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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的桃花债 昨夜未归 67421 字 9个月前

?灰尘,慷慨道:“谢相有难事,我纵万死也给你办到。”

谢蕴没心情与她玩笑,甚至连个小脸都没有,一脸深沉。

人?散尽后,谢蕴撩起衣摆跪下,在?秦思?安不安的?眼神中开口:“臣恳请陛下收回追立顾漾明为后的?旨意。”

秦思?安眼皮猛地跳动?了数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先生等了那么多年,盼了那么多年,谢蕴,你何其残忍。

承桑茴往日含笑的?面容上终于?凝结了寒霜,她问:“你的?理由?是?什么?”

谢蕴蹙眉,心中极力不安,她说?道:“替殿下正名。”

简单五字,让盛怒中的?秦思?安蓦地反应过来?,她迟疑了会儿,怒气消散,抬首望向陛下。

承桑茴不恼,眼神飘忽,似有些疲惫,她倚靠着?龙椅,淡淡道:“朕明白你的?意思?,朕必须在?少傅与你的?殿下之?间取舍,对吗?”

谢蕴说?:“并非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您依旧可以替少傅正名,您可以追封她任何爵位,唯独皇后不可。身?份不明的?太女或许无事,将来?她若为帝,藩王心存不平,犯上作乱,师出有名。京城不宁,百姓何辜。”

“你的?意思?,朕明白。”承桑茴无声地笑了,心里憋着?一口气,“谢蕴,你的?建议,朕听到了。起来?罢,朕不怪罪你。”

谢蕴没有起,面色愧怍,“陛下,臣知晓于?您不公,于?少傅不公。”

“朕并非无路可走,朕可以放弃谢昭宁。”承桑茴淡淡一笑,试探谢蕴:“朕放弃了她,过激子?嗣,她活得?了吗?”

死人?和?活人?之?间,总是?要取舍的?。

谢蕴不敢抬首,秦思?安犹在?震惊中,她试图开口,谢蕴先她一步开口:“巴邑王来?信,坚持称殿下生父乃是?西凉质子?。如今陛下在?世,尚可稳固,将来?呢?”

秦思?安骂道:“他就唯恐天下不乱,弄死他。我不信,弄不死他。”

“你弄死他,又怎么样,你可有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吗?”承桑茴失笑,她依旧温润如水,独自叹气,“谢蕴啊谢蕴,朕装作没有想到这件事,你可以装作不提,你为何偏骗要提呢,都做一个愚蠢的?人?,不好吗?”

谢蕴愧疚,承桑茴付之?一笑,特地起身?下来?,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你很好,但朕不喜欢你,朕想做一回傻子?,你却不给朕机会。”

“臣给了陛下机会,便是?将她推入火坑。”谢蕴不敢抬首,她愧对君主。

承桑茴笑了笑,摆手道:“依你的?意思?,追回追封顾漾明为后的?旨意,你去查查那人?的?来?历,你去办。”

谢蕴迟疑,顾不得?规矩般直视女帝:“您答应了?”

“又不杀人?,朕没有理由?不答应。朕想闹一闹,将你丢进刑部大牢,酷刑折磨你一翻,可是?有意思?吗?”

挖坑

承桑茴最大的不同点便是不像帝王。

几日相处下来?,谢蕴对她逐渐改观。她分明拥有至高皇权,性子平和得?与普通人一样。

谢蕴私下里问过秦思安:陛下以前是什么样的性子?

秦思安说:陛下的性子一向如此。

一向如此。

四字让谢蕴到口的话说不下去?了。陛下很听劝,她有私心,但在朝政乃至大事面前,她可以舍弃,甚至甘愿放弃。

谢蕴恍然觉得?自己做了个?恶人。昨夜一夜,她绞尽脑汁,想了许多劝说的话,劝说陛下以大局为重,世?间封号那么多,爵位那么多,除了皇后?以外,还有许多呢。

她想的那么多的话,一个?字没有说,陛下应允了。

作为朝臣,这么多年来?,这是?她劝谏最成功的一回了。

谢蕴浑浑噩噩地出了大殿,冬阳折射,照得?眼?睛睁不开,她被晒得?睁不开眼?,下意识朝前走了一步,脚下踩空,身子朝前扑了过去?。χZ?

惊慌间,她回过神来?,一人拉住她往后?走了一步。

“你这是?怎么了?”秦思安拉着谢蕴,看向脚下的数丈台阶,吓得?一身冷汗。

谢蕴面色苍白,长睫低垂,遮掩住眼?内的情绪,她已然惊魂未定,转身对上秦思安的眼?睛,“我若带谢昭宁离开,陛下……”

“你疯了,你是?被谢昭宁迷得?晕头转向了吗?”秦思安低头骂了一句,随后?拉着谢蕴去?拐角处说话。

谢蕴被她这么一拉,脑子又缓过来?了,眼?中闪着愧怍,秦思安看了一眼?外面,压低声音骂道:“你疯了吗?要疯自己疯,别带着我们一起疯,谢昭宁会离开吗?”

“那么多爵位不能封吗?先生好比太傅,随意封一个?,悄悄与陛下同葬,不可吗?”

秦思安忽而?理?智起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难得?疾言厉色,“谢蕴,你最好不要告诉谢昭宁。我怕她和你一样,脑子一热,你懂吗?”

谢蕴被骂后?,并没有回话,转头看向冬阳,目光沉沉,再?烈的冬阳也无?法驱散眼?中的黑暗。

她深吸一口气,“我还是?要告诉谢昭宁,告诉她这件事。”

“你二人和好了?”秦思安觉察出些名堂了,眼?神上下将这人打量一下,“你们这晾着,不冷不热,又替她那么着想,你在想什?么呢?”

谢蕴看她一眼?,转身走了,秦思安自己闹了没趣,巴巴地跟上去?,“谢蕴,你如今想怎么做?”

她二人之间的事情一直悬而?不解,谢昭宁这几日都没有上朝,众人都在揣摩两人之间的关系。

她问谢蕴:“你要做皇后?吗?”

谢蕴脚步一顿,扭头看着她,目光晦涩不解。秦思安讪讪地笑了,“你没有打算吗?”

打算?

谢蕴摇首,她没有想到那么遥远的一步,不过陛下身子不好,事情就很棘手。

她说:“陛下最少需要三年时间才可以稳固朝堂。”

秦思安没有听懂她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三年时间罢了,阿姐虽说身子不好……”

“她唯一的心事便是?立顾漾明为后?,如今放弃了,你觉得?她会好受吗?”谢蕴直言,剖开内心去?交谈,“若是?将我骂一顿,关起来?,她出了一口气,倒也罢了。偏偏她什?么都不做,气结于心,才是?大毛病。”

秦思安听得?目瞪口呆,转身看向大殿,心凉了半截,下意识吞了吞口水,“确实容易气结于心。”

两人站在垂龙道上,不知所措,远远地见到谢昭宁小步跑来?。

她正年少,一袭红袍,衬得?肌肤雪白,顾盼神飞。

谢昭宁的容貌映入谢蕴的眼?中,青春、年少、明媚。所有美好的词都适合她。

“二位大人,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谢昭宁疑惑,扭头看向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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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做什?么。

秦思安动了动嘴皮子,话到嘴边说不出来?了,谢蕴先开口:“我劝陛下打消追封顾少傅的旨意。”

话说完,谢昭宁眸色颤了颤,秦思安拔腿就走了,她没有在意,而?是?看着谢蕴,“谢相为何要劝陛下呢?”

“殿下无?父,百姓怎么想呢。”谢蕴放低了声音,眼?睁睁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从深到浅,再?到脸色发?白,“谢昭宁,走了这条路就不要后?悔了。”

谢昭宁勉强笑了,“或许有其他办法呢。”

“什?么办法?”谢蕴疑惑。

谢昭宁说:“我记得?陛下有位姐妹,未曾成亲就死?了,对吗?”

“你说的是?二公主。”谢蕴有印象,她好奇,“你想怎么做?”

“先以帝位追封二公主,将我过继给二公主,继承她的爵位。等陛下驾崩,膝下无?子,只有我这么一个?侄女,你说,皇位给谁。”谢昭宁腼腆地笑了,“确实名不正言不顺,但好过让陛下半生心血化为乌有。您觉得?呢?”

二公主是?先帝血脉,她的女儿自然也能继承皇位。

谢蕴拿不定主意,“你去?问问陛下的意思。”

这件事绕来?绕去?,如何做,还是?看陛下的意思。她望着谢昭宁,眸色柔和下来?,心慌得?厉害,就像是?走上一条不归路。

这条路上,她与谢昭宁绑在了一起,没有回头路走了。

谢昭宁也望着她,目光沉寂如深潭水,伸手去?握着她的手腕,“这件事,我来?解决,好不好?”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谢蕴只能点点头,回握住她的手腕:“我去?官衙等你。”

“好,说服陛下后?,我就去?找你。”谢昭宁粲然一笑,神色顿时好了不少。

谢昭宁松开谢蕴的手,大步朝大殿而?去?了。

此时尚无?朝臣在内,她进去?,喊了一句:“陛下。”

“喊魂啊。”承桑茴从一侧走了过来?,瞅她一身红衣,朝气蓬勃,她好奇:“你怎么又不上朝?”

“陛下,我有一事与你商议。”谢昭宁嬉笑一声,上前去?搂着她的胳膊,“您得?找个?地方坐下,我怕你会被我气晕过去?。”

承桑茴被她推着往里走,不悦道:“你只要不喊别人喊娘,再?大的事情也气不到朕。”

“哎呦,您说准了,我准备认别人做娘,我认二姨娘做娘,您觉得?怎么样?”

承桑茴脚步一晃,险些摔了下去?,不可置信地扭头看着谢昭宁,“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您将我过继给二姨娘……”

话没说完,承桑茴推开她,面上难得?浮现出怒色,“你昨夜和谢蕴玩昏了头吗?”

一句话让谢昭宁羞红了脸,“我没有、我没有、她都不理?我。”

“闭嘴,滚出去?,朕头疼。”承桑茴深吸一口气,一时间,头重脚轻,不忘又瞪她一眼?,“朕如今不想见你,吃里扒外。”

谢昭宁自然不会走,撩起衣摆,直挺挺地跪下,认真言道:“您与二公主感情很好……”

“朕与她感情不好。”承桑茴直接打断她的话,俯视面前一百斤身子,九十九斤反骨的孩子,恨不得?将人丢出去?。

谢昭宁张了张嘴,承桑茴伸手捂住她的嘴:“你别说话了,朕累了。你饶了朕,成不成?”

“你让我把话说完,成不成?”谢昭宁攥着陛下的手腕,真是?霸道,比谢蕴还不讲理?。她长话短说:“您先追封二公主为帝……”资源扣峮823410647

“朕不想追封她为帝。”

谢昭宁叹气,捂着自己的耳朵直接说:“您先追封二公主为帝,再?将我过继给她,我便不是?你的女儿了。到时您再?以后?位追封顾少傅,一举两得?。”

清脆的嗓音掷地有声,承桑茴直勾勾地看着她:“谁教你的?”

“您觉得?成不成?”谢昭宁避而?不答,抬首仰视陛下,“这是?最好的办法,您觉得?呢?”

“朕十月怀胎养的女儿,喊别人娘去?了……”

“我喊谢大夫人都喊了十三年的娘了。”谢昭宁嘀咕一句。

承桑茴低头看着她:“朕非追封皇后?不可吗?”

谢昭宁:“……”

“好像问题、成了我的错了。”谢昭宁后?知后?觉地说了一句,随后?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您不想追封了吗?”

承桑茴睨她一眼?:“先生干干净净,朕若以后?位追封,岂不玷污了她的名声。朕决议以太傅之名厚葬她,想来?,她也会高?兴的。”

她如此坦然,谢昭宁皱眉不解,“您舍得?吗?”

“她已死?了,朕有何舍不得?。”承桑茴俯身坐在御阶上,仰首看着谢昭宁,招手示意她:“跪下来?说,朕脖子疼。”

谢昭宁拿她没有办法,规矩地跪了下来?,“您说,我听着。”

“先生一生清名为我所累,死?后?若不能安息,被人诟病,便是?朕的罪过了。”承桑茴淡淡一笑,似有所释怀,而?后?认真看着谢昭宁:“若将来?,你坐在朕的位置上,你就会明白,国祚安宁大于一切。”

谢昭宁蹙起眉梢,她问:“您不觉得?苦吗?”

“朕生来?便是?皇女,享受荣华,先帝将朕当做储君培养,先生将朕视若珍宝,怎么会哭苦。你如今,苦吗?”承桑茴难得?收起玩笑的心,“你有先生看顾,先生去?后?,得?谢蕴看顾,你的一生,算是?顺风顺水。”

“朕……”她顿了顿,笑了笑,一扫方才的迷茫,“若没有承桑珂,朕的一生也是?平坦,先帝去?后?,朕有先生。朕立先生为后?,过继宗室子。朕会在先生去?后?打理?她的丧事,朕会将一切都安排得?十分妥当,国祚安宁,朕可以对得?起先帝,乃至承桑一族的先祖。”

谢昭宁迷惘,只觉得?陛下心中苦涩,生前无?法相伴,死?后?无?法给少傅正名。

承桑茴告诉她:“谢蕴与朕一般,承桑漾,你日后?最好不要招惹她。”

****

谢昭宁失魂落魄地来?到官衙,坐在了谢蕴的面前,像是?被霜打的花儿一般。不用她明说,谢蕴也知晓她失败了。

谢蕴让人去?沏茶,自己坐下来?。

时间恍惚停了下来?,慢慢悠悠,不急不躁。

茶水送来?,谢蕴将水递给谢昭宁,直接开口:“顾少傅甘愿隐忍十八年,也不愿拉废帝下来?,可见她的心中,百姓安危、江山安宁原就超过她的心中的恨意。陛下是?少傅亲手教出来?的,她怎么会为了自己的私念而?毁了你、让江山陷入晃动中。”

顾漾明此人,确实让人敬佩,难怪秦思安当日拼了命也要护其尸骨。

谢昭宁仰首,不小心撞进谢蕴波澜宁静的眼?眸里,她动了动嘴,想说话,又不知怎么说。

她很安静,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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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往日般吵吵闹闹,谢蕴继续说:“陛下决意,你劝说不了,不如随她去?,让她高?兴些。”

谢昭宁沉思,良久不语,谢蕴端起茶水,浅抿了一口,“在江山面前,个?人生死?已不重要,你该学学陛下。”

“学她委屈自己?”谢昭宁冷冷地嘲讽一句,抬起脑袋来?,直视谢蕴,“谢相,你怨我不要你,在你心中,我与你的信念,谁更重要?”

我与你的江山、你的百姓,谁更重要呢?

谢蕴眸光一颤,未曾想到会问到自己,她瞥了对方一眼?,“你以为你很重要?”

谢昭宁眼?中的迷茫消散了大半,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了。

“我要走了,我要去?户部……”

“你最好去?礼部,商议如何迎少傅尸骸回顾家,只有你去?办,才给了少傅体面。”谢蕴喊了她,“你放下手中的事情,将少傅的事情安排妥当了,通知顾家一道过去?。”

谢昭宁回身,看着她,眼?光幽怨,谢蕴皱眉,“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就看看你,不行吗?”谢昭宁哀怨极了,像是?受气的小媳妇,走过去?,牵住谢蕴的手,“我们和好,好不好?”

谢蕴不肯,拽回自己的手腕,谢昭宁又给她拽了回来?,“人生苦短,你与我闹,时间错过了,日后?的日子就少了。”

“你真会给自己找借口。”谢蕴笑了,心里微暖,依旧拂开她的手,“臣不过是?为主上尽心罢了。”

“是?吗?你将我当做你的主上了吗?我们成亲了,我们是?一体。”谢昭宁咬咬牙,身上抱着她的腰。谢蕴伸手欲退,谢昭宁倾身靠过去?,吻上她的唇角。

所有的话如同蒸腾的雾气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谢蕴停了下来?,谢昭宁换了一重身份,霸道得?很,掌心贴着她的后?腰,恨不得?贴在了一起。

唇齿间的相融,如同一阵风,将心里的不满都吹散了,谢蕴心里哀叹一声,渐渐地不再?抗拒了。

她说得?对,人生苦短,若一再?磋磨时光,还剩下什?么呢。

谢昭宁松开她,眼?光明亮,谢蕴睨她一眼?,转身走回案后?,谢昭宁跟上,她不悦道:“这里是?官衙,还不走吗?”

谢昭宁迟疑,摸了摸自己发?麻的唇角,谢蕴望着她:“还不走?先去?礼部,再?去?顾家,好好办你的差事,别整日里糊里糊涂,江山为重。”

“你怎么唠唠叨叨,像是?学堂里的先生,絮絮叨叨,快成老妈子了。”

谢昭宁说完,朝她吐了个?鬼脸,拔腿就跑了,“我先去?礼部,找礼部尚书商议一二。”

人跑得?快,最后?的话都听不清楚,谢蕴气笑了,刚笑了笑,外面探进来?一个?脑袋,谢蕴忙敛了笑容,“你怎么还不走啊。”

谢昭宁扒着门?槛,“我今晚去?相府,好不好?”

“不准。”谢蕴故意板着脸。

谢昭宁眨眨眼?睛,眉眼?扬起,五官灵动,“我就去?,我告诉你,我从顾家出来?就去?。”

谢蕴拍桌,站起身,提醒她:“从顾家出来?,去?找陛下,知会陛下一声。”

“晓得?了,从宫里出来?,我去?找你。”

谢昭宁这回真的走了,谢蕴走出去?,看她的背影,随后?将门?关上,背靠着屋门?,指尖不经意间抚上自己的唇角,略有些麻,可心里恍然开朗了。

如同从死?巷子里走了出来?,摸摸索索许久厚,乍见光明,如何不高?兴。

****

谢昭宁刚来?,内廷司的人来?宣旨,撤回追封顾漾明为后?的旨意,封其太傅,恩葬帝陵。

礼部的人看着旨意,半晌没说话,变化太快了,他们都拟好祭词了,突然又变了。

礼部尚书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接到旨意后?,愣住了,谢昭宁打发?内廷司的人离开,自己上前与之说话:“陛下旨意已下,丧礼规制依照皇后?规制去?办,不必在意银钱。”

礼部尚书又是?一愣,“太傅葬礼与皇后?如何比较?”

“就照皇后?礼制去?办,另外,京城内各路设路祭,京城内七日不准宴饮不准歌舞。”谢昭宁态度冷硬,一改往日的温润,“她是?陛下的先生,是?太傅,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我不说,你也该明白。”

礼部尚书在朝多年,深谙规矩章程,公主一席话,让他沉默下来?。

设路祭……唯有皇帝大丧后?,各方设路祭,此举一出,外面会有多少骂声。

谢昭宁知他疑惑,不得?不说道:“少傅屈死?,陛下心里难受,你不想替君分忧吗?”

“陛下未下旨意。”

“我去?宫里讨要旨意,你先去?办,后?面给你补上,我先去?顾家,最晚明日给你旨意。不必在意银钱,户部不给,我给你拿钱去?办。”谢昭宁摆摆手,面色凝重,“去?办。”

从礼部出来?,谢昭宁迅速打马去?了顾国公府。

十八年来?,顾国公府的爵位落在悬崖边上,几番要被除去?,先顾国公几乎不问事,顾家人夹着尾巴做人。陛下登基后?,顾家如同枯木逢春,顾国公开始上下跳动了。

谢昭宁让人踹开府门?,门?人惊得?不行,她大步往里走,“去?找你家国公爷回来?,我有要事与他说。”

她气势汹汹,门?人不知她是?谁,浮清丢了快令牌,门?人拿起来?一看,是?相府的令牌。

看着相府的令牌,门?人不敢不禀报,让人去?找国公爷回来?。

谢昭宁走了两步,浮清提醒她:“少傅的母亲还活着。”

“还没死??”谢昭宁诧异,她顿了下来?,问浮清,“对方性子如何,对少傅如何?”

浮清低头,无?言以对。

谢昭宁骤然明白过来?,道:“去?找这位老国公夫人,去?顾家祠堂。”

“你去?顾家祠堂做什?么?”

“我去?找一找有没有少傅的灵位,若是?没有,一把火给他们全烧干净了。”

浮清不信她的话,但真的该见一见老夫人。毕竟这么多年来?,少傅也曾牵挂过母亲,但少傅死?后?,顾家不同意收其尸骨。

两人来?到后?院,门?口的婆子见到陌生人,下意识就去?屋里传话。谢昭宁拿着相府的令牌,如入无?人之地。

“殿下,你没有令牌吗?”

“陛下还没给我封号,我拿什?么令牌。”谢昭宁有些不满,“你说礼部的人办事怎么那么慢。”

浮清:“……”这就是?你拿谢相的令牌招摇过街的原因?

“你怎么不用陛下的?”

“我倒想啊,她没给我啊。”

浮清想笑,门?内走出来?一群人,中间一老者,头发?花白,由婢女搀扶着走出来?。浮清面上的淡笑,乍然止住,她提醒谢昭宁:“这是?老顾国公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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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昭宁歪头打量老者,到底是?少傅的母亲,生养少傅的人,她敛下怒气,上前说道:“老夫人,我来?是?告诉你们一声,朝廷不日将迎回少傅的尸骸,往顾家早做安排,我希望顾家众人去?迎。”

“众人?”老夫人捉住最重要的两字,“你让顾家所有人都去??”

“有何使不得?吗?”谢昭宁目光平静,嘴角噙了抹笑容,“今日您儿子四处走动,哪里来?的底气,你比我更清楚。百年世?家,你们之前不认,情有可原,不怪你们。但你们现在踩着少傅的尸骨去?谋划前程,可真是?脏啊。”

老夫人没有见过谢昭宁,上下打量她的容貌,隐隐猜出来?,也只有那位敢这么挑衅顾家。

“好,我答应你,顾家的人都会去?迎。”老夫人避其锋芒,不想就直接答应下来?。

谢昭宁莫名烦躁,心里不甘心,张嘴就问:“之前为何不答应?”

“之前是?逆臣,如今陛下正名,我顾家自该迎回来?。”老夫人言之凿凿。

谢昭宁觉得?恶心,转身走了,走到门?口,一脚踢向门?板,气得?不轻。

浮清见状,也不好多说。

谢昭宁气冲冲回宫去?了,恰逢谢蕴也在,两人对视一眼?,谢昭宁张口就说:“我快气炸了。”

“那就是?还没炸。”谢蕴淡淡一笑,“为老国公夫人生气?”

“你怎么知道?”谢昭宁巴巴地望着她。

“礼部刚刚来?找我,他们说顾家早就将顾少傅从族谱除名了,最近又加上去?了了。”

谢蕴语气悲悯,“你是?不是?更该生气了?”

谢昭宁不吭声,谢蕴又说:“那你将顾国公捉来?打一顿,吊在宫门?口,让各位臣工欣赏一二。”

谢昭宁闻言,心中狐疑,觉得?这样的话不像是?谢蕴可以说出口的,倒像是?大殿内那位说的,她好奇:“是?不是?陛下吩咐你去?做的?”

“陛下倒是?没说,我是?给你撒气的机会。你去?打顾国公给少傅出气,陛下心里就会好受多了。”谢蕴负手而?立,认认真真短裤看着谢昭宁,面带笑容,难得?露出和煦的一面。

谢昭宁听进去?,但她不傻,晓得?是?个?坑,她问谢蕴:“殴打朝臣是?什?么罪名?”

“陛下说是?什?么罪名,就说是?什?么罪名。”谢蕴的神色认真得?有些不像话,丝毫不在意谢昭宁探究的视线。

两人在殿门?口僵持,皆压低声音说话,夕阳在后?,将两人的身影拉至颀长。

谢昭宁琢磨一阵后?,又问谢蕴:“我会不会挨板子?”

“会。殴打朝臣,自然是?要挨板子的。”谢蕴抿唇,忍不住笑了,“你信我吗?”

谢昭宁不上当,我信你个?鬼。

“我挨打,你高?兴吗?”

谢蕴点点头:“我高?兴。”

谢昭宁说:“那我晚上让你高?兴高?兴。”

谢蕴面色骤然变了,一抹红晕悄悄浮于面上,她狠狠睨了谢昭宁一眼?,转身就走了。

谢昭宁哼哼一声,什?么人啊,挖坑给她跳。

双坑

两人交锋后,各自分开,谢昭宁进殿去找陛下。

承桑茴抬首就见到?那张笑吟吟的脸,她?想起刚刚离开的谢蕴:“和好了?”

“怎么说呢,算是和好了。”谢昭宁驱步走上前,同陛下行礼,脸上挂着笑容,她?说道:“谢蕴让我去将顾国公打一顿,哄你高兴。”

承桑茴闻言后,放下笔,直勾勾地看着谢昭宁,不大相信她口中的话。

“谢蕴说的,还是你来试探朕?”承桑茴试探一句。

“她?说的,我没答应。”谢昭宁爬上台阶,走到?她?跟前,悄悄说:“我去了礼部,找老尚书说了,虽说是太傅之礼下葬,我让他以?后位礼制安葬,京城内设路祭,七日不准宴饮。”

承桑茴凝眸,神色缓和下来,她?点点头,“不错。”

“但是他不听我的,让我拿圣旨。”谢昭宁故作叹气?,甚是无奈,“不如您让内廷司去下旨,我也管不到?他们。”

谢昭宁本?不该管的,可如今的局面?,就只?能她?来管。若今上,是蝇营狗苟之辈,玩弄权术,她?会劝说陛下打消主意。

偏偏她?不是。

“朕让秦思安去办。”承桑茴说了一句。

一句话,似有千斤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谢昭宁松了口气?,她?问:“陛下,我的封号何?时拟?”

“封号?你不是要认二公主为母吗?要什么封号。”承桑茴陡然打起了精神,笑吟吟地看着她?。

谢昭宁不问了,转身就走,“我先回去了,我还有事去做,您啊,还是自己折腾自己。”

承桑茴托腮,痴痴地笑了,笑得谢昭宁又折转回来,她?险些?要跳脚,“你笑什么?”

“朕笑朕的,你回来做什么?”承桑茴乱了的心又被?她?拨了回来,她?抿唇望着对方,笑容不减。

她?看得谢昭宁头皮发麻,谢昭宁回视她?,不得不说道:“我明?白?三姨娘为何?喜欢你了。”

承桑茴迟疑了片刻,听出了些?不好的名堂,伸手拿了奏疏砸过去,谢昭宁灵敏地躲开了,笑了一声,“您年轻的时候可是第一美人呢。”

“谢昭宁。”承桑茴拍案而起。

谢昭宁提起裙摆,脚下抹油,脚下跑得飞快,片刻就不见人了。

承桑茴气?了一通,自己生了闷气?。

谢昭宁悠哉悠哉地出宫去了,一路小跑,追上了刚出宫门的谢蕴。两人并肩走着,谢蕴少不得意外:“怎么那么快就出来了?”

“陛下不待见我,我就出来了。”谢昭宁微喘气?,“我今晚陪你用膳。”

“罢了,我今晚去赴宴,不回家吃。”谢蕴淡笑一声。

谢昭宁傻眼了,她?拍马都追不上了,“那你去哪里,带我一起。我们成过亲了,可以?一道去赴宴的。”

谢蕴不理会她?,“不带你去,就知道喝酒。喝了酒,撒酒疯。”

“我什么时候醉过,什么时候撒酒疯。”谢昭宁努力辩驳,她?又保证:“我今晚不喝酒,你信我。”

“今晚就是酒宴,你不喝酒就别去了。”谢蕴轻轻驳回她?的话。

谢昭宁张了张嘴,“我喝酒,你说不好,我不喝酒,你又说不好,你就是存心不带我去。”

谢蕴点头:“你有自知之明?,就别去了。”

谢昭宁叹气?:“我在车里等你。”

“你回家去吧。”谢蕴劝她?。

谢昭宁不高兴:“你去哪家赴宴,我放火去,一把火给你烧了。”

谢蕴:“……”

“你这么霸气?,不去捉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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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

“我打他,陛下打我,我脑子坏了吗?”

谢蕴说:“你说得也对,你回家去,我去去就回来。”

“罢了,我回家等你。”谢昭宁不劝了,谢蕴惯来有主意,劝说也没有用的。

在相府门口,谢昭宁下车了,目送谢蕴的马车离开。

谢昭宁转身回府,夜风刺骨,她?裹了裹身上的衣裳,匆匆进府去了。

谢蕴不在,她?自己一人吃了晚膳,门口挂着的鹦鹉被?风吹蔫了,耷拉着脑袋不说话。谢昭宁上前给它剥瓜子吃,“你哑巴了吗?”

“西瓜不甜了。”鹦鹉咬着瓜子仁吃,一口一个,不忘回答谢昭宁的话。

“冬日了哪里有什么西瓜,肯定?不甜了,来年就甜了。”谢昭宁说了一句,拍拍手,吩咐婢女将鹦鹉带下去,风太冷了。

谢昭宁吃过晚膳后去院子里走了走,摘了两支红梅,插在瓶里。屋子里死气?沉沉,添了些?红梅,顿时间?感?觉变了样。

嗅着红梅的香气?,心情都会好了许多。

谢昭宁望着红梅,伸手摸了摸,外面?传来脚步声,谢蕴回来了。

她?诧异:“你怎么回来得那么早。”

“冬日里晚上凉,待了片刻就回来了。”谢蕴脱下狐裘,自己走进屋。

屋外冷得厉害,屋里关了门,又有炭火,恍若春日,谢蕴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红梅,好奇道;“你摘这个做什么?”

“屋里死气?沉沉,添些?活泼的东西,好看呀。”谢昭宁牵着她?的手,带她?站在红梅前,轻轻吻上她?的唇角。

谢蕴的话还没说,就被?堵住了。

谢蕴刚从?外面?来,就算脱了狐裘,身上也是寒意,谢昭宁搂着她?,丝毫不在意她?身上的温度。

吻了过半,谢昭宁就停了下来,谢蕴羞得面?色发红,她?望着谢蕴,眼中狐疑:“你没喝酒吗?”

“没有。”谢蕴微微喘息,转身想走,不想谢昭宁伸手抱着她?,直接抱了起来。

“谢昭宁!”

谢昭宁恍若没有听到?她?的惊呼声,三步至榻前,将人轻轻放了下来,热意涌动,迫使?她?扣住谢蕴的手,毫不犹豫地咬住她?的唇角。

又来……谢蕴躲避不得,浑身紧绷着,伸手圈住她?的脖子。

脖颈处传来的气?息让人避之不及,透过肌肤,烫得心口掀翻了浪.潮。

谢蕴阖眸,气?息微乱,谢昭宁却匆匆脱了她?的衣裳,冬日里的冷意瞬息就钻了过来。

“你……”谢蕴畏寒,伸手去摸索被?子,手腕却被?扣住,置于枕畔。她?低呼一句:“谢昭宁……”

声音冷冷的,带着几分慌张,一下子喊到?了谢昭宁的心里。

谢昭宁停了下来,望进她?发慌的眸子里,目光从?她?肩上扫过,她?笑了笑,谢蕴忙拽了被?子,遮掩住身子。

“你们不高兴的时候就会喊我谢昭宁。”

高兴的时候就会殿下殿下。

谢蕴看她?一眼,不急不怒,淡淡柔和,悲喜不见。谢昭宁撤下锦帐,自己爬上榻。谢蕴试图侧身,谢昭宁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按在榻上,对上她?的视线。

两人皆没有说话,外面?的风吹得呼呼作响,谢昭宁伏在她?的身上,吻上她?的唇角。

谢蕴这回没有躲了,年少热血,身上总是暖暖的,像是一个小小的暖炉,冬日里最是舒服了。

****

外面?的风刮了起来,刮得树枝左右晃动,最后几片树叶都被?刮了下来,落在地上,在地上打了个转,又飘向空中了。

飘然欲仙的滋味,唯有房里的人知晓。

谢蕴半夜醒来,有些?饿了,伸手拨开小腹上的手,直起身子坐了起来,谢昭宁动了动,她?拍开那只?手,那只?手落荒而逃,蜷曲在胸前了。

谢蕴被?逗笑了,穿了衣裳,俯身又去看她?,拍拍她?的手,手又挪开了,藏到?了背后。

少女肌肤雪白?,昏暗的光线下看上去,也泛着光泽,她?拿手戳了戳她?胸.前的肌肤。谢昭宁藏在背后的手又挪了回来,挡在胸.前。

谢蕴又拍拍她?的手,她?终于不耐烦地睁开眼睛。

屋里暖和,又是一场春雨,谢昭宁的脸上涌着红晕,显得几分可爱。谢蕴望着她?,她?有些?糊涂,又见她?衣衫整齐,自己摸了摸自己,没有衣裳。她?惊了起来,又吓得缩了回去。

“你醒了,睡得好吗?”谢蕴语气?轻快,触及她?羞涩的神色,她?不厚度的笑了起来,“你好像比我还累。”

“我年轻,喜欢睡觉。”谢昭宁羞得不想见人,歪头看向窗外,天还是黑色的,她?有些?发懵,“你起来那么早做什么。”

谢蕴是饿了,又见她?可爱,起了逗弄的心思,这么一问,她?又不知如何?回答。

“我想去沐浴,身上黏得很。”谢蕴睁眼说瞎话,认真极了,弯了弯唇。

她?一笑,谢昭宁就被?她?糊弄过去了,跟着爬起来,“我给你做吃的。”

谢蕴皱眉,一瞬间?,就见谢昭宁伸手去摸索衣裳,她?笑了笑,将踏板上的衣裳拨开。

谢昭宁摸了摸,什么都没有摸到?,下意识看向谢蕴,“你看到?我的衣服了吗?”

“没有。”谢蕴摇摇头,故作认真,“许是婢女拿走去洗了。”

“那你给我去找干净的过来。”谢昭宁没多相,雪白?的手臂登时就缩回被?子里,眼巴巴地等着谢蕴拿衣裳。

谢蕴没动,反而无辜地看着她?,摸摸她?的脑袋,谢昭宁终于明?白?过来,又羞又恼:“你把我的衣裳弄哪里去了?”

“自己去找。”谢蕴歪头看着她?。

“你别歪头看我。”谢昭宁伸手去扶正她?的脑袋,两人对视,她?命令道:“去拿衣裳,我给你做吃的。”

“自己去拿。”谢蕴攥着她?的双手,眸色婉转,潋滟烛火,静静地看着她?。

谢昭宁吃了晚起的亏,捏着她?的脸,没多想就咬上她?的唇角,尽情发泄自己的不满。

天色漆黑,烛火氤氲,暖意浮上两人心口,谢蕴伸手,掌心贴着她?的后劲,指腹摩擦着那处娇嫩的肌肤。

谢昭宁怕痒,轻易就松开了她?。

谢蕴失笑,索性坐在了踏板上,歪头望着她?,好像在说:你起来呀。

守夜的婢女早就不知哪里去了,这个时候再喊人起来,也不是谢昭宁行事的分寸。

谢蕴好整以?暇地看着纠结的人,眉梢眼角都被?烛火熏染上了一层层暖意,她?的目光黏在了谢昭宁瓷白?的面?容上。

“你想干什么?”谢昭宁无奈极了,缩在被?子里,谢蕴冰冷冷的眼睛好像将她?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自己赤.裸.裸.地站在她?的面?前。

谢蕴伸手摸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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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挺的鼻梁,“告诉我,朝中还有哪些?人在名单上,以?及陆白?红的过往。写完,给你拿衣裳。”

谢昭宁羞涩极了,“你这是要屈打成招吗?”

“我可没有碰你。”谢蕴淡然的摇摇头,“我倒是会将婢女们都赶走,你何?时写,何?时出去。”

谢昭宁咬牙,“你是故意诱我。”

“是吗?莫要管之前的事情,写不写?”谢蕴唇角蕴笑,笑吟吟的姿态,让谢昭宁咬牙切齿。

谢昭宁深深叹气?,“我不起来,怎么写?”

“在床上写。”谢蕴扬起下颚,指了指床上,“床上脏了,明?日换便是。”

谢昭宁裹着被?子,恶狠狠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蓄谋已久了?”

“是吗?”谢蕴托腮,伸出食指戳了戳谢昭宁的胸口,软软的,她?笑了,不厚道地开口:“你愿意上钩的,怨得了谁。写不写呢,小殿下?”

谢昭宁哼了一声,谢蕴伸手又戳了戳,“小殿下,写不写?没有衣裳穿哦。”

“写。”谢昭宁闷哼一声,拨开她?的手,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回视她?:“你不怕我日后找你报仇吗?”

“随你,你想报仇就报仇,我不过是臣下,如何?拦得了你公主殿下。”

谢蕴阴阳怪气?,谢昭宁缩成了乌龟,“你不去取笔墨吗?”

谢蕴想起了要紧事,也不逗她?了,拍拍她?的大脑袋,“等我。”

临走前,谢蕴将脚畔的衣裳抱了起来,出门之际随手丢在了门外,明?日自然有婢女来收拾。

夜色深深,寒风刺骨,炭火劈啪作响,听的人心烦意乱。

谢蕴将笔墨摆在她?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写。”

“我记不清了。”谢昭宁提笔就忘字,咬着笔杆,一个字也不肯写。

谢蕴照旧俯身坐下来,不急不躁,语气?依旧温和:“慢慢想吧,屋里不冷,长夜慢慢,你有很多时间?去慢慢想。”

谢昭宁耗不过她?,抬笔写了陆红白?,而后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没有了。”

谢蕴气?笑了,伸手去揪着她?的耳朵,“谢昭宁,你想不想好好和我过日子了,她?这么欺负我,你还要帮她?吗?”

“晓得了、晓得了……”

谢昭宁捂着自己被?蹂.躏的小耳朵,“罢了,给你写,陆白?红的父亲原是陛下东宫詹事府上的幕僚,全家获罪,她?被?罚流放。是少傅救她?回来,改换名姓,顶替了陆家的女儿,捏了个底细放到?你的面?前。少傅只?给她?一个身份,后来的事情都是她?自己的本?事。陆白?红不算背叛你,她?不过是与?少傅有来往罢了。”X??

“是吗?少傅若令她?做些?对我不利的事情,她?会不做吗?”谢蕴冷冷嘲讽,心里着实生气?,伸手到?被?子里,在她?腰间?掐了下。

谢昭宁:“……”

“疼着呢……”

谢蕴恍然没有听见,“那她?的夫人是怎么回事?”

“夫人的事情就是夫人的事情,与?她?兄长订亲的,大祸之后便退亲,后来兄长死在了流放的路上。陆白?红想了办法,将人弄上京城,人家不乐意。她?使?了计策,让夫家将人送到?京城,与?她?成亲。”

谢蕴听后,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那位夫人娘家如何??”

“与?夫人断绝来往,夫家觉得夫人这么做就是怕死,就该在她?被?夫家上经常的事情就该自尽死了,全了名节。”谢昭宁也是无奈,“不过夫人如今挺好的,你不喜欢她?,便调出京城便是。”

谢蕴听后,睨她?一眼:“你不上朝,怕是不知陛下明?年开恩考,命她?为主考官。”

谢昭宁:“……”难怪谢相那么生气?。

她?识趣地缩了缩脑袋,继续写名单,谢蕴看着她?字写得歪歪扭扭,也不提醒,看得清便可。

见她?认真写了,谢蕴提醒她?:“禁卫军中的人也写一写,尤其是十八位营指挥,知道吗?”

秦思安蠢蠢欲动,已然开始盯上了禁卫军。

谢蕴耳提面?命,谢昭宁撒娇卖萌都没有作用,写了一连串的名字,眼看着天都要亮了,她?才收了笔。

“这么多人?”谢蕴惊讶,名单上有许多熟悉的同僚,就连内廷司都摆了几个。

十八年的时间?,足以?让顾漾明?一点一点注入她?的人面?。她?有钱、有时间?,又有筹谋,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的筹谋、她?的耐力,都胜过许多人。

谢蕴看过名单,久久不语,谢昭宁拿手扯她?袖口,“我的衣裳呢,你别忘了。我的风寒还没好呢。”

“晓得了。”谢蕴赴宴一句,将名单折了起来,这才低头看着谢昭宁,伸手捏捏她?的小脸,“如今这些?人脉都归了陛下,你呢?”

“我得到?了铺子,十八位管事有些?不愿入朝,愿意继续做生意,我有钱。”谢昭宁捂着自己脸,得意一句:“我什么都没有,就只?剩下那些?日进斗金的铺子了。”

谢蕴冷冷睨她?一眼,道:“你这么得意,迟早得栽跟头。”

谢昭宁不以?为意:“有你在,我怎么会栽跟头。”

谢蕴:“……”这话说得极对,自己怎么忍心看她?栽跟头。

面?对谢昭宁,谢蕴几乎是无话可说,她?唯有冷冷扫她?一眼,吩咐婢女去拿衣裳,自己去浴室沐浴更衣去了。

衣裳取来了,谢昭宁穿上了寝衣,依旧选择躲在被?子里,等谢蕴回来,她?还赖在床上,“你不上朝吗?”

“我这个公主没名没分,上的哪门子朝。”

谢昭宁酸溜溜的,听得谢蕴一怔,陡然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礼部在忙着陛下登基一事,又忙着追封,你的事情还在后头,不去便不去。你也耐心等等,礼部忙得从?各部调人过去,你的封号再晚一些?,急中出乱,对你也不好。”

谢昭宁的身份尚有诟病,生父那一块处理不好,礼部怎么敢随意拟封号。

谢蕴心中有数,想来今日去查查那位侍卫的身份,她?叹气?一声,“那我不等你了,你自己起来去沐浴,记得换被?子。”

言罢,她?匆匆走了。

谢昭宁裹着辈子,睡到?日上三竿,吃了两口饭就爬了起来。

铺子里的事情还是要看一看的,顾漾明?留了十几处庄子,她?一回都没有去过,都是下面?的管事在处理。她?想着等事情结束后,领着谢相下去走走。

她?脑子里转得快,出门的时候,秦思安来了,她?纳闷,“你找谢相?”

秦思安望着她?,目光晦涩,看得她?心中发闷,她?正要问怎么回事,秦思安反问她?:“你打了顾国公吗?”

“我打他作甚?”谢昭宁气?笑了,脑子里迟钝了下,随后收敛了笑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谁打的?”

“不是你吗?”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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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安紧盯着她?。

谢昭宁辩驳:“我昨日从?宫里出来就会相府了,现在才出去,你觉得我有时间?吗?你为何?会认为是我?”

秦思安老实道:“陛下说的。”

谢昭宁郁闷,“我随口一说……”她?停了下来,舌尖抵着牙齿,谢蕴昨夜出门去了。

她?想了想,没有声张,拉着秦思安去马车上说话。

“怎么回事,说与?我听听。”

“昨夜顾国公赴宴回来,回来的路上下属被?打晕,他被?套上布袋暴打一顿,挂在巷子口的树上了,挂了一整夜,清晨才被?人发现,险些?丢了半条命。”

谢昭宁听后,不以?为意道:“打了就打了,我昨夜去顾家说了要迎少傅尸骸回顾家的,他出门去喝酒,打死也是活该。”

秦思安眼皮跳了起来,下意识按住眼皮,“顾家也说你是做的,陛下也觉得是你,让我来问问你。”

“不是我……”谢昭宁撇嘴,是谢蕴啊,她?问:“是我做的又怎么样?”

“你还小,去顾家赔礼道歉。”秦思安轻描淡写,听着语气?,她?对顾家也有些?不满。

谢昭宁摆摆手,“那我就去顾家道歉。”

秦思安握着她?的手:“小侄女,你别认罪过啊,旁人会说你恃宠而骄的。”

“我去见陛下,你下去吧。”谢昭宁有些?不安,“我先去见陛下再说。”

赶走秦思安后,她?吩咐车夫去官衙,得先问问谢蕴,是不是挖坑给她?跳了。

马车停在官衙门口,谢昭宁直接进去了,臣下见她?,就说谢相在。她?过去直接推开门,警惕地将门关上。

谢蕴颔首,“你做什么?”

“你昨夜去赴宴了吗?”谢昭宁认真问她?。

谢蕴放下笔,淡淡一下,“没有,顾国公的事,是我做的,你去背锅,倒也合适。”

谢昭宁:“……”

“就知道是你,你好歹知会我一声。”谢昭宁纳闷,也不生气?,直接坐了下来,问她?:“你为何?去做?”

谢蕴说:“顾国公上蹿下跳,热衷于追封顾少傅为后一事,若不给些?教训,陛下会郁结于心。”

谢昭宁不知该说什么好,“你为何?让我背锅。”

“你年岁小啊,如今你是最小的,谁还比你小。”谢蕴看着她?,温柔地笑了。

罚跪

谢蕴挖了个坑,毫不犹豫地将谢昭宁推了进去。

谢昭宁狐疑半晌,虽说知晓她的用意,可这么一来,人人都知晓自己讨厌顾国公?了。

自己心里讨厌是一回事,摆在明面上,让全京城乃至天下都?知晓,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谢昭宁叹气?,问道:“你是?不是想让旁人都知晓我讨厌顾国公??”

“你想到这一层,说明你也不笨。”谢蕴象征性夸赞一句,随后与她直说:“莫说陛下心中纠结,就连你我都?很纠结,该如何对待顾家。话说明白些?,若是?善待顾家,可之前顾家不认少傅,就连尸骨都?不敢收。若不善待,她们又是?少傅心中牵挂的家人。如何选择,也是?一件难事?。”

在少傅为难时,不管不顾。如今少傅去?了,他?们又踩着少傅尸骨接受陛下的恩赏,一切的不公?都?留给了少傅。

谢昭宁听后,也是?一言不发,良久说不出话。

“所以你就把我推了出去?,对吗?”谢昭宁直叹气?,“你就不怕日后顾家针对我,对我不利?”

“我在,你怕什么呢?”谢蕴瞥她一眼,“我在,还不足以让你放心?”

谢昭宁想想也是?,一个谢蕴在,抵得上十多个顾家,此事?只怕东宫旧党也对顾家心存不满,这么一来,东宫旧党的心会向?她靠齐,又可宽慰陛下的心。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我去?见陛下。”

“我陪你一起。”谢蕴随后起身。

谢昭宁望她:“我去?讨骂去?讨罚,你跟着去?做什么?”

谢蕴淡笑;“我陪你去?讨骂去?讨罚。”

“别,你还是?在这里待着,我一人丢人就好了,横竖我脸皮厚。你光风霁月,去?做甚。”谢昭宁撇撇嘴,话更?是?阴阳怪气?,不觉埋怨一句:“你昨日去?的时候好歹带我一起,让我看看热闹,我替你背了错,一眼都?没有瞧上。”

谢蕴没忍住,笑了起来,瞧着她幽怨小媳妇的模样,“我不过是?学你,先?斩后奏,晓得难受了?”

谢昭宁被这么一句话堵住了,干巴巴地眨了眨眼,谢蕴伸手去?摸摸她,她则避开,转身走了。

“我等?会去?找你,替你给陛下求情。”谢蕴作势说了一句。

谢昭宁压根就不信她了,菩萨嘴,刀子心,竟把她往火坑里推。

气?呼呼地翻上马背,谢昭宁勒住缰绳,扭头看向?浮清:“你也晓得这件事??”

浮清不仅知晓,还参与了。听到谢昭宁的质问,浮清低头不语。

“你、你们串通一气?,都?不是?好人。”谢昭宁低低呵斥一句,打马就走了。

浮清连忙追上去?。

谢昭宁跑进大殿,恰好陆白红在,她往里一站,陆白红低头,随后退了下去?。她扭头看了一眼,“陆大人,这是?怎么了,见到我就像老鼠见到猫儿一样,我又不是?谢相,你怕甚?”

陆白红回?身,讪讪一笑:“臣不是?畏惧陛下,臣有事?,急需去?办。”

“那你去?吧。”谢昭宁同她摆摆手,而后回?身望向?陛下,嬉笑一句:“陛下,秦思安找我了。”

承桑茴低头看地方来的奏报,蓦地听到下面的声音,当即抬首,不悦道:“你做的?”

谢昭宁没有犹豫,直挺挺地跪下:“我做的。”

“你有那个胆子吗?”承桑茴撂下奏报,认真地看着谢昭宁:“你这么巴巴地来认罪,怕是?替某人顶罪。”

“没有,我做的。”谢昭宁摇头,诚恳道:“您信我,真的是?我,您不能冤枉旁人。”

承桑茴耻笑一声:“谢蕴教出来的好弟子,这么巴巴地替她顶罪。”

“陛下,我刚刚都?说了,您不能冤枉旁人,您怎么不信我呢。真的是?我做的,昨日去?见老夫人,她着实猖狂。少傅在时,她不闻不问罢了,死后连尸骨都?不认。顾国公?这回?四处走动,为的是?什么,您心里该清楚。您心里吞得下这口气?吗?”

谢昭宁絮絮叨叨,也不管陛下的脸色,想到什么就说什么。Х??

“顾国公?无罪,罚不得,那就给他?些?教训,无关痛痒,岂不是?最好。”

承桑茴沉思,听着谢昭宁的话,她没有呵斥,也没有赞同,先?生若在时,必然希望顾家越走越好,但顾家的做法,令人心寒。

顾家躲避少傅,是?没有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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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又踩着先?生尸骨上蹿下跳,显得极为恶心。

承桑茴不愿听到顾家的事?,但不想容忍,罚了又觉得对不起先?生。她歪头,揉着额角,骨子里的痛意恍惚浮现出来,她立即坐直了身子,道:“你对,你有理,很对。去?外面跪着,天黑再走。”

“好的。”谢昭宁欣喜地爬起来,转身就对外跑了。

跑了两步又觉得不对劲,转身问陛下:“我要?去?顾家吗?”

承桑茴抬首:“去?顾家作甚?”

“道歉啊。”

承桑茴不悦:“你去?顾家给你自己招魂吗?”

谢昭宁笑得更?欢快:“好的,不去?,我去?跪着啦。”

承桑茴一改往日笑颜,在谢昭宁出殿后,难得露出厌恶的神?色,她对顾家的容忍度已然很高?了,可依旧恶心得慌。

顾国公?……承桑茴低眸,先?生的弟弟很多,不止现任顾国公?一个。

殿内寂静如声,殿外倒是?一片欢声笑语,谢昭宁笔直地跪在殿门?外,秦思安刚来,少不得逗弄两句。

“你好可怜啊。”

谢昭宁回?答:“不及内廷使一只眼可怜。”

秦思安一噎:“小殿下,你都?这么惨了,还有心思与我说笑。”

谢昭宁说:“内廷使,你就一只眼了,还有心思看我笑话?”

她一句也不肯让,逗得周遭宫娥内侍都?憋着笑,秦思安脸色通红,在她跟前蹲了下来,悄悄地问:“当真是?你干的?”

“你说,你现在看人的时候,慌不慌?”谢昭宁笑靥如花,笑吟吟地望着她的面容。

秦思安笑不出来了,抬手想打人,谢昭宁偏头:“你打我,我去?告诉谢相。你们内廷司日日犯错,逮住你一个错误,扣你俸禄。”

秦思安默默收回?手,殿外的风吹得人身上发寒,她轻轻扫了一眼谢昭宁,玩笑道:“死鸭子嘴硬,你这会可闯大祸了。”

“大祸是?什么样的大祸,又不是?挖眼大祸,大不了被骂一顿,陛下又不会赶我出京。”谢昭宁跪得笔直,眼睛却飘向?秦思安,“内廷使,您说,对不对?”

“对,您说得极对。您才刚跪,待过两个时辰,你就感觉膝盖疼了。”秦思安留下一句话,故作怜爱地摸摸她的脑袋,见她嫌弃之色,便又说道:“小侄女?,你和谢相和好了,谢相也算我半个侄女?了,你说,我该不该通知那个侄女?过来给你求情?”

谢昭宁:“……”你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厚颜无耻。

她说一句:“从未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有朝臣来见陛下,礼部尚书老迈,颤颤悠悠地走上来,乍见两人,吓得一跳,刚想说话,秦思安将?他?推了进去?,“你快去?,陛下等?你呢。”

老人家被秦思安生生推了进去?,一句话都?没有说,秦思安倒是?不急不躁地继续与谢昭宁周旋。谢昭宁烦不胜烦,“你怎么不走。”

秦思安笑道:“我让一让前辈,等?他?出来,我再进去?。小殿下,你打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后果?”

谢昭宁烦她:“内廷使,你眼睛疼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日后床笫之间怎么办?”

秦思安语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默了半晌后,老尚书出来了,同谢昭宁见礼,颤颤悠悠地走了。

秦思安这才慢慢悠悠地进去?了。谢昭宁不安地挪了挪膝盖,后来,传来脚步声,她是?不安分的主,回?头看了一眼,是?谢蕴。她没好气?道:“你姨娘说找你,给你通风报信。”

“我的姨娘?”谢蕴被说懵了,有些?疑惑,她哪里来的姨娘?

谢昭宁弯弯唇角:“秦思安说我们成亲,她就是?你的姨娘了。”

谢蕴:“……”

“别搭理她,她想疯了,以前也不见她以姨娘身份与承桑梓玩笑。”谢蕴语气?冷冷,随后看向?谢昭宁:“你好可怜。”

谢昭宁:“……”她俩是?不是?串通好的?

谢昭宁望着她:“待晚上,你也好可怜。”

谢蕴不说话了,与内侍说话:“通禀一声,谢蕴求见陛下。”

内侍入内传话了,谢蕴回?身走到谢昭宁跟前,同样蹲了下来,视线与她平齐:“陛下如何处置你?”

“就是?这么处置的。不过,她不让我去?顾家。”谢昭宁叹气?,“我觉得陛下也烦感顾国公?。”

“凡长了眼睛的都?不会喜欢顾国公?。”谢蕴语气?轻快了些?,伸手摸摸她的小脸,唇角蕴了些?笑容,“我刚刚遇到礼部尚书,礼部选了适宜起棺的日子,最快也要?三日后,但陛下定在了半月后。”

半月后?谢昭宁疑惑,不是?应该越快越好吗?

她疑惑,谢蕴却笑了,“你呀,笨哦。”

谢昭宁没心思与她玩笑,试着拉上她的袖口:“为何是?半月后?”

“你自己去?问陛下。”谢蕴掰开她的手,捏捏她的耳朵:“小殿下继续跪着,正好想想为何是?半月后,想通了,你就是?聪明的人。”

“若是?想不通呢?”谢昭宁问。

谢蕴说:“那就是?蠢材。”

谢昭宁有些?捉摸不清她的意思,难不成陛下身子不好?

风吹了过来,谢蕴感觉有些?冷,脱下狐裘披在了谢昭宁的身上,恰好这时内侍出来,请她入内。

谢昭宁呆呆的抬头,看着她进去?,恍惚地感觉身上暖了起来,她扭头看到了肩上的衣裳。

她笑了笑,凛冽寒风中,笑得如同孩子。

****

谢蕴入内,将?鸿胪寺的奏报递上去?,荣安已回?到西凉了。

承桑茴看完奏报后,有些?诧异:“鸿胪寺卿怎么不来,劳谢相走一趟?”

承桑茴的关注点总是?与旁人不同,若是?废帝在,必然会先?说西凉的事?情,偏偏她抓住了细枝末节。

一时间,谢蕴不知如何回?答。她无事?入宫,在宫门?口遇到鸿胪寺卿,便领了差事?入宫。

她本以为不算大事?,陛下却提起了。

她欲说谎,陛下却兀自开口:“荣安回?西凉,怕是?会凶多吉少。”

闻言,谢蕴迟疑了须臾,陛下这是?在担心荣安?

她有些?疑惑,陛下将?奏报放下,说道:“朕欲往边境调兵,以防万一。”

谢蕴问:“陛下,巴邑王处,想来也不安分。”

“朕知晓,朕派人去?了封地打探,先?按兵不动,巴邑王一人不成气?候,若与其他?藩王搅和在一起,那才是?问题。”承桑茴显然对这些?事?情了然于胸。

谢蕴沉思须臾,承桑茴这才说道:“承桑珂与他?有约定,立他?女?儿为太女?,如今,承桑梓被罚回?去?,他?心中必然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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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为何不留下承桑梓?”

“一颗棋子罢了,朕留了也无用处。他?若想反,将?他?娘扣在京城也没有用。”承桑茴轻轻笑了,说完就起身,说道:“这些?事?情不用你管,走,陪朕走一局。”

恰好,谢蕴也不想走,顺势应允下来。

君臣二人对坐,外面寒风肆虐,陛下执黑子先?走,谢蕴跟着落下白子。

谢蕴伴驾多年,很多时候都?会揣测帝心。今日她坐在承桑茴对面,一时间,当真摸不清她的心思。

谢蕴心神?不定,承桑茴几乎不费力气?就赢了她。

“谢相,你在想什么,朕的兵走到你家门?口了,你还在犹豫不决。”承桑茴将?黑子捡起来丢回?棋篓里。

谢蕴随后,将?白子捡了去?了,回?道:“臣在想巴邑王。”

“想那个糟老头子做什么。”承桑茴意外,看她一眼,“你没有见过巴邑王,想来不知他?的事?情,都?道他?英勇善战,实则就是?个莽夫,无趣得很。你瞧承桑梓的容貌,好看吗?”

谢蕴摇首,承桑梓的相貌算得上清秀,但绝对用不上‘好看’二字。

“她随其父。”承桑玩笑一句,“别惦记他?,外面那个好看多了,好看又听话,多好。”

谢蕴起伏不定的心落回?去?了,犹豫之际,陛下先?她一步落子了,第二局开始了。

两人皆是?沉着之人,棋局上你来我往,陛下不见客,两人走了数局,直至天黑。

承桑茴丢了棋子,“朕累了,你领她回?去?吧。”

谢蕴起身,行礼后顿住,试探道:“陛下,殿下处有位安大夫,曾陪伴少傅十多年,您可要?见一见。”

闻言,承桑茴抬首看她,疑惑间,谢蕴低下头,不敢直视帝王。

“不必了。”承桑茴拒绝,只道一句:“寻个合适的机会,朕不想再看见顾国公?,你有半月的时间,不对,除去?发丧,朕给他?五日时间发丧,你有十日的时间。”

谢蕴领旨,并没有疑惑,从见到礼部老大人开始,她就知晓会有这么一刻。她俯身退了出去?。

殿外的风更?大了些?,谢蕴出殿,低头望着脸色发白的人,她问:“今晚,想吃什么?”

“吃你。”谢昭宁抿了抿冻得发硬的唇角,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谢蕴失笑,俯身扶她起来,凑在她的耳边低语一句:“你的膝盖会疼。”

谢昭宁不甘,试图拉她跪下,她不肯,直接将?人拉了起来,“回?家。”

“我走不了,你背我。”谢昭宁如挂件般挂在她的身上,伸手抱住她的肩膀,“你惹的,背我回?去?吧。”

谢蕴却不理她:“能走就走,再不行我给你找个躺椅,抬你出宫?”

“不行,太丢人了,我不要?面子的吗?”谢昭宁反驳,冻得鼻梁发红,下意识推开谢蕴,“下回?,我也不背你了。”

谢昭宁揉揉膝盖,自己走了两步,谢蕴随后跟上,试图去?拉她的手,“生气?了吗?”

天色漆黑,一阵阵的冷风刮得人心口发慌,谢蕴从殿内出来,也觉得冷,她握着谢昭宁发凉的手,发觉更?冷了。

谢昭宁认真说:“我想半日,要?么是?陛下身子不好,要?么是?陛下不想让少傅回?来看到顾国公?,你说,对吗?”

“半个蠢材。”谢蕴笑了一句,“谢昭宁,你最好不要?随了你父亲,陛下可聪明了。”

承桑茴是?先?帝亲自养在跟前的,自小教导,可她被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上了自己亲妹妹的当,亦或是?先?帝给她灌输的思想,教导她仁德以对天下。

两人出了宫,到了府上,天色黑得更?深,西北风刮得愈发大,蓝颜见到两人的时候说了一句:“好似要?落雪了。”

谢昭宁回?头看了一眼,乌云密布,不见明月不见星辰,似有暴雪来临。

回?到屋里,红梅犹在,香气?凛冽。

谢昭宁坐了下来,揉了揉膝盖,谢蕴伸手不给她揉,“越揉越疼。”

“你们在殿里那么久,你们说什么了?”谢昭宁疼得皱眉,觉得事?情不简单,谢蕴进去?必然得了什么旨意。

谢蕴没有理会她,让人去?送些?热水进来,自己在谢昭宁跟前蹲下,矮下姿态,吓得谢昭宁站了起来。谢蕴疑惑,“你慌什么?”

“没、没什么……”谢昭宁自己镇定下来,唇角弯了弯。

谢蕴脱下她的鞋袜,将?裤腿往上卷了卷,瞧见了膝盖上的乌青,羊脂玉的肌肤上尤为明显。谢昭宁低头看了一眼,没在意,张口说道:“在你回?去?之前,我远远地见过你一回?。不过距离太远,没看清你的样子。”

是?在祭台上,远远看了一眼,她一袭官袍,居百官之首,那一眼,瞧不见脸,依旧有种神?圣之感。

谢蕴疑惑:“哪回??”

“祭台上。我做了些?生意,去?送东西,回?去?时,遥遥一撇。那时就在想,我姑母可真高?雅。”谢昭宁抿唇笑了。

不料,谢蕴看她一眼,“你当时为何不去?找我?”

这人来经常那么多回?,都?不想着去?见见自己的姑母。可见其性子多冷。

夜色深深,灯火煌煌,低头的谢蕴露出后劲一处雪白的谢蕴,谢昭宁静静地看着她,好似有人折断她的脊骨了。

很快,谢昭宁明白过来了,自己折断了她的脊骨,折断她的羽翼。

她伸手,抚上谢蕴的脸颊,轻轻撩开额间的碎发,谢蕴抬眸,拍开她的手,“别闹。”

谢昭宁笑了,笑容释然又满足。

两人在一起吃了晚膳,谢蕴匆匆离开,去?书房了。谢昭宁刚上了药,一人歪靠在榻上。

谢蕴不仅带走了风轻扬,连带浮清都?带走了。

书房内摆了炭火,谢蕴脱了身上的狐裘,靠着炭火取火,长话短说:“十日内,除去?顾国公?。”

浮清难掩笑意,直接跪了下来,“谢相,您放心,此事?我去?办,必不会让您让殿下沾染一分。”

她们能不动声色地杀了温粱,就可以解决顾国公?。

谢蕴望着她,目光中带了几分探索,“温粱是?你们动手的吗?”

浮清点头:“是?。所以,您信属下,属下不会让您沾染半分污言秽语。”

风轻扬想开口,可又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

谢蕴直接嘱咐浮清:“记住,在他?病好前不能动手,不能下.毒,其他?随你们怎么动手。”

若是?病中动手,世人会疑心是?被谢昭宁打伤后,救治不愈而死。下.毒也不行,依旧会让世人疑心。

那就只能将?人引出府,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属下记住了,定不辱使命。”浮清难掩激动,心中的恨意叠生。

谢蕴点头,浮清忽而哭了起来,泪水滑过脸颊,让谢蕴想起陛下。陛下提及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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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时,情绪冷静,没有一丝失态。

不得不说,先?帝教出一位好天子,可惜了,磋磨了十八年时间。

谢蕴不觉在想,若自己的长兄活着,自己也会对他?毫无提防。

她沉默,浮清哭得更?为悲伤,像是?发泄情绪。人非神?仙,有七情六欲,会爱会恨会哭,一旦压抑着自己情绪,积攒久了,只会害了自己的身子。

谢蕴从书房走了,接过灯笼,不知不觉间,天空飘了雪,她伸手接住雪花,很小很小的一片,到掌心就融化?了。

回?到卧房,里面暖意融融,谢昭宁躺在床上,腿笔直地靠着墙壁,她好奇,“你在做什么?”

“等?你啊。”谢昭宁立即将?腿塞进被子里,冲着来人笑了笑,“你过来、你过来。”

“膝盖不疼吗?”谢蕴扫对方一眼,眉黛青山,寒意给她添了几分冷意,她还是?靠近了。

刚踏上踏板,谢昭宁伸手圈住她的腰,轻易将?她禁锢住。

一阵天旋地转,谢蕴躺在了床上,她生气?,谢昭宁笑着捧起她的脸,轻轻吻上唇角。

少年人身上带着药味,唇角很软,熟悉的气?息,让谢蕴很快地安定下来。

生父

礼部办事慢,谢昭宁的封号一事,一直没有定?,谢昭宁趁机不上?朝,赖在?相府里忙着生意上的事情。

冬日里,各地管事都要来京汇报,谢昭宁忙着接见管事,两人各自忙碌。

谢昭宁从账面上挪了十万两银子,送去了礼部。

礼部老尚书见到钱后,乐眯了眼睛,谢昭宁告诉他:“不必省,若是不够,着人去告诉我。”

从礼部出?来,谢昭宁便?抱着账簿去了宫里,见到陛下后,她坦诚铺子上?的事情。

“您可需要钱,我这里有些。”

承桑茴望着她,目光恍惚,忽而想?起多年前一日,先生问她:“殿下不必节省,宫里不出?钱,我倒是可以给你。”

承桑茴意外?:“先生的俸禄些许,够你用吗?”

先生淡淡地笑了,笑意温煦,“俸禄哪里够,我做了些生意,养殿下,乃至养东宫都足够了。”

养殿下、养东宫……承桑茴回神,袖口中的右手抖了抖,她用左手捂着发抖的右手,懒散一笑,“朕要钱做什么呢。朕用了承桑珂的帝陵,如今修了大半。”

每任皇帝一登基,就会选择地方造帝陵。承桑珂的帝陵造了十多年,如今正好她来用,也不用再折腾了。

谢昭宁想?了想?,道:“先生喜欢什么,我去买,随葬,到时候也不会孤独。”

“你去办啊。”承桑茴轻叹一声,右手抖得更?厉害,她认真?想?了想?,低头看着颤抖的右手,“你去办,便?去办,还有,将那名姓安的大夫宣入宫,朕有话想?问她。”

谢昭宁诧异,深深吸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承桑茴恍若知晓她的心?事,直接说道:“朕想?听听先生生前的事情。”

谢昭宁不信,但只能装作信了,“我这就去办,您等?上?半日即可。”

承桑茴颔首,谢昭宁又问:“那、钱呢?”

“不要,自己留着花。”承桑茴摆手,“宫里有钱,朕何?必问你要钱。自己留着哄谢蕴,听闻谢蕴是个会花钱的主儿。”

谢昭宁:“……”

“那我走了。”谢昭宁揖首退出?大殿。走

匆匆出?殿,谢昭宁脸色发白,更?是魂不守舍,匆匆往外?走,撞到了人才停下来。

她也不管撞到谁,快步出?宫,打马回到谢宅,找到了安大夫。

她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陛下召见你,无论她与你说什么,你都应下,她若让你瞒下病情,你也答应,下回见面再告诉我。”

安大夫在?磨药,闻言后,对她的大惊小?怪不觉诧异:“怎么了?”

“我猜陛下服了与少傅一样的药,疼起来,生不如死的那种……”谢昭宁红了眼眶,失落地坐下来,“她找你,该是压制毒药的。”

安大夫笑容戛然而止,“你开什么玩笑,这种药很隐秘,你以为谁都可以拿到吗?”

“你去宫里给陛下诊脉就知道了。”谢昭宁不想?辩解,也懒得辩解,她想?反驳,可没有力?气去辩驳,忽而一滴泪落下,安大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去看看,你容我带药箱。”

安大夫有些慌,满屋子找药箱,好像想?起一事,“服药者,并不是与常人无异,长期疼痛作祟,手会抖,慢慢地会走不了路。”

这就是谢昭宁最后见到的顾漾明,手不能提笔,走路坐轮椅,走上?几步路就会觉得很费劲。

谢昭宁摇首,安大夫终于找到了药箱,拉住她,“走啊,快走。”

谢昭宁回神,领着她入宫。

将人送到大殿,谢昭宁没再入殿,一人坐在?台阶上?,恍若失去了魂魄般,怔怔看向垂龙道的方向。

安大夫进?去的时间很久,久到谢昭宁越发地慌,她不断回头张望,殿门始终紧闭。

不觉间又落雪了,这回的雪花一片片大而密集,她抬首看去,雪花落在?眼睫上?,瞬息间融化成?水。

下雪了,谢昭宁一人望着雪,很快,雪花落满肩头。

等?到天黑了,安大夫走出?来,她如同溺水人见到救命稻草般扑了上?前,“如何??”

“什么如何?,她又没让我诊脉,只问了少傅生前的事,若不然怎么会那么久。”安大夫叹气,手中的药箱成?了笑话,“我好好一个大夫成?了说书的先生。”

谢昭宁也不高?兴了,“你有看出?什么了吗?”

“陛下妆容精致,明显是打扮过的,我能看出?什么?”安大夫也是无奈,“望闻问切,我一样都没看办到,怎么给你诊脉。”

“行了,你先出?宫,我想?个办法就是了。”谢昭宁摆摆手,一颗心?暂时放回肚子里。

雪下大了,她推门进?入大殿,里面的人警醒,她故作未觉,只道一句:“陛下,下雪了,落雪不好走,我送您回寝殿,好不好?”

“朕有宫人,要你逞什么能。落雪确实不好走,赶紧走吧,朕还要见秦思安。”

承桑茴依旧坐在?龙椅上?,懒散般靠着,目光淡淡,神色中没有丝毫起伏。

谢昭宁说:“我孝顺啊,您说,孝子贤孙多难得,您该庆幸我孝顺。”

承桑茴闻言后笑了,殿内昏暗得厉害,谢昭宁也看不清她的神色,静静等?了会,见她不回,知晓她心?情不好,便?说道:“要不,我请您出?宫去酒肆里热闹一番?”

“谢昭宁,朕已四十,不是四岁。”

“您怎么又喊谢昭宁了,上?回还是喊承桑漾的。”谢昭宁叹气,三两步爬上?御阶,走到她的面前,“去不去?我们去放孔明灯,好不好?今日落雪,精致也好。”

“不去,朕累了,朕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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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承桑茴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谢昭宁绞尽脑汁,又问道:“您喜欢做什么?”

“朕喜欢晚上?睡觉。”

谢昭宁:“……”

“我们能好好说人话吗?谁晚上?不喜欢睡觉。”

承桑茴说:“你和谢蕴晚上?喜欢睡觉吗?”

谢昭宁语塞,心?中堵着一口气,她深深吸了口气,道:“行,您晚上?睡觉,我回去了。”

她拔腿跑了,步步生风,跑得比兔子还快。

承桑茴霍然一笑,歪头看着大殿内奢靡的建造,面上?的笑意逐渐消散了。

她等?了会儿,秦思安入殿,她抬眸看过去,秦思安揖礼,说道:“去岁巴邑王确实派人追杀过谢相,阿姐,我不明白,巴邑王杀谢相做什么?”

承桑茴说:“承桑梓恋眷谢相,已然不是什么秘密了。承桑梓登基怎么会听巴邑王的话,自然是先杀谢蕴。”

“那杀小?吏的人是?”

“是先生。”承桑茴涩然开口,“先生多半是以为她很好,留在?江州谢家便?是最好的,为了以绝后患,自然将一路上?经手的人都杀了,嫁祸给巴邑王。”

说到嫁祸,承桑茴目光冷了冷,自己慢慢咀嚼‘嫁祸’二?字。

裴思安没有听到她的声音,继续说道:“刑部有巴邑王府上?的令牌。”

承桑茴没有听这件事,而是想?着刚刚的事情,她问:“巴邑王封地可有什么特产?”

“啊……”秦思安始料不及,“封地上?有什么特产?”

“去找一找。”承桑茴吩咐一句,又见她迷惑,便?说道:“若是谢蕴,她不会疑惑,她会自己去查。”

提及谢蕴,秦思安抬首直视君王,“阿姐,您怎么也用这么一套来嘲讽我。”

承桑茴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扶着御案走了两步,腿脚不觉疼了起来,她没有动,问秦思安:“那个小?崽子走了吗?”

“走了,我刚刚看到她出?宫了。”秦思安瞬息明白过来,小?崽子就是谢昭宁。

承桑茴同她摆手:“回家去吧。”

****

雪下大了,站在?空阔之地,雪花迷住了眼睛,几乎睁不开眼睛。

谢蕴从计宅回来,计家世代从武,祖上?也干净,计良很优秀,二?十多岁就成?了东宫侍卫长,东宫倾覆那年,他同样没有逃过去,被先帝赐死。

但计家将计良的尸身收了回去,葬于祖坟只内。奇怪的是,计良没有夫人,家里也没有通房小?妾。

干干净净的。

谢蕴奇怪,那荣安从哪里来的?

陛下的说法是荣安与谢昭宁同父不同母。可如今,计良连个女人都没有,荣安从石头缝隙里蹦出?来的不成??

谢蕴在?计家待了半日,前后问了数遍,计良死前没有成?亲,没有留下后代。

回去的路上?,雪刮入车里,谢蕴在?想?,要么不是计良,要么,荣安也是陛下骨肉。

如果不是计良,又会是谁呢?

计良的身份干干净净,若被追封为皇夫,谢昭宁的身份也是干干净净的,她的血脉纯良。

谢蕴头疼极了,她上?哪儿给荣安找个母亲去。

回到家里,雪落得厚了,踩上?去咯吱作响,她脱下狐裘回屋,听到了噼里啪啦的算盘声。

朝里面看去,灯火下,那人伏在?案前,右手迅速拨动着算盘珠子,修长的手指拨得很快,快到看不清她怎么拨的。

她靠近,谢昭宁停了下来,摸索着茶水喝了一口,她好奇:“你在?算什么帐?”

谢昭宁不急着入朝,对着生意倒是十分上?心?。

“各地送来的账面啊,过年前算好。”谢昭宁放下茶水,回身抱着她,仰望看着谢蕴,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谢蕴的下颚。

谢蕴低头,对上?她的眼睛,“你回来得很早?”

“不算早,是你回来晚了。你去哪里了,他们说你不在?官衙,也不在?宫里。这么大雪,路都不好走。”谢昭宁语气中沾了几分依赖,随后松开谢蕴,“晚上?吃暖锅,我备了些酒,我们喝一些。”

“你心?情很好?”谢蕴觉得奇怪,好端端地怎么会喝酒。

谢昭宁起身,将账簿收拾好,随口回答:“下雪呀,雪景烫酒喝,美丽又雅致啊。”

谢蕴没有什么想?法,她都已经准备好了,自己若决绝,便?是扫兴。扫兴最要不得。

婢女去准备了,谢昭宁将账簿又放入箱子里,让人抬出?去。

看着她忙忙碌碌,谢蕴一直没有出?声,她在?观察着谢昭宁,其实她的相貌不似陛下,但她今日看到了计良的画像,她也不像计良。

所以陛下说实话了吗?

时至今日,谢昭宁的父亲只要不是质子,其他都无妨。陛下却还是不肯说实话,难不成?上?不得台面?

谢蕴猜不透,若真?是计良,荣安的身份会让我朝大乱。

谢蕴糊里糊涂地想?了会儿,婢女准备好了,谢昭宁拉住她去阁楼上?饮酒。

二?楼上?更?为开阔,四面都用帷幔遮掩,风钻不进?来,打开窗户,依稀可见落下的大雪。外?面已然是白雪皑皑,天地一色。

谢昭宁贴心?地点了数盏灯,将里面照得灯火通明,暖锅扑腾扑腾冒着热气,谢昭宁先是盛了碗汤,放在?谢蕴跟前,“暖暖身子。”

她今日有些不同,身上?隐隐透着陛下的影子,谢蕴端起碗抿了口,有些烫,她轻轻吹了吹,又抿了口。

汤暖身子,谢蕴一连喝了三口放下,谢昭宁也捧着汤,小?小?地饮了一口。

少年人眉眼如画,朦胧热气下,给她蒙了一层迷离,就像是明珠蒙尘,待擦一擦,她依旧是最璀璨的明珠。

谢蕴问;“宫里出?事了?”

“不说这些事,我们今晚好好说话。明日休沐,你也不急。”谢昭宁微微一笑,勤快地拿起酒壶就要给谢蕴斟酒。

谢蕴到口的话又被堵了回去,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水辛辣,今夜的酒,不大好喝。

谢蕴抿了一口,谢昭宁一口喝了,眉眼都不皱一下,显然是很适应这样的酒。

“你想?灌醉我吗?”谢蕴托腮望着她,灯火下的女孩眉眼不展,谢蕴问:“是陛下的事情吗?”

话音落地,谢昭宁又斟酒,谢蕴拿走自己的酒杯,让她一人给她自己斟满就可以了。

谢昭宁许是知道酒水的厉害,也不给谢蕴喝了,自己自顾自喝了三杯,这才看向暖锅,说:“暖锅很舒服的,你不饿吗?”

“好。”谢蕴应声,也没有再开口,夹了些肉吃,又给谢昭宁夹了些,“明日想?去哪里?”

“铺子里的事情还没结束,明日见管事。”谢昭宁说,“他们将一年利润都送了过来,我整合了下,给礼部送去了十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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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生意不大好,今年亏了不少。”

谢涵死了,谢昭宁被赶走了,谢三爷管着生意,弊处就显露出?来了。他将对方的利润压得很低,他背后有谢蕴,对方不敢声张。

确实如此。对方不敢言明,但会悄悄的放弃谢家,不再和谢家做生意。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谢家损失了许多买家,货品滞销,东西卖不出?去,堆积在?库房,要么烂了,要么低价卖出?去。

一年来,谢家往日的伙伴都选择其他人家,谢三爷焦头烂额,也不给谢蕴送钱了。好在?谢蕴这一年都有谢昭宁,也不问家里要钱。谢蕴忙着朝上?的事情,没在?意家里,谢昭宁不同,谢家的生意在?她手中不知过了多少,她最清楚。

甚至在?谢三爷想?把生意挪来京城的时候,她出?力?阻止了。

其他事情做不了,但在?生意上?,她可以让谢三爷血本无归。

听到谢家的事,谢蕴有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吃了一块肉,道:“这些时日忙得焦头烂额,我没问家里,家里也没来说。”

大夫人来了几回,一直都没有说,她还以为与往年一样,看来大夫人也不在?意家里的生意。

谢昭宁:“你不如把老夫人接来京城。万一,谢家败了呢。”

谢昭宁心?情愉快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万一,谢家败了呢。’

“败了就败了。”谢蕴说道,“一个家里,没有好的当家人,要败是迟早的事情,谢涵太贪,如今的这位没有脑子,我虽说做官,难不成?让其他人不做生意,都让给谢家做吗?”

在?她说话的时候,谢昭宁又抿了口酒,谢蕴垂下眼睫,只当没有看到。

谢昭宁说:“将你母亲接来,你来养,其他的事情不要去管了。”

“你恨谢三,对吗?”谢蕴问她。

谢三那么对她,她怎么会不恨呢。她没有动谢家,只让谢家的生意做不下去,不,也不是她使坏,而是谢家本就不行了,她悄悄使力?,败得更?快了。

谢昭宁抿唇笑了,伸手握住谢蕴的手腕:“所以啊,不管他们,你给他们底气,他们都不行,你还能怎么样。有本事考上?举子,来京城投靠你。”

谢家的运气都给了谢大爷和谢蕴,其他人,没有分到半点脑子。

可惜谢大爷早殇。

谢蕴拍开她的手,自己去锅里捞了块肉吃,谢昭宁继续说:“你不想?孝顺老夫人吗?”

“你以为她与母亲一样吗?”谢蕴说,她抬首,直视谢昭宁:“她来了,必然会让你给她的儿子孙子讨官做。你是陛下独女,陛下心?中只你一个孩子,谢涵死了,他的妻子儿子都活着,你会消停吗?”

她在?朝多年,都没有让谢家人入京,就是畏惧他们会仗着她去做恶事,一旦名声坏了,她多年的努力?就化为乌有。

饶是她一再约束,谢涵还是做了那么多恶事,万一来京呢,她不敢想?象。

非她不顾家人,而是自己无暇分身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与其来京掉了脑袋,不如安分留在?江州。

谢昭宁顿愕,她还没有想?到那么多,老夫人确实偏心?,尤其是谢涵死了,他恨不得将二?房的人再接回来放在?跟前养着。

她说不出?话了,闷闷地喝了杯酒,见到陛下后,她觉得谢相也会想?母亲的。想?就将老夫人接过来,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重问题。

她说:“这些年来,你拿了家里多少钱,我替你还回去,好不好?”

谢蕴睨她一眼:“你还给谢家,不如送去京城里的慈幼所。家里这些年来生意如此顺利,也是地方畏惧我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拿的都是属于我的钱。”

谢昭宁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又是一杯酒入腹,酒壶空了,她让人去拿酒。

酒来后,谢蕴也不拦她,她喝酒,自己吃肉吃菜。

谢昭宁盯着谢蕴,说:“谢相,我以前最佩服的就是你。谢家在?朝并无人脉,你一步步走了上?来。”

“你错了,正因为我在?朝没有人脉,没有靠山,废帝才肯信我。我愿替她做事,她信我,我的依仗就是她觉得我不会背叛她。最重要一点,我没有染指京城布防,我依旧是谢蕴,是文弱的文臣。一切奉陛下命令办事。”

她孤身一人来京,事事听从陛下。她来京的时候,先帝还在?,她便?跟随刚成?为太女的废帝了,跟随她十多年,一步步走来,不敢错一步。

谢昭宁疑惑了会儿,很快又想?明白了,点点头,闷头喝酒。

她朝窗外?看去,大雪纷飞,她说:“那就开粥棚,今年雪这么大,不知道会冻死多少人。”

谢蕴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冬日里本就难过,饿死的冻死,不计其数。”

谢昭宁端起酒杯,仰首喝了一口,谢蕴终于蹙眉,握着她的手,“我们该回去了。”

谢昭宁抬首,那人就在?自己的面前,琉璃眸子,分明是冰润润的,可她又觉得那双眼睛里淌着热水。

她笑了笑,听话地放下酒杯,说:“我听你的。”

两人本就是一体,没有谁要强,谁有理,听谁的。谢昭宁一直都觉得两人之间应该是平等?,没有高?低之人,她们不是君臣,不是高?位者与无权者,是与寻常夫妻一般的,互相帮助。

谢蕴牵起她的手,往下走去。

两人走过雪地里,谢昭宁停了下来,望着她。谢蕴不解,回身望着她。

雪落满头,黑丝换了一种颜色,谢昭宁略眯了眯眼,上?前一步,捧起她的脸,轻轻贴了上?去。

风刮得身上?冷,寒意刺骨。

谢蕴想?早些回去,可这人没有回去的想?法,抱着她,吻上?她的唇角。

熟悉的气息里夹杂着酒的辛辣味,谢蕴皱眉,谢昭宁松开她,贴着她的额头,“陛下告诉我,若没有废帝,她会将一切的事情安排好。她会立少傅为后,琴瑟和鸣,帝后和谐。少傅必然走在?她的面前,她可以尽力?安排少傅的身后事,待她去后,新帝不敢慢待她,必然会风光大葬。她们会葬在?一起,受到后人羡慕。”

谢蕴说:“想?来,我们日后便?是这样。”

“是啊,我们日后便?是这样的。”谢昭宁附和一声,她禁锢着谢蕴,隔着风雪,吻上?她的唇角。

谢蕴被吻,风雪迷乱了眼睛,她霍然觉得谢昭宁的一生,与陛下梦想?中的一生极其相似。

大雪

冬夜一场大雪,白?雪皑皑,比起前些时日的小雪,让人通行?不方便。

幸好今日休沐,屋子?里两人都没有起来。谢蕴醒后,翻身欲起,谢昭宁拦着她,“还早呢。”

她黏人得很,将坐起来的人又?拉回被子里躺着。谢蕴拿她没有办法,阖眸继续去睡。身侧人很快又?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让屋里更为温馨。

谢蕴往里侧挪了挪,伸手抱住谢昭宁,这时,外面传来声音:“谢相,不好了,顾国公死了。”

被?窝里的两人同时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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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眼睛,谢昭宁略显迷蒙,谢蕴则是眼眸深深。谢蕴先掀开被?子?起来,谢昭宁迟钝了会儿,“怎么会死了呢。”

谢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对外吩咐一句:“进来说话。”

门被?推开,脚步匆匆,接着,屏风外映照着人影,谢蕴先开口?;“怎么死的?”

“冻死的,昨日去赴宴,酒饮多了,掉下马,落在雪地里,活活冻死的。”

谢昭宁抿了抿唇,顾国公近日四处走动,时常赴宴饮酒,昨夜那么大的雪竟然?还出门。冬日里冻死的人确实很多,但贵族被?活活冻死,还是少见的。

谢昭宁披衣而起,谢蕴也跟着起来,两人没吃早膳,就出门了。

到了地方,刑部的人围住了巷子?口?,秦思安已经来了,看着地上冻成硬邦邦的顾国公,接连叹气。

秦思安惋惜道:“这么大的雪,还跑出门喝酒,病好全了吗?”

仵作在验尸,刑部尚书也是跟着惋惜,“是啊,苦尽甘来,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

一句苦尽甘来,让秦思安侧眸,“他苦什么?好吃好喝的不缺,不过受些白?眼罢了,他的爵位又?没有摘了,注意你的言辞。”

刑部尚书讪讪地,正不知如何作答,抬头?见两人匆匆进来,他忙迎上前,“殿下,谢相。”

“仵作怎么说?”谢蕴先问?出来。

霜前冷雪后寒,大雪过厚,正是冷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冻得鼻子?发红,秦思安捂着手炉,见两人匆匆过来,没多想就将手炉递给谢昭宁。

谢昭宁低声道谢,转头?就塞到谢蕴的手中,看得秦思安十分不满。谢昭宁则拉着秦思安去角落说话,“真?的是冻死的?”

“仵作说是冻死的,身上没有伤痕。还有五日就要迎先生尸骸回来了,你说,怎么出了这么一件事。”秦思安轻轻叹气,余光瞄向?谢昭宁,见她也是一副不解的模样,想来与这个呆殿下没有关系了。

谢昭宁确实不知道,甚至走到了顾国公面前打量一番,谢蕴怕她又?做噩梦,伸手拉着她后退两步,“你盯着做什么,别管了,既然?说是冻死了,那就送回顾家。”

“那就送回顾家。”谢昭宁也说不上来,转头?又?问?一句:“顾国公的随从呢?”

顾国公出门,身后最少要跟着三五个小厮随从,怎么会任由他掉在雪地里而没人搭救。

刑部尚书闻言来回话:“问?过了,昨夜赴宴回来的时候,他自己?先回来的,小厮们以为他回府了,就回顾府。回到府上发现没人,又?四处去找,清早才找到他。”

昨夜大雪,顾府折腾了一夜,小厮们险些跟着冻死。

谢昭宁点?点?头?,“我知道了,内廷使,你与谢相走一趟,将人送去顾府,我去宫里与陛下说一声。”

一行?人分开行?动,谢昭宁打马往宫里走,一上马,风吹得更大了,刮得脑袋疼。

匆匆赶到宫里,钻进大殿,她被?铺面而来的热气激得打颤,外面的宫娥将门关上了。

谢昭宁又?冷又?饿,见陛下今日还在大殿,略有些奇怪,“您今日怎么还在大殿?”

“休沐与朕有什么关系。你来作甚?”承桑茴警惕地看着她。

谢昭宁爬上御阶,说:“顾国公死了,是您做的吗?”

“怎么死的?”承桑茴问?。

“昨夜酒喝多了,回来的时候跌到雪地里,活活冻死的。”

承桑茴笑了,“死了便死了,谁做的,重要吗?”

重要的是天衣无缝,无人察觉。

谢昭宁观察陛下的神色,她不惊讶,也没有高兴,就像死了无关紧要的人。转而一想,顾国公与陛下而言,确实是无关紧要的人。

“您说得也是,您吃了吗?我还没吃呢。”谢昭宁捂着肚子?,“又?冷又?饿。”

承桑茴放下笔,“谢蕴没给你饭吃?”

“没来得及吃。”谢昭宁坦言,“听到消息后,我们就出来了,要不我们一起吃点??”

承桑茴知晓她的意思:“你要出宫吃吗?”

“外面路不好走,在宫里吃,我去吩咐宫人去办,好了喊你。就在偏殿。”谢昭宁等不及,转身下去找宫娥。

“毛毛躁躁。”承桑茴叹了一句。

殿门徐徐合上,承桑茴望着紧闭的殿门,神色晦暗。

****

谢昭宁喝了口?汤,身子?骤然?就暖了,一面说道:“我想着今年雪大,开粥棚,您觉得如何?”

“随你,又?不花朕的钱。”承桑茴没胃口?,靠着软枕,静静地看着她吃东西,想来近日不错,心思开始往朝政上挪了。

谢昭宁不懂她的心思,直接就说了:“谢相说资助慈幼所,我想着不如开粥棚,好歹救些人。您觉得呢。”

承桑茴摆烂,“你们的事情?,朕不想参与。”

“那我说说您参与的事情??”谢昭宁放下筷子?,大胆地直视君王,“您动手杀的顾国公?”

“你非要问?清楚?”承桑茴不解,将锅推给谢蕴:“你怎么不问?谢蕴,是她动手的,又?不是朕动手的。”

谢昭宁笑了,“您不说,她不敢。谢蕴惯来明哲保身,从不做于自己?无益的事情?,杀一品朝臣,不是她的作为。我猜准是奉了御旨,对吗?”

她最了解谢蕴的性子?,秦思安为争夺少傅的尸骨,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谢蕴都没有求情?,怎么会去动顾国公。

“朕杀的,你满意了?”承桑茴承认了,“朕杀他,过分吗?”

“不过分,我有一谏言,不知陛下听不听?”

“想说朕就听,不想说,朕就不听。”

“给少傅过继子?嗣,顾国公的爵位交给其子?。”

承桑茴凝眸,继而笑了,是释然?的笑,“谢昭宁,杀人诛心,你可比谢蕴坏多了。”

谢蕴做事,光明坦荡,从大局出发,谢昭宁从小就在市井上走动,商人狡诈,她学?了十成十。顾家指望凭借着少傅可以再回朝堂顶端,如今顾国公死了,其子?按照规矩会继承国公之?位。

就算不是其子?,也是现任顾国公的弟弟,老夫人依旧是国公之?母。谢昭宁这一计,颠覆了整个顾家。简而言之?,就是将爵位给了顾家旁支。

且女子?惯来无继承爵位的前例,这样等同将爵位给了顾漾明。

谢昭宁无奈苦笑:“我思来想去,唯有这么做,即可让顾家复起,又?能惩罚顾家人。不瞒陛下,我心胸小,有仇必报。您怕是不知,当日为了能让顾家收下少傅尸骸,我与荣安费尽了心思,最后,顾家还是没有答应,我都记着呢。”

当日,她给了顾家的退位,只要顾家收下,将所为的罪名推给荣安,皇帝也不会将顾家怎么样。

可是顾家依旧拒绝到底。

“陛下,我觉得顾家失了风骨,底子?里烂了,您若再扶,也是扶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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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阿斗,不如釜底抽薪,换了全身的血液。”

承桑茴沉默了,凝神女儿从容的面貌,她没有立即答应。她想的是:先生会高兴吗?

先生并非愚蠢之?人,若活着,想来也会从大局着想。

谢昭宁见陛下沉默,一时间琢磨不透她的心思,略想了想,又?说道:“顾家为与先生斩断关系,族谱除名便也罢了,如今巴巴地又?添了回去,着实令人恶心。”

“朕知道了,吃完了就回去。”承桑茴终于说话了。

谢昭宁不满意了,“我说了那么多,您好歹给个回应。”

“你见过言官谏言,皇帝直接答复的吗?好歹也要考虑考虑。”承桑茴起身,似不想多说,“吃完了回家找谢蕴去玩,朕还有事儿做。顾国公醉酒落马冻死,可见其品性不佳,朕会酌情?处罚的。”

谢昭宁听出了些门道,想问?的时候,陛下走了,她自己?揣摩了片刻,依旧有些不通,还是要回去问?谢蕴。

宫道上的雪都被?扫净了,刑部尚书匆匆入宫,以及、顾家老夫人。

谢昭宁诧异,这个老东西入宫做什么,眼看着人从自己?面前走过,她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去。

回去看戏。

谢昭宁跑得极快,先两人一步入大殿,承桑茴纳闷,“你怎么又?回来了。”

“您让我躲一躲,听回热闹。”谢昭宁想都没想,就躲到了龙椅后面。

承桑茴:“……”

无话可说。

谢昭宁刚躲好,内侍来传,刑部尚书与顾国公老夫人来了。

承桑茴轻笑一声,朝后看了一眼,“自己?躲好了,别给朕丢人。”

随后,她吩咐内侍:“传。”

内侍高喝一声传,刑部尚书扶着顾国公老夫人入内。

老人家走了一路,脸色通红,气息不稳,承桑茴恍若没有见到她的狼狈,冷冷地笑了,“今日风雪,老夫人怎地入宫了?”

刑部尚书代为回答:“陛下,顾国公没了。”

“朕知晓,醉酒落马,冻死的。怎么了,有内情?吗?”承桑茴问?。

刑部尚书不知该说什么了,扭头?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喘匀了气息,幽幽跪了下来,刑部尚书见状,“陛下,臣先退下。”

殿内静默了半晌,人走后,顾国公老夫人才开口?:“陛下,当年我儿被?先帝赐死,顾家一族千余人,惶恐不安,无奈下,顾家将我儿名字从族谱除名。顾家一族对不起她,可也是无奈之?举。您也知晓,废帝对她之?厌恶……”

“老夫人是来说惨的吗?”承桑茴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顾家怎么做是顾家的事情?,作何来朕面前解释。”

“陛下,小殿下是由我儿抚养的,对我顾家多有误会。若不将误会……”

“为何不辞官呢?”承桑茴照旧打断她的话,问?;“若是辞官,带她灵位回乡,朕今日必然?将你们奉为上卿,天子?失德,顾家根骨全失,你来朕面前说你顾家这么多年来有多不易?先生宁折不屈,你们呢?”

她霍然?起身,望着老夫人,眼中的厌恶至心底,“西凉荣安郡主给你们台阶下,连她尸骨都不敢收。如今又?踩着她的身后名四处走动,指望朕怜悯顾家一二?老夫人,你们顾家该有的风骨呢?”

老夫人语塞。

承桑茴问?她:“她站在高处,扬名立万。你们便是亲母女,她跌落尘埃,你们除去她的名字,风骨全无。如今又?来朕面前说你们不易,你不怕死后无颜面对她吗?”

“陛下,顾家并无此意……”

“但你们已经做了。”

承桑茴怒问?,高声呵斥,眼睛红得似要滴血,厉声质问?:“旁人不论,你是她的母亲,生她养她一人,你做了什么?”

她鲜少动怒,先帝教导,讲究仪态,从未失态过。

“族谱除名,死后无葬身之?地,我不信你们顾家收下其棺木,废帝会荡平你顾家不成。满朝文武在,谢蕴在,她们会让你们顾家陷入那等地步吗?是你们怕失了爵位,怕失了手中的权势。”

老夫人被?问?得脸色发白?,她轰然?坐倒,陡然?觉得自己?不该来说情?。原本以为自己?是她的母亲,陛下会顾念旧情?的。

如今的局面来看,陛下对顾家。厌恶至极了。

承桑茴泪如雨下,忽而又?笑了,气得发笑,“你好意思来求朕,你们若不是她的母亲、兄弟,朕登基后,先拿你们祭祀先生。”

“陛下,您觉得顾家错了,可她没有错吗?她做了什么,累得顾家一族十多年来被?人耻笑。她错了,大错特错,她是您的先生,是您的少傅,您二人不该生情?。”老夫人已是外强中干,依旧想要辩解,想要为顾家谋一余地。

承桑茴上前一步,走下御阶,眼中生恨,“朕与她干干净净,发乎情?止于礼,从未有半分逾矩。”

顾国公老夫人却道:“废帝为何恨她,以至于牵累于顾家。”

“那你今日来做什么,顾国公醉酒,品性不佳,朕决意收回顾家国公之?位,老夫人,回府去吧。”承桑茴冷冷地看着老夫人,“顾家保什么,朕废什么。”

老夫人慌了,“陛下,她是顾家的人,顾家还要为她摆灵堂,您这是要毁了她最后的名声。”

“朕会将其爵位给她的嗣子?。”

老夫人彻底说不出话了。

承桑茴继续说:“朕还可以给追封王位,顾家,莫要肖想了。你们不认她,朕便可给她重开族谱,让其万世留名。”

“陛下……”老夫人再说也无益了,她喘气不停,惊恐万分。

承桑茴望着她,许久后才说道,“先生常说母亲最喜欢的便是她,她自小便是在溺爱中长大。朕觉得为人母者?,该挡猛虎于前,该从众人唾骂、嫌弃中拉她一把,既然?生下她,就该保护她。”

“你是带她来到世上的人,你该是最爱她的。皇家无亲情?,顾家是皇家吗?”

“老夫人,朕也曾恨过自己?的孩子?,她让朕蒙上耻辱,先生于您呢?她是您的骄傲时,您便是她最爱的母亲。她被?人拉下来时,跌入泥沼,您便弃她于不顾。”

老夫人掩面哭泣,承桑茴回身,坐在宝座上,望着远方,许久后才说一句:“来人,送老夫人回去吧。”

内侍闻声推门而进,不由分说将人拉了出去。

门外的刑部尚书吓得脸色发白?,左右徘徊一阵,不知进还是不进。他后悔了,原本以为陛下会善待顾家老夫人,没成想,直接将人赶了出来。

挣扎一时,宝座后的谢昭宁走了出来,同样,脸色发白?。

承桑茴扶额,情?绪很快就稳定了,恢复往日的笑容,“你害怕了?”

“怕什么呢,您刚刚说了,您爱护我。该挡猛虎于前,该从众人唾骂、嫌弃中拉我一把,既然?生下我,就该保护我。”

承桑茴唇角泛起嘲讽,“你这觉悟,甚好,心情?不好,赶紧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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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找谢蕴哭去。”

谢昭宁心口?的悲伤,来不及淹没自己?就被?陛下拉了出来,她瞪了陛下一眼,话也不说,气呼呼走了。

承桑茴不忘说她一句:“哭的时候不要闷着哭,当她的面哭,若不然?,她才不会心疼你。”

谢昭宁又?是一气,回头?看着她,她的眼睛发红,明显是哭过的。

恍惚间,她又?不气了,回身走了两步,朝陛下跪下,规规矩矩地磕头?,学?着她的口?水嘲讽一句:“您还是将泪水留着,我给少傅找一座合适的王府去。”

“谢昭宁。”承桑茴拍桌而起。

谢昭宁拔腿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一阵风般从刑部尚书跟前跑走了。

刑部尚书一愣:刚刚是谁从殿里跑出来了?

****

路边上雪堆积得厚,马蹄踏过,走得小心翼翼。

谢昭宁回到府上,已是午后了,谢蕴刚拿上筷子?吃饭,见她回来,顺势让人坐下,碗筷都准备好了。

谢昭宁不饿,没拿筷子?,只说:“你吃,等你吃完,我再说。”

“你说你的,我吃我的。”谢蕴不在意,“天塌下来了,我也得吃饭。”

谢蕴低头?吃饭,动作从容,谢昭宁望着她,心中喜欢得紧,悄悄开口?:“顾国公老夫人好似察觉儿子?死得有些奇怪,入宫去找陛下,似要为顾家求情?,陛下震怒,夺了顾家的国公爵位。”

“直接就夺了?”谢蕴也有些震惊,放下筷子?,“怎么回事。”

“瞧,你都吃不下了。”谢昭宁托腮,眉眼愁结,“陛下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她说老夫人自私,当日若是收下少傅尸骨,满朝文武还有你,怎么会看着顾家被?废帝斩草除根。谢相,你会求情?吗?”

谢蕴颔首,“会,我会尽力救下顾家。但顾家拒绝,让人心寒,她们生死,与我何干呢。少傅的人脉怎么会坐视不管,废帝一旦动手,京城将会大乱。”

“所以陛下震怒。”谢昭宁心乱得很,小脸愁绪,“陛下说给少傅封王,过继嗣子?,重开族谱。”

事情?愈发乱了,陛下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女子?封王者?,古来第一人。

“只要不是后位,她追封女帝,我们也别管。”谢蕴重新拿起筷子?,捡起一个虾仁,递到谢昭宁的嘴边,“张嘴。”

谢昭宁见她心情?尚可,张口?咬了,“你说还有五天,上哪儿给她选王府?”

“你的谢宅,不就挺好的。”谢蕴说。

谢昭宁张了张嘴,不知嘴里的虾仁该不该吃下去了,“我献上谢宅,我住哪里?”

“等封号下来,你就要搬去东宫。听闻陛下在修缮东宫,又?给找东宫属臣,你以为你还能在外快活几时。”谢蕴说。

谢昭宁想起其他的事情?,“那你住东宫吗?”

“我住相府。”谢蕴淡淡一笑,“我住东宫,像什么样子?。我这相位也是岌岌可危,秦思安已经定上了。”

谢昭宁哼了一声,谢蕴给她嘴里又?塞了一个虾仁,“这个时候,陛下旨意应该到达顾府了。”

顾家完全是咎由自取,被?赐死者?不在少数,若顾家这么绝情?者?,倒是少见。

两人吃过了午饭,谢蕴抱着手炉坐在窗下赏雪,刚坐稳,管事匆匆来了。

顾家来人了。

谢蕴低头?,看着手中的手炉:“不见。”

管事匆匆去回复了。

隔着窗户,她看着谢昭宁费劲地团了一只雪团,放在地上,随后又?搬了一个过来,搭上去,圆圆的脑袋。

谢蕴笑了,她问?:“你要搭雪人吗?”

“搭一个,你要出来玩吗?”谢昭宁兴奋地冲着对方摆手,一跃多高,“出来玩儿啊。”

谢蕴拗不过她,抱着手炉走出来,她还没靠近,管事又?来了,“顾家的人不肯走,说等您救命。”

谢昭宁捧着一只雪团,肌肤欺霜赛雪,眼中冷意浸入骨髓,“是吗?当日里,荣安郡主那么闹,他们都没有松口?,今日凭什么觉得谢相会救他们的命。再说,会死吗?不过是没了爵位罢了,自己?惹出来的祸事罢了,做人不要太自私。”

“下去吧,就说我无暇见他。”谢蕴也发话了。

管事匆匆又?走了,在雪地里留下一连串的脚印,谢昭宁不高兴了,“你看看,雪都没了。”

“那就从树上找。”谢蕴指着跟前的一棵树。

谢昭宁眼神一动,跑过去抱起树枝直接晃了起来,漫天飞雪落了下来,谢蕴吓得失色,雪都落她身上了。

“谢昭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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