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来,我有?话说。”谢昭宁说道。
女?子出去了,一袭紫衣,姿态婀娜。
不?多时,落云狼狈被丢了进来,身上绑着麻绳,没?脸见谢昭宁。
谢昭宁上前给她解开绳索,说道:“你怎么?那么?没?用。”
“公子,不?是我没?用,而是这里遍布好手。”落云沮丧极了,解开绳子后扫了女?子一眼,道:“她的功夫可远在我之?上。”
谢昭宁回?身看向女?子,“你叫什么??”
“属下浮清。”女?子自报名姓,“属下一直在望云阁打探消息,你进去后,属下就?禀明了少傅,少傅本不?想动您的,您与谢相大闹,属下就?将您带了回?来。”
谢昭宁诧异,“你们还有?多少人在暗中??”
浮清说道:“不?多,百余人,就?连谢家,都有?我们的人,但?相府没?有?。谢相狡诈,我们曾派人去相府,被她发现,杀了。在生意上也有?所涉及,您若需要,都可给您,这也是少傅吩咐过的。”
落云望了望天,说道:“公子,天下掉了个馅饼,砸在您的闹脑袋上了,是大好事啊。”
“闭嘴,打不?过人家还好意思开玩笑。”谢昭宁无语极了,这么?大的馅饼,给你,你要不?要?
谢昭宁推了推落云:“回?家去吧,告诉谢相,就?说我找到我娘了,亲事取消。”
“公子,您找到娘怎么?就?不?要媳妇了。”落云吓了一大跳,“您换一句话带,好不?好?”
谢昭宁想了想,改口道:“就?说我找到我娘了,准备接手她的生意,打算跻身于京城豪富中?,赶紧家去,别?来了。”
落云会?意,“属下明白了。”
“落云,此地位置不?可说,懂吗?”谢昭宁语气凝重,认真地嘱咐一句,“你告诉谢相,你若说了我便会?死。”
落云点头,她知晓此处的厉害,院子里各处摆设成一体,设有?阵法,可见此地主?人的能耐了。
两人心照不?宣,落云退后半步,匆匆离开。
随后,浮清跟上去,“我送你离开。”
****
谢蕴发了一通脾气,屋内气氛沉凝下来。
金镶玉讷讷道:“望云阁有?位琴师不?见了,就?是、就?是我们那晚点的琴师。”
“是何模样?”谢蕴紧张道。
金镶玉说不?上来,“蒙着脸呢,属下猜疑是她带走了谢小?公子,您说,会?是什么?人?”
“我若知晓,还用你去查?”谢蕴冷了脸,气得?心口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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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宁不?见了,必然是早有?预谋。
一屋子的人不?敢搭话,谢蕴又问:“风清扬回?来了吗?”
“还没?,养伤,据说伤得?重。”
又是金镶玉不?怕死的搭了一句话。
谢蕴扶额,头疼得?厉害,突然间,外人有?人跑进来,“谢相,落云姐姐回?来了。”
众人齐齐回?头,金镶玉飞扑过去,“我的个娘啊,你终于回?来了,你死哪里去了,这里怎么?破了个洞。”
金镶玉揪着落云的衣裳里外看了一遍,往后头一看,“怎么?就?你一个回?来,公子呢?”
落云推开她,“你的熏香喷我一脸,熏死了,让开,我与谢相有?话说。”
金镶玉被嫌弃了,低哼一声,“老娘这是关心你,你这是给脸不?要脸,想要老娘的人,外面排成一排呢。”
落云没?有?理会?她的话,走至谢蕴跟前,行礼说道:“谢相,屏退左右,属下有?话秘说。”
谢蕴颔首,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去,金镶玉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去了。
待人走净后,落云忙说道:“那夜,属下跟随对方?追到一处院落,无法靠近,今日,对方?突然出手,数十人蜂拥而来,属下不?敌,被生擒进去。见到了小?公子,小?公子安然无恙,托我带话给您。”
“她说她找到我娘了,准备接手她娘的生意,打算跻身于京城豪富中?。”
谢蕴蹙眉,口中?呢喃道:“找到她娘了?她娘是谁,何处院落?”
“属下不?知,公子说了我说说出院落住址,她就?会?死。属下不?敢冒险。”
谢蕴问道:“对方?是何底细?”
落云说道:“像是一精通阵法之?人,院内布局偏于大阵。”
谢蕴颔首,道:“我知道了,你先休息。”
吩咐过后,谢蕴吩咐备马,一路疾驰,停在秦府门外。
门人阻拦,她一鞭子抽了过去,“混账,我要见秦思安。”
门人这才退下,吩咐人去找府内主?人。
谢蕴大步往里走,黄昏时分,落影孤单,她匆匆往后院而去。
秦思安披衣而出,头发湿透,水打湿了肩膀的衣襟,女?子仪态,婀娜多姿。
她怒道:“你拿鞭子闯我家门做甚?谢蕴,你疯了,我最近待你好脸色了,是吗?”
谢蕴回?道:“顾漾明还活着。”
“你、你说什么??”秦思安的怒气眨眼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好奇,“你说谁还活着。”
谢蕴重复:“顾漾明。”
秦思安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谢蕴说道:“她掳走了谢昭宁。”
两人对视一眼,秦思安顾不?得?生气了,提了一口气,问:“你怎么?知道的?”
“原东宫属臣,谁善阵法布局?”谢蕴反问秦思安。
秦思安摇首,“我不?知道。”
“你除了不?知道还会?什么?,白日里洗澡,丢人现眼!”谢蕴气得?不?轻,“你以为你还在年少吗?三十多岁的人,连旧事都查不?清,枉为朝堂肱骨。”
秦思安莫名被骂,先是眨了眨眼睛,而后反应过来,呆呆的问:“顾漾明善阵法布局?”
谢蕴见问不?出名堂,转身就?走了。秦思安急忙伸手拦住她:“我真的不?知道,当年那么?多事,我怎敢管。你告诉我,她掳走谢昭宁做什么??威胁你吗?”
“威胁我做甚?”谢蕴问道。
秦思安说道:“谋害陛下。”
“是吗?那我等着她来找我。”谢蕴决定不?与秦思安这个胆小?如鼠的人筹谋计划。
秦思安意识到就?猜错了方?向,急忙问:“你的意思是谢昭宁是长?公主?的女?儿?谢蕴,我有?些晕了,不?行,我要去问问顾漾明。”
“你去了,她就?杀了谢昭宁。”谢蕴拂开她的手,抬手整理自己的衣襟,“你想个其他办法,不?能让朝廷知晓顾漾明还活着。确保不?能逼得?顾漾明狗急跳墙,你去问问长?公主?,她二人是何关系。若是君臣就?罢了,若是……”
她顿了顿,瞅着秦思安:“若是其他的,就?希望顾漾明理智些。”
“去找她,问清楚最好。”秦思安不?理会?她的话,“她在哪里?”
谢蕴不?赞同她的说法:“不?知道,我的人顾及谢昭宁的性?命安全,没?肯说。”
“那就?逼一下。”
“滚!”
谢蕴抬脚就?走了,秦思安又慌了,“谢蕴,不?如你一人进去,她若放你回?来就?罢了,回?不?来我给你请假。”
谢蕴止步,望着她:“我死了,你就?是秦相了。”
秦思安没?忍住笑出了声,“我可不?敢这么?想啊。你休要胡思乱想,我会?派人去救你的。”
“罢了,等。”谢蕴说道,“要么?你去宫里找长?公主?,要么?就?等。”
别?无它法。
****
顾漾明的人脉渗入京城各个世家,稍有?风吹草动,她都会?得?到消息。
她将一枚令牌递给谢昭宁,“下有?一百多暗探,皆有?名姓,这是号召的令牌。你无害人之?心,但?要有?自保之?力?。倘若有?一日,你与谢蕴分道扬镳,这就?是你活下去的勇气。”
“少傅,你为何不?东山再起呢?”谢昭宁不?肯去接。
顾漾明靠着软榻,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唇角失去了血色,她望着少女?:“如何起,她如今,这般模样,如何让朝臣信服呢。我救不?了她,照顾你,还是可以的。”
她兀自笑了,玩笑一句:“你与她长?得?不?大像,气质却像,可你没?有?她的气势。在谢蕴的身上,我看到殿下的影子。漾儿,你娶她,倒也合适。”
娶她?谢昭宁不?敢再想了,只说:“我想将母亲接出来,寻一山水之?地,奉养她便可。”
“别?痴人做梦了,就?算她死了,承桑珂也会?抱着她的尸体哭上三日,尸体都不?给你。”
顾漾明笑容淡淡,“你得?换个思路,将她拉下来,你自己坐上去,奉养你的母亲,那倒合适。”
“做不?到。”谢昭宁自觉地承认自己的无能。
顾漾明阖眸,有?些犯困,她总是力?不?从心,睡不?着,睡不?醒,梦回?过往,梦里都是那人的影子。
浑浑噩噩,睡着了怎么?都醒不?过来。
“确实不?好办。”顾漾明轻叹一声,“我努力?了十八年都没?有?成功,我们明明就?在一座城,我更知晓她在哪个方?向,偏偏见不?到。你说,可气不??”
自揶的语气,让谢昭宁笑不?起来,她望着形销骨立的人:“少傅,你觉得?我能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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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不?到,除非她醒了,若不?然,你就?是逆臣。懂吗?”顾漾明声音轻轻缓缓,像是一阵风略过湖畔,掀不?起一圈涟漪。
谢昭宁点点头,无奈极了,她被先帝废了,但?她还是长?女?,不?像自己,长?公主?的女?儿罢了,并?无资格去肖想那个位置。
她想了一圈,只觉得?头疼。
顾漾明在她遐思之?际,昏睡了过去,消瘦的模样,让人心疼。
她明明处于锦衣玉食中?,却过得?人不?人鬼不?鬼。
谢昭宁在想,倘若自己避开,离开京城,会?不?会?也像她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那样,还有?何意思呢?
她站起身,将顾少傅身上滑下的被子往上提了提,掖好被角之?际,看到她手中?紧握的令牌,她的心颤了颤,接着轻轻退出卧房。
浮清在外守着,见到她出来,主?动开口:“少傅醒的时间越发少了,您最好趁早做决定。”
谢昭宁沉默,她若是换句话说:你若不?做决定,将会?死在这里,亦或怎么?样。
自己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被人威胁了,不?为自己难过,而为威胁自己的人难过。
当真是可笑。
谢昭宁直接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托腮望着空中?的云,“浮清,你们日后是不?是都归我了?”
“少傅所有?的人脉都归您,包括属下。”
谢昭宁问她:“你们在宫里有?人吗?”
浮清说道:“自然是有?,但?陛下跟前没?有?,无法安插进去。”
谢昭宁恍然明白了,顾漾明的无奈不?是不?能动手,而是动手之?后,国无储君,朝堂之?上,分崩离析。
若自己选择做逆臣,杀女?帝,夺皇位,改写史书,如何评判交于后人言语。
局面将会?改变了。
她懂了顾漾明的心思。
顾漾明是良臣吗?
她觉得?:是。
谢昭宁在门口坐了半日,顾漾明始终没?醒,她一日间就?清醒半个时辰,精神好的时候,坐轮椅出去走走,不?好的时候,坐于屋里看情报。
谢昭宁跟了她两日,熟悉了她手中?的情报工作。
不?用顾漾明说,她自己主?动接了过来。
顾漾明望着她:“逆臣可是被千古后人骂的。”
“陛下是逆臣吗?”谢昭宁将桌上的情报一份一份丢入火盆里,“她不?是啊,但?比起逆臣,过之?而无不?及,后世如何评判呢。”
顾漾明也算饱读诗书,这回?说不?上话了。
她望着少女?从容的姿态,不?觉笑了,“你想通了?”
“我是个人,就?该想通。若不?是人,就?想不?通了。少傅,去见见她,可好?”谢昭宁转过身子,背映着火焰,目光灼灼,身上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静。
她二人,皆是锦衣玉食,可这样锦衣玉食,让人窒息。
顾漾明无动于衷,抬首望着屋顶,口中?说道:“你呀,你有?一点不?好,太过良善了。不?知这点,会?不?会?害了你。我觉得?那个荣安,寡情了些,太过阴狠,又不?如你。”
她说了一句,就?说第二句,“谢蕴喜欢的是你这张脸,还有?你的心思,若是初见荣安,她大概会?杀了荣安。”
“漾儿,这就?是缘分。”
谢昭宁回?身,继续烧情报,看到一封关于谢蕴的情报:谢相去秦府见秦思安,秦思安披衣而出,两人拉拉扯扯……
“你在秦家还安排了探子?看到两人拉拉扯扯?少傅,你这、你这……”谢昭宁不?知说什么?好了。
什么?叫披衣而出,什么?叫拉拉扯扯?
顾漾明‘哦’了一声,揶揄她:“你吃醋了?当日她与太女?勾扯不?清,还是我派人去提醒谢蕴,好在谢蕴聪慧,及时抽身,辞去少傅之?职,你该谢我才是。”
谢昭宁:“……”你不?仅在朝堂上有?一手,感情上更是有?一手。
她反手就?将情报放入火坑里,顾漾明咳嗽一声,她将其他的情报放下,转身去倒水。顾漾明自己直起身子,道:“市面上有?一本话本子,说是便是谢蕴和太女?的事情,可以看看,挺精彩的,可惜卖得?不?好,都喜欢看才子佳人的故事。”
“您怎么?知道卖得?不?好?”谢昭宁周身发麻,面前的顾漾明究竟是少傅,还是谋士,亦或是书肆写手?
顾漾明说:“我托人去卖的,人家说卖得?不?好,没?有?情情爱爱,拉拉扯扯,没?有?人喜欢看。”
“你写的?”
“我写的。”顾漾明直接就?承认了。
谢昭宁倒水的手抖了抖,水直接倒在了桌面上,“您写这个做什么??”
顾漾明半阖眼眸:“给你看,让你看看你这个姑母是怎样的人,话本子还没?去青州城,你就?来了。想来,谢蕴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最清楚了。”
谢昭宁气道:“殿下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最清楚了。”
“那是自然,所以我说她不?会?与什么?质子苟合。”顾漾明低低哼了一声,十分不?满。
谢昭宁不?知该说什么?好,她还傲娇起来了。
她转身将水杯递过去,“少傅,喝水。”
“少傅?”
睡着了。
谢昭宁叹气,将水杯放下,照旧将她身上的被子掖好。
院子里静得?出奇,婢女?们悄然无声,谢昭宁无地可去,照旧坐在门槛上。
这一刻静下来,她在想自己在等什么??
等顾漾明死吗?
谢昭宁感觉自己无力?极了,极大的困境中?什么?都做不?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谢蕴在做什么?呢?
她扭头看向门口的浮清:“我能出去吗?”
浮清说;“您是自由的,想去哪里都可,但?您出去被发现,这里的人都会?陷入被动中?。”
“说了等于没?有?说。”谢昭宁埋怨一句,“不?出去就?不?出去。”
她吩咐浮清:“你去街上,买一本你家少傅写的书回?来。”
“你要哪本?”浮清问。
谢昭宁睁大了眼睛:“你家少傅写了几本?”
难不?成写七八.九十本吗?
相遇
谢昭宁也说不上哪本,便道:“将你家少傅的书都买回来。”
浮清颔首,“属下这就去。”
谢昭宁是哭笑不得,也是无趣,坐在门槛上等着浮清回来。
顾漾明一睡便是大?半日,亦或是第二日才?会醒,多是谢昭宁一人在小院子里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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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漾明这一睡,睡到黄昏也不见醒来,谢昭宁也不再等?了,自己先回屋而去。
浮清将?书?送了进来,五六本书?,摆在了桌子上。
无趣的?生活,陡然有了乐趣,谢昭宁翻找着合适的?书?册,陡然见到一本熟悉的?册子。
谢蕴也有几本话本子,当?中也有顾漾明写的?。
翻开话本子,词句晦涩,字里行间,委婉羞涩。
谢昭宁没看太女与谢蕴的?那本,而是看到了另外一本,《金风玉露一相逢》。
优美?的?诗句,带着无尽的?美?好。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谢昭宁沉浸其中。
有人生来尊贵,如长公?主承桑茴。她是先帝的?长女,先帝寄予厚望,亲自带在身边教养。
长公?主年少?,而顾漾明已才?冠京城,十?二岁跟在先帝身边,是先帝身边的?‘红人’。
那一年,先帝问她:“朕有一女,年少?乖巧,你可愿为师?”
书?中言道:东宫乃是储君,身肩朝堂,各方势力胶着,踏错一步,万劫不复,吾不愿。
顾漾明拒绝了。
先帝失望。
又过?数日,先帝便又问她。
她还?是拒绝了。
一连拒绝三回。
最后,她看到了太女,太女不过?八九岁,站在人群中,姿态昂然,储君之范,让她动容了。
在先帝第四次开口的?时候,她答应了。
谢昭宁深吸一口气,指尖紧紧捏着书?页一角,糊涂在想:若是拒绝了,顾漾明如今是朝堂上的?肱骨,千古留名。
太女行拜师礼,两人系于一根绳索之上。
她教,她学。
她看着她从懵懂少?女,长成朝臣满意的?储君。
一朝倾覆,她被赐毒酒。
她甘愿赴死,是她无能,无法庇护东宫,更是她不能看好她,让她身陷囹圄。
她的?错,她来背,唯劝圣上顾念母女情分,饶殿下大?过?。
毒酒入咽喉,眼见黄泉路,不知是谁又将?她拉了过?来。
一墙之隔,至死不见。
书?中的?‘她’,老死在宫外。
至于那位殿下,只字未提。
谢昭宁看完了,心中起伏,她们是君臣、亦是师生。从字里行间,透露出顾少?傅对殿下的?深深爱意。
原来,她们还?是‘情人’。
谢昭宁久久回不过?神来,再回神,自己已是泪流满面,书?中无一悲字,字里行间处处都是悲。
她捏紧了书?册,无声痛哭。
哭过?一通,她擦干眼泪,将?册子收好,装作无事发生,夜已深,该睡了。
这一夜,谢昭宁辗转难眠,天亮后,她坐了起来,匆匆披衣。
顾漾明醒了,她睡了一夜半日,此刻坐在屋里看情报。
谢昭宁迈过?门槛走?进来,她瞧了一眼,不觉笑了,揶揄道:“想你的?意中人了?”
谢昭宁没吭声。
“你二人不是闹着要取消亲事吗?后悔了吗?还?是说就为了故意引我出来,你心里实?则深深思?念她?”
顾漾明精神不错,肆意说着玩笑话。
谢昭宁凑到她的?跟前,搬个凳子坐下,“有何要紧的?事吗?”
“西凉使?臣还?未走?,不知还?想做什么,荣安对她,倒是愿意花心思?。”顾漾明嗤笑一声,眸色犀利,抬手将?情报丢到跟前的?炭盆里。
火焰一扑而上,顷刻间就烧成灰烬。
顾漾明继续说道:“谢蕴发疯地在找你,你那个侍卫倒是懂事,没说出这里的?位置。就是武功差了些,浮清的?武功不错,日后让她跟着你。京城里危险,带个人有好处。”
她又翻了几封信,一一与谢昭宁说了,随手又丢在炭盆里。
她问道:“承桑梓许久没有露面了,是生病了吗?”
谢昭宁回道:“被长公?主打了,脸抓花了,无法见人。”
“被长公?主打了?”顾漾明意外,情报里没有提这件事,她有些意外,“为何会打架?”
谢昭明知晓她感兴趣,将?那日的?事情认认真真说了一遍。
“倒是稀奇,她竟然会打人,还?挑着人打。她打你了吗?”顾漾明紧张了,指尖在袖口不断摩挲,神色肉眼可见地变了。
谢昭宁回想那日的?事情,“她骂我了,倒不曾打我,她是先与谢相动手,宫人将?她拉开,我扶走?了谢相,她就冲着太女动手了,打得可狠了,太女消停到今日都没有出面。”
女儿家最在意的?便是容颜,一两日养不好,承桑梓还?要养上一段时日。
顾漾明闻言就说不出话来了,自己陷入苦思?中。谢昭宁不出声,起身去整理情报。
突然间,顾漾明说道:“你还?能入宫吗?”
“去见长公?主吗?”谢昭宁身形一顿,“她会认识我吗?”
顾漾明阖眸,呼吸微喘,一时间,累得慌,她说:“漾儿,你的?名字是她取的?。”
“可她傻了,疯了,不会记得的?。”谢昭宁摇首。
顾漾明低头,果断地扯下自己腰间的?玉佩,示意谢昭宁近前,“带着,去见她。”
玉佩上刻有一个‘漾’字。
她说:“是我生辰那年,她亲手雕刻的?。她若不认得,那就算了。”
谢昭宁痴痴地看着玉佩,“您觉得她在装疯,对吗?”
“你太聪明了。”顾漾明轻笑,往后靠了靠,身子无力地软了下来,但她的?笑容带着几分释怀,“谢昭宁,记住,莫要陷入情爱中,你可以有情,但不能为情控制。”
她说了两句话,习惯性闭上眼睛,口中继续说:“浮清,悄悄带贵人入宫一趟,见见她。”
“你们有办法入宫?”谢昭宁惊诧,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漾明。
“自然有办法。”顾漾明道。
谢昭宁不解:“您为何不入宫呢?”
顾漾明蓦地睁开眼睛,神色颓然,她死死盯着虚空,吓得谢昭宁忙改口:“我就是随口问问。”
顾漾明浑身紧绷,蹙眉不展,似有些难过?,疼得捂着心口,轻轻咳嗽一声。
“收拾好。”她吩咐谢昭宁一声。
顾漾明自己撑着站了起来,腿疼了起来,她忍着没有言语,抬脚往室内走?去。
她好似变了一个人般,蒙上一层戾气,让人害怕。
谢昭宁怔怔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疑惑,既然想她,为何不去看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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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深,宫门戒严,落钥后,宫门无诏不得开。
秦思?安打了个哈欠,困得眼内泛出泪水,谢蕴睨她一眼:“想睡回家去睡。”
“你半夜拖我来这里,不怕长公?主闹开。你我被陛下发现,轻者挨板子,重者是要掉脑袋的?。”秦思?安小心翼翼跟着谢蕴往冷宫走?去。
谢蕴无所?畏惧,道:“你我不可能都挨板子,要死也是只死一个。”
“什么意思??”秦思?安不理解她的?话。
谢蕴解释道:“你我都卧床养伤,谁替她办事,你我都死了,她会累死。”
一时间,秦思?安被说服了,“你说得也是,陛下若问,我便说是你指使?的?,打你一个就好了。”
谢蕴睨她一眼:“没出息,你败给我,不是因为不聪明,而是你没出息。”
事情已成定局,败都败了,秦思?安也不反驳了。
眼前一团漆黑,脚下路不平,两人不敢再说笑,提着灯笼继续往冷宫而去。女帝后宫只有三两美?人,大?多的?殿宇都空着,此刻更是寂静无声,走?到哪里都看不到人。
两人对宫廷熟悉,饶是熟路,也走?得跌跌撞撞,秦思?安没注意脚下,直接就跌了一觉,疼得都没爬起来,谢蕴伸手去扶起来。
“谢蕴,我若是死了,就是被你害死的?。”
谢蕴心平气和地回答:“你是没出息吓死的?。”
秦思?安膝盖疼,整个人抖了起来,谢蕴无奈,“又不是冬天,你抖什么?”
“我害怕。”秦思?安哆嗦地靠着谢蕴。
谢蕴推开她,提着灯笼继续走?,秦思?安旋即跟上。
两人走?了许久,才?到冷宫外,秦思?安理了理衣服,敲响宫门。
等?了半晌,宫门就开了,探出一个脑袋,“何人?”
“秦思?安。”谢蕴张口就回答。
“秦大?人,怎么了?”
“陛下命我来看看长公?主,你打开门。”秦思?安瞪了谢蕴一眼,“你怎么不报你自己的?名字。”
谢蕴理亏:“抱歉,嘴快了,下回改!”
说是道歉,脸色不变,秦思?安偏偏无可奈何。
两人被放了进去,秦思?安嘱咐对方莫要声张,她们奉命而来,悄悄离去。
两人都是重臣,权势滔天,小小宫娥不敢多想,点?头答应下来。
长公?主还?没有睡,宫里的?灯火点?着,两人悄悄入内看了一眼,她坐在地上玩着。
秦思?安叹道:“我入宫之际,她尚是太女,权势威仪让人敬佩,你瞧如今这等?模样,哪里还?有曾经的?仪态。”
谢蕴望着她,久久不语,她转身将?秦思?安推向门口,“你守门。”
“为何不是我问,你守门?”秦思?安不服气,“你凭什么命令我?”
谢蕴恍若未闻,将?她推了出去,转身自己进去了。
秦思?安气得跺脚,无奈下,只能站知在门口静静守着。
谢蕴入殿,三两步走?到长公?主身前,屈膝跪下,对方似乎习惯有人朝她跪拜,并没有慌张,静静地看着她。
谢蕴说:“殿下,臣要成亲了。”
承桑茴呆呆地,迟钝地望着她:“成亲?”
“对,成亲,与谢昭宁。”谢蕴尽量放慢语气,心中忐忑极了,只要激起殿下的?反抗,今晚她们就是死路一条。
承桑茴低头,玩着手中的?球,没有理会她。
谢蕴继续说:“谢昭宁,她还?有个名字,叫漾儿,漾漾带山光的?漾字。”
承桑茴的?手指蓦地收紧,她没有抬头,但她的?反应,落在了谢蕴的?眼中。
“殿下,您去观礼,可好?”谢蕴跪坐下来,面容和煦带笑,“日子定了,但她不见了。”
殿内寂静,空空荡荡,谢蕴说话速度慢,声音也极小,外面的?人压根也听不到。
承桑茴始终在玩着自己手中的?球,莫说回话,连头都不曾抬一下。
谢蕴的?目光定在她的?双手上,“殿下,她被顾漾明带走?了。”
“顾漾明?”承桑茴如同?稚子般抬首,呆呆地笑了,“她是谁?”
她的?眼睛里映照着谢蕴,痴痴傻傻,没有半分威仪。
谢蕴心急如焚,不敢贸然去问,忍了忍,“殿下,您知晓顾漾明在哪里吗?”
“不知晓,给你球玩,别哭了哦。”承桑茴哄孩子似的?将?球塞给她,自己爬了起来。谢蕴这才?发现她没有穿鞋,赤脚坐了这么久。
谢蕴抱着球,心中难过?,“殿下,她带走?我的?漾儿,你帮帮我,好吗?”
她抬首看过?去,长公?主站在地毯上,轻轻一跃,姿态翩然,双手跟着双脚的?节奏跳起了舞。
谢蕴不敢去打扰她,屏住呼吸,静静等?着她跳完。
可谢蕴想错了,承桑茴有使?不完的?力气,跳了一遍又一遍,外面的?秦思?安耐不住了,急匆匆地走?进来。
“谢蕴……”
她顿住了,眼前疯癫的?女子跳舞了,她整个人麻木了,“她在干什么?”
“不知道。”谢蕴也不敢惊动她,“你声音小一些,别惊动她。”
秦思?安当?即伸手拉她往外走?,“她要发疯,也和我们没关系。”
两人匆匆退了出去,恰逢此时有人送夜宵进来,宫娥将?人领了进来。
谢蕴与秦思?安躲在殿外的?柱子后面,送夜宵的?宫娥提着食盒走?来,踏上台阶之际,谢蕴眼神一动,她险些要冲出去。
是谢昭宁!
秦思?安在旁,她不敢揭穿谢昭宁,但她伸手将?秦思?安拉了过?来,自己挡住她的?视线,“你别动,她看过?来了。”
一句话让胆小的?秦思?安僵持下来。
送夜宵的?人照常进入大?殿,宫娥们要进行测毒,谢昭宁转头看向殿内的?女子。
她悄悄后退一步,侧身看向长公?主,她抬起头,灯火照在她的?脸上,下一息,承桑茴停了下来。
两人四目相接,谢昭宁大?胆地看对方,承桑茴见到她后,歪了歪脑袋,似孩童打量陌生人,带着好奇,带着警惕。
谢昭宁抿唇,眼中泪水萦绕,承桑茴却冲她笑了,嘻嘻一笑后,朝她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
谢昭宁的?心提了起来,承桑茴面上的?笑渐深,她走?到谢昭宁的?面前,抬手在她脑门弹了下。
“你这小娃娃,看着我做甚,你阿娘是谁,长得好看,孤有赏赐。”
谢昭宁低头,泪水顺势落下,她迅速抬手擦去泪水,提起裙子就跪了下去,哽咽得不知该说什么。
承桑茴看不到她一般,目光落在桌上的?吃食上,咦了一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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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你吃……”
承桑茴将?一碟子搞点?端了起来,塞给测毒的?宫娥,而后,又拿起一碟子朝门外丢去。
啪嗒一声,心虚的?两人心口一跳,秦思?安要哭了:“她的?脾气怎么那么坏啊。”
谢蕴捂着胸口,心慌的?不行,无力与她吵架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
“她再闹下去,指不定陛下就来了。”
秦思?安:“……”
“你想个办法别让她吵啊。”
“想不到。”
屋内的?长公?主发脾气,宫娥们耐心去哄,谢昭宁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想走?,想起那块玉佩。
她走?回去,对方恰好抬头,她扯唇笑了笑,抬起手,露出手中的?玉佩。
一瞬间,承桑茴定住了,接着,推开宫娥,奋力扑了过?去。
谢昭宁被扑倒在地,手中的?玉佩脱落,承桑茴抢到玉佩,宝贝似的?放入自己的?怀中。
“殿下又闹了,快去告诉陛下。”
门口的?秦思?安刚想阻拦,就见宫娥走?到殿门口,拿出火筒般的?物什对天弹射,烟火腾空,眨眼就消失了。
秦思?安大?感不对,拉着谢蕴就想走?,谢蕴如同?被定在原地一般,不能走?,谢昭宁还?在殿内。
“你先走?,我善后。”谢蕴推开秦思?安,自己朝殿内跑去。
秦思?安瞪大?眼睛,“你这突然做人,显得我就不是人呢了。”
“那你就不做人。”
谢蕴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她入殿后,从地上扶起谢昭宁,想都没送就推她出去,“快走?。”
“谢相。”谢昭宁被推得一个踉跄,下意识抓住对方的?袖口,“你怎么在这里?”
“你刚刚拿的?是什么?”谢蕴趁机问她。
谢昭宁说:“是殿下送给顾少?傅的?生辰礼。”
谢蕴一颤:“顾漾明活着?”
“生不如死罢了。”谢昭宁说道。
谢蕴不敢追问许多,直接将?人推开了,“走?,和秦思?安一道离开。”
“你怎么办?”谢昭宁不肯放手,“我有办法离开,我不能带她走?。”
顾漾明有出宫的?路子,但不能带秦思?安,秦思?安是帝党。
谢蕴想了想,“我留下秦思?安,你走?你的?,记住,早些回家。”
谢蕴丢下一句话,出去找秦思?安,想都不想就抓住对方,趁机挡住她的?视线,“出事了,进去看看。”
她方才?的?义气,让秦思?安实?在没脸一人跑了,她也没多想就跟着对方进去了。
谢昭宁趁着混乱之际,咬牙离开了。
两位权臣在这里,她相信殿下不会出事的?。
谢昭宁逃之夭夭,承桑茴也安静下来,坐在地上,看看这里、看看那里。
“你拉我进来干什么?”
“她刚刚喊你的?名字。”谢蕴睁着眼睛说瞎话。
秦思?安也信了,道:“她记得以前的?我,知晓我的?名字,也在情理之中。”
谢蕴深深看她一眼,目光狡黠,忍不住笑了。记得你才?怪!
人家是看着顾漾明的?玉佩发疯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自我感动!
秦思?安叹气,很快就反应过?来,“陛下要来了,你我赶紧走?。”
“今夜走?了,陛下明日问,你我逃得了你吗?”谢蕴心平气和地拂了拂自己袖口上的?灰尘,“与其畏罪逃跑,不如等?着陛下来,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你说得也是。”秦思?安又又又上当?了,“怎么想。”
“自己想。”
谢蕴恍然间不在意了,谢昭宁出去了便成,她看向里面的?长公?主,视线定住。承桑茴坐在地上,晃动着双腿,像是一个顽童在调皮。
谢昭宁今夜过?来是送玉佩的?吗?
还?是说用玉佩刺探长公?主的?反应?
若送玉佩,谁都可以送,后者的?可信度大?一些。
谢蕴心心念念谢昭宁,秦思?安说的?话,她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秦思?安说道:“半夜来看长公?主,说什么都说不过?去的?。”
谢蕴没听到。
秦思?安又说:“我告诉你啊,这件事,你挡着,你赶紧想个合适的?理由。”
谢蕴还?是没有回答。
秦思?安急了,推了推她:“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你再说一遍。”谢蕴被推醒了,左右看一眼,“你就说昨夜夜梦先帝,先帝问你长公?主近来可好,于是你就拉着我来了。”
秦思?安气个仰倒,“怎么不是你夜梦先帝?”
谢蕴思?索好了下句:“我与先帝是君臣,你与先帝先母女后君臣,能一样吗?”
秦思?安不服气,道:“话是这样没错,那我就等?于给你背锅了,你怎么不说是来问顾漾明一事的??”
自己快成了专业背黑锅的?!
谢蕴‘苦口婆心’劝说道:“罢了,你说,陛下要罚,我替你挡着。”
“你说话算话?”
“算话!”
“陛下到!”
两人迅速站好,秦思?安躲在了谢蕴的?身后,女帝急匆匆进来,脚步一顿,目光扫过?两人,“你二人在这里做什么?”
秦思?安张了张嘴,谢蕴代为回答:“秦大?人说昨夜梦到先帝,先帝挂念长公?主,让她来看看,她不敢告知陛下,半夜拉着臣过?来了。”
先帝当?年一梦,废太女查东宫,众所?皆知,谢蕴这么一说,女帝怔了下来。
“当?真?”她问秦思?安。
话都说出口了,秦思?安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回陛下,如谢相所?言。”
女帝扫了两人一眼,“卿家们辛苦了,去殿上等?着朕。”
秦思?安腿软了一瞬间,谢蕴拉她退下了。
谢蕴说道:“乱入后宫,陛下又有美?人,你说我们会不会被冠以贿赂后宫的?罪名?”
“被你害死了。”秦思?安头疼极了,懒得听她的?话,大?步跑开了。
殿内的?女帝走?至长姐跟前,蹲了下来,“阿姐,你怎么了?”
“你不晓得,她们想杀了我,掐我脖子。”承桑茴学着掐住自己的?脖子,故意咳咳两声,“我险些就死了,杀了她们,不然,她们下回还?是会来杀我的?。”
挨罚
承桑茴半疯半傻,她说的?话?,女帝不会全?信,但也不会不信。
安抚好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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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询问伺候的?宫娥,宫娥并没?有隐瞒,“先是两位大人过来的,说了会儿话?,殿下就开心得跳舞,接着送宵夜来了,殿下看到吃食就发脾气,说不好吃,接着就动手打人了。送宵夜的宫娥吓了一通,谢相体谅她们,就让她们先走了。”
女帝思衬道?:“今夜的吃食有何不同?”
“并无不同,与往常一般。”
女帝并没?有打消疑虑,“两位大人说了什么?”
“奴婢不知,奴婢们在殿外候着。”
女帝又问:“你们在外面候着,两人在里?面?”
“谢相在内,秦大人在外候着,没?过多久,秦大人也进?去了。”
女帝凝眸,谢相与长姐说了什么,说得那么高?兴。
宫娥处问不到什么了,女帝吩咐摆驾去大殿。大殿上两位肱骨臣下,正在候着她了。
“谢卿,你先说说,你与长公主说了什么,让她高?兴得跳舞。”
女帝一入殿就开口询问,气势逼人,迫得众人不敢抬首。
“回陛下,臣说臣要成亲了,请殿下去观礼。”谢蕴平静地回答。
女帝停在她的?身前,“你半夜过去就为了请她去观礼?”
“不瞒陛下,臣的?那位未婚妻不见了。”谢蕴无奈道?,“听闻是被东宫旧人抓走了,臣没?有办法,秦大人刚好做梦,我二人一道?去见见殿下,或许有所突破了。”
提及东宫旧人,女帝面色骤然变了,“东宫旧人抓她做什么?”
谢蕴叹气,语气低沉:“大概因为那张与荣安相似的?脸,反正臣的?未婚妻不见了,亲也结不成了。”
“倒是古怪,你问出什么了吗?”女帝渐渐打消疑虑。
谢蕴睁大了眼睛说瞎话?:“臣一说成亲去观礼,殿下高?兴坏了,翩然起舞,臣还没?来得及问,秦大人就进?来,殿下认出她了,喊了一句秦思安。秦大人高?兴坏了,没?成想?,点心不合意,殿下发了脾气。”
女帝看向?秦思安,秦思安头皮一紧,忙回道?:“回陛下,臣没?听到,谢相说她听到了。不过,臣确实很高?兴,殿下还记得臣啊。”
谢蕴抿唇,想?笑?,碍于女帝在,笑?不出来。
两人满嘴谎言,女帝也分辨不出谁真?谁假,只道?一句:“你二人半夜闯宫,是要掉脑袋的?。”
登时,两人跪下,尤其是秦思安没?出息地开口求饶:“陛下,臣也是被梦境困扰,望陛下恕罪。”
说完,她捣了捣谢蕴的?肩膀,“你快说句话?呀。”
谢蕴跟着说一句:“陛下,臣也是思念未婚妻,都怪秦大人,非要给我送个美人,惹得我家那人跑了,臣也是遇人不淑,望陛下恕罪!”
秦思安:“……”
“谢蕴,你什么意思。美人是你让我给你送的?,你怎么还倒打一耙。”
谢蕴闭着眼睛说:“秦大人,我让你送,你就不能悄悄的?送吗?我设个别院藏起来,你倒好哦,敲锣打鼓的?送过去,我的?后院都着火了。”
秦思安背了一锅又一锅,气得说不出话?来。
女帝扶额,“你二人出去吵。”
谢蕴似乎不觉得帝王怒气滔天,甚至火上浇油:“陛下,臣的?错,臣与秦大人说了,您要罚,臣替她挡着。”
秦思安不敢言语了。
女帝凝着谢蕴,“谢蕴,你搞什么名堂。”
“臣实话?实说,你问秦大人,臣可曾说过这句话??”谢蕴问秦思安,“我说了吗?”
秦思安点头如捣蒜,“说了,确实说了。”
谢蕴虔诚极了,女帝冷笑?地望着两人,眸色冷冷,“你二人闯宫很有理,认定朕罚不得你们。”
两人突然乖巧极了,也不吵了。
降职是不可能的?,她找不到妥善的?人承接她们的?指责。
女帝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一阵,道?,“秦思安,你既然思念先帝,那就去皇陵去给先帝守灵半月。”
谢蕴不怕死的?开口:“陛下,臣替她去守灵,鸿胪寺的?事情还需她去办呢。”
秦思安目光颤颤,小心提醒陛下一句:“荣安还没?打消主意呢。”
使臣一行还在驿馆内住着,这些时日鸿胪寺盯得紧,拒绝后,使臣很是不满,就怕她们又打什么坏主意。
女帝沉吟一番,道?:“秦思安,罚俸半年,回家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
钱没?了,人还在京城,陛下召见就能出来!秦思安松了口气,扫了一眼同僚,同僚不知在想?什么,看着地板出神。
“谢蕴,你近日闲得很,朕给你半月的?时间?去玩。”女帝眼眸生?冷,“今日朝后自己去领三十鞭子,去找你未婚妻去。”
秦思安面色骤然变了,忙行礼要求情,谢蕴出手也快,拉住她的?手,悄悄摇首。
秦思安不解,看向?她,你玩什么呢?
****
谢昭宁等到宫门开后才回到别院。
顾漾明醒着,手旁多了一叠情报,谢昭宁匆匆说道?:“我拿出玉佩,她疯得更厉害了,直接就抢走了,宝贝似的?塞进?怀里?。我瞧不清,她是真?疯还是假疯。”
顾漾明脸色暗黄,神色极差,听后琢磨一阵,谢昭宁又说:“我碰到了谢相与秦思安,她们先我一步进?去的?,后来殿下发疯,谢相让我先离开了。”
“她二人死不了,不过承桑珂必然起疑了。”顾漾明随意说了一句,“她二人去找殿下做什么?”
“不知道?,没?来得及问。”谢昭宁摇头。
“罢了,问她们做甚。”顾漾明精疲力尽,望向?少女:“你搬了新宅子?”
“买了,还没?有修缮。”谢昭宁乖巧的?点点头,“怎么了?”
顾颜明深吸一口气,胸口闷得厉害,“浮清,你们都挪过去,日后听从贵人的?调遣,这里?的?阵法都撤了。”
浮清领了吩咐:“属下这就去办。”
谢昭宁不解:“为何要挪过去。”
“这些都是你的?,我还有些铺子,都给你,新宅子修得气派些,谢蕴此人心计深不可测,别事事都交心。”顾漾明费力说着,有些喘不过气来,“我留之无益。”
旧主新主,好歹都要知会下面人一声。
谢昭宁沉闷,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顾漾明昏昏沉沉,她趁着自己还有些清明,问道?:“她可说了些什么?”
“没?有。少傅,您说,她到底……”谢昭宁问不出口,到底有没?有疯呢。
顾漾明含笑?,道?:“我怎么知晓呢,漾儿,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我让人去宫里?打探,谢蕴与秦思安夜闯冷宫,是为了什么呢?”
谢昭宁说不上来,奔波一夜,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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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确实累了。
等她出门后,顾漾明唤来心腹,撑着坐了起来,吩咐道?:“将此地的?地址告诉秦思安。”
****
谢昭宁一朝睡了大半日,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坐起来洗了脸,婢女端来饭菜。
填饱肚子后,谢昭宁去找顾漾明。
顾漾明今日精神很好,坐在院子里?看云,谢昭宁咦了一声,“少傅,您今日精神很好啊。”
“是很好。宫里?来了消息,那两人都回家闭门思过去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顾漾明笑?意狡猾,指尖轻轻点着轮椅扶手,“想?她了吗?”
近几日来,谢昭宁被旧事牵扯,为长公主不平,为少傅不平,昨夜陡然见了谢蕴,心里?的?那股思念如暴风雨般来袭,顷刻间?,将她筑起来的?心房分崩离析。
可摆在自己面前的?事情,她又不能回去,“我陪着您,不回去了。”
“我都快死了,你陪着我做什么,回去吧。”顾漾明自嘲一句,端起茶浅浅饮了一口,道?:“她长得确实很不错,比秦思安好看多了。”
谢昭宁:“……”秦思安若是听到这一句,肯定会不顾紧闭从家里?跑出来掐你脖子问哪里?不如谢蕴好看。
谢昭宁没?有回答,顾漾明笑?意深深,生?动极了,她说道?:“二十年前,你母亲长得很美丽,比你还好看!”
“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谢昭宁玩笑?道?,“在她眼里?,您必然也是好看的?。”
顾漾明睨她一眼,嗔怪道?:“你怪会哄人的?,小嘴很甜,难怪谢蕴会掳你回来。”
一句话?让谢昭宁说不出来了,顾漾明催促她:“家去,谢蕴在家闭门思过,一定闷得狠,你回家去陪她。”
少年人背着光而立,姿态柔美,顾漾明看得出神,好像看见了故人。
她说:“你为何不穿裙子?”
“多年来穿习惯了,如今京城女子也喜欢穿澜袍,并无不妥。”谢昭宁解释。
顾漾明说道?:“我那里?有一件裙子,你去穿来试试。”
谢昭宁心神一颤,转头看着她,道?:“我会作画,我画一副画给你,您瞧一瞧,像不像?”
瞧不见故人,观一观画也是好的?。
不曾想?,顾漾明摇首拒绝了,道?:“不必了。”
“那我穿裙裳。”谢昭明立即又改口了,喉咙里?堵得厉害。
顾漾明便?又笑?了,“你与荣安大不相同。”
眼前的?孩子,怀有一颗仁心。
谢昭宁去换衣裳了,顾漾明坐在轮椅上,歪头看着浮云,眼皮有些重,她有些困了。
不能睡!
她撑着坐起来,浑身肌骨都开始疼了起来,疼意让她头脑昏了起来。
顾漾明撑了会儿,复又坐了下去,一息间?,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
“少傅。”
谢昭宁提起裙摆走了出来,顾漾明蓦地睁开眼睛,回身看过去。
少女立于门前,婀娜多姿,衣裳有些不合身,可模样与印象中的?女子像了八九分。
顾漾明站了起来,目光沉沉,触及那张白净无暇的?脸,往日相处的?景象从记忆深处踊跃而出。
“殿下……”
顾漾明轻叹一句,眉眼舒展开来,她定定地看着,眼中只有眼前人。
谢昭宁触及她痴痴的?目光,鼻尖酸涩,自己走过去,搀扶起对方,“少傅。”
触碰到谢昭宁温热的?肌肤,顾漾明心口激荡,一口血碰了出来,谢昭宁吓得花容失色,“少傅、浮清、浮清。”
门前众人慌成一团,浮清忙喂药,“快,去将安大夫找来。”
浮清将人抱进?屋,婢女匆匆去找大夫,谢昭宁怔怔地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胸前的?血渍。
这一刻,她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被称为‘安大夫’的?女子很快就赶来了,扫了门口的?谢昭宁一眼,弯腰行礼,而后匆匆进?屋。
谢昭宁不知等了多久,日落西山,华灯初上。
安大夫走了出来,她迎了上去:“大夫,她怎么样了?”
“油尽灯枯,药石无灵。”
简单八字,定了顾漾明的?命运。
谢昭宁张了张嘴,安大夫说:“她能活到今日已然是我最大的?的?努力了。她本就中毒,活了一回……”
“她中了什么毒?”谢昭宁一个激灵,“怎么会中毒呢?”
“她身上的?毒有很多年了,没?有致命的?危险,时不时疼一回罢了。”安大夫叹气,“我尽力了。”
谢昭宁疑惑,“她的?身上毒多少年了?”
“快二十年了。”安大夫想?了想?,认真?说道?:“那时是我师父接手的?,无法根治,师父死后,是我替她诊治的?。”
谢昭宁蹙眉,“您的?意思是这个毒不会让人死了,但是会疼,对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了,您辛苦了。”谢昭宁道?谢,浑身抖得厉害,她回身看着卧房的?门,心中的?恨意叠起。
她不愿自己心中有恨,这一回,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谁会给她下毒呢。
先帝当年要赐死她,断然不会下毒的?。
长公主不会这么做。
能做这件事的?唯有一人罢了。
谢昭宁抿唇,扬首望向?升起的?明月,弯唇笑?了笑?,可一滴泪水滑了下来。
这么多年来,她总想?着好好过日子,日子过顺了、过舒服了,一切都会好的?。
自己做梦都没?想?到,于自己有恩的?人锦衣玉食,权势滔天,埋葬于之下的?却是生?不如死。
日子过不下去了,那就要争一回!
大不了做一回逆臣!
谢昭宁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迹,唤来浮清:“我去换身衣裳,找个人陪我去相府。”
浮清惊讶:“您回相府做什么?”
“少傅让我回相府的?。”谢昭宁轻轻一笑?,“去办事啊。”
她依旧在笑?,青春年少,意气明媚,柔美的?面容显得纯良无害。
浮清不敢反驳她的?决定,“您还回来吗?”
“她何时会醒?”
“不好说,可能夜里?就醒了,可能一两日才会醒,说不好。”浮清的?情绪也不高?。
谢昭宁说道?:“我去找大夫回来,你们试过吗?”
浮清眼眶发红,“除了太医都试过了,没?有用的?。少傅说这样很好,苦闷的?日子里?消遣一二。”
她收拾好情绪:“属下派人送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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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闷的?日子消遣一二?谢昭宁点点头,原来‘疼’这种身体感触也会成为消遣。
她在想?,顾少傅大概是清冷不近人情的?外表中藏了一个有趣的?灵魂。
****
谢昭宁没?从正门走,翻墙坐在了墙头上,朝下一看,心又悬了起来。
她试着鼓起勇气朝下看了一眼,吓得心砰砰跳了起来,她喊了一句:“落云,我下不去。”
墙外的?落云赶来,飞身上墙,而后抱住她,“闭上眼睛。”
谢昭宁偏要睁开眼睛,“我又不是胆小鬼。”
落云冷哼一声,抱着她,直接跃下地面,“您有门不走,爬墙做什么。”
“爬墙方便?。”谢昭宁喘了口气,拍拍落云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跟着我,不错不错,等我发财了给你涨月钱。”
落云抱着剑,冷冷地看着她:“您这话?,谢相说了不下百遍。”
没?拜相前就说了,拜相后还说,她就不明白了,做到百官之首了,还不是发财吗?
怎么样才算是发财呢?
谢昭宁收拾好自己,抬脚就走,眼前突然闯来一批人,拦住她。
“是我,别挡着了。”落云挥袖示意对方避开,心情极为不好,“你们什么眼力,她爬墙头的?时候就该冲出来了,她爬完了你们才出来,若是盗贼,都给你们偷光了。”
谢昭宁疑惑,看向?她:“你今日好像不高?兴?”
落云看她:“谢相说等她发财的?时候给我涨月钱,您告诉我,什么算是发财、什么才算是?”
谢昭宁哑口无言了,谢相确实很吝啬,不对啊,她是个败家的?。
她纳闷:“你们谢相的?钱呢?”
“都被陛下罚完了。”金镶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陛下罚她俸禄了,我们要喝西北风了。”
“你不是朝廷的?吗?怎么还问谢相拿月钱?”谢昭宁不信她的?说辞。
金镶玉被说得一噎,眉梢微微扬起,不得不说道?:“我、吃喝都在相府啊。”
“吃喝在相府,那你交钱了吗?谢相养了你那么多年,你不该交钱吗?”谢昭宁质问,逮住机会就说道?:“你是不打自招啊,我回头就告诉谢相,收你的?钱。”
金镶玉眨了眨眼睛,忘了一点,这个谢小公子吝啬,买东西一文钱都要还上半天。
完蛋了!她要被赶出相府了!
不对,她想?起一事,“您还有心思与我贫嘴呢,谢相被罚了。”
“我听到了,被罚俸禄,我给她便?是。”谢昭宁不在意,骄傲道?:“我养她!”
“你个小吝啬鬼,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了,出门一趟,天上掉馅饼了?”金镶玉忍不住跟着贫嘴一句,话?题有些偏了,她忙改口:“是被罚了,不是罚俸禄,她这回没?有被罚俸禄。”
谢昭宁无奈,瞥她一眼,“说话?真?费劲,我有事去找她。”
言罢,她匆匆跑向?内院。金镶玉望着夜下的?背影,下意识就问落云:“她捡钱了吗?”
那么财大气粗!
“不知道?,反正心情不好,我见到她的?时候,眼睛都哭红了。”
落云也说不好小公子的?事情,那所宅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唯有小公子自己知晓。
金镶玉也是糊里?糊涂,跟随谢相那么久,哪回不是第一个收到情报的?,这回,算是吃瘪了,什么都理不清。
就连谢相昨夜为何半夜去见长公主都不清楚。
她问落云:“你今晚走吗?”
落云道?:“你应该问小公子今晚会走吗?”
金镶玉笑?了:“小公子今晚不会走,明日也不会走。”
落云不信:“你是她肚子里?蛔虫?”
“你才是蛔虫,你一家都是蛔虫,我就是知晓她今晚不会走。”金镶玉狠狠瞪她一眼。
落云像是见鬼了一般回瞪一眼,抱着剑就去追谢昭宁。
前面的?谢昭宁一口气跑回主院,门口安静极了,她朝里?探了一眼,婢女见到是她,高?兴极了,“您回来了。”
“你这见我像是见到祖宗一般。”谢昭宁笑?了一句,说完又觉得自己跟了顾漾明两日,说话?都开始打趣人了。
果?然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谢昭宁被迎进?卧房,门窗关着,有些憋闷,她朝里?走去。
她思念的?人坐在窗下,一盏烛火,那张脸白了许多,烛火勾勒出几分憔悴。
“谢相!”
“舍得回来了?”谢蕴抬首,话?虽嘲讽,唇容弧度压不住,“待一夜就走?”
谢昭宁点点头,谢蕴抬手摸到几上的?书?就丢了过去,书?册丢出去,她的?动作跟着一顿,随后坐直了身子,道?:“别回来了,我明日换一个人成亲。”
“我有许多话?和?你说。”谢昭宁理屈,弯腰捡起地上的?册子,笑?吟吟地走上前,歪头打量她的?面容。谢蕴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拿起书?本挡住自己的?脸,嗔道?:“看我做甚?我没?话?与你说。”
修长的?指尖夹住书?页,轻轻推开,谢昭宁对上谢蕴发红的?双颊:“呦,脸红了。”
“油嘴滑舌!”谢蕴轻斥一声,将书?搁下,眉眼含笑?,笑?意怎么都止不住,道?:“与我说说怎么回事,顾漾明是被赐死的?,怎么又活了。”
谢昭宁坐在她对面,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小几,“她不肯细说,只道?长公主救她出宫的?,后又将我送出宫。对了,真?的?谢昭宁就是裴暇!”
“裴暇?裴家的?儿郎?”谢蕴再是从容也被惊住了,找了这么多年的?人就在眼前,如何不惊讶。大嫂若是知晓,定然被气死。
两人对视,谢昭宁继续说道?:“你要派人去接吗?”
裴暇如今高?中,是裴家的?荣耀,若是逼他回谢家认祖归宗,裴家父母未必会应允。
谢蕴说不上来,眼前事情复杂,暂时没?有必要接回来。她望着谢昭宁,谢昭宁也在望着她。
谢昭宁伸手,握着谢蕴的?手,谢蕴不肯让她碰,拍开她的?手:“这个时候惦记我了。”
谢昭宁吃瘪,眼里?只有谢蕴,顺势就道?:“你被罚俸了吗?罚了多少,我给你补上,好不好?”
“你要补多少?”谢蕴托腮,唇角勾了抹笑?,“低于三万,我可不要。”
谢昭宁撇嘴:“顾少傅将她的?家业都给我了。”
“家业?”谢蕴笑?意微顿,“多大的?家业?”
“不清楚,她说……”谢昭宁停了下来,本想?交底,又想?起顾漾明的?话?,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
察觉到她的?变化,谢蕴不高?兴了,冷着脸问:“被人洗脑啦,说话?开始吞吞吐吐了,罢了,我不问。”
谢昭宁无奈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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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补上,你想?要多少,就给你多少。”
“要你钱做甚,心都跑了。”谢蕴瞥她,伸手就将两人之间?隔着的?小几推到了地上。
哐当一声,谢昭宁心口吓了一跳,连忙道?:“说说说便?是,家业不知道?,但我告诉你,顾漾明的?情报说您前日与秦思安拉拉扯扯,暧昧不清。”
若是往常,谢蕴必然要发怒,闹一闹,今日她没?有闹,认真?地问她:“顾漾明往宋思安身边安插人了?”
完蛋了,不说也说了。谢昭宁欲哭无泪,谢蕴好整以暇地笑?了,“漾儿啊,你说清楚些。”
听着她亲昵的?称呼,谢昭宁感觉自己被调.戏了一般,谢蕴直起身子,靠了过去。
她靠近,谢昭宁鼻翼微动,闻到了些药味。谢昭宁没?动,“你受伤了吗?”
“伤了,遇到刺客了,别打岔,相府有她的?人吗?”谢蕴伸手摆正谢昭宁的?小脸,对上她慌张的?眼神,“你慌什么,又没?拿刀刺你。”
话?说完,她吻上谢昭宁微张的?唇角。
谢昭宁鼻尖的?药味被一股清香取代,她没?敢动,不知她伤在哪里?。
一时间?,谢蕴占据主导,她的?吻从唇角辗转至下颚、脖颈。
最后,被襟口挡住了。
谢蕴懊恼,道?:“自己脱了。”
日常
谢蕴一句话,让谢昭宁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昭宁不脱反而捂着自己的襟口,“你、你、你……”
“我怎么了?”谢蕴好整以暇的望着含羞的?少?女,眉梢轻扬,“你也会害羞啊,我还以为你披了一层兔子皮,永远都是白白嫩嫩。”
谢昭宁被她那双眼睛看得心口发憷,“你别这么?看着我?”
“那你闭上眼?睛。”谢蕴笑意深深,伸手就掐住她的?脸颊,“昨夜跑得比兔子还快,试探出?什么?了吗?”
“疼……”谢昭宁攥住她的?手腕,“倒没试探出?什么?,只是有些古怪,殿下看到那枚玉佩就发疯,我觉得她与少?傅之间?,怕是有几分私情。”
谢蕴被她攥住,疼得一抽,睨她一眼?:“放开。”
谢昭宁乖乖的?放开她,盈盈一笑,“我看到一本话本子,据说写的?是你与太女殿下。”
谢蕴面上勉强堆起来的?笑容戛然消失了,“话本子?”
哪个不?要命的?敢编排她与承桑梓?
“对,话本子,我下回给你带回来。”谢昭宁眼?中满满的?都是笑意,静静等着谢蕴的?后话。
夜间?静谧,灯火昏暗,恰是说话的?最好时候。
谢蕴不?高兴了,睨她:“你出?门?一趟回来,变得似小狐狸一样。”
谢昭宁浑然不?在意她的?话,笑吟吟继续开口:“小狐狸便是小狐狸,我不?在意,谢相?,顾少?傅说她的?产业都给我!”
“那、也有我的?一半?”谢蕴略眯了眼?睛,凑到她的?眼?前,“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你说,是不?是也有我的?一半?”
谢昭宁:“那、相?府是不?是也有我的?一半?”
谢蕴轻哼一声:“没有!”
谢昭宁语塞,这人怎么?可以这样!
“凭何没有?”谢昭宁不?服气。
谢蕴反过来质问她:“你和我讲道理?”
“不?应该讲道理吗?”谢昭宁纳闷。
谢蕴瞪她:“家是讲道理的?地?方吗?”
谢昭宁说不?出?话来了,对哦,家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谢蕴轻笑一声,“你有什么?产业?”
“我也不?知道,她说都交给我。谢蕴,我想将?她接出?来,能办到吗?”谢昭宁沮丧了。
“接不?出?来,殿下一出?事,陛下放下政务就赶了过去。殿下若去了,陛下会抱着尸体哭上七八日,炸死这招是走不?通的?。”
谢蕴学?着谢昭宁颓丧的?语气,轻轻笑了起来,“你带不?出?来的?!”
话音落地?,她又?问:“荣安是谁?”
“少?傅说不?晓得,知晓真相?的?唯有殿下自己一人。”谢昭宁托腮,直勾勾地?看着谢蕴,“谢相?,你说我该怎么?办?”
谢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要哄她开心,便揶揄道:“家业分为?一半,我就给你出?主意。”
“也成?。”谢昭宁欣然答应了。
谢蕴说:“家业包括暗探,连我与秦思安拉拉扯扯都知晓,可见?顾漾明的?能力,这可比金银重要得多了。”
谢昭宁:“……”我给你一双翅膀,你去上天得了。
两人就这么?对视,谁都不?肯退让。
僵持了会儿,谢蕴说:“你脱衣裳吧!”
“你确定吗?到时候你别哭。”谢昭宁不?服气,今晚这是怎么?了,急切切的?。
谢蕴挑眉,“是你脱,我又?不?脱。”
“你白占我便宜呢,我家业还要分你一半,你的?家业又?不?肯分我一半,我肯定吃亏的?。”
两人你来我往几句,谢蕴犯困了,便道:“你去洗漱吧,我先睡了。”
“不?脱了吗?”谢昭宁挪动几寸,挤在她的?跟前,眼?神缱绻,伸手就要去抱她。谢蕴避开了,“你身上脏。”
谢昭宁眨眨眼?,伸手将?自己的?外袍脱了,露出?脖颈一片雪白的?肌肤。
谢蕴是说着玩儿的?,哪儿想到她真给脱了,上下瞅了一阵。谢昭宁十分自觉,俯身靠过去,吻上她的?唇角。
谢蕴侧眸,罕见?地?推开她,“去将?自己洗干净。”
“那、那我去洗,你等我回来。”谢昭宁孩子气地?说了一句,匆匆捡起地?上的?衣裳出?去了。
不?知为?何,谢蕴笑了,笑容真真的?,望着那抹背影,她的?心被填满了。
人家去洗澡了,她打了哈欠,回床就寝。
婢女走了进来,看到地?上的?小几,喊了两个小婢女过来收拾,自己过去搀扶着谢蕴起身。
婢女问道:“小公子知晓了吗?”
“知晓什么??”谢蕴眸色淡淡。
婢女不?敢问了。
谢蕴走回踏板上,转身坐了下来,眉眼?微皱,说道:“今日唤一人来守夜,门?锁了,别让她进来。”
婢女:“……”
“奴婢知晓了。”
谢蕴觉得累了,婢女伺候她脱衣躺下,外面的?婢女端来药,她有些退缩,愣了须臾,抬手接过来,扬首一口饮了。
苦是真的?很?苦,她说道:“给她也熬一碗,放些苦参,让她喝个够。”
她说是的?气话,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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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着退下了。
喝了药,婢女扯下锦帐,谢蕴侧身躺下了,累得慌,疼意作祟,闭上眼?又?觉得不?困。
婢女熄了灯,锦帐内一片昏暗,谢蕴翻了个身,伏在榻上。
趴了会,还是不?困,她睁开眼?睛。
外面传来声音,是谢昭宁。
她问:“怎么?锁门?了。”
婢女说了什么?,声音很?轻,传不?进来,谢蕴没听清。
外面静了下来,谢蕴轻轻一笑,觉得有趣,又?觉得无趣。
有趣的?是自己像个孩子一般将?门?锁在门?外。
无趣的?是自己还是像一个孩子一般将?人锁在门?外。
谢蕴有些纠结了,但外面消停下来,也不?容她继续多想。
睡觉了!
谢蕴阖上眸子,屏住呼吸,放开自己,早些入睡。
不?曾想,越静下来,伤口越觉得疼,像是无限被放大一般。
她睁开眼?睛,黑暗中哐当?一声,她笑了。
须臾后,锦帐外多了一重黑影,她轻轻开口:“翻窗摔断腿可就不?值得了。”
黑影一颤,一双手扯开锦帐,露出?谢昭宁皎皎如明月的?面孔,“你生气了?”
“你将?你的?家业给我,我就不?生气了。”谢蕴半敛眸子,唇角隐着淡淡的?笑容,她想抬首去看,却因伤势而不?敢动。
谢昭宁徐徐蹲了下来,脑袋搭在榻沿上,静静地?看着她:“那我打地?铺睡,好不?好?”
“暗探不?分我一半,你就得出?去。”谢蕴故意漠视她可怜巴巴的?神色,闭上眼?睛,“别打搅我睡觉。”
谢昭宁叹气:“谢蕴,你快三十岁了……”
“你闭嘴!”谢蕴脸色发红了,伸手捂住她的?嘴角,“你再提一回,你就滚出?去。”
谢昭宁撇撇嘴,望着她:“你疼不?疼?”
谢蕴微怔,很?快掩饰好自己的?神色,“被你咬疼了。”
昏暗中,少?年人的?眼?眸格外明亮,像极了黑暗中明亮的?星辰,她凑过去,贴着谢蕴的?侧脸,“谢蕴,你要暗探,我可以给你的?。”
“都给?”谢蕴纳闷。
谢昭宁点点头?,埋在她的?劲间?,说:“都给你。”
“我不?要,你在可怜我。”谢蕴伸手去推,刚伸手就被她按住,“你哭了?”
“哭甚,我该哭我还没到手的?家业没了。”谢昭宁吸了吸鼻子,“都给你,我就可以躺在你的?身边的?了。”
谢蕴忍不?住笑了,心中的?欢喜蔓延,笑意怎么?都压不?住了。
“那你付出?的?代价可有些大了。万一将?来我不?要你了,你该怎么?办?”
“不?知道,破釜沉舟。”谢昭宁咬咬牙。
谢蕴依旧在笑,她贴着自己,莫名觉得舒服。
谢昭宁趁机爬上床了,生怕谢蕴后悔,谢蕴却问:“你窗户关?了吗?”
“还没,我去关?。”
谢昭宁似小兔子般怕跳了下去,三两步去关?了门?,外间?守夜的?婢女吓了一跳,“谁?”
“是我,你下去吧。”谢昭宁羞涩的?招呼一声。
婢女没动,等着谢蕴的?吩咐。
毕竟谢蕴的?话才落地?一盏茶时间?,她还记得清呢。
谢昭宁无奈走回床边,悄悄说:“你让她出?去。”
谢蕴不?答应:“她守着,挺好的?。”
谢昭宁磨磨牙,对外说道:“谢相?说了,你出?去,我又?不?会吃了她。”
婢女像根木头?一般,杵着不?动。
“谢相?。”谢昭宁伸手摸摸谢蕴的?脸颊,她懂得谢蕴的?软肋。
果然,谢蕴怕痒,无奈说道:“下去。”
婢女如蒙大赦,将?地?上的?铺盖抱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退了出?去。
谢昭宁舒服极了,手脚并用的?爬上床,贴着谢蕴舒服地?躺下来。
她伸手,搭在谢蕴的?腰上,又?觉得不?够,往前贴了贴,谢蕴却问她:“给你家业,你就收了?”
“嗯,铺子多。”谢昭宁抵着她的?肩膀,鼻尖潆绕着熟悉的?气味,心在这一刻,剧烈跳动。
谢蕴还在笑,“你、真没出?息。”
“谢相?,我喜欢你。眼?下很?喜欢,倘若有一日,你觉得我很?危险,你要记得及早分开。”
谢昭宁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些鼻音,听起来,十分可怜。谢蕴想起了外面落雨躲在屋檐下的?小猫,毛发湿漉漉没人要了。
谢蕴问:“你想做的?,我明白了。”
“我只想带她出?宫,别无其他想法。”
“那可比登天还难,除非杀了陛下。”
谢蕴一声轻叹,谢昭宁还不?知陛下对殿下的?心思,是多么?偏执。
两人贴在一起,谢昭宁闻到了淡淡的?药味,谢蕴却在继续说:“顾漾明还可以活多久?”
“说她做什么?,说说你,金镶玉说了。”
谢蕴心口一跳:“何时说的??”
“方才,我在沐浴,她唠唠叨叨,说你替秦思安挡的?,你为?何替她挡?”谢昭宁语气低沉极了,被下的?手无处安放,挪了半晌,又?挪到谢蕴的?后腰上。
“我不?过是给自己休息的?时间?罢了,顾漾明浮出?水面,必然有人去处理,思来想去,我不?如躲开,让秦思安去。顾漾明此人说一句老狐狸也不?为?过,我不?想与之碰上。”
她有些怕痒,偏偏那只手不?肯挪开,她动了动,牵扯背上的?伤处,心口一颤,深吸了口气,道:“手拿开。”
谢昭宁乖巧地?挪开,抵着她的?肩膀,沉默不?语了。
“不?说话了?”
“她们的?事情十分复杂,但我自己会处理好,你休息吧。”谢昭宁叹了口气,“我明日不?走了。”
“万一你不?在,她死了呢?你岂不?是要伤心许久?”谢蕴玩笑道。
谢昭宁拿不?定主意,谢蕴便问她:“你留下做甚,就这么?贴着我,我还会嫌你烦。”
“你想我。”谢昭宁不?听她的?鬼话,“我知道你想我,你让我早点回家的?。”
谢蕴故意装傻充愣,“我什么?时候说的??”
谢昭宁跟着装傻:“失忆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怎么?还装上了。”
两人都是‘傻子’。
装傻充愣的?傻子。
谢蕴不?困,贴着她,又?问:“你如今知晓自己的?身世,如何想的?呢?”
“我也不?知道。”谢昭宁说不?好,她脑子里乱得厉害,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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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蕴,望着谢蕴,她就慌得很?。
谢蕴轻轻说:“顾漾明让你提防我,对吗?”
谢昭宁没吭声。
谢蕴继续说:“我不?会帮你,也不?会帮助陛下,更不?会去告密,你大可放心。”
“做个温柔乡吗?”谢昭宁苦笑道。
夜间?静谧,锦帐低垂,床笫间?两人静静依偎在一起。
“做个温柔乡,不?好吗?”
谢蕴低叹,事情摆在自己的?面前,如今不?可逆转,自己能有什么?办法。
两头?为?难,倒不?如什么?都不?做。
若是什么?都不?做,谢昭宁身陷囹圄,举步维艰,她如何忍得下去。
接下来,两人无言,说到悬崖处,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谢昭宁睡不?着,思绪乱得厉害,谢蕴半阖眸,道:“我有些困了,你也早些睡。”
药里有安神的?作用,时间?到了,让人昏昏欲睡,免得被疼痛惹得睡不?着。
谢蕴睡着了。谢昭宁望着她,不?想闭上眼?睛,就这么?静静看着。
少?年动情,真心实意,满心满眼?都是她。
幸而睁开眼?睛是她,闭上眼?睛也是她。
朝朝暮暮,都是她。
谢昭宁笑了笑,抵着她的?肩膀睡了过去。
药劲过去了,不?及天亮,谢蕴便醒了,少?年人依偎着她,睡得香甜。
她略一动,谢昭宁就爬了起来,半跪在床榻上,眸子惺忪,“你要起来了吗?”
谢蕴失笑,道:“你瞧你,如临大敌的?姿态,还不?回去?”
说完,谢昭宁直接倒下来了,抱着被子,困得眼?睛睁不?开,饶是如此,她还是凑到谢蕴身前,“你疼不?疼?”
“你压着我了。”谢蕴无奈道,“你扶我起来。”
谢昭宁又?再次爬了起来,迷迷糊糊的?爬下床榻,赤脚站在地?上,转头?去找衣裳。
找了一圈,衣裳也没了。
她找了一圈,呆呆的?,眨了眨眼?睛,无助地?看着谢蕴。
谢蕴笑得皱眉,伤口疼了起来,道:“你昨晚进来穿外衫了吗?”
“穿了呀。”谢昭宁自己犯糊涂了,索性也不?要了,揉揉眼?睛,道:“我扶你起来。”
笑了一通,谢昭宁扶着谢蕴起来,外面伺候的?婢女闻声推门?进来。
谢昭宁彻底醒了,见?婢女手中端着衣裳,她随手就扯了过来,谢蕴望着她,“出?去洗一洗脸,别困得栽倒了。”
“好。”谢昭宁点点头?,脸颊红扑扑,听话的?往外走了。
她糊里糊涂大,呆呆傻傻,逗得婢女们笑做一团。谢蕴睨她们:“不?许笑。”
不?准旁人笑,她自己笑得浑身没劲。
婢女们不?敢笑了,上前说道:“谢相?,该换药了。”
听到这句话,谢蕴面上的?笑容顿时不?见?了,她狠狠剜了一眼?,转头?不?想理会。
婢女无奈,道:“不?如让小公子过来。”
谢蕴头?疼了,“敢出?去说,打断腿。”
无奈下,她只得依从婢女的?意思,脱衣换药。
换药后,还得喝苦药。
谢蕴一百个不?乐意,谢昭宁换了一身鲜亮的?衣裳大步走了进来,她端起药碗就喝了下去。
苦。
她冲着谢昭宁发脾气:“该去哪里就去哪里,别来我面前碍眼?。”
谢昭宁自然不?会听她的?话,搬了个凳子坐下来,“我与你说说话。”
“昨晚说了一夜,我不?想说了。”谢蕴耍小脾气,瞪着谢昭宁,“顾漾明死了,你会来怨怪我。”
谢昭宁转头?问婢女,道:“早膳准备好了吗?”
“好了,奴婢去端来。”
谢昭宁见?婢女走了,自己靠了过去,打量她苍白的?脸色,道:“我今日陪你了。”
“她若去了,你该怎么?办?”谢蕴含笑地?望她。
谢昭宁心中咯噔一下,“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谢蕴郑重提醒她。
谢昭宁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伸手抱住她的?肩膀:“我不?想走。”
“哎呀,我不?想收留你。”谢蕴推了推她,“我性子不?好,会对你发脾气。”
谢昭宁认真说:“我哄你、我不?生气。”
谢蕴笑了。
厨房准备了些粥食,谢蕴勉强吃了半碗,懒得动弹,唤来谢昭宁,自己顺势倚着她,阖眸松了口气。
谢昭宁变戏法般变出?一本话本子,“我给你读。”
“不?想听。”谢蕴摇首,脸色白得厉害,她歪头?望着屋外,纤长眼?睫遮住眼?中的?情绪,“你自己想回来的?吗?”
“少?傅让我回来的?!”
谢蕴猛地?一颤,下意识就坐直了身子,抓住她手腕:“要出?事了,你别过去,我让落云带人去看一趟。”
谢昭宁不?理解:“她身子不?好,一日间?,醒来的?时辰很?短。”
“不?不?不?,她故意支开你。”谢蕴站起身,朝外走了两步,“落云、落云。”
“属下在。”落云闪身而进。
谢蕴吩咐:“去回公子待的?别院,盯着别院,若秦思安出?过去出?来了,将?人拿下。”
谢昭宁迟疑:“她找秦思安做什么??”
“她支开你做什么??”谢蕴反问道。
谢昭宁感觉不?好,“我也去。”
“你不?准去!”谢蕴压着声音,“我说了,你不?准去就不?准去!落云,你速去!”
事情发生微妙的?变化,落云不?敢耽搁,转身就跑了。
谢蕴松了口气,疼得险些站不?住,一双手扶住她,道:“你发那么?大脾气做什么??”
“你这呆头?呆脑的?样子,伸头?就是一刀,我的?家业怎么?办?”谢蕴轻叹一声,自己也意识到失态了,语态缓和不?少?,“你要去就去,自己死了别来怨怪我。”
谢昭宁心中着急,闻言还是点点头?,问:“少?傅要做什么??”
“有了继承人,她活着也无意义,自然是鱼死网破。”谢蕴情绪也不?高,靠着她,说道:“她将?那么?大的?摊子交给你,自己躲快活去了。”
谢昭宁说:“她活着,不?如死了。”
谢蕴望着她:“何解?”
谢昭宁低着头?,似难以启齿。谢蕴哄她:“不?想说?那别挨着我。”
谢昭宁:“……”
“她身上有种毒,发作起来,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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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了很?多年,无甚效果。”
谢蕴僵硬:“你在说玩笑话?”
“我不?知她当?年是何模样,我所见?到的?顾少?傅,面若老者,形销骨立。”
谢蕴说不?出?话来,生不?如死活着,确实不?如死了。
她的?心凉了半截,扶着谢昭宁的?手坐了下来,攥紧她的?手腕,说:“你的?身份该藏起来。”
惹怒了那人,想死都不?成?。
谢蕴的?手忽而抖了起来,她说:“谢昭宁,很?疼。”
不?是我疼,是替顾漾明疼。
日头?升了起来,谢蕴犯困,睡下了,谢昭宁坐在屋子里等,手中翻着话本子。
一直等着外面的?消息。
谢蕴睡了半个时辰又?醒了,谢昭宁第一时间?察觉,巴巴地?凑过去,“你醒啦。”
“我醒了,你这么?高兴?”谢蕴握住她伸来的?手,顺势坐了起来,她厚着脸皮靠了过来,“我心里慌得厉害。”
“然后呢?”谢蕴想避开她,奈何手撑着床榻,腾不?出?手,往后挪,又?疼得很?。
罢了,让她占些便宜就算了。
然后呢?
然后,谢昭宁就亲了过来,唇角贴着她的?唇角,恨不?得贴成?一人。
好在谢昭宁只浅尝了味道,及时松开了。
谢蕴没好气道:“还慌吗?”
“慌。”
谢蕴又?气又?好笑,“那就自己慌,别累得我跟着一起慌。”
谢昭宁这回就不?听她的?话了,挨着坐下,没打招呼就贴近,炙热的?吻落在脖颈上。
“谢昭宁。”
没反应。
“漾儿。”
脖间?一疼,谢蕴不?喊了,越喊越用力。
一袭单衣,面上现着薄红,花树堆雪般的?容貌,谢昭宁如何不?动心。
鼻尖微动,淡淡药味弥漫而来,谢昭宁突然又?醒了。
她呆了呆,眼?泪倏而掉了下来。
瞧着,特别可怜。
谢蕴被逗笑了,肩膀轻颤,浑身又?无力,她从枕头?下拿了帕子递过去,“占了我便宜又?哭,算什么?呢。你如今有娘了,我可不?敢再欺负你。”
自戕
谢昭宁哭得像一个孩子,谢蕴嘲讽一句后,也跟着不说话了。
她握住少女纤细的手腕,歪头?看着外?间四?方的院墙,她说:“谢昭宁啊。”
简单一个称呼,包含了太多。
她又说:“谢昭宁,我喜欢你。”
我对你不仅是占有,还有埋藏深处的喜欢。
可这种喜欢,太过浅薄了。
在权势面前,不值一提。
她能做什么呢?
什么都做不了。
“你那日为?何去钓鱼?”谢蕴问她,自己的心开始无处安放了,可她的喜欢,一点都没有减少。
谢昭宁哭过一通,情绪渐渐止住,“那日,我为?躲避秦晚晚,出去散心的。”
谢蕴轻叹一声:“你为?何要躲避秦晚晚呢?你若不躲避,糊涂地留在谢家,我怎么会发现你的秘密呢?”
“我不喜欢她呀。”谢昭宁咬牙。
谢蕴又笑了,谢昭宁望她,一双眸子,如霜似雪,她望着她笑,眼中?只有她一人。
谢昭宁伸手,轻拂她的脸颊,“谢蕴,我也喜欢你啊。”
少年人的喜欢,炙热而真?诚,将一颗心放在你的面前,让你看得清清楚楚。
喜欢与否,一目了然。
谢蕴对上她的视线,“你这样,想让我将命给你吗?”
谢昭宁撇开眼,“谢蕴,你的命不仅仅是你的命,还有江州谢家数百条性命。我的命,只是我的命,你懂了吗?”
“是啊,我的命,不仅仅是我的命。”谢蕴第一回,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年少初入朝堂,她用命去闯,不畏强权,怕什么呢?可这些年来,她身居高位,渐渐地怕了起来。失去了当年的勇气,变得畏首畏尾。
若在当年,自己怕什么呢?
如今不成了。
谢蕴不敢去看,转身望着虚空,喜欢一句话太过浅薄了,拿什么去证明‘我喜欢你’。
谢蕴说:“我喜欢听你喊我的名字,我听到?你喊谢蕴,意味着我是谢蕴,不是谢相。”
话音落地,金镶玉飞跑进来,踉跄地跨过门?槛,疾呼一声,“秦思安带兵去捉顾漾明,还有顾春和,如今,两人入宫了。”
谢昭宁蓦地站了起来,“秦思安?”
“我亲眼瞧见了,谢相,怎么办?”金镶玉慌了,抬首看向谢蕴。
谢蕴面色淡淡,眼睛不知?看向哪里,道:“谢昭宁,你怎么救?”
谢昭宁迟疑,谢蕴继续说:“你是救她的命,还是救她的尸体?呢?”
谢昭宁沉默下来,金镶玉喘气,“什么意思,救她的尸体?做什么?”
“陛下对她恨之?入骨,岂会留她全?尸呢。”谢昭宁弯唇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陛下知?晓她活着,这么多年不杀她,你以为?是恩赐吗?”
“那是什么?”金镶玉嘴唇发抖,第一回,她感觉到?了莫名的残忍。
谢蕴代为?回答:“生不如死。”
谢昭宁回身,坐了下来,目光迷茫,眼睛睁大,她知?晓真?相,却?什么都做不了。
世间的规则从来不是善待弱者,上位者用权裹带私心,压迫弱者。弱者只能工具,难以翻身。
她从来不知?,会这么残忍。
“谢蕴,我想入宫,以长公主?亲女的身份去见陛下,留她全?尸。”
她无助地看向谢蕴,谢蕴冲她摇头?,“用你的命去换她的全?尸,她会疯,我也会疯。”
此刻,最好的办法,什么都不做。
谢蕴深吸一口气,吩咐金镶玉:“入宫,去看一看,我相信秦思安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陛下将她凌迟的。”
顾少傅,是长公主?的先生,也是一众皇女的先生,更是秦思安的先生。一句先生,不是白喊的。
金镶玉拔腿就跑了。
谢昭宁枯坐,神色寡淡,像是被抽去了生机一般,锦绣华服下包裹着一具行尸走肉。
谢蕴坐了下来,陪她一道坐,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谢昭宁。”
谢昭宁沉默,迟迟没有应声。
****
半夜时,秦思安接到?一封书信,急忙赶到?一间民宅。
她孤身一人而来,上前敲门?,很快有人来开门?,门?人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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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龄女子,上下打量她,“您找谁?”
“顾漾明。”
妙龄女子迟疑了须臾,没有开门?,秦思安一脚踹开门?,直接闯了进去。
“我要见顾漾明。”
妙龄女子无奈,将她迎进门?,将门?再度关上。
秦思安跟随对方,兜兜转转走了一阵,停在一间灯火通明的院落前。院门?打开,女子请她进去。
秦思安害怕了二十年,这一刻,她迈步走了进去,跨过门?槛后,没有迟疑,大步朝屋内走去。
顾漾明坐在轮椅上,指腹拂过烛火,不疼,她又起了玩心,又拂过一次。眼前被阴影盖过,她抬首,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她笑了,“小安。”
一句小安,让秦思安眼眶发红,未及多想,撩起衣摆,直接跪在她跟前,“见过先生。”
“先生倒是许久未曾见你了。”顾漾明淡淡一笑,她有些呆,认真?的看着对方,伸手轻拂秦思安的脸颊,“长大了。”
秦思安望着她,“先生,多年可好。”
“你说好便?好,我多活了十八年呢,先帝驾崩多年,我还活着。”顾漾明揶揄,歪头?看着秦思安,“你如今,很不错了。虽说不及谢蕴,站在高位,比得过那些长公主?们。”
秦思安皱眉:“先生为?何不来找我呢?”
“找你做甚?”顾漾明迟缓了许久,脸色苍白,反应有些慢,她问:“我找你做甚,我不过教你些时日罢了,那人,我还教了她多年呢。”
当年东宫内上课,她有许多学生,就连承桑珂都会要恭恭敬敬的喊她一句先生。
她说道:“殿下蒙冤多年,疯癫不醒,我找你们,就是害了你们。”
秦思安抬头?,泪流满面,“是您领我入东宫的,是您给我启蒙,先生,我从来都不敢忘您,我未曾想到?您就在京城。”
“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也算是人吗?”顾漾明轻笑。
她往向外?面,婢女匆忙跑近前,“主?子,外?面来了许多兵。”
秦思安猛地爬了起来,看向外?面:“你说什么?”
“外?面来了许多兵。”
“先生,不是我,我一人来的。”秦思安霍然转身,对上顾漾明平淡如水的眼睛,这一刻,她十分对不起眼前的人,她无力地再度跪下去,“先生,是我、我对不起你。”
她尚在禁闭中?,女帝派人跟踪她,是她疏忽了,连累先生。
她立即站起身,“先生,等我,我将她们赶走。”
顾漾明沉默,她困了,困意袭来,眼前一团模糊,秦思安的人影渐渐消失了。在自己快要闭上眼的时候,她从袖口里拿出一瓶药,打开倒出一粒药,放入自己的嘴里。
她的眼睛模糊,似乎看到?了更远地方,看着阿茴冲着她笑,握住她的手,“少傅。”
很快,有人闯了进来,她迟疑地抬首,灯火朦胧,她认不清眼前的人。
对方依旧撩起衣摆,跪了下来,“少傅。”
“我忘了,你是谁?”顾漾明愧疚道。
“姑母,我是顾家的女儿?,顾春和,如今在南衙内胜任副指挥使。”顾春和叩首,“我奉陛下圣旨……”
顾漾明淡笑,眼中?没有一丝怨恨,她说道:“别愧疚,我一人死了,别牵连顾家。”
“姑母,我做不到?。”顾春和直起身子,英气的面孔上滑下不争气的泪水,“我不知?陛下为?何派我来,秦大人说了,我才?明白,我、我若放了您,顾家满门?都没了。”
“我当是什么事,我正好也想入宫,去见见陛下,别害怕。”顾漾明笑着反过来安慰侄女,她抬手,示意侄女靠近。
顾春和跪着上前,扬首看着姑母。顾漾明的眼中?,渐渐有了一丝生机,她说:“别愧疚,没权,你便?会任人欺凌,捉我去面见圣上,是圣旨,不是你的错,怕什么呢。”
承桑珂惯会杀人诛心!
秦思安站在门?口,不敢站,撩起衣摆跪下去,徐徐叩首。
她想起一人,转身出去,寻了一个南衙禁卫军,道:“去找金镶玉金大人,就说我携顾漾明入宫见陛下,请她去找谢相救命。”
对方领了吩咐,翻身上马就走了。
秦思安颓然,谢蕴,你别让我失望啊。你若不来,我秦思安万死也弥补不了今日的罪过。
她回到?屋里,顾漾明去换衣裳了,顾春和狼狈地跪在地上,“为?何是我、为?何偏偏是我、为?何偏偏要顾家的人、为?什么呢……”
秦思安沉默,是啊,为?何要选顾家的人。陛下啊,你可以杀她,偏偏要这么折辱她。
秦思安想不明白,陛下待顾漾明的恨意,究竟从哪里来的。
顾漾明哪里错,先帝怪罪她未曾教好长公主?,可她身上并无其他?罪了。
顾漾明何其无辜呢。
秦思安手脚冰凉,她惶恐、无助,可知?晓,顾漾明入宫非死不可。
“顾指挥使,你派人回家找你父亲。”
“不能。”顾春和痛哭,缓缓道:“求情便?是同党,我不能害了顾家,秦大人!”
秦思安皱眉,“可她是你的姑母啊。”
顾春和无比愧疚,掩面泣不成声,“我知?道,我的命赔给她,但不可以牵连顾家的人,秦大人、我不能!”
秦思安心凉了半截,顾漾明非死不可吗?
她哪里错了呢?
秦思安缓缓眨眼,一滴泪水悄然落下,她笑了,苍凉不已,“她死在我二人的手中?。”
顾漾明从屋内走了出来,一袭白衣,显得更为?苍老,她望着秦思安,道:“我走了,烦请一把火烧了这里。”
秦思安缓缓点头?,“先生吩咐,我哪怕死了也给您办到?。”
顾漾明笑说:“不用你死,我只希望你记得天?下百姓,你穿着这一身官袍,要对得起天?下百姓。我顾漾明对不起先帝,对不住长公主?,却?对得起天?下百姓。”
秦思安语塞说不出话。
门?外?备了马车,秦思安扶着顾漾明上车,顾漾明玩笑道:“早日成亲,一个人太孤独了。”
“听先生的吩咐,我回去就成亲。”秦思安笑回。
太阳升起来,晨光熹微,挂在日空中?,一行人离开院落,火势悄然而上,继而是熊熊大火,先从顾漾明的卧房开始烧起来,火势难以扑灭,越烧越大。
入宫之?际,金镶玉看到?一行人,打马拦住秦思安,“秦大人,你不是被关禁闭了吗?怎么在这里,金车屋藏娇呢。”
近了才?发现秦思安眼睛发红,她登时就不敢说笑了,第一时间看向马车,又瞧见了顾春和。
顾家的人!顾家这些年不受恩宠,如履薄冰,女帝也不喜欢顾春和,不知?缘故,谁都无法揣摩陛下的心思。
她愣住了,秦思安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急忙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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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大人,去找谢相救命,就说我带了顾漾明入宫。”
金镶玉一张脸惨白,“你疯了,你抓她进宫干什么啊?”
秦思安急急道:“回头?与你说,快去相府,若成了,我嫁给你都成。”
“呦,我还不想娶你,我就想和你一夜良宵罢了。”金镶玉害羞地笑出了声,“方才?吓唬我,现在又说娶我,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秦思安懒得和她废话,抬起马鞭抽在她的马屁股上。
金镶玉大叫一声,驾马离开。
车里的顾漾明掀开车帘,阳光打在她苍白的面孔上,病弱之?色凝于肌肤表里,“心上人吗?”
“不是。”秦思安抬不起头?。
顾漾明淡淡一笑,放下车帘。
马车停下来,秦思安上前推开车厢门?,试图去将她抱下马车,她拒绝了,“与我别这么亲近。”
秦思安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今日陛下免朝,在殿内等着三?人。
长阶太长,一眼看去,让人眼花缭乱。顾漾明迈出脚,踏在了阶上,一步接着一步,她走得很沉稳,多年前的记忆涌入脑海里。
她曾陪着先帝上朝散朝,陪着先帝走了无数遍长阶,后来,换她陪着太女,一遍又一遍地走。
如今,先帝驾崩,太女被废,她将死,不过二十年光阴罢了。
她苟活二十年,也是幸运了。好在她看到?了漾儿?,那个孩子,善良聪慧,可惜了,她不该喜欢帝党的谢蕴。
若没有谢蕴,她将来不会痛苦。但没有谢蕴,她的路又不会那么好走。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顾漾明走了一半,停了下来,喘着粗气,秦思安上前扶着她,她推开了,“说了,别与我那么亲近。”
她缓缓直起身子,迈出脚步,金色的光斜落在脚下,她坦然地跨上去。
秦思安望着自己空空的双手,面前的女子两鬓斑白,染尽了风霜,脊背佝偻,哪里还有当年的风采。
她在想,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顾先生活着,却?又活得不像人。
陛下对她,到?底干了些什么?
顾春和落后两步,追上前问道:“秦大人,她究竟犯了什么大罪?”
“我也不知?道她犯了什么大罪。”秦思安唇角泛起自嘲的弧度。
两人追了上去,秦思安引路,顾漾明跨上了最后一阶台阶,她回身看去,目光晕眩,竟什么都看不到?了。
内侍见到?她,忙进殿去禀报。
好在女帝没有让她们久候,片刻就召她们进去。
顾漾明提起裙摆,跨过门?槛,挺直脊背,坦然入殿。
她印象中?殿下最听话的妹妹高高在上,坐在帝位上,煊赫四?方。她走近,不跪不拜,就这么看着对方,“许久不见了,三?公主?。”
先帝有三?女,面前的女帝最小,偏偏她夺了帝位。
女帝凝眸,看着眼中?的女子如垂暮老者,她笑了,“许久不见,先生。”
内侍见她不跪,刚想动嘴,秦思安怒视他?,他?只好退了出去。
秦思安上前,撩起衣摆跪下,“陛下,还望陛下饶先生一命。”
女帝玩味地看着顾漾明,顾漾明也笑,“你喜欢自己的长姐,违背人伦,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天?下人知?晓,你该如何收场?”
“顾漾明,你放肆!”女帝勃然大怒,眼中?淬了一抹毒,“朕可以将你凌迟处死。”
顾漾明摇首,承桑珂展露威仪,无非是恼羞成怒,“我放肆地活着,还怕凌迟吗?”
女帝片刻间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心平气和地开口:“阿姐的女儿?呢?”
“不就是荣安吗?”顾漾明装傻,“我当时已出宫,如何知?晓,三?公主?,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的皇位怎么来的,你心里有数。殿下为?何会输,不是输在自己无能,而是输在自己错看了你。”
“你当年逼她承认与质子苟合,拿我的性命威胁,你忘了吗?”
“她待你不薄,你却?陷害她,害她身陷囹圄,害她爱人,杀她女儿?,承桑珂,丧尽天?良一词都便?宜了你。”
旁听的秦思安如被五雷轰顶,耳鸣嗡嗡作响,她震惊不已,彷徨不安道:“长姐不是喜欢质子,宁可背叛我朝,也要放质子回国吗?”
她跪着扑向顾漾明:“先生,你告诉我,你说错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先生……”
我伺候的君上,崇拜的阿姐,怎么会是这种丧尽天?良的人。
她不信,顾漾明推开她,直视女帝:“我活着,苟延残喘,不也是你所为?吗?”
女帝轻轻一笑,似有些得意,“朕饶你一命,让你苟活二十年,已是恩赐了。你与长姐生情,你年长,不顾廉耻,顾家的教养,让朕刮目相看。你的罪,便?是不该与长姐暗地生情。”
“你承认了,看来你很得意。”顾漾明释怀了,低头?看着地上的秦思安,“小安,你听到?了吗?”
“我不信、我不信……”秦思安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看向女帝,眼神偏执,“阿姐,你告诉我,她所言,皆是虚构,皆是枉造。”
女帝颔首:“顾漾明,其身不正,冤枉朕,罪该凌迟。”
“不,陛下,她是先生啊。”秦思安霍然跪下,对上她敬重的君上,满脸泪痕,“她是先生啊,是教导你多年的先生,你怎么可以那么对她。”
你残忍地对阿姐,阴狠地对先生。她们有情是错,你可以举发,可以告知?先帝。
她抬首,对上皇权,这一刻,她知?晓自己无力回天?了,哪怕谢蕴来了,先生都要死。
她跪在地上痛哭,空荡荡的殿宇里回响着她的哭声,“她是先生啊,是我们的先生啊,是先帝千挑万选的少傅啊,她错不致死,哪怕是死,也不该凌迟。”
金镶玉赶来,听到?最后一句话,脚下一滑,顾春和及时扶住她,“金大人。”
金镶玉浑身麻木了,转头?问顾春和:“凌迟吗?”
“下官不知?,下官并未听清。”顾春和低头?。
殿前空荡荡,小宫娥小内侍都被调走了,留下的三?五人皆是女帝心腹。金镶玉观察一圈,腿软了下来,她跟随陛下多年,陛下仁爱,从未用过‘凌迟’这等刑罚处置。
她有些难受,不敢迈步,可谢蕴的嘱咐在前,她还是迈步进去,她跨了一步,退缩回来。
她望着殿内疯魔的秦思安,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秦思安最胆小,遇事就后退,狡猾至极,今日却?敢哭哭啼啼对上陛下。
今日,谢蕴退缩了,秦思安做了回人。
一旁的顾春和说:“我家姑母是长公主?的少傅,也是皇女乃至秦大人的先生,手把手教她写字。”
“我怎么从未听她提及过。”金镶玉纳闷。
顾春和说:“先帝赐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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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都不曾还给我顾家,谁敢提,我顾家至今不敢立衣冠冢,不敢立灵位。秦大人,敢提吗?”
金镶玉想了想,还是迈过门?槛,跨入殿,也没人敢阻拦她了。在他?们眼中?,谁进去,谁就是送死。
女帝见到?金镶玉进来,并不在意,而是认真?地与顾漾明说笑:“随你如何说,朕乃是皇帝,你是罪人,先帝当年早就赐死你,你苟活至今,朕今日岂会让你继续苟活。”
顾漾明坦然极了,像是面对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你赢了,确实是你赢了。”
这是她不得不承让的事情。
女帝问她:“阿姐的女儿?在何处,你说了,朕容你死前去见一面阿姐。”
“我、不知?道。”顾漾明眼睛模糊,唇角翘起淡淡的弧度,“你囚禁你阿姐十八年,你自己去问她,你问她,你的女儿?在哪里?问她你为?何要将女儿?送给我。”
女帝凝着她,眼中?带怒,“你不说,我有无数种办法让你说。”
“当年她生产,为?何不将孩子托付于你。她知?道,你会杀了她的孩子,她不信你了。徒说枉然,你赢了,我们是败者。”顾漾明轻叹一声,她低头?看着泪水滚滚的秦思安,“秦思安,她若将我凌迟处死,再挫骨扬灰,不必去争去抢,人活一回,问心无愧即可。”
痛哭的泪水划过秦思安的脸颊,她痴痴摇首,“我做不到?,先生,我与你一道死了罢,我去见母亲的时候,告诉她,阿姐是冤枉的,好不好?”
她知?晓自己今日得知?这么大的秘密,活着走不出去了。
顾漾明摇首,无奈劝说道:“是我败了,冤枉她,你替明君办事,是良臣,我是逆臣,何必为?一死人争来夺去。”
“秦思安受你教导,您死,我不管,您不能死在我的手里。”秦思安蓦然摇首,“你死在我手里,我如何去见阿姐。”
“见她做甚,不必见。”顾漾明深吸一口气,她转身看向女帝:“三?公主?,善待秦思安,莫让你最好一点良心也被狗吃了。”
言罢,她从袖口取出匕首,女帝吓得站起来,惊惧大喊:“秦思安,你竟然没有搜身,让她带兵器入殿。”
顾漾明轻笑一声,刀刃毫不犹豫地划过自己的脖颈,鲜血迸溅,一袭白衣,染成红衣。
她望着秦思安:“告诉你阿姐,我喜欢她,从未变心过。”
金镶玉扑上前,接着顾漾明倒下的身子,她脑袋里一片空白,肢体?反应比脑袋更快。
自己在做什么?X??
顾漾明望着大殿横梁,唇角含笑,眼中?自始至终没有一滴泪水,她闭上了眼睛。
秦思安崩溃,血落在她的脸上,像是被火烧了一般,她扑上前,抱着顾漾明的身体?,“先生、先生、先生……”
殿外?的顾春和无力地跪了下来,垂首痛哭。
金镶玉惊惧地吞了吞口水,下意识提醒秦思安:“你别哭了,不能哭,她死了,陛下怒气未消。”
秦思安恍若没有听到?,掌心捂住顾漾明脖颈上的伤口,血流如柱。当年她死了,自己害怕,不敢哭,如今,她又死了一回,她敢哭了。
“顾先生,我、秦思安无论如何也要让你入土为?安。”
她回身看向女帝,慢慢地放下顾漾明,踉跄一步,膝盖一软,直直地跪了下去,“阿姐,我拿我的命去换她入土为?安,我秦思安去给先帝守陵,要不然你有怒气,将我凌迟,换她入土。”
女帝恍然坐了下来,看着满地鲜血,唇角轻勾了起来,“秦思安,此事与你无关,你依旧是朕的左膀右臂,朕要将她悬于城门?上……”
“陛下……”金镶玉从惊愕中?缓过神来,“您这么做,让顾家的人如何自处,让天?下文人如何看您。她是该死,但她死了,绝不能让您的名声受到?玷污。”
“朕不在乎!”女帝反对,“朕恨她入骨。”
金镶玉骤然失声,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不敢再劝了,可不劝,秦思安一时冲动,不知?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一时犹豫,看向秦思安,对方像是中?了魔一般,鲜血染红了半边脸,显得整个人很是妖媚。
秦思安忽而不求情了,回身抱起顾漾明的尸体?,也不说话,跌跌撞撞朝外?跑去。
殿外?的顾春和再度磕头?跪送姑母尸身,金镶玉感觉自己快被逼疯了,上前阻拦她:“为?了一具尸体?,值得吗?”
挫骨扬灰又怎么样,死无葬身之?地又如何,自己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秦思安并没有停下来,麻木地朝下走去,接着,禁卫军齐齐涌上前,女帝出殿,怒喝道:“秦思安,你疯了吗?放下她,朕可以既往不咎。”
禁卫军围上前,秦思安不急不慌,也不知?道害怕了,抛开一切后,她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眯眼望着眼前的数十人,“陛下,今日重兵围剿臣,臣死了,你如何与天?下人交代,臣犯了何罪?臣只是想先生入土为?安罢了。多年来,臣忠心,如今,你满足臣,不可吗?”
“倘若她没有死在我的手中?,您要将她尸身喂狗,臣都不会说一句话,可她我因为?我而死的,数载悠悠,臣如何面对阿姐,如何面对自己。”
金镶玉泪眸了,文人的傲骨,可真?让人害怕。她上前去劝女帝,“陛下,悠悠众口,何必拿您的名声去博。”
女帝已然怒了,冷面怒视秦思安:“秦思安,你越护她,朕偏不让你如意。是谁让你站着这里,是谁让你权倾朝野,是谁给你无上的权利。秦思安,她不过教你几日诗书罢了,她是逆臣。”
“她是不是逆臣,您最清楚,臣今日要么死,要么带着她的尸身送去顾家。”秦思安漠然,“臣已经走投无路了,您行行好,给臣一条路走。”
“你敢送,顾家敢收吗?”女帝嗤笑,“你以为?她顾漾明是什么德高望重之?人,不过是先帝赐死后逃匿的罪人罢了。”
“那臣给她寻个地方埋葬起来。”秦思安回答。
女帝质问:“你就如此冥顽不灵?”
秦思安背对着女帝,神色寡淡,问女帝:“陛下,倘若有朝一日,阿姐清醒过来,问顾少傅如何,你告诉她,你将她逼死,让她死无全?尸,她会不会再疯一回。”
“秦思安,你不要挑战朕的底线,今日之?事,权当你疯魔了,明日,你还是朕的肱骨,还是朕的良臣。”女帝忍着怒气,苦口婆心地劝说。
可秦思安怎么都不听劝,金镶玉急得团团转,女帝下令,“不要伤害秦大人,朕要留下顾漾明的尸体?。”
禁卫军涌上前,秦思安疯了一般,“谁敢上前?”
“捉住她!”女帝怒喝一声。
秦思安被迫放开,眼睁睁的看着顾漾明的尸体?被践踏,她忽而拿出刚刚顾漾明的匕首,奋力朝前去戳,一连刺伤几人,禁卫军纷纷后退。
她随后将匕首抵着自己的心口,“陛下,给臣一个机会,臣可以放弃所有,真?的。”
女帝凝眸,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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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挥手吩咐人继续动手,金镶玉实在忍不住,扑上前,抱住秦思安,“别、别,你尽力了,顾家人都无动于衷了,何必坚持呢。”
她不明白,秦思安像是中?邪了一般非要抢下顾漾明的尸体?。
秦思安推开她,匕首毫不犹豫地戳进自己的右眼里,顷刻间,唬住了一众禁卫军,就连女帝都震惊住。
“秦思安,你当真?是疯了。”
“阿姐,够吗?”秦思安疼得险些站不住,“你爱她,当爱屋及乌,我敬她,我可以不管她的生死,她死在我的手里,我必须要让她全?头?全?尾地入葬。”
女帝望着她,紧紧咬牙:“滚,朕不想再见到?你。”
闻言,顾春和上前,推开众人,“滚啊、滚啊。”
她俯身,将姑母的尸身抱了起来,回身叩谢女帝,“谢陛下隆恩,我顾家感激不尽,今后必当铭记陛下恩德。”
言罢,她抱起姑母的尸体?,头?也不回的跑了,秦思安哭哭笑笑,一头?栽了下去。
金镶玉迟疑,秦思安为?一具尸体?,毁了自己的后半生,她明明是重臣了,与谢相不分上下,她怎么就那么糊涂呢。
女帝厌恶极了,转身回殿,金镶玉摸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冲过去扶起秦思安,“我送你回去,秦思安,我想嫁你了。”
“滚……”秦思安低低骂了一句,告诉谢蕴:“我记住她了。”
谢蕴她么不做人!
金镶玉不敢提谢蕴,让人去通知?谢相,顾家未必敢收顾漾明的尸骨。秦思安一只眼睛瞎了,此刻压根做不到?收尸。
****
宫门?口,荣安坐在马上,同样一袭白衣,身后放了一口棺材。
顾春和拼尽力气走到?宫门?口,腿脚怎么都迈不过去了。荣安下马,飞奔过去,接过顾漾明的尸体?,道一句:“我知?道顾家不敢收,我来收,我是西凉使臣,相信你们陛下不会怪罪我。”
顾春和点头?,她刚刚冲动,如今回想过来,惊起一身冷汗,自己极有可能给顾家带来灭门?大罪。
荣安抱起尸身,回身之?际,随从们打开棺盖,合力将尸身放了进去。她低头?打量着棺材里的人,想起谢昭宁的话:“你替她收尸,日后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她不解,这个人为?何让这么多人敬重,却?连尸体?都不敢收。
荣安挥挥手,“回驿馆,摆灵堂。”
女帝不愿的事情,我偏偏要来做。
鸿胪寺赶来,看到?这一幕,吓得更是腿软,上前阻拦,“荣安郡主?,你做什么?”
“你也看到?了,没人敢替顾漾明收尸,我就来收了。好歹她也是我母亲的先生,不能看着她死后凄凉。鸿胪寺卿,人可不是我杀的,我从顾春和的手中?接过来的。”
“顾漾明?”鸿胪寺张了张嘴,登时一句话不敢说了。
荣安不理会他?,摆摆手,示意继续走,一路朝驿馆而去,吩咐人给谢昭宁去送信。
信到?了相府。
“郡主?已接到?了顾少傅的尸体?,装入棺木里,抬回驿馆,但葬在哪里呢?”
谢昭宁迟疑,看向浮清,浮清说:“少傅未说,她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的尸体?会完整的抬出宫门?。”
谢昭宁无奈,又看向谢蕴。谢蕴脸色不大好,额头?渗出密集的汗水,可谢昭宁看着她,她就不能不说,“陛下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挖坟鞭尸,葬在哪里都不合适。”
疯了、都要疯了。
谢昭宁只好说道:“找一处冰室,放着吧。”
浮清说道:“烧了,骨灰留下,长公主?若醒了,交给她。”
谢昭宁不赞同,摇首道:“不可,挫骨扬灰,你这对她太残忍了。”
两人争执,门?外?有人走来,蓝颜面色不好,谢蕴莫名紧张:“还有什么事?”
蓝颜吞吞吐吐:“金镶玉说、说、说秦大人自剜右眼,换了顾春和带顾少傅的尸身出宫。”
屋内一片寂静,谢蕴撑着站起来,牵扯到?伤口,疼得一颤,“她疯了吗?她胆子那么小,怎么会做这个事。”
蓝颜说:“金镶玉说她就是疯了,怎么劝都不听,陛下都说既往不咎,她不听,像是中?邪一般。”
浮清唇角动了动,话到?嘴边没有说,这是少傅预料到?的事情,她死,秦思安与女帝必然反目成仇。
浮清望向谢蕴,道:“谢相,恭喜你,少了一个政敌,少傅给您留了一个差事。”
谢蕴骤然明白,“保秦思安不死吗?”
“谢相料事如神。”浮清面无表情地夸赞一句。
若在往常,谢蕴还会玩笑两句,可秦思安落得今日的下场,她没有一点高兴的情绪,秦思安与陛下,是姐妹也是君臣,落得如此下场,谁敢肖想自己的结局圆满。
谢蕴蹙眉,“秦思安的事情交给我,顾少傅的尸身呢?”
“最好的办法是藏入顾家的祖坟,她未嫁,有资格入顾家祖坟。”谢昭宁说道,“我有办法。”
谢蕴叹气:“你又去找荣安?”
“对,找荣安,打上顾家,逼得顾家答应下来,这么一来,陛下只会怪罪荣安,怪不得顾家,你觉得呢?”谢昭宁嘲讽一句,“我想不到?其他?办法了。唯有荣安有资格去做,进入顾家祖坟,就有了顾家的保护,我相信陛下不敢轻易去挖坟,那里可埋了顾家先祖,有是可是有开国功勋的。她不怕惹来民愤,就尽管去挖。我到?时会留下十多个手,谁敢动手,我让他?挫骨扬灰。”
“若是顾家动手,怎么办?”谢蕴又给她抛了个难题。
“那我就挖了顾家祖坟,鱼死网破。”谢昭宁烦不胜烦,看向浮清,“走,去驿馆找荣安。”
谢蕴撇嘴,倚靠着凭几,看着两人走远,随后,她看向蓝颜,“去向陛下请旨,就说我想出去看望秦思安,我想知?道她发哪门?子疯。”
“不是她发疯,是她去找顾漾明,被陛下放在秦府的人察觉,陛下派了顾春和去捉人。顾漾明走了,顾家满门?陪葬。换作是我,我也得疯。”蓝颜无奈道。
谢蕴语塞,无奈又问:“顾漾明怎么死的?”
“自戕。”
谢蕴扶额,摆摆手示意蓝颜赶紧去请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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