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与皇位之争最不相干的太尉也会受到争议,他没有理由去做这种事,所以……
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三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冷静下来为皇帝出谋划策。
沈周如忍住怒,斥道:“两天内,朕要看到那群贪官的名单!”
丞相宋寒微微垂头,忍不住皱眉。
皇上这话,就是让他们亲手送自己手下不重要的那一批人上路。
御史成策瞥一眼宋寒。
他脸色也不算好看,就算这次能重创丞相一党,他御史台也要损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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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章望宇左右各看一眼,沉声道:“陛下,如此的话,朝中恐怕暂时会无人可用。”
沈周如冷道:“科举就要到了,你还怕没人用?科举舞弊的事情一起查了,这事若压不下来,牵扯进来的全给朕引咎辞官!”
三人一凛,不敢说话。
沈周如继续道:“二皇子也大了,即日起封为晋王,赐晋王府。太子主持科举,晋王辅助!”
一道圣旨,如惊雷般炸懵皇宫内外。
惶惶不安等了一/夜的皇贵妃喜上眉梢,而凤仪宫与太子宫却是史无前例的安静。
京城的乱动随着四面奔走的商队和镖队传至八方。
夏江的行宫同样收到了消息。
江敛收到回信的第一时间便给沈无霁将现如今的朝堂关系理了一遍,让沈无霁清楚‘卖官鬻爵’和‘科举舞弊’两件大事意味着什么。
沈无霁还在纸上写写画画乱七八糟的蜘蛛网时,李如上门求见。
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李如自然知晓。
他的儿子也是此次科举的考生之一,原本确定要走哪一位考官的路子,结果京城来了这一出,他只能遗憾地让儿子自力更生。
沈无霁接见了李如。
失去了科举考官路子的李如却是心情不错,乐呵呵地给沈无霁和江敛请安。
当着李如的面,江敛慢吞吞地整理沈无霁那写得乱七八糟的纸。
见到纸上明显的几个名字,李如脸上的笑容略深,垂下头当看不见。
沈无霁望向李如:“李管事有事吗?”
李如笑呵呵地说:“殿下,京城出了好大的乐子,属下想着您应该会感兴趣,便急急忙忙来见您了,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不需要属下禀报了。”
沈无霁再明白他说的意思,皱眉道:“这种事情不是乐子,卖官鬻爵关系百姓民生,科举舞弊关系国泰民安。”
闻言,李如脸上的笑容怔了怔,然后迅速收敛起幸灾乐祸的样子,受教道:“殿下说得对,是属下不合时宜了。”
江敛拍拍沈无霁的肩膀,“李管事之子也是科举舞弊中受害的一员,他高兴那些官员被下马是正常的。”
“真的?”沈无霁怀疑地瞧李如,不高兴的情绪才少了几分。
李如没想到江敛连这个都查了,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自己还能藏住什么秘密。
面对沈无霁的询问,李如叹一声,直白道:“属下虽是行宫管事,但在京城那一块石头就能砸一堆管家子弟的地方,除了拿钱开路没有丝毫办法。前几年科举还只是拿钱请考官行个方便,遇见我儿卷子公正打分。但这几年科举从上到下全是蛀虫,有钱的人能多好几份‘资料’,没钱的莫说资料,卷子被丢被换都是常有的事情。”
沈无霁听得眉头直皱。
李如道:“殿下,科举不仅仅是京城这一环,从童生试开始就是上行下效的蛀虫。考场有纪律,场外还有规则,钱只是磨刀石,权势才是千里马,不止属下,天下寒门百姓皆是苦科举久矣!”
“为什么?”沈无霁忍不住扭头看江敛,迷茫道,“科举不是靠实力吗?”
江敛道:“童生试至会试,试卷答纸不糊名。”
李如连连点头。
沈无霁拧眉。
江敛继续道:“科举直至先帝时一直都没能摆脱世家大族的禁锢,原每一层考试都需要靠举荐走入考场,先帝时废除了科举举荐,而这一任皇帝——”
他扯起唇冷笑一声,“只怕还要倚靠那些世家大族的帮助,先皇们苦治许久的科举到他这停滞了。”
沈无霁缓缓攥紧拳头,垂眸有些失神。
以前他崇拜敬爱的父皇,原来在朝堂治理上早就有如此多不堪的一面?
江敛拍拍他的肩膀,“皇位好上不好坐,自古留名的千古帝皇一只手便能数得清,更多的人都醉心权势以致迷恋长生不老,朝堂不稳,这是常有的事情。”
李如低声道:“科举、门阀积重难返,治理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每爆发一次能保证接下来数年的安宁,往后几年的考生再才可安心备考了。”-
李如和江敛的一番话让沈无霁受益颇深,也让他愈发辗转难眠。
京城的事情连续发酵三天,最后近百位官员下马收尾。
主要是京城及周边官员,但有无数从偏远地方来告御状的百姓还在路上,这一场大清洗注定要持续更长的时间,影响更广泛的人。
解决了燃眉之急,沈周如这才有时间去看最开始的那一件事。
他在调查事件中看到了一个令他勃然大怒的名字——李徐兰。
此时的李嬷嬷已经在海隆旧部的掩护下回到行宫。
她才刚刚向沈无霁和江敛汇报完情况,睡了个囫囵觉,第二天便被密信唤出城,一路再被压至京城。
而沈周如给沈无霁的说法则是李嬷嬷家人重病,回家探亲。
早就知晓事情全部经过的沈无霁已经对他失望至极,沉默地表示知道了。
过来传旨的公公没有赶着走。
他以皇上关心殿下为由在行宫住了三天,再次亲眼见行宫里鸡飞狗跳的日常。
上午的文课,夫子在上面讲,沈无霁在下面打呼噜,江敛自己安静的坐在旁边看书。
下午的武课,沈无霁在树林里爬上掏鸟窝,爬下玩泥巴,江敛自己安静的站在旁边看书。卫云平则闭着眼睛打坐,嘴里小声念叨着东西。
公公好奇地凑过去听了下,是清静经。
他神色复杂地离开了。
晚上倒是安宁了点。
沈无霁在缠着厨子学做饭。
很显然,如果不是看在他殿下的身份,厨子想直接砸锅走人了。
公公控制住抽搐的嘴角,找到李如,委婉道:“世子就任由殿下这样闹腾?”
李如一脸看淡的表情,高深道:“您且等晚上,您看了晚上就不觉得白日算什么了。”
公公:?
大晚上的时候,李如喊他起床。
两人一前一后蹲在后门的小路边,就见一道身影偷摸地从侍卫眼皮子底下溜了出去。
“两位在这作甚?”
一道清清冷冷地声音冷不丁地从他们身后响起。
公公:?!!!
李如:!
他捂住胸口,差点被原本沟通好的计划给吓出心脏病。
望着两个火烧屁/股一样窜起来的人,江敛半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瞧着他们。
公公咽了下口水,掐着嗓音道:“世子怎地也在此处?”
江敛微微昂起下巴,点一下沈无霁溜出去的方向,“殿下跑出去玩,哪怕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要先保证他的安全。”
公公拍拍胸口,干笑道:“原是如此,不知殿下是去了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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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
闻言,李如一脸高深莫测地说:“这大半夜开的地儿,还能有哪,公公您想去瞧瞧吗?”
这暗示性太强了,公公秒懂,他压住吃惊的表情,惊道:“殿下如何会去那里?”
江敛解释道:“上次殿下吵着要烧陶瓷,我们便引他去了夏江城,中间介绍了几句,殿下就上心了,现在几乎隔两三天就要跑去一趟,现在算是驾轻就熟了。”
公公瞪大眼,嘴巴吃惊地张了张,“每次都能让殿下溜出去?”
李如:“那哪能,初几次抓到了,后面殿下闹个不停,世子便和殿下做了约定,出去玩可以,必须让他知道时间,也必须允许侍卫在后面跟着。”
江敛颔首,补充道:“殿下是皇子,不能让外尤其是御史台的人知晓,便允他每三天晚上偷溜出去一趟,侍卫们习惯了也当看不见了。”
“原是如此……”
公公也是沈周如的亲信团队之一,是知道自家主子的打算,百闻不如一见,世子果真是完成得十分到位。
他认可地记录了行宫一日游内容,着重描述三皇子现如今白日的顽劣和晚上的荒唐,对世子的辅助手段大加夸赞。
公公满意地离开了。
——第二更——
真在花楼睡了一晚上的沈无霁,一边咬着笔杆绞尽脑汁写花楼一日游心得,一边问江敛:“李嬷嬷会有事吗?”
虽然之前讨厌李嬷嬷,但现在李嬷嬷是他的人,会为他着想,让她独自面对帝王的勃然大怒,沈无霁终究是挂念着的。
“不会。”
江敛摇头,给他详细分析,“李嬷嬷是皇宫里的老人,也是沈周如用熟了的亲信,如果他无缘无故去动李嬷嬷,唇亡齿寒,其余知晓内情的人会心寒以至于为了保命背叛他,沈周如不会做亏本买卖。”
沈无霁担心道:“要是查出来李嬷嬷回家的事呢?”
江敛:“李嬷嬷早就与宫中人联系获知家中情况,不管她有没有偷跑回家都有理可说。若她是忠于你,那便查不出她与皇贵妃联系的可能。除非沈周如迁怒她到用拙劣的理由要她的命出气,你觉得可能吗?”
沈无霁迟疑地摇一下头,“应该不可能。”
江敛看向他,冷静道:“如果万事都踩中了我预设的万分之一不可能,那也无妨,李嬷嬷的家人在我手上,她自杀寻死也不会出卖你我。”
沈无霁:!
他还没想到这一点,惊道:“你什么时候绑了李嬷嬷的家人?”
江敛:“为她父母治病的游医,是我小师叔。”
同一时间,皇宫。
李嬷嬷被人甩到地上后没敢再爬起来,趴在地上唯唯诺诺地说:“奴婢真的不清楚,当日家中来信哭诉,但奴婢不敢回宫,只能不停往家里寄钱,希冀他们能寻个好大夫……”
沈周如沉沉地盯住他,“治病大夫在哪。”
李嬷嬷用力摇头,抽噎道:“家父、家父说是一个好心的游医,当时给村里大半人都治了病,留下了药方就离开京城了!”
“孙云海!”沈周如厉喝一声。
孙云海连忙上前道:“回皇上,宫中确实有人因这事儿帮李嬷嬷出了趟宫,所见所闻也与李嬷嬷所说一致。”
沈周如冷声道:“当时为何不禀报于朕?”
闻言,李嬷嬷语带哭腔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下人,怎敢求皇上为奴婢出头?再担心也只能求宫中几位嬷嬷帮忙照看给点银子,家中老夫老母的命全看天意了。”
沈周如在主位左右踱步,胸口的郁气压了又压,半晌后令道:“孙云海,去查那个大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孙云海应声撤退。
李嬷嬷再次被人压到如同监狱的小隔间里关着。
抓她的人离开了,李嬷嬷惶惶不安地缩到墙角里环住膝盖坐下,心里那口鼓咚咚咚敲个不停。
她赶回去的时候,江敛派去的大夫也已经离开了,除了她偷溜回家远远看一眼之外,其余全部都是真的。
一份假,九分真,应当没有破绽。
李嬷嬷惶恐地想着,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头,出宫寻找游医的暗卫和太监们把全京城翻了个遍,确定几日前确实有游医路过,不出意外还是有活菩萨之称的游医团体们。
这群游医在现任皇帝登基前就已经存在,他们在几大国里游走,曾于数十年前的一场疫病中挽救了不下万人的命,在民间威望极高,哪怕是穷凶极恶的山匪得知他们路过,都会主动为他们开道。
沈周如又派人将京郊村落里的百姓全部查了一遍,时间、地点、人物都能对上,李嬷嬷没有说谎。
怒意渐消,哪怕沈周如依旧不愿承认这是场巧合,也没有理由再抓着李嬷嬷不放,毕竟是她的亲信,时日久了会伤了手下人的心。
李嬷嬷被释放,还得了大把银子做安抚,也意在封口。
得了银子,李嬷嬷做感激涕零状。
她在沈周如的监视下回家与父母相聚,难得的在家里歇了一天,李家父母既高兴又有死里逃生的激动,不停说着感谢大慈大悲的活菩萨。
看见恢复健康的亲人,李嬷嬷喜极而泣,与家人又笑又闹久久不歇。
监视她的人暗中返回皇宫,将李家一家人的表现事无巨细地禀报给沈周如。
沈周如眼神阴沉得可怕。
没有破绽,一点破绽都不存在。
他深呼吸数次,半晌后开口道:“让监视李家的人都回来,其余人送她去行宫,一切照旧。”
一场风波莫名其妙涌起,又在惊涛骇浪中缓缓落幕。
离开京城前,李嬷嬷亲耳听见皇帝下的旨,那些于京城纵马的管家子弟各罚三十大板,其父罚俸一年,其中一半俸银用于补偿受伤的百姓。
若不是旁边人太多,李嬷嬷简直想仰天痛快大笑几声,这一番京城遭遇更坚定了她对沈无霁的忠诚。
顺利回到行宫,李嬷嬷简明扼要地将自己在京城的情况汇报给沈无霁。
听到为李家老夫老母治疗的人是活菩萨游医,沈无霁愣了愣。
等李嬷嬷离开后,他用眼神质问江敛:“活菩萨游医?”
江敛道:“游医队是我外公的师叔所创。原本是一群遭受太医院打压郁郁不得志的太医,他们行走四方治病救人,又吸纳了志同道合的大夫们,慢慢地收了一批接班人,久而久之壮大为大家熟知的活菩萨游医。”
沈无霁疑惑:“那你师叔是谁?”
他特意把江敛写给他的承安侯关系网翻了个遍,没找到既是师叔还能行医的人。
江敛轻描淡写:“一个在大家眼里已经死了,但被皇家暗中通缉的人。”
沈无霁:?!!!
他惊呼道:“你也太大胆了!”
江敛平静地说:“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况且他本来就是被你母亲送去游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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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的人,算不得作假。”
一听到这位还与自己母亲有关系,沈无霁一下来精神了,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江敛却拿起被他丢开的笔,强行塞到沈无霁手中:“具体情况我也还在查,总之他现在还算安全,你也要继续把体验心得写完,等你调养好了再了解这事也不迟。”
沈无霁皱起眉:“跟母亲的死因有关?”
江敛抬眸与他对视,平静道:“与我母亲的死因也有关。”
沈无霁瞬间沉了脸,接过笔端坐回桌前,一笔一画认真地写了起来。
他现在一日比一日努力,只为了有一天能弄清楚母亲的死因,若未来确定他的父皇也参与其中……
沈无霁猛一下攥紧笔杆,目光坚定。
他也要报仇。
自从糊弄了那位过来探查的公公后,江敛就将夏江城的历练安排上了。
花楼鱼龙混杂,是最混乱的地方,沈无霁要借花楼混淆沈周如的眼线,也要借花楼当说书人,每天跟在花魁身后见证各式各样的人和事。
赌坊也一样,沈无霁混了几天就混成了里面最大款的赌徒。
李嬷嬷曾担心沈无霁会陷入色与赌无法自拔,但江敛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每日一总结,每三天一小记,每七日完成一本书的读诵与笔迹,累得沈无霁看到花楼里的枕头只想睡觉,哪还有什么情情爱爱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时间久了,李嬷嬷开始从担心沈无霁无法自拔变成担心沈无霁变成木头和尚,天天拉着香菱愁个不停。
香菱对此:……
呵呵哒。
她已经在快马加鞭地求太子殿下多送几本南皇武学过来。
无霁殿下学招式的速度不要太惊人了!她脑袋里的武学库快要被榨干了!
只求花楼和赌坊多耗点殿下的精力,不然她就要被江敛抓着教招式了!
许是拔毒初见成效,又或许是为母亲报仇的力量撑着沈无霁不要命般地学,时间越久,沈无霁就越像无穷无尽的海绵,不停吸着知识海洋里的水。
若让骂了他这么多年的章太傅过来看,估计会以为眼前这人是套着沈无霁皮的江敛,一日千里,不在话下。
……
时间一晃便入了冬,到了李如初时大力推荐的赏梅时节。
离沈无霁入行宫也过去了五个月,行宫众人热热闹闹地准备过年的行头。
李嬷嬷慈爱地为沈无霁梳好发髻,又带上两个福娃娃般的红发绳,理成两个喜庆的小揪揪。
沈无霁端着书瞧了半天没顾得上看自己,等他抬头一看,差点被自己吓得扔了书。
李嬷嬷满脸高兴:“殿下您瞧,多喜庆。”
“……嬷嬷,过了年我就十一岁了。”沈无霁眼角直抽抽。
李嬷嬷依旧乐呵,没觉得哪有问题,关心道:“对啊,十天后就是殿下的生辰了,世子好不容易才给殿下放七天假,可要好好打扮,多休息休息。”
好久没听见这如长辈般慈爱的关怀,沈无霁心里暖了几分,连镜子里的小福娃也能忍耐,低声道:“嬷嬷快收拾吧,我还要去江敛哥哥那交功课。”
“嗳。”
知道沈无霁功课重任务紧,李嬷嬷麻利地拾掇好剩下的头发,帮沈无霁穿好棉袄,等孟平来了再送沈无霁去学堂。
孟平和小盒子乍一见红红火火的殿下,都愣了愣,随即感慨道,殿下原来才不过十一岁。
虽然放在皇宫里,那位太子在这个年龄已经入了御书房学习国事,但对三皇子殿下来说有种恍如隔日的感觉。
尤其是孟平,他是一路随着沈无霁走来,从最开始的事不关己明哲保身,到看着三皇子被钱嬷嬷折腾、几近疯魔,后如流放般入了这行宫,努力奋进……
孟平看着沈无霁身上的红福走了神。
沈无霁瞧着他在那呆呆站着不知道干嘛,眼睛一转,伸手偷偷在树叶上厚实的雪里薅了一把,哗地砸向孟平。
盐粒般松散雪砸到身上一点都不疼,就是溅到脖子里把孟平冷得一个激灵。
他迅速回神,就见殿下和小盒子各自团了一个雪球,‘不怀好意’地瞅着他。
孟平:!
他瞪大眼睛:“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
沈无霁嘿嘿一笑,小霸王似命令:“小盒子!砸!”
小盒子笑得直乐:“得嘞!”
雪球遍天飞,无辜路过的侍卫和下人们都莫名其妙遭了殃,罪魁祸首还在旁边叉着腰咯咯笑。
学堂。
沈无霁、小盒子、孟平带着冰冷的风雪气息闯进大厅。
江敛瞧着明显过了时候的香烛,再看看满身雪渣渣和点点水印的沈无霁三人,太阳穴不受控制地跳了下。
风雪气裹着寒意扑到江敛面前,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忍着闯入嗓子的寒意,淡声问:“去哪了?”
沈无霁一边解开斗篷,一边心虚道:“就是,就是打了个小小的雪仗——”
他拿右手食指和拇指在自己眼睛边比划着,上下挨着露出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江敛虚虚握拳咳了声,“今天的读书笔记加一千字。”
闻言,沈无霁悄悄垮了脸,朝转过身去看书的江敛吐一下舌头。
江敛似背后长眼睛般道:“加半时辰马步。”
沈无霁:!
望着顿时哭丧着脸的主子,孟平和小盒子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往后开溜。
——殿下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如此安然的日子缓缓地进行着,直至十日后。
小寒,也是沈无霁的生辰。
沈无霁本来十分期待自己的生辰,可谁知小寒前的第三天,江敛突然风寒加重,高烧不退,连带着引出了自娘胎里变带着的病根。
江敛卧床,昏迷不醒。
沈无霁顾不得京城里的各路探子,勒令李如上奏为江敛请太医。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已经淡出京城视野的三殿下和承安侯世子再次被摆在各家案上。
众人对此揣摩不断。
皇上不是打着修养的名义让江敛陪三皇子去行宫的吗?怎么越养越不中用?
惋惜的,看热闹的,甚至还想再添把火让江敛死的人私底下闹个不休。
曾家几名太医从上到下都坐不住了,曾老太医直接以年迈担不起太医令重任为由请辞,自请去行宫。
沈周如拒绝。
曾老太医再上奏,沈周如再拒。
三辞三拒,走完该走的流程,沈周如不再挽留。
曾老太医请辞自请行宫,但圣上开恩,依旧依旧保留其太医身份,并直接派人随行护送前往行宫。
第028章第28章(双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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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老太医离京,沈周如面上不舍,私底下已经在商定护送人选。
现在天冷地动,山匪比比皆是,又要快马加鞭确保五日内能到行宫。
整个京城都在静观曾老太医的行程和江敛的病情,这随行的侍卫必须千挑万选,绝不能公然出岔子。
正在抉择时,海隆突然进宫请求护送曾老太医。
当年海隆于前线重伤回京时,是曾老太医救了他的命,这次哪怕豁出去他也会让曾老太医平安抵达行宫。
海隆的上奏如甘霖解了沈周如的燃眉之急,事情紧急,他也没时间去细细筹谋人手,直接下令由海隆带三十名侍卫,护送曾老太医。
离京的人手快速集结确定。
行宫里,香菱及时送来了保命的药,再加上江敛平日里常备的药,勉强能再撑住几天。
等太医的时间里,沈无霁几乎昼夜不休地守在江敛床边,直接将原本红润生机的脸生生熬颓了。
李嬷嬷心疼地说:“可以了,殿下可以了,这样足够混淆那些侍卫,您再折腾下去只怕自己也要倒了。”
沈无霁嘴唇带着苍白,但神色异常坚定,“我没事,嬷嬷你再去和李管事合计下,我刚刚提到的几处地方人都要打点妥当。”
“哎,奴婢知道,奴婢这就去,香菱你顾好殿下!”李嬷嬷边叮嘱边离开。
江敛毫无预兆地倒下,沈无霁被赶鸭子上架般扛起了行宫的大梁。
他第一次站在江敛以前的角度去看这方方面的人与事。
行宫内的打点,行宫外的遮掩,夏江花楼赌坊酒肆的安排……等等,出不得半点纰漏。
沈无霁揉着太阳穴,视线内的东西都感觉泛着白。
他望着江敛的床边,不受控制地想: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
香菱收拾完东西回来就见沈无霁趴在床沿睡着了。
她叹了声,示意跟着进来的小盒子等人放轻动静,别搅了沈无霁好不容易的睡意。
在整个行宫都感觉度日如年的时候,海隆已经护着曾老太医到了夏江城外。
按照规矩,海隆还要带侍卫去和夏江县令打招呼,才能去往行宫,但谁也等不了,曾老太医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夏江县令便在腊月寒冬的府衙门口等了一个下午。
等李如遣来的人报信,他才知道海隆又无视圣意乱了流程,当即气狠,扭头去写弹劾奏折。
行宫。
曾老太医的到来宛若甘霖。
被沈无霁反复逼迫的大夫们都松了口气,你一句我一句连声交代江敛的病情。
在各种珍贵药材和药品的堆积下,江敛想死都难。
曾老太医仔细检查后告诉沈无霁:“行宫虽离京城不远,但因山川地形气候有所不同。这里气候偏冷,世子多少有些水土不服。再加上劳心劳力没得到足够的休息,这原本就是个风寒,他估计自己也没重视,结果就是病来如山倒,连带着入秋那场落水的债一并还了。”
沈无霁着急地问:“能治好吗?他高烧昏迷了好几天,头上温度一直在反复。”
曾老太医道:“暂时能治,但长远地必须要静养,他身子骨弱,冷热皆不宜,一点小毛病就容易落了病根。等他醒了后,殿下要好好叮嘱他吃药才是。”
沈无霁狠狠点头,“一定!”
沈周如还需要江敛帮自己看住沈无霁,这次给的慰问一点都没少,全是上好的药材,曾老太医不跟沈周如客气,赏的药材转头就用了大半。
将江敛交给曾老太医,沈无霁才勉强空出手去打理外面的人,还有面见那位海隆将军。
行宫的事原本都归李如管,现在对外也一样,区别是李如每天晚上会把重要的事情又汇总给沈无霁。
李如透露道:“海隆将军所带的侍卫中有两人与孙云海公公有关系,多半是皇上的眼线,其余的不在属下所掌握的范围内。”
沈无霁点头表示清楚,他坐在寝宫里思考了许久,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出门面见海隆。
海隆累坏了。
一路紧赶慢赶还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现在抵了行宫,第一件事就是领着手下的人吃饭,吃完再好好睡一觉。
沈无霁便抱了坛不算烈的酒寻到了侍卫队。
见到三皇子殿下,海隆等人嘴里的饭菜还没咽下去就连忙起身行礼。
海隆含糊喊道:“见过殿下。”
“你们坐,你们坐。”
沈无霁笑眯眯地凑到海隆身边,捧高手中半个脸大小的酒坛,悄声道,“海太傅,你喝吗?”
海隆挑眉,瞧瞧他,再扫一眼顿时盯着酒坛子眼放光的侍卫们,乐道:“喝啊,殿下也喝酒?”
沈无霁嘿嘿一笑,翻手拿出几个海碗放到桌上,大咧咧道:“当然喝,来来来,世子病后我都找不到人喝酒了,你们来得正好。”
闻言,海隆莫明地瞧了他眼,想着江敛昏着还没醒,眼下是这位皇子殿下自己做的主?
他干脆地把碗发下去。
侍卫们分开坐的,这一桌坐了十个人,旁边桌的侍卫瞧见了,忍不住凑热闹道:“殿下还有酒吗,属下也想喝。”
“有!”沈无霁大气地一挥手,“李管事!上酒!”
李如候在旁边忍不住嘴角一抽,殿下您这是把行宫当酒楼呢?
他一边吐槽,一边指挥着人上前发酒。
沈无霁十分豪气地蹬着椅子。
不过他才刚刚开始窜个子,现在委实不算高,落在一众侍卫将军里显得像个小土豆。
侍卫们都看得到,心里直笑,不过更好奇这位风评极差的皇子殿下怎么变得如此豪气,还能给他们送酒。
海隆已经把自己和殿下的碗倒满了,他举起碗,挑衅般朝眼前的萝卜头笑:“殿下,干了?”
沈无霁骄傲地昂起下巴:“干!”
说着他捧起酒碗,仰头就咕噜咕噜几下,喝得十足爽快。
沈无霁把酒碗一翻,连滴水珠都没落下。
他笑眯眯地又将酒碗递到海隆面前,“海太傅,继续。”
海隆看得心中一惊,下意识去打量沈无霁甚至都没有变化的脸,依旧白秧秧的像个瓷娃娃。
他要是没记错,以前这位在宫中都不沾酒吧?现下这一大碗,换个酒量一般的怕是也得倒。
见海隆不动,沈无霁干脆自己倒酒,咕嘟嘟地又喝了起来。
其余侍卫眼睛一愣一愣的,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乐着吆喝道:“殿下好酒量!”
沈无霁呲牙一乐,露出小虎牙:“一般,一般。”
海隆回神,忍不住皱起眉。
他终于反应过来沈无霁这番做派像哪些人了,不就是京城那些天天斗鸡逗猫走街串巷不干正事的贵族子弟吗!
他一个人纠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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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无霁已经捧着碗沿桌干起杯来。
有侍卫酒量差,喝了碗就开始犯昏,说的话也大胆起来:“殿下这酒量怎么练的啊!跟京城赌坊那酒鬼都有得一拼。”
尚在清醒的侍卫闻言脸色一变,连忙推他,“说得什么胡话,殿下怎么能跟酒鬼比。”
“哎,没事儿。”沈无霁摆摆手,似是也喝醉了,乐呵呵道,“当酒鬼多好,那句话怎么说的,醉后温柔乡,多舒服。”
海隆感觉自己听出了端倪,插嘴问:“殿下想去哪个温柔乡?”
“栖柳楼——嗝!”沈无霁打一个嗝,托着脑袋醉醺醺道,“凤羽……”
“殿下!”
李如似是看不下去般,几步上前扶住沈无霁,又假笑地对侍卫们说,“殿下喝醉了,说的醉话。”
“我没有!我没醉!”
沈无霁猛地甩他的手,醉得双眼迷离。
“我要凤羽,我要我的嗝——嗝鸡——”
他捧着酒碗猛地扭头,控诉李如,“你们不让我去,我就要去,江敛病了,谁也拦不了我!我今晚就要去!”
李如快要绷不住脸上的假笑了,他朝海隆使了个眼色,“殿下醉了不能继续接风宴,还劳烦海太傅和诸位侍卫大人自便。”
海隆捻着几乎不存在的胡子,淡道:“无妨,照顾殿下是要事。”
李如维持着假笑,强制揽着沈无霁离开。
沈无霁不住地嘟囔着众人听不懂的话,李如干脆转了个身,用手帕虚虚捂住沈无霁的嘴,从动作上压根就没有尊敬的意思。
还尚能保持清醒的侍卫们都皱起眉,算是明了三皇子在着行宫里的地位。
他们离开前,侍卫及海隆都能清晰看到沈无霁的挣扎,要不是他体型小,李如怕是一步也按不住人。
等二人走远,侍卫们才小声地动了起来,没醉的人非常有眼力见,没去议论皇子的放荡和李如的粗鲁,自顾自干杯对饮了起来。
海隆喝着酒,视线远远落在李如离去的方向,心中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
是惊惧,更是惊喜。
如果海隆不是半个知情/人,今日沈无霁这遭怕是能把他也迷糊过去,但江敛明明昏着,是谁给他的主意?他自己?
或许是酒意上头,海隆忽然激动起来,只觉得浑身热血都在滚烫。
这才五个月啊,五个月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那一年,三年,五年呢?
海隆借喝酒掩饰自己发红的眼角,压不住的心潮澎湃。
——第二更——
三皇子寝宫。
李如一路拖着把醉酒的殿下送回宫殿,李嬷嬷、小盒子等人等在门口,见到这副动静都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直到李如快把眼睛扯抽搐地给他们使眼色,大家才回过神来,一前一后的就沈无霁搀进宫中。
李如也跟着走进宫殿,见四下没有外人才半玩笑半抱怨道:“殿下您也太能演了,属下这老胳膊老腿的可扛不住第二次闹腾。”
沈无霁坐在椅子上,脸上的潮红还没退。
嘴上却带着几分苍白,熬了几宿后又是大醉又是哭闹,铁打的人都会不舒服。
他眸中一片清明,冷静道:“还要继续演,直到世子醒来为止。”
李嬷嬷和香菱对视一样,两人都难掩心疼。
李如皱了皱眉,建议道:“不然您也‘病’一场吧,曾老太医是世子外公,再加上您本来就熬了这么久,不管是遮掩还是怎样,都得好好休息。”
酒意上头刺得太阳穴突突跳,沈无霁难受地捏了捏鼻梁,脱力道:“还不行,还不能确定海隆将军是谁的人。”
江敛曾经跟他说海隆将军算半个自己人,可是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人,他不敢确定海隆没有变卦。
众人也无法再劝,只能祈祷江敛早点醒来,两个人也好有个商量。
沈无霁实在是熬不住了,在小盒子的伺候下早早躺到床上歇息。
但酒精上头,他头疼得一宿没能睡好,几天的折腾直接爆发,低热呕吐,第二天早上不装病也得躺着了。
曾老太医匆匆又赶往三皇子寝宫为人看病。
沈无霁虚弱地躺在床上,小脸比雪还苍白,满头的虚汗。
李嬷嬷等人急得在旁边团团转,又不敢打扰曾老太医,只能巴巴地看着。
曾老太医诊脉诊得眉头越皱越深。
他睁开眼,忍不住训沈无霁道:“江敛没告诉你不能大悲大怒,不能过度疲惫吗!这一闹,功夫废了大半!”
沈无霁一怔,旁边的几位知情/人也愣了愣。
曾老太医又气又急,大手一挥刷刷写下几个方子,回头又训道:“好生歇着!江敛今天就能醒,你们就算是商量好了换着折腾也给我息了这个心。”
训完,他挥一挥衣袖离开,留下被训得面面相觑的几人。
香菱疑惑道:“曾老太医,也清楚?”
沈无霁眨一下滚烫的眼皮,带着浓厚鼻音道:“曾老太医是世子的外公,应当是清楚吧……”
他想到自己的药浴,估摸着没猜错。
得知江敛快醒了,沈无霁终于松下心来,配合着曾老太医的治疗。
和沈无霁拼酒的侍卫们也得知两个主子一个醒了,另一个反而病了的消息。
联想着沈无霁昨天的‘抑郁’状,不少人私下开黄腔,笑沈无霁不会是小小年纪就亏空了吧。
海隆表现出关心,亲自询问曾老太医两位殿下的情况。
曾老太医一脸的不虞说完,听完后,海隆则是十分平静的表情。
好奇的侍卫到海隆面前探口风,海隆瞧他一眼,这人确实在御前见过,然后一脸冷漠地骂道:“有什么好问的!滚滚滚!回去站岗!别让我再听到你们私下里那些越矩的话!三皇子再顽劣也轮不到你们讨论。”
侍卫没问到消息,灰溜溜地回到暂居的院子。
没过几天,三皇子德行有亏的消息传遍了侍卫队。
包括且不限于小小年纪喝花酒以致身体亏空;
伴读重病毫不关心,只想着出去玩;
无视曾老太医的苦苦劝诫,与李管事多番发生争执:
在赌坊欠下一笔笔债务,全靠李管事和承安世子收尾,甚至把世子气病了……
等等等等。
这些内容有的是他们看的、猜的,有的是行宫里的侍卫下人透露的,侍卫们听得堪堪称奇。
江敛醒来后才知道沈无霁已经把他自己的名声毁得差不多了,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若他还醒着,沈无霁就不用突然担起这个担子,剑走偏锋地用这些个法子,最起码不会让沈无霁累病过去。
曾老太医坐在旁边凳子上,一边打量着江敛的神色,一边训道:“不要命了?你的身子虚到什么样子自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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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要不是带了保命的药,你直接就交代在这里了!”
江敛围着被褥垂头听训,一句不吭。
“江敛!”
曾老太医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压根没听进去,脑子里指不定还在各种谋划事情,顿时气不过道,戳他心窝地骂,“三皇子照顾了你几天几夜直接病过去了,再狠一点小半年的治疗都要变成无用功,你就是不想管你自己,也想想三皇子!”
提到沈无霁,江敛才抬起头,冷静地认错:“不会再有下次。”
曾老太医气得站起来连连转圈,还真心里只有三皇子!
他气不过,甩手又写了两副药方,出门交给李如,恨声嘱咐:“一样药材也不许省!殿下和世子都要喝上三天,一日三次!”
李如应是,把药方抖开瞧一眼,顿时咂舌。
光是他知道的苦味药材就有三种,黄莲简直堪称致死量。
他没敢说话,揣着药方就跑去厨房,然后又转向三殿下寝宫,委婉告诉他曾老太医很生气,您和世子很遭殃的这件事。
沈无霁:……
他揉着太阳穴苦下一张脸,感觉自己体验到李如和李嬷嬷之前的心情了。
不管要喝药的两人怎么苦去活来,曾老太医发誓这次绝不手软,不让江敛长记性,也要让沈无霁长记性。
沈无霁一鼓作气喝完了,然后任由李嬷嬷心疼地给他喂糖、裹棉袄,自己又跑去厨房,亲自端着属于江敛的药冲向江敛寝宫。
曾老太医在门口把沈无霁拦下,上下打量他,见脸色确实好多了还穿得十分厚实,神色才缓和了几分,允他进屋给江敛送药。
屋内。
沈无霁吹凉了药,用药勺舀好,巴巴地把药递到江敛唇边。
江敛:……
不用喝,他闻到这个气味就知道里面加了多少料。
江敛掀起眸和沈无霁对视,他眯起眼,视线有些危险。
沈无霁丝毫不怕,一双褐色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里面充满了幸灾乐祸和几分未消去的生气。
察觉到眼前小人儿也在生气后,江敛顿了顿,这才微微张开嘴,喝了第一勺。
第一勺,江敛表情就有些绷不住的破碎,忍不住坐直身体要接过药碗自己喝。
沈无霁消气了也心疼了,干脆把碗递给他。
在亲眼盯着江敛喝完药后也有些扭曲的表情后,曾老太医哼了声,冷冰冰地吩咐:“接下来三个月我就住在行宫里给你俩养身子。”
江敛含/住沈无霁递来的蜜饯,闻言微微皱眉:“沈周如没说什么?”
“能说什么?”曾老太医冷笑一声,“我都已经请辞了,接下来天大地大任我逍遥,不过就是一个行宫,我来得起。”
江敛沉吟道:“海隆将军呢?”
他习惯喊海隆为将军,而不是用来折辱他的夫子名头。
曾老太医摇头:“他应该不是皇上党羽,但具体为了什么,我不知晓,这一路上也是对我颇有照顾,不过他带来的那些侍卫都不是善茬。”
江敛:“无妨,无霁将他们安排至了虽不远但是路程最绕的宫殿,那里有李如的人日夜巡逻,没有十天半月熟悉绕不到这边来。”
曾老太医忙于治病,还不知道侍卫们的宫殿安排有如此巧思。
他惊讶地望向沈无霁,试探道:“殿下自己安排的?”
沈无霁羞涩地低下头,点了点脑袋。
江敛笑容舒畅:“我病得突然,这段日子万事都是无霁做的主,等毒彻底清空,无霁也会是万人瞩目的天才。
闻言,曾老太医欣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得到又一位长辈的夸奖,沈无霁更开心了。
这不仅仅是夸奖,更是他与往日那个无知无觉沈无霁的诀别。
江敛道:“海隆将军即便不帮我们,也不会是沈周如的人,对他暂可放心。无霁,等你身体好后寻个日子主动向海隆将军切磋,拿出你的实力,海隆将军自会认可你。”
沈无霁重重点头:“我明白。”
香菱也好、卫云平也罢,能教他的都是最基础的武学招式。
而海隆是身经百战、统率过大大小小上百场战役的将军,学了更要会用,海隆的经验和战事眼光足够沈无霁仔细钻研好些年。
曾老太医提醒道:“海隆不一定能留下,他是太学夫子,这次也只是护送我而来。”
江敛颔首,表示知晓。
聊妥了这段时间的事情,曾老太医再给沈无霁和江敛诊了次脉,确定两人都有好好恢复着才满意离开。
曾老太医离开了,沈无霁便派李如去请海隆。
海隆进来时,屋里的两人一个窝在被子里,一个窝在床边,赖在床边的人还抢了个棉被的小边角搭在肚子上。
“殿下,世子。”海隆淡淡地行了个礼,好奇地打量他俩此刻的相处模式。
沈无霁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主动放弃小棉被从床头滑下来,站直:“海将军。”
他笑着露出小虎牙:“劳烦您亲自来一趟,世子有事想与您相商。”
沈无霁这表现又一次刷新了他在海隆心里的印象。
海隆瞥一眼面如纸色的江敛,又瞧向沈无霁,“要说事的是世子,不是殿下您?”
沈无霁坐回床头,指着旁侧的凳子笑着说:“我旁听,您请坐。”
海隆不客气地坐下,鹰眸直勾勾盯住江敛。
江敛平静道:“海将军近日有回京地打算吗?”
海隆挑眉:“想我留下?”
“自然。”江敛扬起抹淡笑,慢条斯理道,“本来想细水长流地将海将军请过来,谁知突然病了这一遭,误打误撞地请将军来了,那当然不能放过。”
海隆便看向安静旁听的沈无霁,语带探究,“殿下知道世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沈无霁点点头,直白道:“世子说您会是我师父。”
闻言,海隆乐了,“他说是就是?你还不一定够格当我徒弟。”
沈无霁不受他挑衅,依旧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那海将军就是应了?等我病好,会来向将军拜师。”
这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海隆微微眯起眼,鹰眸锐利无比。
他尖锐的视线在沈无霁身上随意扫射,片刻后也笑了,慢声道:“好,老夫等着你。”
第029章第29章(双更合一)
沈无霁说干就干,认真养病,每天躺在床上也不忘用手和香菱比划招式。
他是过度疲惫才倒下的,不是什么大病,被曾老太医压着养了三天病就变得活蹦乱跳。
反观江敛,病去如抽丝,一天天地没见什么起色,倒是床榻旁的信件、书籍多了不少,曾老太医来一次看一次就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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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无霁跑来看望江敛,顺道提出今晚‘偷溜’一次的计划,让那些侍卫抓个把柄。
江敛同意了,并给了他份小礼物,一把通体墨色、剑柄隐约可见玄色龙纹的匕首。
这是沈无霁的第一把武器,他捧着匕首高兴得快要蹦起来,问江敛:“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江敛:“上个月,本来是送你的生辰礼物之一。”
沈无霁两眼放光:“之一?还有呢?”
江敛笑道:“一匹幼马,在夏江城里养着,等入了春,你就能去山上牧场骑马了。”
沈无霁:!!
他嗷呜一声扑到江敛身上。
好在还知道收力,只用梳得整齐的发髻在江敛脸上、肩膀上到处乱蹭。
江敛被他的头发蹭得鼻子发痒,好笑道:“好了,再蹭下去李嬷嬷要说你糟蹋头发了。”
沈无霁嘿嘿地坐直,脸红彤彤的,带着掩不住的笑容。
江敛伸手把他头上的红福发圈理正,又道:“夏江府衙上奏请安贴,明里暗里地弹劾了海隆将军。”
沈无霁脸上的笑容收了收,疑惑道:“怎么回事?”
“海隆将军入城后直接到了行宫,没有按行程规矩先与夏江县令会面,让夏江县令在县衙苦等了一下午。”
江敛揉着他脑袋,眸光幽深,“沈周如驳斥的旨意估计几日后就到了,到时候海隆将军必须返回京城。”
沈无霁皱眉问:“按原旨意,将军应该保护曾老太医直至返回京城才是,但曾老太医一直不回去的,会不会也违反了旨意?”
江敛:“外公已经请辞,就是皇上也限制不了他的行动,不过这样,海隆将军也没有再停留的理由,除非让海将军多接几个任务。”
沈无霁扭头瞧他:“比如?”
江敛冷静道:“山匪。”
沈无霁想了想,轻声道:“挑几个恶贯满盈的大族下手吧。”
江敛颔首,忽而一笑:“不如把这件事交给你来办吧,缺人就要,香菱也不会吝啬。”
沈无霁:!
他先有些错愕,旋即兴奋起来,“好啊!早就看夏江城里的几个人不爽了,天天欺压百姓!”
在花楼赌坊茶楼酒肆混迹的信息便如此派上了用场。
今年的雪不是一般的大,冬季山匪横行是常有的事情,今年再多几次也不差。
一个晚上过去,夏江城里几个富贵人家都遭遇了抢劫。
而在城外山路赶路的商队也被截了好几只,一时之间,来往商客和周遭大户人家都有些惶恐不安,夏江府衙被各路人踩扁了门槛。
夏江县令连夜派人出去探查,最后在离城十里处的荒芜村落与山匪交了手,但县衙都是养着官兵,真正动手没几个斗得过日伏夜出的山匪们。
而被夏江官兵当头一打,山匪们也怒了,转眼就有多一倍的商队糟了殃,哪怕是配足了镖师也没有几个能逃得过。
与山匪周旋了两天,夏江县令深刻意识到自己手下的人不是山匪们的对手。
这些山匪就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匪兵!此时不除恐有后患!
夏江县令一纸奏折又连夜快马加鞭送上省府,请求派兵协助。
省府里有兵,但出兵这事儿不能自己决定,于是又上奏给皇帝,请皇帝下旨。
此时的沈周如被太子党和二皇子党的明争暗斗弄得心烦,见到奏折,直接召了太尉入宫,让他决定。
奏折呈上时,太尉就已经通过手下人知晓了夏江城的情况。
冬日里的那些山匪都是群硬茬子,特别是严冬腊月,当地无将领可用,如果从各地调将领过去恐怕在路上就会遭到山匪的伏击。
再说了,年年剿匪,年年不见有用。
这次山匪来势汹汹,剿匪一事摆明了是个烫手山芋,有能力剿匪的不想淌这个浑水,一个不好就要惹祸上身。
太尉也愁啊,在皇帝召他入宫前连忙喊来自己的几位门客。
众人一商议,有人提议让海隆做这个冤大头。
海隆身经百战,小小剿匪不在话下。
他手上又没有兵权,原先的属下都散得干净,完全不用担心他握着这批剿匪军做什么事。
太尉一拍腿,好主意!
他连忙进宫将这个主意呈给沈周如。
最初沈周如还心存忌惮,他忌惮海隆当初在军队里一呼百应的凝聚力,但被太尉劝了几句,从目前来看海隆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不管剿匪是否成功,海隆都能推出去顶锅。
海隆成了,是皇帝用人有方;
海隆不成,还能借势削弱他在民间在军中的声望。
最终,沈周如点了头,将原本要驳斥海隆的圣旨,换成令海隆领千人剿匪。
解决了一桩棘手事,太尉离开皇宫时心情却并不算明朗。
门客还聚在一起等太尉消息,见太尉脸上似蒙了层阴霾,有门客担忧地问:“大人,可是此法被否决了?”
太尉摇摇头,坐到椅子上,叹道:“正是皇上同意了,我才更觉得难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解的望向太尉。
太尉沉声道:“如今我天沈兵马疲弱,原先骁勇善战的将兵死的死,残的残,现在还有能力的将领无一人心系边关,人人醉心权术,置百姓安危于不顾,若等战事再起,我只怕……”
只怕什么,他没说,但在座众人都知晓这未尽之语。
刚刚提议让海隆去的门客低声道:“草民提议海太傅,其实也不仅仅是刚刚那些原因。”
“我知晓。”
太尉抬手制止他继续说话,混沌的灰眸中是冷静的悲哀,“海隆,好歹热血未凉,可就是这份自持,让他沦落到如今的境地,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门客们想到当年意气风发、被百姓夹道相迎的海隆将军,也惋惜地安静下来。
太尉望向门外飘飘落下的大雪,长叹一声,离开了。
剿匪的旨意很快便送至夏江海隆手里。
海隆一头雾水的领了圣旨,回头便敲开了江敛的门,如他所料,沈无霁正在里面练武。
他随意瞥了几眼沈无霁的姿势,就着敲门的动作行礼:“殿下,世子,臣有事相问。”
沈无霁收了功,“海将军请进。”
江敛也放下书卷,给沈无霁腾出身边的位置,两人一同望向海隆以及他手上的明黄圣旨。
海隆直接扬起圣旨挥了挥,皱眉,语气不善:“剿匪,怎么回事?”
沈无霁看一眼江敛,然后望回海隆,诚实地坦白:“我做的。”
海隆眉头皱得更紧,不客气地挪了个凳子直接坐下,一脸严肃地望着沈无霁。
沈无霁便将来龙去脉解释一遍,然后补充道:“最先截的那几家都是恶贯满盈罄竹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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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但奈何与府衙那边关系好,县令也一直供着他们。”
海隆冷哼一声:“后面那些无辜遭殃的商行呢?”
沈无霁抿唇。
江敛淡声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本就是我的作风,海将军难道还不清楚吗?”
海隆瞥向江敛,又望一眼还能面露愧疚的沈无霁,沉声道:“你要是想让三殿下为帝,就别让他去做这种事情——”
“乱世出枭雄,盛世主仁君,至少现在算不得盛世。”
江敛直接打断道,“殿下天生善心,我不会去湮灭这一点。等此番事了会让人上奏,将剿匪所得补偿给那些无辜遭殃的商行。”
海隆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怒气这才缓和了几分。
江敛当着海隆的面对沈无霁道:“那张银票交给你,把后面遭殃的那些商行名单整理出来,去查他们有没有因为这件事以致生计难持,是于他们放印子钱或是无偿赠送亦或是投资与之分成,你来决定。”
沈无霁认真应好。
江敛给他的银票面额高达五十万两,足够买下现在夏江城里最大的商行。
海隆第一次见到江敛对沈无霁的‘教育’,看完后,他终于收起对江敛的不满,重新提起剿匪事情道:“这个剿匪要多少天?”
江敛便看向沈无霁问:“你想学多少天?”
沈无霁眨巴眨巴眼睛,给了个折中的数字:“三个月……?”
海隆眼皮子一跳,自然听懂了这三个月是什么期限。
忍不住道:“就三个月时间,你还想从老夫这里学到东西?!”
“三个月后我要去学骑马。”沈无霁挠挠头,不好意思般道,“江闲统领说到时候就能把马上弓箭的内容整理出来。”
海隆:……
江敛忍俊不禁道:“海将军,殿下是习武奇才,卫云平将军已经无东西可教了,我搜集来的各种招式也已经被殿下融会贯通,现在就等实战和练习。您手上最能教给殿下的东西,其实是行兵打仗的经验,这些学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三个月先让殿下学个皮毛就好。”
海隆:…………
他气笑了,连连拍桌:“来!现在跟我打一场!”
被气得跳脚的海隆已经往院子走去。
江敛和沈无霁对视一眼,能明显看到对方那大眼睛里计谋得逞后狡黠的光芒。
他含笑道:“去吧,不求胜,把你这段日子的所学用出来就好。”
沈无霁笑得十足小狐狸状。
——第二更——
院子里,海隆活动着身体,思考后还是决定赤手空拳地打,省得说他欺负小孩子。
见沈无霁来了,海隆朝他勾勾手指,“殿下,别说臣欺负你,你随便带武器,臣就这样跟您打。”
江敛因为被曾老太医勒令不许随便出房门吹风,所以没跟出来,不然他可能会好心提醒海隆:殿下最拿手的招式,是南皇死侍杀招。
不怕你不拿武器,就怕你拿长兵器近不了身。
小狐狸沈无霁也没提醒他,随便从地上捏了石子就上了。
海隆还没看懂他拿石子的意思,一个晃神就发现沈无霁已经冲到自己面前。
他顿惊一身冷汗,沈无霁的基础功比他想得更扎实,这简简单单一个跨步就足以窥见沈无霁往日的努力。
而且沈无霁有的不仅仅是速度。
海隆抬手挡住沈无霁的一掌横劈,接招的瞬间,手臂几乎颤了下。
他忍不住在心里倒吸口凉气,天生神力,真不是说说而已。
一招试探过后,海隆彻底放下所有的轻视,认真对待起来。
沈无霁很满意这一招带来的效果,眸光陡然冷冽,正式进入状态。
两人互相攻击拆招你来我往,绵厚的雪地会增加步伐挪动的难度,但两人在雪地上陡仿佛如履平地,双/腿一个比一个踩得扎实。
听闻沈无霁在和海隆过招,香菱得了信就跑来观战,李嬷嬷也跟着来了,她只觉得场上两人拳脚生风打得对方生疼,其余完全看不懂。
香菱便给她解释道:“殿下这段时间学了很多流派的招法,世子原先是想让殿下主学弓箭和长剑。但殿下太能融会贯通了,所有流派招式到他手上都能无缝衔接,便改了主意。”
“这样学的好处是招式繁多,灵活变通,能打对方措手不及。坏处是招式太多,除了殿下自己琢磨没人给他提供连接招式的经验,必须在不停地实战中进步。”
李嬷嬷问道:“之前殿下不是一直跟你过招吗?”
“是啊,最开始我赢得轻轻松松,到十场九平,再到十场九输。”
香菱无奈道,“因为殿下已经吃透了我这一套打法,他得不停换新对手才能进步。你看吧,如果天天这样练,估摸着不过三月,殿下就能摸透海隆将军的打法变得游刃有余。”
香菱说得又是开心又是羡慕,对沈周如的厌恶再深几分。
多好的练武奇才,硬生生被沈周如糟蹋了。
现在看沈无霁和海隆对战,其实能明显感受到沈无霁的基本功上的不足,尽管这一年扎实苦练,但依旧亏了别人十几年、几十年的能耐,都是沈周如造的孽!
香菱在心里给沈周如扎小人。
同样的感受在海隆心里升起。
他越打越震惊,越打越惋惜,惋惜沈无霁没能用上的童子功时期,不过好在现在也不晚。
海隆拿出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杀招,步步紧逼沈无霁。
感受着突然变得凌冽、灵活的拳法,沈无霁躲着多少狼狈,但依旧不甘示弱,不停的转换招式,试图寻一个破绽。
打到最后,海隆的虎拳停在沈无霁的心脏前方,而沈无霁的石子从海隆颈侧偏了出去。
沈无霁遗憾道:“我输了。”
海隆望一眼距离自己颈侧不过几分的手,忽地哈哈大笑起来,感慨道:“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沈无霁收回手,无奈道:“若您手上有剑,我根本撑不到现在。”
海隆笑着哼了声,手指隔空点点沈无霁:“你最后那几招憋了挺久吧?要是给你个匕首去暗杀,一杀一个准。”
“纯粹是被逼急了。”沈无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最后那几招是从香菱那学来的杀招,不成功便成仁,只能用在最后。
海隆笑着笑着又摇起头,忽地严肃道:“不管最后那几招你是怎么学的,在战场上,这招用不得,你不能只顾头不顾尾。”
刚刚江敛那一句‘行兵打仗’的经验一出,海隆哪还不知道江敛打得什么主意,既然是要上战场,这些毛病他就必须给沈无霁揪过来。
沈无霁虚心听教。
海隆继续道:“招式多是好事,但前提是你能灵活变幻,战场上没那么时间让你去挨个熟悉别人的打法,你必须先从这些冗杂的招式里练出适合自己的连招,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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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活攻防。”
这一句话说到沈无霁心里去了,他为难道:“我不知道怎么去练。”
海隆道:“如果殿下非要走这条路,那就先下够苦功夫练好每一个招式,知晓其优劣,别人练武是学招式,你练武就要站在全局研究招式的起源、演变、优劣。”
沈无霁听得连连点头,目露坚定:“我会的。”
海隆宽心地笑:“其实说到底还是时间的问题,给殿下足够的时间,这些都不在话下。”
海隆的话也传给了江敛。
时间……
江敛望着自己案上成堆的纸张书信,眼神深邃,眼下最缺的也是时间。
沈无霁入不了朝堂,能走的就是从军路,而将领都是自战争中生,战争又是乱世的代表。
大齐马上就要乱了,一乱就会连带着天沈、南皇两国一起乱,周边小国藩属提都不用提。
江敛寻来三国周边地图细细研究,他要赶在大齐之前寻到延缓战事的突破点。
将费脑子的事情交给江敛,海隆扭头就冲夏江县衙去领兵。
夏江县令哪还敢提之前对海隆的不满,唯唯诺诺地给他提供山匪信息,说明支援的官兵还在哪来,剩了多少时间给海隆做安排。
海隆无所谓时间紧急,从军多年,他早就习惯了突发的战事,这次剿匪更看是谁的计谋深,兵力反倒在其次。
安排战术的时候,海隆把所有受灾商行的名单要了一遍,交给沈无霁善后。
沈无霁细细查去只发现几家不是为非作歹之徒,五十万两银票拆半给予他们渡过难关,其余商行平常油水都捞的不少,这次只是伤伤皮毛。
沈无霁便将多余的部分做了善事用,被海隆夸奖了好一番。
海隆下午自夜晚剿匪,早上和中午便在县衙里休息,他每三天会抽出半天时间回行宫矫正沈无霁的招式和兵法。
这样规律的过了小半个月,海隆终于摸到了山匪的一个老窝,将其中大半的山匪抓捕一网打尽。
审问后才知道这群山匪其实是多个山头的联合,且大多曾经是从军的将士,被军队遣散返乡后,该有的补贴全被当地县衙私吞干净。
当时沈周如铁了心要清扫兵权,完全没个这些将士们喘/息的时间。
补贴被吞也就罢了,连带着家人遭受着多年的欺辱,甚至还闹出来多条人命,只是当时全被掩盖了下,无人关系。
经此种种,他们一怒之下带着家人们投奔了山匪。
这也是这几年来山匪逐渐猖狂的原因之一。
海隆亲自审问,问完后心情格外不爽,他有心帮这些同僚,但他们当了山匪以来确实出了许多人命官司。
带着复杂的情绪,海隆继续下一个山匪窝的搜寻。
因是多个山头联合而成的山匪,几乎夏江城外每座山都有山匪们的秘密基地,人数不少,钱粮也不少。
海隆带着招安的心思去,便放缓了剿匪速度。
夏江县令看在眼里,觉得自己又抓到了海隆一个把柄,当即又一个奏折送上京城。
这份奏折在早朝上引发了不小的波澜,众臣议论纷纷,有的趁机弹劾海隆剿匪不力,应当予以重罚。
而太尉明哲保身多年,终于忍不住和御史台那群人对骂起来。
骂他们尸位素餐,不懂将士疾苦,他们被县府逼得落草为寇,是县府的不作为。
御史台第一次见太尉发飙,被骂得有些懵。
太尉当即怒声道:“本官早已不在前线多年,但深知将士们的疾苦。海太傅领兵剿匪,若真是穷凶极恶之徒也就罢,可那里面多少是当地县衙造的孽!御史台成天盯着鸡毛蒜皮的小事,从没想过地方官员行事积怨了多少民愤,半年前多少百姓联名上奏,你们都忘了吗!”
丞相宋寒皱紧眉头,纠正道:“夏江城周侧山匪多是染了人命官司,不管原因如何,他们都有过,不能轻饶。”
“是啊,海太傅如此拖延下去,受苦的还不是夏江城的百姓。”
“剿匪一事不容耽搁,海太傅所为实在有违圣意,请皇上严惩!”
“……”
满朝文武,就算有武将出身认可太傅所言的官员也不敢出头。
武将们被打压得太狠,还能留下的也早明白皇座上那人的想法,没办法发声。
只有一个太尉章望宇还苦苦为海隆分辨。
沈周如听下方辨析早已不耐烦。
他再一次对海隆不满,连带着对太尉也心生不快。但他还需要一个能在军中说得上话的人,现在不能动太尉。
沈周如冷声道:“海太傅已经打下一个贼窝,说明剿匪于他而言并不困难。下旨,限海太傅三月时间内完成夏江的剿匪,无论是否招安,都要先对他们的罪行进行清算。至于各地克扣将士抚慰金的事情,户部去查,务必给朕和天下将士一个交代。”
户部尚书是承安侯的表舅,名曲知正,算是沈周如信得过的人之一,与太子和二皇子一党也不亲近。
曲知正领旨,太尉的脸色也才算缓和了几分。
朝堂上的争端随着一道圣旨传到夏江城。
海隆冷着脸领旨,起身时,冷厉的眸子直直盯住夏江县令。
夏江县令被他看得一头冷汗,好歹还是有几分忌惮地说:“太傅,剿匪之事事不宜迟啊!”
海隆卷起圣旨,冷脸离开,理都没理堆满假笑的夏江县令。
第030章第30章(双更合一)
沈无霁和江敛得知了来龙去脉,江敛盯着那群山匪招供的内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怎么觉得这些山匪说的事十分耳熟。
海隆怒气难平,正拿冷水猛灌熄火,便听到江敛冷不丁地开口问:“海将军,祁森是您当年的同袍吗?”
祁森?
海隆一怔,点头道:“是,他是第一批被卸兵权的将领,是南江人。”
江敛点点那厚厚的审问记录,“祁森或许是这群山匪的头领。”?!
海隆猛地站起来:“不可能!他前年还给我写信了,说在南江安好。”
江敛冷静道:“去年呢,你有收到他的信?”
海隆张张嘴,哑口无言。
江敛看着审问报告,脑中是上一世左南起义的名单,其中赫然有一人叫祁森。
祁森出身南江,于清历十八年杀了当地富绅,被追杀后落草为寇。
他痛恨朝堂,专门收留了于他一般于军中出身的人。
因为出自军将,这批山匪十分强悍,当时已经打到了京城即将要了沈周如的命,好在南皇的增援及时赶到,帮忙镇压了这群人。
他一开始没将夏江的山匪和祁森联系起来,而是看到审问报告里的‘森老大’三个字才反应过来。
但若真是祁森组织起来的山匪,那这批人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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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隆拧着眉还在说着不可能,他沉声道:“祁森当年是用命护了一城人,他说宁可牺牲他自己,也不能让百姓遭难,我不信他会成为对百姓下手的山匪。”
沈无霁左看看,右看看,开口道:“如果山匪头领是这种出身,或许能解释他截的都是恶贯满盈额商队了。”
江敛和海隆闻言看向他。
沈无霁道:“后续被截的商队和镖队在被劫货物上有很大的区别。他们平时不做恶事,甚至是积善之家,基本无人受伤,损失的不过皮毛,多是恐吓。”
“但手染人命或是平常就为商做奸的人,损失量随着他们作恶的事情增加,甚至有此趟行商颗粒无返的。我派人去查了往年商行内幕,被那些商行欺压过的人家都曾收到不知名的资助。”
海隆攥起的手松了又紧。
江敛看一眼海隆,开口道:“这些山匪多半是被逼的,如果海将军有心帮他们,就去查查,看是不是祁森。”
“是的话,说服他伏法?”
海隆眯起眸,声音极冷,“吃人的朝堂,吃人的国家,逼得一个心怀天下的将士落草为寇,若是有人愿意反,我第一个跟上!”
他丝毫不在意眼前还有个皇家人,语中尽是对朝堂上那批人的厌恶。
江敛平静道:“为何要伏法?剿匪是你操办,你说山匪死了就是死了,只要往后两年夏江无山匪出没,谁也不敢说你剿匪失败。”
海隆皱眉,没懂他的意思。
江敛声音轻飘飘的:“如今各地群民激愤,天沈积重难返,据我所知国库已经撑不住下一次的战争,如此下去整个天沈必乱。与其到时候去让草莽起义诸侯割据,不如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他这段话一出,海隆倒吸一口冷气,抬眸去看沈无霁,却发现他没有一点不快的反应。
沈无霁与海隆对视,平静道:“世子说得对,早做打算能省很多麻烦。”
海隆:……
他揉一下突突跳的太阳穴,苦笑道:“我能当没听见吗?”
“不能。”江敛笑一声,“海将军,您敢拒绝这个邀请吗?”
“什么鬼邀请,这明明就是强买强卖!”
海隆吐槽一句,冷静下来了,“如果是祁森,那我亲自去和他谈。谈下后你怎么安排这群人?光这一处的山匪就不少于三百人。”
江敛手指点在桌子上,淡道:“其中作奸犯科恶贯满盈的人就地诛杀,不服你的人也不用留,这样一清最后估计一百出头。我会给他们重新安排身份籍贯,他们可化作商队或镖队亦或是散入漕帮细细谋之,都有可行之处。”
经商行镖的事情,海隆不懂,他只负责‘剿匪’,得了确定的话就离开行宫去研究山匪的信息。
留下的沈无霁被江敛再度安排了重任。
江敛道:“如果计划顺利,明年夏江城的势力就交给你,这群人也由你调/教。”
沈无霁瞪大眼,“我不会经商啊。”
“学就是了。”江敛扬起手边厚厚一沓纸,轻描淡写地说,“我也不是生来就会的。”
不过他是生来就被母亲、外祖母抱在怀里接触这些东西。
如今外婆留下的商行也早就明里暗里都归属于他,五年下来,除了江敛,无人知道他手下还握着多少资产。
而江敛重回的这一年也做足了打算,他将十来家濒临破除的商行都盘了下来,一番操作下,誉佳商行的生意正向南皇和大齐两国扩张,他吸纳的人手也逐渐遍布三大国的地盘。
现在拿出一个夏江城给沈无霁试试水,可谓是九牛一毛。
沈无霁第无数次认识到江敛的财大气粗。
初次接触商业上的事情,他多少还是有些紧张,不过现在的学习重心依旧在海隆那里。
海隆在沈无霁和江敛的注视中冲上夏江城郊外的山。
又是几轮搜查,寻到了新的匪窝,但不等他们清扫,山匪们就已经闻讯出逃。
海隆没有刻意去清扫寻到的匪窝,夏江县令也被他排斥在队伍之外,根本不清楚海隆要做些什么,只知道海隆住也似地呆在山上,没有半点懈怠的意思。
在夏江县令的揣测下,海隆终于逮住了匪窝老巢。
又或者准确来说,是他特意放出剿匪者为海隆的风声,一边把对方逼急了主动露面。
剿匪营帐,海隆弄完沙盘演练才返回营帐,意料之外地在自己桌上看到了熟悉的手信。
落款,祁森。
祁森约海隆于凌晨连蒙山外第五棵大树见面。
这个地点,堪称十分精准,距离山匪老巢和剿匪营地的距离几乎一模一样。
沈无霁感慨了声,然后找李如要了几个打手,带着香菱一起跟在海隆身后去赴约。
人心易变,哪怕是海隆也不敢单独冒险,可是到了赴约地时,那棵树下就站着一个褐色劲装的身影。
海隆远远地看着,叹了声。
昔日是沙场上并肩作战的兄弟,现在一个为剿匪将领,一个是山匪头子,真是场天大的笑话。
“祁森。”海隆在前一棵树下开口喊道。
祁森闻声回头。
月光下,他脸上那道自左侧眉骨贯穿至下巴的蜈蚣疤痕极为明显。
见到果真是海隆,祁森咧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海隆老哥,好久不见。”
海隆慢步走了上去,离人一手臂远处站定。
他打量几眼祁森现在的模样,皱眉道:“你脸上这道疤怎么回事。”
闻言,祁森抬手摸了下下巴的疤痕,习惯般道:“这个啊,救我媳妇儿的时候被砍的,好在还没毁容,能看。”
海隆眉头皱得更紧:“怎么回事!出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也没啥用。”祁森摇摇头,淡道,“是承安侯管事家的人,你好不容易才有喘/息的时候,没必要和他们对上。”
听到承安侯三个字,海隆脸上布满了阴霾,他沉声道:“不告诉我?要不是有人猜出来是你,我上个月就带人缴了这里!”
“谁猜出来的?”祁森无视他后半句话的威胁,好奇道,“我也算是隐姓埋名了吧,这都能猜出来。”
海隆冷笑一声:“承安世子。”
祁森:……
他无语道:“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还以为能找老朋友求条生路,结果直接撞到仇人手上了。
海隆:“来不及,他派的人就在我身后。你现在就两条路,第一,带着信得过的人投靠世子。”
祁森扯扯唇角:“第二呢?”
海隆抬手活动指骨:“我揍你到带人投靠世子。”
祁森:…………
他皱眉道:“这个玩笑不好笑。”
“好不好笑你跟我走就知道了。”
海隆不客气道,“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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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就是世子的人,别告诉我你不清楚世子和承安侯的矛盾,侯府管家是侧夫人的人,和世子无关。”
祁森眉头拧得更紧。
他瞧一眼海隆身后不远处似是树荫般影影绰绰的动静,抿唇盘算着海隆的说话。
海隆没那个耐心跟他墨迹,抬手一招直接将人手臂反压到后背制服在地。
当然,祁森压根没有反抗。
只是右半边脸着地的时候他倒吸一口气,一边呸呸地往外吐土,一边含糊埋怨道:“你还真想我毁容啊!”
海隆懒得跟他废话,将好大一汉子拎起来去找沈无霁汇合。
看海隆和那个祁森还在和平的对话,沈无霁几人就没太关注,留下了足够空间给两人叙旧。
沈无霁拔了根草试图编个手链,结果还没开始,海隆就干脆利落的把人带了过来。
海隆拍祁森一巴掌:“喊殿下!”
祁森:……
哪位?
世子?
他迷茫的看着沈无霁及他身后的几个人,没一个长得像他印象里的江敛。
沈无霁笑道:“海将军松开吧,这个姿势他也难受。”
“难受也给我受着!”海隆心情明显不爽,边骂边松手。
得了自由的祁森揉着肩膀,好奇地看着刚刚发号施令的那个人——
准确来说是个小孩子,还不到他肩膀高。
祁森上下打量着,奇声问:“请问是哪位殿下?”
沈无霁面带笑容:“我名沈无霁,是天沈三皇子。”
祁森:?
他一愣,虎眸缩了下,狐疑地继续打量沈无霁,“我听闻的三皇子可没有如此大的胆量。”
祁森的视线在沈无霁头顶高度游离,似是不太相信海隆会听着小不点的话。
沈无霁被打量得脸上的笑容有点僵。
海隆抬手又拍他脑袋一巴掌,骂道:“就许你隐姓埋名,不许殿下装傻示弱?”
祁森被着一巴掌打得头疼,脾气也上来了:“我隐姓埋名怎么了,当年也不知道是哪头犟驴非要对着干,差点把自己作死了!”
海隆气上头,抬手就要跟祁森干架。
祁森也不甘示弱地跟他互瞪,手上已经开始比划了。
沈无霁:……
他看向香菱,面无表情地吩咐道:“他们要是再吵,一人撒一包泻药冷静冷静。”
咳!
香菱忍着笑:“是。”
刚刚还怒拔剑张的两人顿时又不满地瞪向沈无霁。
沈无霁仰头摆出架势瞪了回去,更凶道:“现在,要么跟我回行宫,要么在这里窜到天亮!你们自己选!”
——第二更——
行宫,听沈无霁气鼓鼓地吐槽完,江敛想笑又不敢笑,怕沈无霁气性更大。
他顺毛摸:“当兵的糙汉子都是这样,有事打一架就爽了。他们两人都憋着气,难免动手。”
沈无霁咬牙道:“别以为我不懂祁森那个眼神什么意思,我迟早比他高一个头!”
“是是是。”江敛忍俊不禁道,“高他一个头!”
为防止沈无霁暴走,江敛朝香菱使一个眼神,示意她把两人喊进来。
香菱忍笑着出去,喊住还在用眼神互相厮杀的两人。
虽是在用眼神厮杀,海隆还是敬职的把沈无霁和江敛的关系给他理了一遍,并且十分认真地强调,如果祁森背叛沈无霁,他第一个动手灭亲。
祁森听进去了,对里面两人的情况更加好奇了。
谈判是江敛的主场,沈无霁坐到旁边去看兵书消气。
见到祁森,江敛将他与记忆中的样子做了番比较。大体没变,只是这双眼睛比不得前世狠厉和苍凉。
江敛已经知道祁森落草为寇的原因,主动开口道:“承安侯府管家是侧夫人的人。”
祁森挑眉,静静看着江敛。
江敛继续道:“侧夫人是我的仇人之一。”
祁森神色松动了些许,接话道:“如若世子有报仇成功的一天,请将那管家交于草民处置。”
江敛颔首,“冤有头债有主,他的命归你。”
祁森满意了。
双方那看不见的隔阂顿时消散,香菱搬来两把椅子请海隆和祁森坐下。
江敛抬手按住沈无霁装模做样看的书,提醒道:“殿下,接下来的事该您安排了。”
沈无霁撇撇嘴,转脸也收起了孩子气。
他抬头,目光肃穆,对祁森严肃道:“现在海隆将军的决定是招安山匪,但朝廷那边多半不会同意。时间一长,再派来的人就不会像海隆将军般手下留情,你只有十天的时间,要么清点好人手投靠我,要么现在出去被曝尸荒野。”
祁森哭笑不得:“这有的选吗?”
“你都来到这里了,自然没得选。”
沈无霁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你选第一个,你们会有全新的身份,或是各地奔走的商队,或是孔武有力的镖师,或是漕帮、伙计、马夫……你们会走遍三大国,亲手建立起未来名满天下的商行镖队,会在天沈安定时出入各地部落与府都、在天沈战乱时成为战时最强精良之师。”
祁森眉头缓缓皱起。
沈无霁这番话可谓是大逆不道。
但他无法否认,清清白白地活下去是山匪中多少人的愿望。
沉默片刻,祁森沉声道:“草民还有一个要求。”
沈无霁微抬下巴:“你说。”
祁森:“草民和草民的那些兄弟们,希望有朝一日能亲手杀死那些狗官和畜生。”
沈无霁:“可。”
他面容肃穆,“若有证据,你们只管呈上来,必会要那些人为你们赎罪。”
祁森“扑通”一声跪下,含泪道:“草民谢殿下恩典!”
“起来吧,往后都是一家人了。”沈无霁亲自下榻,双手将他扶起来。
光只表忠心还不够,待祁森坐下后,江敛便推出一张纸递给祁森。
祁森接过,看了眼,不解的望向江敛。
纸上是一个类似现在朝堂的黑色框架,全是各种身份与解释,没有一个人名。
江敛道:“将你手下的忠于你的人填上去,有符合要求的就填到对应的框中。不符合就填到下面的空白处,如果是有才但与你不合的人,另起一张纸再写着。”
祁森琢磨了下,世子给的分类里还有一部分属于无才也不服从于他的人,他问道:“剩下的人呢?”
江敛:“交于海将军。”
海隆乐呵一笑:“总得给几个人让我回去交差吧。”
祁森懂了,在沈无霁的指示下坐到旁边案桌,提笔写了起来。
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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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眼皮子底下写名单,谁也不怕他耍花招。
江敛要根据祁森提供的人规划他们未来的安排,海隆也要等这份名单去交差。
沈无霁坐着坐着坐困了,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干脆滚到江敛床里面赖着睡觉。
这人刚还在竹林里走了圈,外衣也不脱就往他床上钻。
江敛盯住他,目光危险,“换衣服去。”
沈无霁打滚胡噜道:“不换,我困,睡觉。”
江敛拽不动他,忍了忍,抬手把沈无霁的头发都胡噜乱了才罢休,任他在里面糟蹋自己的被子。
山匪有小三百个人,祁森写了快半个时辰才将人分配完毕。
名单交给江敛,确定上面与江敛掌握的信息没多少出入后,海隆才‘押着’祁森返回郊外。回到刚刚那棵树下,一人往山上走,一人返回剿匪营地。
按照祁森所写,其中有一百六十四人是绝对服从于他,但其中有十来个人是自愿为匪,享受着奸/淫掳掠的快感。
不待江敛反应,海隆就厌恶地表示这些人不能逍遥法外。
祁森默认了海隆的决定。
他虽落草为寇,但也看不惯山匪中某些人的作风,只是大家同属一个阵营,所作所为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剩下的百来人多是从其余山头合并来的,各自都有残余的老大,大家表面和睦,有福同享,有难绝不可能同当。
夏江山匪这次被剿,老早就有人收拾细软跑路了。
在江敛的安排下,祁森带着忠于他的山匪们开始转移。
海隆先抓了那群跑路的山匪,后将原先发现的山匪窝挨个扫清了,最后才打到祁森所在的老窝,结果发现人早就‘跑’干净了。
探子传来战报,海隆当着夏江县令的面看完然后表示不信,亲自带着人把周围几个头都扫了个遍。
很可惜,一根山匪毛都没看到。
当天夜里的剿匪营地,关于县府衙内有人给山匪通风报信的议论不胫而走。
海隆也听到了,扭头便黑着脸敲开了县衙的大门。
据知情/人士描述,当天海隆和县令大吵了一番。
原本是吵给山匪通风报信,后面吵着吵着变成海隆骂县令只会打打笔头官司,正事一个也做不了。
这话顿时传遍夏江城大街小巷,不少百姓对此话认可点头。
夏江城在京城与江南的中心处,城外还有奔涌的江流码头,遍及四方要道,可谓是商家必争之地。
夏江商贾云集,他们是税收大头,年年上供给县令不知道多少油水,以至于在城中有钱的就是大爷,百姓被欺被骗的事情屡屡发生,气性大的告到官府也只会被和稀泥。
久而久之,有冤情的宁可走一城去省府告状,也不愿进夏江的县衙。
海隆自从知道这个县令不作为后,给他泼屎篓子都泼得心情舒畅,现在骂人更是把积攒的仇怨都骂了个舒畅,任由县令抖着手指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海隆扭头摔门离开,咚的一声巨响近乎拆了县衙的门,把县令气得险些昏厥过去。
县令拼命吞速效救心丸的饿时候,海隆已经先下手为强,挥笔写完一封怒指县衙内与山匪私通的奏折,不日便送回京城。
他表示很愤怒,希望皇帝派人严查,若不查,这山匪作乱不管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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