。肖岭接到妈妈的电话,让她到门口拿被子。肖岭埋怨归埋怨,但既然妈妈来了,她就顺着梯子下去。妈妈站在车边,脚边放着两口袋水果零食,还有包好的被子。
她很惊讶,妈妈出门在外总是妆容精致,但今天居然连妆都没有化,看上去很憔悴。更奇怪的是,妈妈看到她,脸上居然没有笑容,甚至还回避她的视线。
她看看地上的东西,太多了,明明她很快就要回家过周末,这些水果哪里吃得完。
“我吃不了这么多!”
“这周爸妈有事,你多在学校住一周好不好?”
她一听,眼睛又红了,负气地提起被子,碰也不碰水果零食,转身就跑。
妈妈在后面喊:“岭岭!”
她说:“你们走!我不要你们的东西!”
妈妈没有追上来,她也没有再回去拿水果,回到寝室,冷静下来,才有点后悔。妈妈今天的状态让她心痛,一定是工作上的事太烦心了,来给她送东西,她也没个好脸色。多在学校待一周又怎么了呢?说到底,其实是她因为玩偶的事心情不好,才迁怒到了家人身上。
这么想了半天,她忽然又感到奇怪,平时父母来送东西,都是打开后座车门或者后备箱,让她自己拿。这次为什么要事先放在地上。赶时间吗?
泉茂中心已经有了年末的气息,中庭正在举办电竞专场活动。北页分局的刑警和鸣寒汇合,说:“这里就是不定期搞集市的地方,但最近其他商业活动多,所以集市暂时就不搞了。”
鸣寒问:“玩偶的摊子核实了吗?”
刑警说:“正在调视频和申摊记录。”
负责集市策划工作的经理姓王,一再跟警方强调,商场只是提供地点,无法监督摊主们做了什么样的商品,为了安全着想,集市上禁止售卖食物。当然违法犯罪的商品更是不允许出现。至于玩偶什么的,因为这类物品年轻人喜欢,卖得也好,所以一半摊主都是卖玩偶的。
从现存的监控中可以看到,售卖怪眼玩偶的摊位叫做“白猫时时”,摊位上只有一个戴着狐面,穿着古装的人,客观来说,无法从身形辨别此人是男是女,但李晶和徐黎都说从声音判断,摊主是个年轻的女人。
集市非常热闹,一般每个摊位上都有至少三名摊主,这样才能应付不断过来询问的客人。然而“白猫时时”只有一名摊主,她不会主动招揽客人,有客人停下来看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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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会介绍。只有当客人提问时,她才简单说两句。这种冷淡的风格在网上或许很吃香,但是在现实中,你冷落别人,别人自然也会冷落你,因此“白猫时时”的生意并不怎么好。
有限的视频资料中,摊主一次都没有摘下过面具,王经理也实在是想不起面具背后的面容。不过摊主右边肩膀比左边低,走路时比较明显,算是一个特征。
申摊记录上倒是明确写着摊主的信息,赵虹芳,联系电话:136XXX4098。
鸣寒问怎样才能申请一个摊位。王经理有点尴尬,说其实任何人来申摊,他们都会同意,也不会去详查这个人的身份,商场现在越来越不景气,传统生意不好做,如果不搞些活动炒一炒,面子上会很难看。
鸣寒知道他的意思是你们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分局这边,根据学生提供的付款信息,也查到了赵虹芳。孔兵一个电话打过去,本来抱着试探的态度,没想到对方一听来电的是警察,立马自我介绍。
原来这位赵虹芳是肆新镇虹花福利院的副院长,五十岁。孔兵问到玩偶的事,她也爽快承认,说玩偶都是她和福利院的其他老师做的,想给福利院增加点收入,这样孩子们也能够过得好一些,知道年轻人的钱好赚,所以去泉茂中心申请了摊位。
说到这里,她语气里有点不好意思,接连解释钱确实都用在孩子们身上了,说年轻人的钱好赚也只是陈述一下客观事实。
陈争在一旁听着这通电话,虽然还没见到赵虹芳本人,但他已经品出浓重的分裂感。第一,学生们看到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就算赵虹芳带着狐面,也不可能是个年轻女人。不过这不是最关键的,也许是福利院其他人出摊也说不定,只是收款账户是赵虹芳的。最关键的是其二,赵虹芳的声音听上去很爽朗,是个热情又朴实的人,但诅咒玩偶呈现出来的断然不是这种性格。
作品是内心的投射。
孔兵挂断电话,看着陈争,以眼神提问。
“这事没这么简单,电话里也说不清楚。”陈争道:“我们得直接去一趟虹花福利院。”
孔兵转向线索墙,就在赵虹芳这个身份确认之前,他们正在做下一步的调查安排。诅咒玩偶已经在十中、理仁中学找到,学生们几乎都是在泉茂中心购买,他们有一个共同点:成绩都不错,都希望玩偶能给自己带来考运。
而刘温然的玩偶却是有人在故意干扰监控之后放在她的桌子里。看上去刘温然的失踪和其他拥有玩偶的人牵连不大,但涉及学生,警方还是必须进一步核实,比如肖岭的爷爷,就得找来录一下口供。其余还有哪些学生有玩偶,也得逐一找到。这可能不会给刘温然失踪案带来进一步进展,却是警方应当做的。
另一条线是吕鸥,这个抵触警方的男生动机可疑,他像是在做和警方一样的事,可能帮到警方——就像这一次,也可能是个巨大的陷阱。得有人时刻留意他的动向。
接着是黄飞、曹温玫。黄飞的背景分局已经调查得比较清楚,玩偶虽然在他手上,他本身也有一些疑点,但警方并不能因此判断他和爆炸案、失踪案有关,他很可能是被牵扯了进来,是个彻彻底底的无关者。曹温玫提供的郑天这条线索撞到了死胡同,如陈争所料,郑天是个假身份,有人在组织缺钱的女性对老年人提供特殊服务,但又不怎么抽取佣金,背后的动机难以想象。
鸣寒从泉茂中心赶回分局时,天已经快黑了,各项任务已经分配下去。陈争正在联系肖岭的爷爷,和孔兵整理线索时,有个想法他没有说,因为并无任何证据,只是前后两桩有共同点事,触及到他敏锐的嗅觉——曹温玫服务的是老年人,却不是随随便便一个老年人就能享受服务,得是那种拿得出钱来的,并且想法“前卫”的,像尹高强就不符合条件,所以曹温玫和他什么也没有发生。而肖岭在形容自己的爷爷时用了“新潮”这种词,而且他的退休金似乎很高。他有可能是郑天眼中的目标人群。
接电话的并不是肖岭的爷爷肖康齐,而是肖岭的父亲肖科,他说老人家和朋友爬山赏秋去了,还没回家。
鸣寒在陈争对面坐下,“在想什么?”
陈争想了会儿,把没有跟孔兵说的想法跟鸣寒说了,又道:“肖康齐暂时联系不上。我觉得……”说着,他发现鸣寒正用一种带着得色的目光看着他,仿佛根本没有听他在说什么,而只是……盯着他瞧。
陈争的感知力向来是出类拔萃的,“现在是不是轮到我问你在想什么了?”
鸣寒笑着收回视线,“哥,我发现你什么都会和我说,但你不会和孔兵说。我赢了。”
陈争深呼吸,这是什么需要用来论输赢的事吗?他不跟孔兵说,是因为孔兵身上有更大的责任,在思路未成形之前,他不想过多干扰孔兵。鸣寒么,机动小组的人不就是这么用的吗?
“不说这个。”鸣寒道:“刚才那通电话有问题?”
陈争考虑了会儿,“肖康齐他儿子肖科的反应有点大,一听我是警察,声音都开始抖。按理说不至于。”
“哦?”鸣寒玩陈争刚放下的笔,“那肖家得重点盯一盯了。”
第53章失乐(13)
刘坪镇在竹泉市西南,河沙丰富,常有货车司机来拉货,公路上尘埃弥漫。老张的车半路抛锚,自个儿修了半天也没修好,只得坐在路边等接应。这里是郊外,看不到个人影,老张等得心烦,索性让徒弟盯着车,自己找个林子去撒尿。
秋天树木枯黄,能遮蔽的东西不多,老张往里面走了些。有松鼠在林间窜来窜去,耗子那么大一点,很是可爱。老张从小就喜欢这些,在城市里生活久了,很难看到,一时兴起,追着松鼠就往深处去了。
“卧槽——”不知道被什么拌了一下,老张差点在土里摔个狗吃屎。回头一看,居然有人在草窝里压了块石头。
老张蹲在石头边一番观察,觉得不对劲,这儿的土压得更实,不仅是石头,连草也是从其他地方搬过来的。老张喜欢看悬疑片,马上想到下面埋了东西。他一阵激动,顾不得车还停在路边,赶紧喊徒弟把车上的铲子拿来。徒弟也兴奋,两人将石头和草一掀,几铲子下去,就挖到了深灰色的防水密封袋。
徒弟咽了口唾沫,“师父,我好像闻到点什么味儿。”
老张叶公好龙,真挖到东西了,害怕得话都说不利索,指使徒弟道:“快,快报警!”
听说有人发现了尸体,刘坪镇派出所立即出动,接应的车还没来,警车就杀到了。老张已经平静了些,将自己车坏了,来撒尿发现蹊跷的事一五一十汇报完毕,民警将密封袋挖了出来,拉链一拉开,徒弟的叫声堪比最响亮的喇叭声。
他们没有猜错,密封袋里的确是一具尸体,但谁也没想到,这居然是一具无头尸!
警察立即控制现场,老张和徒弟吓得呆如木鸡,生意这一时半会儿也做不成了,老张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嘴里念念叨叨:“让你没事手贱!”
痕检队员在林中发现了两组可疑足迹,和老张、徒弟的并不一致,怀疑是凶手留下。而尸体经过法医鉴定,确认是七十岁上下的男性,死亡时间不到四十八小时,身上有四处撞伤,但没有生活反应,很可能是在搬运途中造成,颈部的截面完全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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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活反应,被害人是在死亡后一天才被斩首,致命伤很可能位于头部,这或许就是凶手必须将其分尸的原因。此外,从尸斑沉积来看,被害人在死后曾被长时间平放,背部在下,被埋在林中时才改成了侧卧的姿势。
刘坪镇派出所立即着手寻找尸源,DNA比对暂时无结果。此案有几个关键疑点,被害人的头被藏在哪里,凶手在作案后为什么没有立即埋尸、立即分尸,难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让凶手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
从现场留下的线索推断,凶手并不高明,很可能是在慌乱之下埋尸。派出所判断,这案子不难侦查,只要确定被害人的身份,就离找到凶手不远了。
刘坪镇的命案还未传到竹泉市,18号一早,陈争便前往位于肆新镇的虹花福利院。
肆新镇很多人做服装生意,工厂都有好几个,马路两侧几乎全是批发店,天不亮就已开门营业,城市里的白领还没到写字楼打卡,这里的小商贩们已经热火朝天地拿下好几单生意。
陈争开着车寻找福利院,被误认为是来拿货的,居然被人硬塞了一套衣服。他也没看那到底是什么衣服,又转了几个弯,终于看到福利院的招牌。
虹花福利院坐落在一条街的最深处,远看是个破破烂烂的院子,和外面那些热闹的店铺相比,冷清萧条许多。陈争站在门口看了会儿,正准备进去,忽然被一道从斜后方传来的声音叫住,“小伙子,你找谁啊?”
陈争回头,只见一位头发花白,身材矮胖的妇人正拖着买菜车走来。买菜车上东西太多,妇人拖得很吃力,额头上全是汗水,但她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看上去精力十分旺盛。
陈争说:“我找赵虹芳,她在这里工作吧?”
妇人一愣,打量了陈争一会儿,“我就是赵虹芳,你是?”
陈争拿出证件,接过拖车的扶手,“我来吧。”
赵虹芳有些惊讶,“陈警官……北页分局,昨天就是你给我打的电话?”
陈争温和地笑笑,“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很显然,就像陈争昨天判断的,眼前的赵虹芳并不是那个在泉茂中心卖玩偶的年轻女人。
福利院里面并不像外面看上去那样陈旧,墙壁是新粉刷的,瓷砖擦得很干净,一些小孩结伴出门去上学,纷纷向赵虹芳挥手,“赵老师再见!”还有些年纪更小的则留在福利院,跟着福利院自己的老师学习。
陈争跟着赵虹芳来到院长办公室,院长办公室听起来气派,其实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房间,桌子柜子都旧,不像孩子们的教室那样明亮崭新。
赵虹芳担心地问:“陈警官,我们卖玩偶,不会是犯法了吧?那个钱我没有私吞,都用在孩子们身上了。”
陈争摇头,“看得出来,你把孩子们照顾得很好。”
赵虹芳勉强地笑了笑,“那是……”
陈争拿出物证袋,里面装着的正是从黄飞家找到的玩偶,“赵院长,你看看,这真是老师们做的吗?”
赵虹芳看了一眼,别开视线,双手不安地捏在一起,“是,是啊。”
她的反应说明她并不是擅长说谎的人,但她因为某些原因,正在极力隐瞒事实。
“真的吗?”陈争将物证袋放在桌上,桌子来自上个世纪,早就斑驳,像个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老人,玩偶却带着新得诡异的气息,两者放在一起,格格不入得像是隔着时空。
“那我想知道,它是怎么做的?是你设计的吗?还是哪位老师?制作的材料是什么?”陈争声音缓缓的,像是随便提了几个可答可不答的问题。
赵虹芳却更加紧张,“就,就是在网上买的材料,很,很简单的。”
陈争又问:“那在泉茂中心摆摊的也是你吗?”
“对,是我。”
“但我看过监控,觉得不像,摊主应该是个很年轻的人。”
赵虹芳深吸一口气,做恍然大悟状,“是我们这里的年轻老师。我肯定不能去嘛,我一个老婆子,去了也扫兴。”
陈争说:“那为什么非得戴面具?”
赵虹芳说:“我们的老师都不是专门摆摊的,腼腆,不想被认识的人看到。”
陈争点头,又道:“那是哪位老师,方便找来让我见见吗?”
“这……”赵虹芳犹豫了会儿,“行,我这就去找。”
陈争说:“我跟你一起吧。”
赵虹芳愣了下,“啊,也行,也行。”
院子里,一位穿着围裙的女老师正在教孩子们辨别植物,赵虹芳在走廊上叫她,“韩老师,你来一下。”
陈争看到,韩老师的身形和监控中相似,年纪也不大,眼睛明亮,很活泼,走路时没有右边肩膀比左边低的习惯。
“这是陈警官,他来跟我们打听那个玩,玩具的事。”赵虹芳声音很大,一边说一边朝韩老师递眼色,“去泉茂中心看摊子的是你吧?他们说看到你了。”
“啊?”韩老师一时没反应过来,“啊,是,是的。”
陈争说:“一个卖多少钱呢?”
韩老师准备不及,不断看赵虹芳,心虚道:“五十多吧……”
陈争懒得再与她们演戏,“韩老师,赵院长,我不清楚你们为什么给真正卖玩偶的人打掩护,我是刑警,今天来跟你们了解玩偶的事,是因为它牵扯到了刑事案件。你们还要隐瞒下去吗?”
韩老师吓得脸都白了,不等赵虹芳开口,连忙说:“陈警官,这事和我没有关系啊,摆摊的不是我!”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赵虹芳叹了口气,对韩老师说:“你去忙吧,我来跟陈警官解释。”说完又对陈争道:“确实和韩老师没关系,出了事我老婆子一个人扛。”
回到办公室,陈争说:“有人借用了你的账号收款,这件事你是知情的?”
赵虹芳叹气,“小汐是想帮助我们,我答应了她不说出来。你说刑事案件,难道是小汐出什么事了?”
陈争说:“小汐是谁?”
赵虹芳从头讲起。
这间虹花福利院已经存在几十年了,最早是孤儿院,后来改建成了福利院。老院长身体不行之后,就由她这个副院长管理日常事务。孩子们的命都不好,成年前还能依靠福利院,那成年后该怎么办呢?
都说现在福利院是越来越好,政府和机构都在帮助福利院,但其实落在每个孩子头上的资源还是捉襟见肘。赵虹芳目睹过很多孩子在踏上社会后被淘汰,有的生活困苦,有的竟然走上犯罪道路。所以她越发不愿意孩子们输在起跑线上。
但社会是现实的,要让孩子取得成功,就需要额外的物质、金钱。福利院的基础资源保障不了这些,只能另辟蹊径。所以她和其他老师有机会就会四处求合作,能多弄点钱来就多弄点钱来。
今年初,小汐来到福利院,经常陪孩子们玩,教孩子们做手工。小汐是高中生,给不了资金上的帮助,只能做做义工。看到福利院的大家都在拼命搞钱,有一天,小汐突然对赵虹芳说:“赵院长,我有个想法,你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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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想法便是参加商场、社区的集市,做年轻人的生意,所得全部交给福利院。
赵虹芳的想法已经跟不上时代,觉得市集是自己那个年代的产物,不是早就被淘汰了吗,怎么还赚得到钱?现在年轻人买东西不都是网购?
小汐拿出自己做的玩偶,劝说她:“市集新奇嘛,我这东西也做得新奇,只要市集开起来了,肯定能赚到钱的。但我需要你的帮助,我毕竟只是学生,不方便收款和申请摊位。”
赵虹芳起初不信这能赚到钱,但信小汐是个好孩子,小汐说的集市,她也愿意去尝试。
小汐后来看中了泉茂中心,赵虹芳便和小汐一起去办手续,一切搞定后,她便没有再过问。直到9月的一天,她的账户开始不断涌入资金。
小汐那摊子竟然真的能够赚钱!
陈争问:“小汐的全名是什么?在哪个学校念书?”
赵虹芳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周汐,潮汐的汐,我看过她的学生证,是十中的高材生呢!”
周汐,怎么可能是周汐?
陈争想要调取监控,然而福利院的监控很差,周汐来时的已经被覆盖了。赵虹芳说她开始卖玩偶后只来过一次,可能是太忙了,最后一次来时是10月下旬。
陈争在路上就把虹花福利院的事跟鸣寒和孔兵说了,回到竹泉市后直奔十中。周汐经过一天的休息,已经回到学校上课,面对陈争的问题,她显得非常茫然,“什么福利院?我没有去过福利院。”
陈争问:“你的学生证是不是丢失过?”
周汐想了会儿,“是丢过,但那是刚上高一时的事了,发现丢了之后我马上就补办了。”
陈争接过周汐的学生证,证件外面套着精美得夸张的外壳。他将学生证取出来,前后看了看。证件里面有芯片,但只是用于进出校门的普通芯片,并不会因为补办了新的证件,旧的那张就不能再使用。
陈争把学生证还回去,周汐紧张道:“陈警官,不会有人冒充我干了什么吧?”
陈争最初的想法是,“小汐”或许只是碰巧捡到了周汐的学生证,觉得可以利用,于是冒充周汐。但周汐却说学生证高一刚入学时就丢了,那么已经是两年多以前的事。“小汐”将证件保存了这么久?因为她与周汐本来就有恩怨?
陈争问:“上高中之前,你有没得罪过什么人?”
周汐露出困惑的表情,没答上来。
陈争也意识到这问题太宽泛,学生时期得罪谁、和谁好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很难从这里找到突破点。“没事,要是想到了什么及时联系我。”
周汐追出来,眼里已经含着泪水,“陈警官,这件事真的和我有关吗?温然不会是因为我才出事的吧?”
陈争只能说:“我们会尽力寻找刘温然。”
鸣寒此时也在十中,面对的却是另一件棘手的事——技侦无法确定是谁干扰了13班内外的监控,却终于经过跳板,找到了一个并不算多高明的黑客,吕鸥。
“我早就发现你小子有问题。”鸣寒对吕鸥很不客气,直接扭送到一间自习室,将门一关,“说吧,给刘温然送礼的是不是你?”
“不是我!”吕鸥不甘示弱,冷眉冷眼地瞪着鸣寒,“既然你们能够找到我,不能判断那天的监控不是我影响的吗?”
鸣寒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这么做?平时用你那蹩脚的入侵,真正要做什么时,用干扰器。到时候警方一问,你就说——既然你们能够找到我,不能判断那天的监控不是我影响的吗?”
“你!”吕鸥被怼得说不出话来,“不是我,你没有证据不能瞎指证!”
鸣寒往桌上一坐,“好,我们暂时不说那天的事,就说说你入侵监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吕鸥梗着脖子,不肯回答。
“你现在还跟我犟?”鸣寒冷笑了声,“以前你说我不能对你做什么。对,因为那时候我对你只是有所怀疑,我查玩偶,你也查玩偶,你甚至都查到理仁中学去了。我还是不能拿你如何,因为你有你的自由,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我不能随便约束你。但是现在呢,你觉得你还是没有把柄落在我手上?你还是想沉默就沉默?”
吕鸥紧紧抿着唇,眉头越皱越紧,他在衡量,在思考鸣寒的话。
鸣寒突然一合掌,响亮的一声“啪”,吕鸥下意识抽了一下。
“兄弟,你都多次入侵学校监控了,还在这儿跟我装无辜?”鸣寒说:“你非要沉默也行,那就回分局去,我们坐下来好好聊,再把你家人请来,一起聊聊。”
“我在调查。”吕鸥低声道。
“什么?”鸣寒其实听清楚了,却故意夸张道:“你在干什么?”
吕鸥嫌恶地看着他,“我在调查这个学校里发生的事!”
鸣寒说:“这学校发生过什么事?”
吕鸥不屑道:“多了去了,你以为学校是什么干净的地方?校园暴力、偷鸡摸狗、作弊、偷情……社会上发生什么,这里就会发生什么。”
他以为会在鸣寒脸上看到惊讶的表情,鸣寒却像看猴子一样看着他,惊讶是惊讶的,但却不是他以为的那种惊讶,“不是,这都关你什么事?”
吕鸥:“……”
鸣寒:“你想当侦探啊?”
吕鸥被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烦躁道:“我只是想查到真相,我没有影响任何人,也没有把我知道的事说出去。如果不是你们非得查监控,所有秘密都不会被知道。”
鸣寒笑了,“你也够中二的,我对你的那些秘密也根本不感兴趣。”
吕鸥被激怒了,“那你就放我回去,我还要上课!”
“哦,现在知道学生的首要任务是学习了?”鸣寒腿一横,“别急,入侵公共监控违法,我有拘留你的依据。”
吕鸥无法离开,也没有蠢到和鸣寒搏斗的地步,“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查玩偶是吗?因为我也很在意刘温然失踪。”
鸣寒说:“我记得你说过,很喜欢她。”
“嗤,不是喜欢,只是好奇。”吕鸥摆出少年老成的姿态,“她本人和她的‘人设’完全不同,这一点只要多多观察就能发现。”
鸣寒说:“你经常去13班,就是为了观察她?”
吕鸥默认了,又说:“她周五失踪,你们警察直到周一才开始调查,我不认为你们能找到她。”
鸣寒说:“所以你就自己行动?”
吕鸥耸耸肩,语气里有一丝得意,“我不是比你们更早发现其他学校也有人有那种玩偶吗?”
“但玩偶这条线索不也是我们警察发现的?”鸣寒说:“你拿着二手线索,还跟我耀武扬威?”
吕鸥再次受挫,皱眉道:“反正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爱咋咋地吧。”
鸣寒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那你是什么想法,小侦探?”
听到“小侦探”三个字,吕鸥一下站了起来,“别这么叫我。”
鸣寒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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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想当校园侦探?”
吕鸥别扭地背过身,半分钟后说:“刘温然的失踪肯定和玩偶有关,有人故意想恶心她,就算不是要恶心她,玩偶应该也是某种信号,比如说,行动的信号。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她收到玩偶的时候,监控会被干扰,那个人必须把自己藏起来。但其他玩偶应该没有这种作用,凶手……不对,带走刘温然的那个人得到了玩偶,只是利用玩偶而已。”
这思路与警方的相近,但警方考虑得更多,也不得不寻找玩偶的制作者。鸣寒象征性地鼓了鼓掌,“实验班的人,脑子是挺灵活的哈。”
吕鸥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高兴,“我能回去了吗?”
“可以,入侵监控的事我们过阵子再说,你最好是能多给我提供思路。”鸣寒见吕鸥已经走到了门口,又说:“站住。”
吕鸥怒道:“还有什么事?你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心急当不了好侦探。”鸣寒微微收敛表情,“为什么厌恶警察?”
吕鸥咬了咬牙,“因为你们无能。需要你们寻找的人,你们永远找不到!”
鸣寒查过吕鸥的家庭情况,他现在跟着祖父一起生活,父亲健在,但工作非常忙碌,常年不回家,而母亲徐荷塘在他小时候就失踪了。
说起来,吕鸥和刘温然的家庭还有点相似,不同的是吕家经济条件不错,吕鸥虽然缺少关爱,但物质条件没差过。
这点倒是……和他小时候差不多。
难怪吕鸥跟他一样,都当过傻不拉几的校园侦探。
调查逐渐变得零碎而杂乱,鸣寒理了理思绪,想到昨天陈争提及肖家的古怪,他还没来得及过问肖家的情况。
此时在理仁中学,肖岭正在收拾行李。昨天警察来了之后,她一直心神不宁。警察虽然已经将玩偶带走了,但难说也把诅咒带走。她和十中的好友通过电话,好友说也把玩偶交给警察了,现在大家都在说玩偶会带来厄运,越说越害怕。
她比好友更多一层恐惧,那就是昨天母亲的反应。从小她就觉得家庭很幸福,所有长辈都疼爱她,父母几乎没有吵过架。爷爷奶奶也是很开明的人,动不动就悄悄给她零花钱。奶奶过世之后,爷爷消沉过一段时间,后来也好起来了。唯一困扰她的是,爷爷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最近时常和父母起冲突。
联想到昨天妈妈的态度,她担心家里是不是爆发了什么家庭战争。而玩偶是爷爷买回来的,真有诅咒的话,万一应验在爷爷身上怎么办?她不敢想,在学校再也待不住了,请假回家。
下午3点多,家里空无一人,她闻到一股非常浓的消毒水味,客厅格外整洁。这样的家让她感到陌生,陌生中生出一丝恐惧。谁的家会这样?为什么要喷消毒水?最近并没有什么流感。
父母不在家很正常,但今天天气不好,爷爷一般不会出去走动。她立即给爷爷打电话,关机,她又打给妈妈。在得知她已经回家之后,妈妈似乎倒吸了一口气,责备道:“我不是告诉你别回家吗?被子给你送去了,你还要怎样?”
她听得一惊,“妈,你怎么了?”
妈妈这才意识到自己太激动,“我,我就是太忙了,不能照顾你。你快回学校吧,我和你爸今天都不回去。”
“那爷爷呢?”肖岭说:“你们都不回来,谁照顾爷爷。”
那头忽然安静,几秒后,妈妈说:“爷爷,爷爷好好的,自己就能照顾自己。”
肖岭越发不安,她终于想明白昨天觉得妈妈的话哪里古怪了,当时妈妈就说,爷爷好好的,她根本什么都没有问,妈妈为什么要这样强调?
“爷爷不在家,也不接电话。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肯定时和他那些老朋友一起哪儿遛弯去了。”妈妈急切地说:“岭岭,妈妈要工作了,你别待在家里,赶紧回学校去!”
肖岭放下手机,独自在充满消毒水味的沙发上坐了会儿,心跳越来越快。妈妈赶她走的语气像是这里很可怕,有什么危险。但怎么会呢?这里不是她的家吗?
她又给爷爷打了两个电话,还是打不通。她坐立不安,回学校吗?可她刚回来。不回?这个家不是她熟悉的家。
犹豫间,她只能不断地刷手机。同学们全都在讨论玩偶,她不想参与,干脆刷起社会新闻。爷爷最喜欢看社会新闻,总给她说,现在生活好了,要多关心关心民生大事。
忽然,她的手狠狠抖了一下,一条推送来的本地新闻写道:今天上午,我市刘坪镇发现一具尸体,死者年龄约七十岁……
新闻并不详细,但看过这条新闻后,大数据立即给她推了大量来自群众、自媒体的现场图片。她知道了新闻里不会写的细节:尸体的头颅没了。
有人拍到了尸体的图,很模糊,但看得出衣服。她的手机掉到了地上,在短暂的空白后,她的眼泪涌了出来。
那是她送给爷爷的衣服,她不会记错!
但很快,悲伤的情绪被恐惧所盖过。昨天到此时的一切走马灯似的在脑中重演,满是消毒水的家,妈妈交待她的话,放在地上的被子和水果……如果那没有头的是爷爷,那么父母就是……
她不敢再想了,夺门而出。
陈争正要去找鸣寒,走在十中高三教学楼的走廊上,手机却突然响起。
第54章失乐(14)
是昨天那个叫肖岭的女生。陈争看着闪烁的号码,微微皱起眉,对她这么快就打来电话感到一丝意外。拿着手机,走到一旁接起,还未出声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呼吸,“陈,陈警官吗?”
女生的心跳巨大得几乎沿着呼吸和电波传到陈争耳边,陈争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是我,出什么事了?”
“我的,我的爸妈——”肖岭讶异着惊恐和哽咽,“杀了我的爷爷!我爷爷死了!”
陈争驻足,眉心蹙起,“你在哪里?我马上就来。”
陈争赶到肖岭家附近的麦当劳时,肖岭正像木偶一般呆坐着,面前的餐桌上摆满了没有动过的食物。她的腰背挺得笔直,仿佛是在告诫周围的人不要靠近。可她的眼睛红得厉害,害怕这种情绪紧紧包裹着她。她只有让自己看起来坚不可摧,用这种逞强的方式暂时保护自己。
陈争在她对面坐下,她警惕地耸起肩膀,看清来的人的确是见过的警察后,眼睛渐渐蒙上一层泪水。“我,我……”
“不着急,现在你安全了。”陈争说:“你是想在这里说,还是跟我回分局?”
听肖岭说自己在麦当劳时,陈争就知道这是个应变能力不弱的女孩,她没有乱跑,也没有选择躲在人少的地方。麦当劳有大量顾客,就算危险出现,寻求保护的机会也更大。
肖岭抹掉眼泪,“我想你去我家看看,我没有撒谎,情况就是我在电话里给你说的那样。这条新闻你看过了吗?”说完,她将手机递给陈争,页面上的正是刘坪镇的凶案。她的手抖得厉害,手机几乎是跌落在陈争手中。
陈争忙得根本无暇上网,看完后立即说:“跟我上车,我需要联系其他人。”
肖岭对陈争很信任,跟着他坐到车上,陈争一边开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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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给孔兵打电话,说明这边的情况。孔明不可思议道:“那个案子我听说了,被害人头都被砍了,能是亲生儿子干的?”
陈争眼中带着一丝冷意。更加冷血的案子他不是没有经手过,人性在很多时候经不起任何考验。
“先不管是谁,你先派痕检师过来,肖家有消毒水的味道,有可能是案发现场。”陈争沉着交待:“再和刘坪镇那边沟通一下,看能不能由我们接手。”
孔兵答应后忽然发现自己被陈争指挥了,不爽得直哼,“我才是队长!”
陈争顺着他说:“对,孔队,我就是等着你发号司令。”
再次来到自家小区,肖岭却对下车感到恐惧。这里曾经是她的避风港,考差了、和好友吵架了,只要回到这里,她都是快乐的,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会给与她无尽的关爱和宽容,她是家里的小公主。但现在,在她闻到消毒水的那一刻,一切都改变了。
陈争虽然想尽快进入肖家,但也不打算强迫肖岭,而将肖岭留在车里也是不明智的选择。肖岭在联系他之前,给母亲陈君打过电话,如果肖家确实出事了,那么陈君得知女儿回家,有可能会赶回来。肖岭如果独自撞上她,难说会发生什么事。
两人一同在车中等待痕检师和搜查许可,坐在副驾的肖岭突然紧张地吸气。陈争循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个女人正快步向单元楼里走去。
“陈君?”陈争问。
肖岭抓着书包点头,“我妈,我妈回来了。”
陈争下车,让肖岭跟着自己。陈君也许留意到身后的动静,转身一看,在发现肖岭的一刻,脸上浮现出掩饰不住的紧张,“岭岭,我不是让你回学校了吗?你怎么还在?”说着,她的视线转移到陈争身上,眉宇间的不安更加显著,“他是谁?你随随便便跟什么人在一起?你难道要带陌生人到家里来?”
肖岭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抓住陈争的衣服。她明白自己已经高二了,不再是小女生,但看到这个和平常截然不同的母亲,她还是忍不住恐惧,心中的天平瞬间就倒向了身边的警察。
“你的女儿刚才已经报警。”陈争伸出手,轻轻将肖岭拦在身后,另一只手拿出证件,“我接到任务,到你家中做一个勘查,请你配合。”
陈君瞳孔猛缩,几乎站不住,“你说什么?报,报警?”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片刻后骇然盯住肖岭,“你都干了什么?你疯了?你为什么要报警?”
肖岭喉咙翻滚,根本说不出话来,她别开视线,不想看到这样的母亲。
陈君似乎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挡在陈争面前,“你不能进去!我和我丈夫才是户主,她一个小孩不懂事,乱报警,我们取消报警!肖岭,你给我过来!”
肖岭哪里肯过去。陈争将扑过来的女人拦住,“陈女士,你应该不想因为袭警而去警局报到吧?”
“我还怕什么袭警!”陈君已经在慌乱中口不择言,拿着随身包猛烈地击打陈争。陈争抓住她的双手,将她制服。她狼狈不堪,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哇哇大叫。
陈争皱了皱眉,这个女人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从这一系列言行来看,她可能患有狂躁症等精神上的疾病。
肖岭已经吓得不会动了,她从来没有见过疯子一般的母亲。妈妈是个将职场和家庭都经营得游刃有余的女人,也是她的榜样,她很希望自己成为社会人之后也能像妈妈一样。但此刻,她像是被妈妈尖锐的哭声迎头泼了一盆冰水。
警车赶到,陈争检查过搜查许可后出示给陈君。陈君疯狂地扑来抓扯,陈争没让她得逞。分局刑警暂时控制住了失去理智的陈君,陈争和痕检师一同进入肖家。痕检师嘶了一声,“这味道也太浓了,这是用了多少?”
在鲁米诺的作用下,肉眼看不到的血迹展现在众人面前。客厅的沙发和地板上有大片血迹,而这里也是消毒水味最浓郁的地方。
肖岭捂着嘴,眼泪再也忍不住。而陈君看到那发光的痕迹,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刘坪镇警方接到孔兵的联络后,立即将现场勘查到的痕迹、DNA样本送到北页分局,痕检师在肖家找到一根未被清除的白发,经比对,与无头尸的DNA吻合。被害人的身份确定,正是肖岭的爷爷肖康齐。而林子里的两种足迹尺码和肖家的男女鞋尺码一致,只是陈君和丈夫肖科恐怕已经将抛尸的衣服鞋袜处理掉,暂未找到鞋纹相同的。
陈君正在医院接受治疗,肖科却手机关机,不知所踪。
“知道事情败露,丢下妻子女儿跑了呗。”鸣寒将一杯热咖啡递到陈争面前,“喝吗?”
陈争扫一眼,“你喝过的?”
鸣寒笑着将杯子收回去,“嫌弃啊?那我自己喝。”
陈争看他一副准备出发的架势,问:“上哪去?”
“刘坪镇。”鸣寒拉好上衣的拉链,“在家里杀人,却在刘坪镇抛尸,而且不是当天抛的,昨晚你不是给肖家打过电话吗?我怀疑肖科和陈君就是受到那通电话的刺激,不得不临时转移尸体。他们要是不转移的话,尸体应该不会这么快被找到。”
陈争说:“肖家的老家就在刘坪镇。”
鸣寒点头,“所以我怀疑,前天晚上这对狼心狗肺的儿子儿媳杀死老父亲之后,连夜把尸体藏在老家。反正老家的房子一年半载也不会有人去。你那通电话对他们来说很突然,虽然当时我们完全不知道肖康齐已经出事,但是他们会以为警察已经找上门来。只要知道他们老家在刘坪镇,就必然会去老家查,那就只能转移尸体了。”
对肖科的追踪正在进行,他在竹泉市一家医疗器械公司担任中层,陈争来到该公司调取出勤记录和监控,发现他昨天下午2点多才到岗,助手说他上午外出谈生意,但谈的什么生意,助理也说不清楚,被问得多了,助手竟是急出满头大汗,说自己就是个新人,不敢过问上司的行踪。昨天下午4点,肖科在公司待了不到两个小时,又离开了,看上去脸色很难看。而今天,肖科根本没有出现。
肖科的上级对警察的造访十分惊讶,得知肖科可能涉及刑事案件,更是满脸不信。“你们肯定是搞错了,肖科这个人我清楚,他还没结婚时就来我们公司工作,有头脑,也很勤恳,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品绝对没问题!”
这位上级还说,肖科在公司是出了名的顾家。他们这种行业,免不了会进行一些面子上的人情往来,男女关系也比较复杂,但肖科很爱妻子,从来不和其他女人有任何过余的互动。要不是因为这一点,他不止停留在中层,早就升到更高的位置了。
不过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就在这位上级给肖科的人品打包票时,警方在车库的监控中看到,今天上午10点多,他的车被根本没有来上班的肖科开走了。
上级的脸色顿时变成了猪肝色。
肖科开着上级的车跑路,目前车还在函省境内,已经开到了洛城附近。
看着那熟悉的地图,陈争唇角不经意地压了压。这个案子发生得比较突然,竹泉市警方和周边其他城市的兄弟单位合作没问题,但打通和省会洛城的关系,就有些局促了。
要说北页分局里有谁和洛城熟,那自然是陈争。
孔兵咳了声,“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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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你看这个……”
时间紧迫,而且警方不知道肖科去洛城的目的是什么,他如果只是跑路,那么经过洛城就不是什么好选择。怕就怕他在极度惊慌的情况下,想去洛城这种大城市搞事,或者受到某种唆使。
陈争想到从上个案子开始就笼罩着的疑云,以及这次曹温玫提到的身份不明的郑天,不再犹豫,一个电话打到洛城市局。
陈争在洛城经营多年,人虽然已经不在洛城,但他的电话比竹泉市这边一层层往上报更加有用。洛城市局立即派出人手,在进城的高速上截住了肖科,并在后备箱里发现一颗散发臭气的人头。
人已经在回竹泉市的路上,洛城重案队亲自押送,陈争暂时松了口气。而此时在刘坪镇肖家的老宅,鸣寒在家用库房里发现血迹和新鲜足迹,院子里也有车轮痕迹,与肖家的车一致。肖康齐的尸体果然曾经被藏在这里。
北页分局,肖岭坐在走廊的凳子上,室内并不寒冷,她却止不住哆嗦。她的家已经毁了,前天晚上她还任性地让妈妈赶紧将厚被子送来,她听到父母又在和爷爷争执,但她以为那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摩擦。哪个家庭没有摩擦呢?很快就会和好的。她的家曾经是那样温馨,然而一夜之间一切都改变了,爷爷没了,爸爸妈妈成了杀人犯。那她是什么呢?
忽然,她想到了爷爷送给她的玩偶。十中收到玩偶的女孩已经失踪了,学校里很多人都在疯传玩偶的诅咒。她以为诅咒会应验在她身上,终于将玩偶交了出去后,她还感到轻松,以为没事了。然而诅咒却应验在了爷爷身上,爸爸妈妈身上。
她痛苦地哭起来,紧紧将自己缩成一团。女警再怎么安慰她都没有用,她觉得自己就是灾祸的源泉,要不是自己成绩不理想,爷爷也不会给她买那种害人的东西,要不是她惊慌失措联系了警察,爸爸妈妈也不会被抓……
陈君已经醒来,在药物的作用下,她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但审讯室灯光下的那张脸毫无光彩,写满了困惑和无助。
陈争示意她看现有的证据,她轻声问:“我老公呢?我想见见我老公。”
陈争说:“肖科在今天上午带着肖康齐的头颅逃往洛城,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
陈君迟钝地消化信息,不信道:“逃?不不,不可能的,他绝对不会丢下我。”
陈争说:“等会儿我可以帮你问他。现在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肖康齐是你们杀的吗?”
一段漫长的沉默后,陈君点头,“嗯。”
陈争问:“为什么?”
陈君扬起满是眼泪的脸,“我受不了了,我公公他变了一个人,我真是没有忍住,那是个意外!我们不是故意要杀他!”
陈君对自己的婚姻曾经十分满意,她做财务工作,相亲认识了肖科。肖科对她一见钟情,她却没有那么爱肖科。那时她漂亮、人缘好,不乏追求者,肖科只是因为踏实而受到她父母的青睐。她总觉得自己还能找到更好的。
真正让她决定嫁给肖科的是肖科的父母。他们开明,好相处,她自己的原生家庭虽然经济条件不错,但从小就给了她很大的压力,她在肖家第一次体会到一个松弛的家庭环境是什么样的。婆婆饱读诗书,温婉宽容,公公在电厂当了多年领导,大度风趣。
婚后,肖家给与她的松弛感没有改变,公公婆婆都将她当做女儿来疼。接近二十年的婚礼里,只有生下肖岭时,她痛苦过一段时间。婆婆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有躁狂症。
肖家并没有因此对她另眼相待,婆婆和丈夫尽可能陪伴她,照顾她,给了她原生家庭没有给过她的理解。
然而美好的生活在婆婆因病离世之后画上了逗号。婆婆也许是这个家庭最重要的一份子,她走之后,公公起初是消沉,然后突然变得像年轻人一样活泼,几天每天都会打扮得像个潮老头,出去结交各种各样的人。
公公的退休金非常丰厚,而且由于婆婆勤俭持家,他本来也有一大笔存款。她和丈夫不仅没有觊觎这些钱,反而会给公公零花钱。大约是从一年前开始,公公花钱大手大脚起来,保健品不要钱似的往家里搬。他们起初觉得老人家花钱买开心,没事。但久而久之,他们看着这些东西,只觉得烦闷。
公公就像跳进了一个无底洞,而且完全不听劝,他们提醒他两句,他就发火,说自己辛苦了一辈子,现在还不享受,难道要等到死了再享受吗?她旁敲侧击让女儿去说,爷爷最听孙女的话,然而女儿却站在公公一边。
这一切她和丈夫都忍了,想着家里还有一套房子,大不了分开住,眼不见心不烦。但超越他们认知和接受范围的是,公公居然开始买女人!
他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家,干出了这个家闻所未闻的丑事!
说到这里,陈君开始哽咽,陈争的眼神也凌厉起来。最初接触肖岭,听肖岭说到家庭情况时,他就联想到了这一层。此时,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正悄然联系起来,其背后浓重的网络让人不禁胆寒。
“他找的是谁?怎么搭上这些人?”陈争问。
陈君摇头,“我不知道,他不肯说,他也不会把那些女人带到家里面,都是在外面开房。我老公跟踪过他,看到是四十多的女人……”
陈君有些说不下去了,以她的成长环境来说,这的确是难以启齿的丑恶,她更加接受不了的是,婆婆去世之前,公公和婆婆简直是模范夫妇,为什么婆婆一走,公公就在外面干出这种事?
以前公公乱买保健品,他们可以不管,但这种事发生了,他们不可能再保持沉默。丈夫起初好言好语劝公公,说找个后妈都没问题,但不能出去piao。公公压根不听,后来每次争论都是爆发家庭战争。公公满嘴歪理,说他们都不理解他,也不能陪伴他,自有那些女人懂他。说到气头上,公公还说以后死了,要把钱都留给那些女人。
11月15号,家里再次因为这件事吵起来,原因是公公不满足于自己买女人,还当起了“中间商”,介绍其他关系好的老头子一起买,被人家的儿子闹到了家里。肖家的脸面这是彻底丢了个干净。丈夫和公公几乎决裂,她在一旁听着,当年在婆婆的陪伴下消失的躁狂症再次爆发了。公公抄起拐杖,要打丈夫,她刚和女儿通完电话,见状气急攻心,拿起花瓶狠狠砸在公公后脑上。
公公应声倒地,睁着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开始抽搐,丈夫则呆立在一旁,傻了眼。她丧失理智,竟是抓着碎掉的瓶子,插向公公的脖子。
沉闷的声响,血肉模糊,一条生命在七十岁的坎儿上画上了休止符。
直到老人彻底停止呼吸,她和丈夫才渐渐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她情绪崩溃,大哭不止,丈夫将她抱进怀里,“我来处理!有我在!”
“怎么处理,我,我杀人了!”
“不是你,是我们。相信我,我们把爸藏到我老家,那里没人会去,只要我们不声张,也没人知道爸不见了。”
“可是,可是岭岭就要回来了!”
“让她这周末住在学校!等我们处理好了,再跟她说,说爷爷出去旅游了。”
趁着夜色,两人载着尸体来到刘坪镇。镇里多是留守的老人,半夜早已睡去。他们将尸体藏在家里仓库,肖科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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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能够接触到殡葬业的人,他打算重金买通殡葬师,来个毁尸灭迹。但在这之前,老宅的仓库就是最安全的藏尸地。
虽然已经想到了尸体被转移的原因,陈争还是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转移尸体?还给他分尸?”
“分尸”两字显然触及陈君的神经,她抖得止不住,“我老公说,说警察打电话来了!”
陈争那通电话对夫妻俩来说是毁灭性的,肖科还没有找到值得信赖的殡葬师,情急之下再次赶往老家。陈君一边哭一边说:“万一尸体被找到了怎么办?肯定会被找到的,我们能不能再抛得远一点?”
能抛远当然最好,但现实却是他们没有更多的时间。肖科做了个残忍的决定,砍掉肖康齐的头颅,以为这样即便警察找到了尸体,也得花更长的时间确认身份。
砍下容易,处理却万分困难,夫妻俩埋好了尸体,肖科突然因为不孝的举动抱着头颅嚎啕大哭。
回到家后,两个人都不正常了,家里已经被消毒水洗过一遍又一遍,但他们仍旧觉得,父亲还在家中。
肖科已经被送回竹泉市,一同来的是洛城重案队的法医徐勘。他似乎有很多话要对陈争说,然而时间太紧,陈争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进入审讯室。
肖科全程不敢抬头,沉浸在悔恨的情绪中,他的证词和陈君几乎一致。至于为什么要带着头颅去洛城,他说天亮之后他完全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又想着对妻子的承诺,想要把头颅带得越远越好,万一逃不过了,就找个大城市自首。没想到妻子已经在他之前认罪。
陈争拿出曹温玫的照片,“你对她有印象吗?”
肖科看过后摇头。
陈争又问:“你认识郑天吗?”
肖科终于有反应,“我听爸说起过他,就是他把那些人介绍给爸!我爸就是被他洗了脑!”
第55章失乐(15)
肖科并未见过郑天,但肖康齐从去年就开始提到这个人,语气还十分敬重,说郑天是个有想法有才华的年轻人,而且很会为老人着想。发现肖康齐在外面买女人后,肖科偷偷看过肖康齐的手机,记下郑天的号码,然而一次都没有打通过。
联想到父亲在深陷其中后,向其他老人传播过买女人的想法,肖科认定就是这个郑天带坏了父亲。可郑天并不是肖康齐生活圈子里的人,他是怎么接触到肖康齐,肖科一问三不知。
他提供了两个女人的联系方式,都是从肖康齐的手机上看到的,一个叫李梦云,一个叫罗安心。他说肖康齐买过的女人应该不止这两个,但他知道的只要这两个。前段时间,肖康齐还在家中大发雷霆,说以后就当没有他们这样的儿子儿媳,遗产一半给孙女,一半就给那些女人。
肖科在审讯室痛哭流涕,“我和陈君真是被他逼到绝路了!那是个意外,我们没有想要杀死他!都是那些女人的错,我求你们,把那些女人抓起来,别让她们再去害人了!”
两边都审完,肖康齐的死,经过、动机基本清晰,但其背后引出来的东西却让人不寒而栗。北页分局当即开会梳理线索,李梦云和罗安心这两人要立即联系,也许从她们身上能够得到更多关于郑天的信息,曹温玫也要再次审问,还有肖康齐的那些老伙计,他们知道的很可能比肖科夫妇更多。
这是一个不小的工作量,但也仅仅是从肖康齐案子上延伸出的最表皮的东西。他的死和老尹面馆的爆炸有无关联,和玩偶有无关联,进一步,和刘温然的失踪呢?还有,那个冒充周汐的女孩还没有找到,吕鸥也正试探着警方的底线……
会开到一半,陈争走起神来,观察会议室其他刑警们的表情。他惯来喜欢做这种事,因为以前做刑侦队长时,手下的重案队队长过于可靠,他不需要在细节上投入什么精力,于是听着听着注意力就转移了。
这一观察,才发现徐勘竟然也在。他看向徐勘时,徐勘也朝他看了过来。徐勘今天送肖科回竹泉市,审肖科之前,他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和徐勘叙旧,以为徐勘已经回去了,没想到不仅留了下来,还来旁听案情分析会。
大约注意到他的视线,徐勘转过脸,视线相对时,徐勘微笑着点点头。陈争微怔,示意彼此都专心开会。
在他们重新集中注意力时,有一个人却开始观察他们。
在陈争走神时,鸣寒就发现了,陈争和徐勘对视,他轻轻挑起眉梢,陈争看向孔兵,他的视线则移向徐勘。这位洛城重案队的“御用”法医长了一张优柔寡断的脸,在洛城那种高压环境中,十分受同性异性的欢迎。押送嫌疑人这种事怎么想都轮不到一个法医,徐勘会在百忙之中跑来竹泉市,原因猜都不用猜——肯定是奔着陈争来的。
鸣寒食指和拇指捏着笔,无声地在桌面敲了敲。
会后,刑警们陆续离开,各自去执行分配到的任务,陈争没走,他知道徐勘一定有话要对自己说。
果然,徐勘简单收拾一番,朝他走来。
鸣寒在门边说:“哥?”
陈争说:“我和徐法医聊一会儿。”
徐勘笑道:“怎么换了个地方,就变得这么客气了。你以前可不是叫我徐法医。”
陈争手上的本子在徐勘肩上一敲,“老徐。”
徐勘:“老陈。”
两人聊了会儿拦截肖科的经过,徐勘说,刑侦支队一接到电话,马上就行动了,本来用不着重案队,但重案队听说打来电话的是他,立即要求亲自上。
陈争说:“你还亲自送人。最近重案队很轻松?”
徐勘说:“那倒不是。你也知道,我好歹懂一些犯罪心理,就想一路上看看这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到了也好给你们提供建议。”
陈争说:“刚开会全程没听你发言。”
“你们不都分析完了吗?再说,肖科这个人其实挺普通,我跟他接触下来,发现他确实符合激情杀人的特征。”徐勘看看陈争,“其实把他送到,我就该走了。”
陈争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叹了口气,“你想怎么劝我?”
徐勘却说:“劝?我觉得你现在就挺好。”
陈争略感意外。
徐勘举起双手投降,“好吧好吧,我就不该在你面前演戏。我承认,送肖科只是个借口,我真正的目的是来看看你的近况。我们……都很关心你。”
陈争沉默。他又何尝不知道兄弟们的心思。
“平时也找不到来的理由,这次你主动打电话来,大家简直是争先恐后。”徐勘笑了笑,“不过‘好处’还是落在了我这个法医身上,他们争不过。”
陈争想转移话题,“你们最近怎么样?”
徐勘却不理会他的打岔,“我本来还很担心,但在审讯室外面看到你,我一下觉得,很久以前我熟悉的那个陈队回来了。”
陈争眸光微动。
“不是做刑侦队长的那个陈队,是重案队的陈队。”徐勘说:“记得吗,那时你亲自出现场,亲自审嫌疑人,我初来乍到,放不开,你总请我吃饭。”
陈争眯起眼,那的确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徐勘徐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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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当年两个人都很年轻,年轻的队长,年轻的法医,队长非常优秀,法医有些青涩,常被师父教训,但因为队长过于强大,老爱给法医撑腰,法医也渐渐有了自信,一起侦破了许多大案。
“这么说也许不太好,但我在你身上看到消失多年的冲劲儿了。”徐勘说:“你其实没有那么喜欢远离一线的生活,也没那么喜欢当领导。和上级周旋,给我们顶住压力,是你必须做,但不喜欢做的事。”
陈争拿出烟盒,烟已经拿出来了,却没有抽。
徐勘说:“我这趟来得挺值,回去就不惦记了。”
陈争笑着在他肩头捶了一拳,“惦记什么啊你就惦记。”
徐勘稍稍后退,法医嘛,扛不得揍,“怕你消沉,怕你走不出来。是我杞人忧天了。”
陈争将他送到楼下,车发动起来时,陈争终于认真地说:“谢了,老徐。”
徐勘敬了个不正经的礼,“回来说一声,和兄弟们聚一聚。”
陈争笑道:“那帮小子,又想骗吃骗喝了是吧?”
徐勘也笑,“知道就好。”
根据肖科提供的线索,警方找到了李梦云和罗安心,她们不管是经济条件还是自身条件都和曹温玫很像——年华不再,但看得出年轻时很漂亮,现在也比同龄人更善于打扮,试图用劣质化妆品再让美丽这样的字眼在自己脸上停留久一点。
得知肖康齐死了,两人的反应十分相似,都很惊讶,但鸣寒没有在她们眼中看到一丝悲伤。肖康齐说要把遗产分一半给她们,也许是动了真感情,也许只是说气话,而她们显然没有将这个老头子当回事。
李梦云甚至摆出不耐烦的神情,“死就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人又不是我杀的,鸣警官,你什么时候才能放我回去啊?我还有好多事要做。”
鸣寒说:“好多事?是指的接客吗?”
李梦云翻了个白眼。
鸣寒说:“你该不会认为,出了命案,你那些生意还做得下去吧?”
李梦云着急道:“可是关我什么事?人是我杀的吗?”
鸣寒说:“看来你对你的工作性质了解不够啊。你不知道你犯法了吗?”
李梦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又,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再说,现在又没到扫黄的时候。”说着,李梦云哭了起来,说自己命很苦,年纪轻轻就被男人骗了,没读过书,找不到正儿八经的工作,活不下去才干这一行的。
鸣寒丢给她一包纸,“你先别急着哭,把我的问题回答完了,我给你找个空房间,你一个人进去哭个够。”
鸣寒起初审问时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此时完全冷下脸,李梦云彻底被唬住了,哭嗝都不敢打一个。
“你做这一行多久了?以前接的是什么人?”鸣寒问。
李梦云结结巴巴地交待,她二十多岁时在工厂上班,但工资很低,其他女工拿着同样的工资还能养孩子,但她不行,一是她没有家庭,所以没有来自丈夫的那一份工资,二是她长得漂亮,总是忍不住买些漂亮衣服、化妆品打扮自己,别人越是夸她,她就越是想出彩,甚至幻想能膀上大款。那时治安不比现在,她夜里往男人多的地方一站,就有人来和她谈生意。靠着年轻的身体,她着实赚了一笔钱。后来索性不在工厂里干了。
多年下来,她没膀上大款,自己却年老色衰了,渐渐赚不到钱,只能眼红那些二十多岁的女孩。最近几年,她过得格外拮据凄惨,恨不得将所有化妆品都往脸上涂,找她的人却越来越少。她年轻时过惯了游手好闲的生活,做不了月嫂、早餐、清洁工等辛苦活,眼看就要揭不开锅,生意突然从天而降。
带来生意的这个人就是郑天。
郑天说,他可以给她介绍生意,并且只会象征性地收取一点辛苦费,其余的钱全部由她自己支配。他会保证客户的质量,保证她不会被警察找上门,如果客户有拖欠费用的情况,他会帮忙解决。
她简直不相信有这么好的事,“你是做慈善吗?”
郑天说,自己不是做慈善,因为她也需要因此付出更多,毕竟她的客户群体是老人。
她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事,只要钱到位了,老人又怎样?
郑天给她找来的第一个客户是八十岁的老商人,有钱,夫人去世多年。她尝到了甜头,经常催促郑天。郑天夸奖过她,说她是自己的“摇钱树”。
两年多的时间里,她接待的老人不下三十人,这些人绝大部分已经失去老伴儿,但有一些老伴儿还健在。他们有个特征:相对来说都受过不低的教育,不是有高昂的退休金,就是做生意攒下很多钱。其中,肖康齐是最近半年和她接触最多的客户,肖康齐确实说过想把遗产留给她,但她当时就拒绝了。
“我不是不想要,钱谁不想要啊?”李梦云不耐地说:“但我知道一旦要了这比钱,肯定要和家属撕起来,麻烦。嗐,麻烦这不已经找上门来了吗?晦气!”
她的手上有一份联系名单,她不像曹温玫那样守规矩,郑天不允许她们私底下和客户接触,她却当做耳旁风。鸣寒拿到这份名单,又问他认不认识尹高强,她茫然的表情说明她确实不知道。
罗安心面对警察不像李梦云那样放得开,支支吾吾半天,提供的信息和李梦云差不多。但还格外提到,郑天似乎是在给一位老先生办事,并不是“公司”的话事人。
鸣寒问:“你怎么知道还有一位‘老先生’?”
罗安心说,有一次郑天带他去见客户,路上接到一通电话,郑天的态度立马变得恭敬起来。她耳朵尖,听到手机里漏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郑天“小郑”。她鬼迷心窍,竟是打起了这个老先生的主意,觉得这人一定非常有钱,而且都能开这种“公司”了,自己必定也有需求,她做一百个普通单,都不如做这么一个特殊单。但她一开口,郑天看她的眼神就变了,警告她别异想天开。郑天向来温文尔雅,对女人呵护备至,但那一瞬间,她从郑天眼中看到了杀意。
她吓得不轻,不敢再联系郑天,所以最近接的全是肖康齐的生意。她评价肖康齐是个好人,却又说人老了就变得不再像是人,她烦透了这些老人,又恐惧自己今后变成老人。
李梦云和罗安心互不认识,也不认识曹温玫。她们说这是郑天的要求,“员工”之间不得联系,她们自己也没有兴趣去认识对方。
北页分局根据描述画出了郑天的形象,但至少在数据库里,找不到这样一个人。
对肖康齐的老伙计们的排查也在逐步推进,这项调查难度不大,但就是麻烦。老人们的家人多多少少都知道肖康齐给自家老父亲灌输了什么,觉得这是丑事,不肯多说,老人们又受到肖康齐被儿子儿媳杀死的影响,个个情绪不稳定。孔兵考虑到他们的年龄、身体情况,不得不顺着他们来,半天才挖出丁点儿消息。
陈争回到分局,鸣寒也在。平时鸣寒只要看到他,都会热情地打招呼,但今天鸣寒只是朝他点了点头。陈争起初没在意,觉得可能是最近案情复杂,谁累着了都这样。
但过了会儿,陈争察觉出不对劲了,鸣寒跟其他人讨论时精神还挺好,到他这儿,就不大爱说话了。
陈争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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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自己没得罪这人吧?怎么还突然耍起脾气来了?
已经是夜晚,陈争打算回家,经过鸣寒,鸣寒也没起来的意思。陈争懒得叫他,但到了门口还是转身道:“你今天搭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