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害怕。”
楚寒今若有所思想到什么:“在你的候补选项中,有人食这一项,是吗?”
越临:“对。我会,但不愿意。”
楚寒今点了点头:“那就好。”
一念神魔,正在此处。
只要越临不杀人,不干损人利己的事,便不违背楚寒今的底线。
往山下走这一路,楚寒今顺便跟楚球球讲起了故事。
“最开始的时候,修仙的人少,而天地间灵气充沛,灵石灵草灵兽俯拾皆是,那时候修道最容易得大乘。”
球球牵着他的衣角,歪头。
他能听懂越临和楚寒今说的一些话,但对某些东西又感到陌生。
楚寒今摸摸它的果壳:“知道什么叫修道吗?”
球球脑袋歪着,听不懂,表皮开始皱巴。
越临和楚寒今对上了视线。
其实两个人都思考过,球球明显根骨与普通人不同,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身已有了一副过人的体格,还能听懂他们谈论的内容,甚至有喜怒,但就是不会说话。
“或许因为植物没有发音的器官。”楚寒今当时说,“球球身上保留着一些植物的属性,这一关对他或许较难克服。”
不过好在,楚寒今已能够通过球球果壳的一些变化判断它的开心,生气,悲伤,甚至疑惑不解,还有喜欢。
楚寒今接着道:“人也是万物之一,有的人生下来承载的灵气多些,谓之灵根;有的人生下来承载的灵气少些,其实并无优劣之分,只不过在修道时参差不同。灵根好的人修道比普通人容易,差的人想修道还要修得比别人好,需要补充的灵气就更多。
“修道修道,举手念咒,就有呼风唤雨,驱策宇内之能。咒术是天道的一种技巧和规律,要以人的双手使出,则需要人的肉身作为灵气媒介。
如果肉身涵养的灵气有限,不能支撑咒术,则咒术无法施展;如果肉身的容量有限而骤然吸收的灵气太盛,无法承受,也会爆体而亡。大部分人修道,筑基、开光、融合、灵寂、金丹、元婴等等,最根本的只有一件事——”
说到这里,楚寒今顿了一顿。
越临抱着剑,点了点头。
球球挠着果壳,小指甲划出细碎的声响,不解地让表皮皱了皱。
好像在问,什么呀,什么呀?
“那就是提升肉身涵养灵气的能力。”
楚寒今补充,“这是修道的根本。至于咒术,不过是附肉之毛,灵气不足以驱策,那就算掌握了一万本秘籍也无异于瞎子点灯,摸不到一点门路。”
球球表皮舒展开,似乎听懂了。
楚寒今挠挠他的果壳:
“正是因灵气总量有限,却又是修道者不可或缺的必须品,故而随着修道者越多,对灵气的争夺也越演越烈,逐渐有了魔道与正道的对立。”
球球表皮又皱起了。
听不懂听不懂。
这跟正道和魔道有什么关系?
越临道:“很简单。比如某普通人拥有一块蕴灵丰富的石头,一位道行深厚的修士正好想要这块石头,可这人就是不愿意给,那应该怎么办?”
球球歪了歪脑袋。
越临:“选择一,杀了这普通人,抢走灵石。”
楚寒今点头,补充:“这被定义为魔道。”
说完,沉默了会儿。
越临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选择二,栽赃这灵石主人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偷偷窝藏灵石修炼邪术,将会危及到很多人的生命安全。而这位修士实乃神仙转世,替天行道,杀了他取走他的灵石,还能收获济世救人的美誉。”
“…………”
楚寒今和他对视。
越临的内涵也太明显了。
“这是正道。
魔道嘛,吃人吐骨头,正道,吃人不吐骨头。”
楚寒今摇了摇头,想说什么,但唇瓣轻轻抿成了一道线。
越临探出细长的手指,敲了敲球球的脑袋,道:“其实还有第三种选择。”
球球仰着脑袋,小白脚踩在草地上,双手叉腰呆呆地看着两位父君。
他乌黑的头发钻出了几缕,被风吹着,飘来飘去。
“那就是不要。”
越临望着不远处的青山,声音低了下去:“既然人家不给,那就不要。可这世界上,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做到拥有生杀予夺的能力,却并不从别人手里抢走什么。”
听到这里,楚寒今点了点头:
“最开始的正道,便是选择不要。”
可后来,该要都要,只不过学会了掩饰。
球球还仰着果壳包裹的小脸,看不到表情,只有一面偏黄绿色的壳,裂开了一部分,似乎快要露出脸蛋来了。
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
楚寒今轻轻牵着他的小手:“正和魔的对立从来不是派别。”
“而是人心。”
第67章67
从天葬坑至此,楚寒今心态发生了不少的变化。
“很多事情,表面吵的是规矩和礼仪,实则争的是权力和资源,正如有人想将置我们于死地,正是如此。”
他道:“继续赶路吧。”
他们走了整整一天,终于走到了山脚。
不能去雾岭的驿所附近,那边荣枯道的人多,容易被发现。楚寒今选择了一条偏僻的路,远离官道,只偶尔能看见零星的村庄和人烟。
傍晚,家家屋檐冒出白烟,正升火煮饭,各种炒菜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还有酸菜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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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肉的香气。
没想到,楚寒今腰带被牵着,球球不肯走了。
他藏在果壳内的脸朝酸菜炖猪肉的方向,双手叉腰,显得十分向往的样子。
楚寒今:“……”
球球跺了跺脚,再望向楚寒今,如果可以看见脸,肯定是一双亮晶晶馋的不行的眼睛。
呼之欲出的想吃!想吃!
越临啧声:“这孩子饿了。”
真饿了,牵楚寒今的手指要往那户农家走,急得表皮又开始皱。
楚寒今怔了一下,意识到不同:“这还是他第一次想吃正常人吃的东西,之前都从果壳汲取养分。”
“他果壳都烂成这样了,饿是迟早的事。”越临手指拨了拨他白嫩的小手,“怎么办呢?我俩现在可弄不来酸菜炖猪肉。”
楚寒今点头:“不能去村舍,附近道观肯定跟村民们打过招呼,只要我们出现,他们会偷偷跟道宫送消息,到时候行迹又暴露了。”
可球球仰着头,那果壳的裂缝好像在不停说:饿啊~~饿啊~~饿啊~~~~~
饿饿饿饿饿~
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嗷~
楚寒今摸摸他:“先找个地方暂时休息,再看看能不能弄点吃的。”
他搂着球球小腿不由分说抱起身,继续赶路,终于在几里外找到一座废弃的土地庙,门牌颓圮,杂草丛生,但幸运的是有间土屋搭着几块木板,下了细雨,底下的黄土却松软干燥,勉强可以在此修整一晚。
楚寒今担心越临的身体,放下球球:“伤口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越临将佩剑解开,松了口气似的,沿着墙角缓缓坐下。
周围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楚寒今到院子里翻开了废弃的屋梁木材,好多木柴因下雨都受潮不能用,半天才从底部抽出一根横梁,劈断后点了火,借着火光查看越临的伤势。
越临想阻拦:“我自己来。”
他抓住了楚寒今的手腕,但手却并未停下,在他肩头解缠紧的布帛。
黑里阴冷,楚寒今眉眼被珠光泊了月色般的阴影,微凉的手指停在他肩头,触感像清水滴落,但却干燥温和。
靠的很近,越临可以闻到他身上清淡的香气。这让他肩膀缓缓放松下去,手却握着他的手腕并不松开。
摩挲间的热意,意味十分明显。楚寒今察觉到了,侧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他将被血侵染的布帛换成干净的,重新包扎好,准备起身时手腕还被牵着。
越临眸子幽深:“疼。”
“……”
不像昨晚,他现在显然状态好的多,有心情拿捏他了。
“我还要忙。”楚寒今说。
越临恋恋不舍在他手背摸了好几把,松开:“要去弄点吃的吗?球球好像还在惦记酸菜炖猪肉。”
“我看看吧。”
楚寒今出了破败的土地庙,半晌在林间打到了一只兔子,洗干净后用剥皮的树枝将兔子穿起,放到了木柴堆起的烤架上。
油发出滋滋的声音。
赶了一天路,一家三口都有些疲惫,尤其球球闻到了烤兔肉的香气,小手颤巍巍就要往烤架上摸。
越临将他的手抓回来:“烫。”
球球手停下了,但脑袋瓜一转不转盯着烤架。
又是呼之欲出的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
楚寒今才知道当父亲是什么感觉,叹气,等兔子肉终于烤好了,撕下一片肉吹凉了递给他。
球球接到手里,往果壳的裂缝中一塞。
随即发出一阵低低的呼噜声,觉得很好吃!
“什么味道都没有,就纯肉,都吃得这么香,”越临摸摸他脑袋,“等过几天你爹我的伤好了,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球球难得将脑袋往他掌心蹭了蹭,蹦蹦跳跳看着越临,似乎在说“要——要——”
楚寒今撕下一条兔腿,谁知道他接到手里后便一整个往果壳里塞,半晌,含着半截骨头塞不进去了,呆呆地站着。
楚寒今好笑,把骨头取了下来:“骨头不能吃。”
可他牙口还挺锋利,半截骨头都嚼烂了。
漆黑的旷野之中,虽是逃难,心情倒是很不错。越临时不时掩唇咳嗽几声,但气色已经好了很多。
楚寒今看着球球剥落的果壳,总感觉这孩子马上就要完全蹦出来,而且变得不太喜欢这个外壳,时不时用手指抠一抠,挠一挠,与果壳连接的皮肤被他抠得通红。
他现在不喜欢躲到果壳里去,反而喜欢大剌剌将双腿双手露出,偶尔还敞开个腿。
……是个小男孩儿。
有必要给他缝条裤子了,楚寒今心想,否则到时候从果壳里跳出来,赤条条的,被人看见不好。
但现在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当时客栈里的包裹都被抄走,准备的衣服裤子全没了,楚寒今只好又撕了块衣襟,用玉钗穿针引线大概弄了条裤子。
不太难,但弄出来也不怎么好看。
楚寒今抱起球球穿上裤子,将脚穿进去,但球球似乎并不喜欢,在他怀里一蹦一跳的,等穿上了裤子,还有点茫然地想脱下来。
球球往前走了一步。
啪嗒。
摔地上。
爬起来,被裤子扯着腿。
“啪”,再摔地上。
越临手指点着下颌,看着直笑:“穿上裤子还不会走路了。”
球球拎着裤子一脸迷惑。
楚寒今看着也好笑,站起身在土地庙里四处逛,半晌发现了一口枯井,野草掩盖,当中蓄满了清水。
这是没落的土地庙,六宗掌管民间后其他神像都被捣毁,香火越来越弱,这土地庙显然很多年没人修缮了。
楚寒今在荒地里又找到一只木桶。
他从井中提出了一桶水,拧干帕子,褪去衣衫擦洗身上不干净的地方,脱光后,身子被风吹得有点冷。
他清晰自己的手腕。
还有腿。
背后似乎有一道视线。
楚寒今回过身,见是越临,便将衣服松垮地揽上了肩头,潮湿的水珠沿发梢滴落到颈侧,颈后像温润的白玉,唇瓣却是殷红的颜色。
“你要洗一下身子吗?井里的水很干净。”
越临眼底似微暗的火光,目光从他脸上落下,点头:“好。”
“我过去看看球球。”楚寒今说完要走。
越临却牵住了他:“他刚玩了一会儿,又累着了,现在正趴着睡觉。”
“嗯,我去看看。”楚寒今准备走。
不过经过越临身旁,却被拉住了手腕,听见他问:“能不能帮我也擦擦身?”
楚寒今才意识到他想留自己。
按照越临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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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合程度,简单的擦身似乎已能应付。不过楚寒今清澈的眼睛望了望他,却没反驳,点头:“好。”
他从凉水中拧出帕子,越临也脱下了衣服。
从肩膀到胸膛被白纱包裹,肌肉被按捺在纤薄的布片之下,典型外功扎实的身体,胸肌饱满结实,狼腰劲悍,被阴暗的天色蒙上一层极淡的阴影。
楚寒今褪了衣衫总让人联想到温润的玉脂,光滑洁净,可越临褪了衣衫,这一身便涌着热气,让人感觉生龙活虎。
帕子是凉的。
一落到他的皮肤,便被体温染上热意,透过了布料传递到楚寒今的指尖,像点着了似的。
越临手指绞玩住楚寒今一缕头发,轻轻摩挲,檀香随着体温四散入树影。
楚寒今擦拭他后背,将被捂热的帕子放回桶重新拧了一帕,摊开掌心再抬起头,视线里撞入一道起伏的山峦。
这是……
楚寒今捏着帕子怔了一下。
越临深色的眸垂视他,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但自己并不能克制,牙口小幅度地轻咬着,显出忍耐的模样。
楚寒今耳后升起一层薄愠。
两两对视。
……诡异的是,他俩谁都没有率先说出这问题。
从楚寒今怀孕那段时间,越临每晚都会按例交公粮,楚寒今已经很久没看见他如此失态,时隔许久再目睹这一场面,他拿着帕子一时不知说什么,耳后微微发烧。
但他尽量平静地道:“收回去……裤子脱了,我现在给你擦洗下半身。”
他尽量想公事公办。
可后半句话也并不多正经。
虽然他依然义正辞严,一派端正清雅,只不过耳坠却红的像被重揉过。
越临本就不堪,音色更为嘶哑:“饶了我……”
楚寒今匆匆道:“那就不擦了——”
可刚说完,他帕子还未丢进桶里,就被匆匆拉住了手腕。
花影缭乱,两条身影交叠。
越临的眸落在他眼底,细骨捏着他的手腕,力道很重,像在压抑什么,热气从他肩颈微微散出,变成了一种压力十足的气息。
他牵着楚寒今的手在颤抖。
声音像是乞求。
“别走。”
楚寒今脑子里轰的炸了一下,心蓦地乱了,有那么一瞬间悬浮在半空,觉得一切像是一场梦境。
等他意识稍微清醒之后,才知道越临侧过了身,面朝着他,一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一手握着自己的**。
楚寒今虽习武,身姿也修健颀长,骨架漂亮,可皮肤却是怎么生怎么白皙干净、肤如凝脂。手被越临那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几乎将他手背的皮都搓下,红意变暗,又变深,像晕开的血,也像绽放的牡丹,被极致把玩。
他似是不敢触碰到楚寒今的太多,只敢牵着他的手,将细微的体验放到他能臆想的极大。
当越临握紧他的手时,隔着筋骨的脉络,他能感觉到越临另一只手的活动。
随紧。
随松。
楚寒今僵在原地未动,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球球一个人待着的院落。
门敞开着,透出微弱的火光,能看见球球背过身躺着呼呼大睡,脚丫子随意地敞开,姿态十分轻松快活。
而距离不远,井边他俩的身影被树丛半遮半掩,越临这位慈父,亵裤解开了,在难忍却又匆忙潦草地纾解他那兽性。
背着孩子。
却当着孩子另一位父亲的面。
空出来的手和他十指交握,猥.亵他的手。
楚寒今起了一后背的冷汗,轻轻咽了咽喉头,觉得口干舌燥。他没有越临这样突如其来的感受,但此刻也感觉到了焦灼。
他脊背一直很僵硬,但没有说什么。
越临释放的话语,气息,热度,对他的祈求……让他觉得越临似乎疼极了,想极了,热极了,又可怜极了。
楚寒今没有过他如此强烈的欲,却明白他此刻的心理感受。
他手臂僵硬,被越临紧紧牵着。
没有拂袖就走。
没有恼怒离去。
没有用看待脏东西的眼神看他。
这对越临来说是一个极佳的讯号。
楚寒今唯一的反抗就是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放,六神无主后,薄薄地睨了他一眼,清贵的眼便落向了别处。
……好可爱。
越临心中滚烫的火燃得更烈了。
他不太确定,可心里的感觉开始明晰。
楚寒今对他有情了。
他忍不住,紧紧寻觅他的眼睛,想把自己的真心交付出去:“阿楚……”
楚寒今头垂的更低,不看他。
越临说:“我爱你。”
这一声,让楚寒今手指轻轻颤了一下,似乎想抽离出来,但被瞬间抓得更紧。
越临看他像看,像看挚爱之物,忍不住凑近他的耳垂:“我爱你……”
他声音又低,又烫。
楚寒今被烫的心乱如麻,良久,下颌终于抬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睛。
楚寒今眼眸清亮,像倒着一泓月亮,第一次坦荡透彻地目视他。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可越临已经感受到了。
他牵楚寒今的手靠近自己的**。
可楚寒今挣了一下,手指后缩,眼神中闪过一抹慌乱,眼中纷乱复杂。
像太突然了。
他还没做好准备。
越临知道他们心意是互通的,眼神炙热,低声道:“就碰一下……”
他声音极轻,哄他:“碰一下……”
楚寒今听到他几乎在求自己。
“……阿楚。”
被地狱的烈火缠缚住,只有他是救赎。
楚寒今脑子里变得纷乱,他眼中是越临的具象,脑子里好像刀山火海,一片茫然的白雾,正在不断地翻涌,有什么东西几乎要挣脱他的理智窜出——
楚寒今理智的大厦轰然崩塌。
他的手臂软了下来。
像一条柔软的藤蔓。
越临如蒙大赦,将藤蔓引上了着火的树杈。
一点一点,宛如甘霖,填满焦土般的裂缝,变得湿润,雨水绸缪。
楚寒今垂下了头,偏向另一方,对这一切视而不见,纤长白净的指根却轻轻收缩着,不住地颤抖。
土地湿滑,时时涌出黑色的水泡,翻搅着,将他的手指打的很湿。
很脏。
变得污秽。
与此同时,越临却是一种彻骨的快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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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湿帕子沉到了桶的底部。
耳畔响起深夜绵长的鸟语。
楚寒今低着头,手上的湿意被风吹拂,变干了,隐约带着一点粘意,除此之外,空气中有股吹散的淡淡的腥味。
“洗一下手吗?”越临有些哑的嗓子问他。
楚寒今如梦方醒,抬头,无意地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角有些湿,眼尾红,是急出来的。
可就静静地看了越临一眼,却仿佛有千言万语似的。
越临半弯下腰,拣出帕子擦拭他的手,无比将每一寸肌肤都擦拭得干干净净,白净整洁,没有丝毫的黏意。
可这只手方才被揉得太久,红的暗的白的,指甲飞翘,沾染的暗红色暧.昧到不可思议。
越临将他的手洗干净,放到唇边吻了一下:“阿楚。”
他恢复了理智,不像方才那般的失控和危险。
可无论如何,未经楚寒今同意,他从来有过太僭越的行动,仿佛一直利齿都咬上了脖颈的雄狮,耐心地舔着猎物的毛,拼尽全力忍耐那股本性的撕咬欲。
他即使是方才那样,也称得上尊重,彬彬有礼,哪怕细节再污秽,却也并不将楚寒今强按住行事。
楚寒今抽开了手,摇头,转身回到了屋檐底下。
房间里,球球的果壳在睡觉时又剥落了一片,坦露出半截小肚皮,白白的,当中一个肚脐眼。
担心他着凉,想抱他入怀里,越临却抢先了一步。
他抱着孩子,看了一眼楚寒今:“你好好休息。”
“……”
楚寒今没说什么,靠着墙壁坐下,手心依然滚烫,被风一吹,似乎还是握着他**时的触感。
很硬。
很粗。
像什么怪物似的,在他手心里跳动。
楚寒今手指蜷了蜷,侧头,越临正抱着孩子睡觉,额前的碎发垂落下来几缕,遮住了英挺俊朗的眉眼,唇瓣有道深浅的刻痕。
越临死时二十出头,很年轻,如果不算他死的岁数,也许还比楚寒今小几岁。
偶尔身上有些少年气,抱着孩子,不像父亲,反倒像个哥哥。
……平时的模样,和发情时大不一样。
楚寒今思索的同时,手指被轻轻碰了一下。
不知什么时候,越临又牵住了他的手。
目光相对,越临暗金色的眸子深沉,眷恋地轻轻蹭他掌心:“就这样牵着,行吗?”
“……”
很喜欢他。
很黏人。
楚寒今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轻轻点了下头。
越临抱着球球,慢慢靠近,和楚寒今肩膀轻轻抵在一起。
他轻声道:“睡吧。”
窗外的风雨声变大,淋漓地浇落在地面,将树叶和木架打的作响,隐约吹进来些风。
墙壁直硬,地面潮湿,时不时爬过蚂蚁虫子,雨声几乎能将屋顶掀开,不知怎么让楚寒今做了一个梦。
还是幼年远山道罹难,他与其他的小孩儿一起赶往荣枯道,路上匆忙,也在这样的荒野破庙中,他刚刚失去父母,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有个小朋友走了过来,拿着一只竹娃娃。
小九牵他,低声说:“我陪你睡吧。”
于是在那片草垛上,幼年的楚寒今好好地睡了一晚。
梦里,小九一直抱着他。
楚寒今醒来时,肩膀有些沉重,似乎搭了一条手臂,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起越临抱住了他,将他挡在风雨之后。
他俩的怀里,是睡眼惺忪的球球。
……难怪会做那样的梦。
楚寒今揉了下眉眼,站起身,打算到井水边重新洗一洗脸,驱散睡在野外的不适感。
他走到荒草中时,看见地上有一条荒草的小路,被人踩踏出来,应该是昨晚他和越临干的。
楚寒今不以为意,走到水井旁,发现桶不见了。
与此同时,他昨晚扔在草里的兔子骨头,也不见了踪影。
楚寒今愣了一秒,耳中传来一阵吸气的声音。
呼呼呼呼,像是野兽的呼吸。
他转过身,看见一条野狗站在草丛里,浑身漆黑如一道惊雷,脖子上套铁制枷锁,露出几乎手指长的獠牙,正冲他狺狺狂吠。
狗?
长相如此膘肥体壮,比正常的狗大了几倍!
楚寒今眼皮猛地跳了一下,知道这是什么了。
这是负阴君的“阴犬”,善嗅血腥味,最爱撕咬,现在居然搜到这里来了。
那就证明,阴阳道的追兵,正在附近!
第68章68
楚寒今想提醒越临,没想到这狗已经盯紧了他,匍一动身,阴犬便朝着他纵身跃来。
楚寒今侧身躲开,取出长剑刚要应战,却发现阴犬跃过了自己,向着屋内掀动四脚快速奔去。
从它的背影楚寒今明白了它的目标。
越临。
靠墙的木凳上,越临怀中搂着球球,侧过的鼻梁和下颌安恬,正在沉睡。
凶兽煞气逼人,阴风阵阵,让他从沉睡中睁开了双眼。
除了飞跃而来的阴犬,后踏来一袭雪白的身影。楚寒今扭住阴犬脖颈上的项链,重重往后一掣,将整条庞然大物掀翻在地,单手卡在它的喉管。
他发缕被风吹起,待散落时,白靴踩着阴犬的头颅,底下涌出了一缕鲜血。
“阴阳道的追兵就要来了,”楚寒今说,“这条狗是负阴君养的猎犬,最善嗅人血,只要闻了一滴,百里内便能循气味将人找出来。”
他鞋尖再往下踩,力道看起来不重,却将阴犬控制住,暂时失去行动的能力。
“赶快走吧。”他说。
越临眼神微微一暗,点头。
没想到走了这么远,还会被追兵所及。
他们抄起还在睡梦中的球球匆匆奔出荒庙,刚走到树林当中,眼前骤然降落一缕漆黑的身影,单手勒住驾驭白鹤的绳索挡住去路中间。
阴阳道的人,为首的是负阴君。
看到他,楚寒今并不算太紧张,单手按剑与他对视。
负阴君轻柔的脸浮出笑,惯常的长袖善舞,道:“月照君,请回吧。”
楚寒今:“你要拦我?”
负阴君面露难色:“这……于私,当年在避难所你我有同窗之谊,这些年来,我与你师兄也交往颇厚;但于公,六大宗决意擒拿魔头,并非拦你而是拦他,我实在不知放过他有什么好处,月照君……”他苦心道,“你也该替六宗考量考量。”
“这么说,你不让吗?”楚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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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说话干脆。
没想到他完全不接受自己的委婉,负阴君点了点头:“不能让。”
楚寒今也不再啰嗦:“我带他走的理由当时已说清楚,他不是凶手,不该受刑诛杀。现在和你动手也并非与你结仇,只是拖延的时间越长六宗赶来的人马越多,望你理解——”
楚寒今拔出长剑:“得罪了。”
这是一道彬彬有礼的动作,用以邀请对方出剑切磋,不佯攻,不诈取,光明正大,乃是年少外功启蒙时讲礼节的第一课。
这一动作楚寒今做的干脆利落,潇洒有君子之风,但剑意坚决、不容置喙。负阴君不知道想到什么,笑道:“慕兄说得对,月照君果然清白干净,不沾尘秽,当然也不体谅时艰。”
这句话显然并不是欣赏,他侧身避开,道:“你走吧。”
楚寒今站着不动:“何意?”
“你在雾岭当众掳走嫌犯,已经有罪,如果再加上袭击宗门这一项,恐怕要罪得更深。我无意再给你增加罪名。”负阴君收起了剑,“你走,我就当没看见过你。”
他退让一步,楚寒今反站在原地。
楚寒今与人的交际单薄,纵然负阴君与远山道亲近,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来找慕敛春玩鹤逗鸟,和他见面不过点点头,浮于表面之礼。
但他也一向知悉负阴君性格清举潇洒,非小人心态,让他走绝不会别有埋伏。
楚寒今诚心道:“多谢。”
负阴君说:“不必谢,要谢就谢你师兄。”
看来偷偷放他离开是慕敛春的授意。
师兄二字让楚寒今便皱了一眉头,心口好像被刀子磨着,浮上一种复杂的心情。
慕敛春原本就并不受行江信待见,现在楚寒今又惹下祸事,恐怕他与远山道更成为众矢之的,处境艰难。
可楚寒今选择了这条路,就无法回头。
他抬头看负阴君,道:“你替我安抚师兄,我们很快就会找到凶手。”
负阴君嗯了声,抬眼,“恕我多问,你现在有了什么线索?”
楚寒今看了一眼越临。
越临深色的眸对他对视,安安静静,将头转向了别处。
楚寒今明白他的意思,再望向负阴君:“你放我走有恩,但这事仍然不便告知。”
负阴君也没露出失望的表情,点头:“如果真有其他凶手,来日我必替你洗刷冤屈。”
他说了一句“保重”。
“多谢。”
楚寒今携着越临,离开了这座丛林。
走在山脚之下,四海茫茫,天下渺渺,雾岭的云雾消失在背后,显然已经走出了这獠牙交错的吃人之地。
可刚组建的家庭站在原地,却一时却不知道往何处逃亡。
越临:“我们该去哪儿了?”
楚寒今:“魔境?”
“对,”越临咳嗽了声,“不过……”
他望向楚寒今的眼眸清亮:“你不害怕吗?”
楚寒今将衣衫全扎进袖子和鞋袜中,头发高高绑起,俨然一副利落的短打模样,侧目看他一眼:“白孤知道你没死,还向宋书发了追索咒,肯定设下埋伏等我们自投罗网,境况虽然危险,可害怕却无济于事。”
越临点头:“如今你我,不受正道待见,也不受魔道待见。”
刚出虎口,又得入狼窝。
他将球球放到草地,让他自己走。
看着他溜了一圈,越临抬头,对上楚寒今点漆似的眉眼。
楚寒今目不转睛看他,声音清凉:“你害怕吗?”
越临不知他为何这么问:“嗯?”
楚寒今却直直地看他,几乎能将他的灵魂看穿:“别害怕。”
他声音不高,但温和清晰。
“我会一直陪着你。”
越临的心口蓦地震了一下-
他脑子里,响起兵戈杀伐的声音。
可在那之前,是袅袅的丝竹之音,瓦蓝的碧空之下,三道身影倒在楼顶的瓦片,双腿大大分开,惬意无比。
越临举起酒罐,道:“今晚喝到底!”
白孤声音柔弱:“九哥,我就不喝了,喝了胸闷。你也别喝了吧……”
“走开,娘唧唧的!”梁山推开他,瓶罐和越临清脆一碰:“我陪你喝!阿越,今天想喝多少喝多少!”
越临打完架唇瓣的伤被酒燎得疼痛不已,但嘶了一声:“好酒!”
“他妈的,今天揍了那群仗势欺人的狗,真痛快,”梁山揉越临的肩膀,“阿越,你牛逼!我打不过他但你能打过他啊!”
白孤拿着擦伤口的药,但笑不语。
梁山嘻嘻哈哈地缠着越临,不住给他灌酒。
越临眼底倒映着蓝天和白云,哼了声:“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们打的稀巴烂。”
……
再然后,是战争胜利的那天。
俘虏往梁山的脸上吐了口唾沫。
“你算什么?不过是越临身边的一条贱狗。”
梁山脸色发青,怒极,一刀砍掉那人的头颅。
越临检查完收缴的兵器,走上前来,诧异:“这么生气啊?他乱说的,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过,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梁山脸色诡异地看他一眼。
越临:“真生气了?”
梁山摇头什么都没说。
他转身大步离去。
……
再然后,梁山似乎交了其他的朋友,整天喝花酒,讨论哪个美人最好看,和他说不上话了。
白孤对处理政事很感兴趣,也忙来忙去。
越临则整日在炼丹房里翻材料。
这天,梁山突然跌跌撞撞冲入门来,满脸鲜血,惊恐地道:“阿越……我杀错人了!我杀错人了!”
“我喝了酒,听见那蛮王小王君骂你,骂你,我……我忍不住……我就杀了他……那老东西杀到我府邸要我抵命,还要发兵再打一仗……怎么办,我才过上几天好日子……阿越,求你救救我……救救我,也救救这刚过上安生日子的魔境……”
越临怒极:“你怎么又杀人呢?”
梁山越来越跋扈,已到了稍有人不合他的意,抽刀便砍的地步。
梁山跪倒在地,冷汗长流。
“我错了……我错了……可我杀人,也是为了你的名声啊……我不杀人,他们怎么敢服你呢……”
他声音很低,尾调又奇异地上扬着。
“救救我啊,救救我,阿越……”
越临狠狠地皱着眉头。
终于,他开口道:“那就说是我的授意。”
接着,到了遍布指责之声的宫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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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言止兵,又动干戈!”
“再死人都死不起了!到处杀人,君上行事未免太恣意妄为!先前杀先王旧部已死伤惨重,魔族人都要杀绝了!”
“蛮王在边境屠杀,要杀到将梁山推出去交待为止,刚停下战事,又起了战火,魔族何时才能休生养息与正道对抗?”
“君上此行,真是比先王更加暴虐无忌!”
成为众矢之的的越临站在大殿上,静默良久。
终于,他说话了。
“我越临杀人,从来冤有头债有主,只杀先王旧部,不杀无辜百姓。如今这么多人因我而死,那我去便去受罚,直到他们消除了怨恨为止。”
他自缚双手,向蛮王请罪,临走前,背过身不看这依依惜别的二人。
梁山目光闪烁,低下了头。
白孤面露担忧:“九哥,你保重。”
越临声音低,“等他们消了气,你就过来接我。”
“好。”
答得斩钉截铁。
……
转眼,已是漆黑的牢狱中。
他双手被镇魔锁铐着,两根铁钩穿过膝盖骨,勾出了白冷冷的骨头,迫使他跪地,头颅低垂,浑身散发出血液凝结的腥臭味。
听到声音,越临抬头勉强笑道:“来了?”
青衣纤尘不染,半蹲下身查看他的伤势,音色温柔:“九哥。”
“我受罚完了么?带我出去吧……我腿断了……”越临说话断续,“肋骨也断了,脊椎被踩断……不过……我的手还好……”
他说完,手腕被白孤托着,一用力,响起骨骼被捏碎的声音。
咔嚓,咔嚓——
越临声音停下,仰头,一双眼充满了红血丝。
“九哥伤得很重啊?这蛮王当年有本事在父君的剿灭下仍然保留一族,武力还真不可小看。”
“不过啧啧啧,主要还是九哥心里有愧,没有抵抗。”白孤深深地望着他,“九哥,疼吗?”
越临浑身冰冷。
白孤握住他另一只手腕:“九哥现在跟个废人没什么两样,哪有半点先前回天荡逼三姐下跪,光武殿斩父君头颅,悲喜山折杀众魔时威风赫赫的样子呢?哎呀,人倒霉就倒霉在,他不应该相信任何一个人。”
咔咔——
他捏碎了越临仅存的右腕。
“梁山是你过命的兄弟,你把杀人的权利给他。他这人最恶心,唯唯诺诺了十几年,现在仗着有你撑腰,何其膨胀,到处惹是生非……”
“他很嫉妒你呢,恨不得把你名声搞烂。”
“他杀了人,可其他人才不恨他呢,他们恨你,因为你最出风头,他杀的人最后都算到你头上。”
“九哥,我也嫉妒你。”
“明明出生同样的低贱,为什么唯独你灵根卓越,唯独你身体强健,唯独你洒脱无羁,唯独你张狂恣意……唯独你,不用忍气吞声当孙子,却不会被任何人伤害。”
白孤轻轻咳嗽了声,拿白绢拭唇:“为什么呢?”
越临唇中溢出鲜血:“为什么呢……”
白孤静静看他:“为什么呢九哥?我也想像你一样,天资绝顶,凌驾众人,一辈子无愧于心,不用昧着良心讨好任何人。”
越临低头,舌尖咬出了血:“你……也恨我?”
白孤眉眼蒙着阴影。
“对,我恨你。”
“九哥。你的名声已经洗不清了,安息吧。”
白孤眸水温柔:“你死了以后,我会好好代管你的君位。”
“至于你,就这样死去,是最好的结局。”
“因为大家都很讨厌你这种横空出世的人呢。”
……
被利刃剔去骨骼时,疼痛感几乎让皮肉紧缩,一寸一寸,一根一根从身上剥离下来,在他等待血液流尽的时候,耳中全是指责之声。
“暴戾残忍,孽力回馈!”同样杀人无数的人说。
“当年跟着你,是我瞎了眼,从此以后你我阴阳两隔!”梁山急匆匆划清关系。
“九哥杀人无数,罪有应得,我虽同情,但不能替你说话。”白孤立场坚定。
“小王君做错了什么!你也要杀他,他刚新婚燕尔!”
“……”
越临望着人群中一张张旧部的脸。
眼前逐渐黑暗。
黄土埋了半截,棺材钉死前,梁山双手覆盖在他冰冷苍白的眼皮,声音咬得细碎:“阿越……”
“白孤都跟你说了吗?”
“我杀小王君,是因为他又骂我是你的一条狗。他很欣赏你,却看不起我。”
“阿越,我很佩服你,但我也恨你。”
“明明和我一样一无所有,却拥有所有人艳羡至极的天资,我怎么努力都比不上你,只能远远追在你背后,像他们说的一样,当你背后一条狗。”
“如果,你不在了就好了。”
“你带着你的罪孽去死。”
“然后,我来替你享福吧。”
他合拢越临的眼皮。
“谢谢你,但是再也不见。”
从此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那阵黑暗持续了很长的时间。
一度,越临觉得,再也不要看到光明最好。
不过他这让人嫉恨的可笑天资又开始起作用,在梁山冲入他的丹炉房时,越临研制出了骨肉复生的咒术。
躺在棺材里的日日夜夜,越临能感受外界符咒的压制,每一道朱砂和印痕都诅咒他永世不得超生,生者镇魂,死者镇尸,不要醒来,不要醒来,不要醒来。
可他却正在醒来。
这种如蛆附骨的折磨中,碎裂的内丹随着骨肉经脉的重连,缓慢地凝聚和修复,但又被符咒和棺材镇压,速度变得缓慢至极。
一躺就躺了整整十几年。
这些年,回忆以往的种种,越临觉得虽死不悔。
从小被厌恶到大,结局也没有一个人跟他说,我愿意陪着你一起。
这个世界里,只有无尽的勾结,利用,贪婪,算计。
可现在,清风徐徐,山脚下日光温和。
楚寒今毫不犹豫地对他说。
“我会一直陪着你。”
第69章69
楚寒今牵着球球的手,走了十几步,意识到越临没跟上来。
他回头:“怎么了?”
越临神色玩味地笑了一下,摇头:“没事。”
他走上前,牵住了球球的另一只手。
一家三口在山野中行走。
满坡的绿草及腰深,挡住了小腿的部位,球球两只手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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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着,兴冲冲踩着绿茵茵的草地,风把他的衣衫吹起,时不时兴奋地蹦起来,在田野里乱踩。
“呼啦。”
一片小小的果壳被吹落了。
阳光照在他坦露出的半张小脸。
眼眶圆润,眼瞳是琥珀色,眉极黑,像年画里的散财童子,圆头粉脸,肤色白净娇嫩得可爱。
他像没料到脸会被风吹,猛地抽出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楚寒今意识到动静,蹲下了身,看到他蒙住的脸。
楚寒今忍不住道:“越临,你看。”
越临也低头:“脸出来了?”
“出来了,长得很可爱。”楚寒今轻轻捏开球球挡着脸的手指。
小孩子眼眸湿润,眨了眨眼,怯生生但又新奇地望着两位父君,手指轻抠身上所剩不多的果壳,指尖粉红。
楚寒今心中涌出一阵异样的涟漪。
这是他生的小孩儿。
他探出手指,轻轻点了点球球的眼皮。球球似乎明白过来了,目光放在他身上,湿漉漉的,全神贯注地看他。
看了一会儿,便往他怀里扑。
他缠着楚寒今的衣袍,脸糊在他衣襟,刚被拎着手臂勒令好好站着,又往他身上扑,紧紧抱住楚寒今的手臂,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越临目光温和:“看来小孩子都认娘。”
更亲生下他们的那个。
楚寒今搂着他的腿,将球球抱到了怀里。
球球身上还剩一些碎壳尚未剥落,大部分已像个普通的孩子了,凑近用鼻尖蹭蹭楚寒今的脸,手指捏着他的头发。
楚寒今抚摸他的头顶:“乖。”
球球立刻变得很安静,温热的头贴着楚寒今的颈侧,扭头,这才十分新奇地打量越临。
看看这个爹长啥样。
“……”
这目光,让越临忍不住站直了些,和他对视。
球球看了他会儿,不太感兴趣地打了个呵欠,又埋到了楚寒今怀里。
“……”越临想了会儿,走近,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孩子也太聪明了。”
楚寒今思索片刻,将孩子递给了他:“你抱着,我去弄点东西。”
像照顾一个废物奶爸和孩子,楚寒今转头踏入了山林之中,取匕首从芭蕉树上取下一片叶子。
卷成漏斗状先去掬了一捧水,踩着草丛回到山坡,越临正在陪球球数石子儿。
楚寒今将芭蕉叶递给球球:“喝水吗?”
球球聚精会神地看芭蕉叶,点头,双手捧着,“巴滋巴滋”一口嚼上了绿叶子,牙口锋利,立刻把芭蕉叶撕得稀巴烂。
“……不是,”楚寒今制止他,“喝水,不是吃叶子。”
但等他取过芭蕉叶杯,水已经撒了一手,球球唇边露出半片叶脉,歪头,似乎很奇怪父君为什么不继续给自己吃。
楚寒今叹了声气,“我重新弄点。”
这次,他专心送到球球唇边。球球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观察楚寒今脸色传递的讯息,但下意识开始一口叼上了芭蕉叶。
“别咬。”
“……”球球露出费力忍耐的模样。
“喝。”
球球用力一吸。
喝个水累的够呛。
但球球总算学会了,吧唧吧唧嘴。
越临接过了芭蕉叶。将折断的苎麻纤维拧碎,剥落外皮,茎叶搓成细绳。这是寻常人家用来制作衣裳的原料,本来需要在水中浸泡几夜去掉草汁,不过他们没这么讲究。用细绳将小芭蕉叶卷的筒裹了起来,拴在球球的腰侧。
他们一路走,遇到可以吃的野果便摘下几颗,放到球球的小兜里,让他边走边吃。
前方走过了一群搜寻的人马,一家三口隐蔽身形。楚寒今思索着,说:“现在还在荣枯道的地盘,十分危险。但也不方便径直回魔境,你的伤还没好。”
越临眼神沉静,目视他。
楚寒今想了一会儿,说:“先往魔族的边境走吧。”
不能去城镇,肯定贴满了告示;也不能走官道,会遇到兵马和人群。他们便一路往小路走,靠天色辨别方向和位置。
溪流边,球球突然停了下来,踢了踢自己的小脚丫。
越临抱起他:“走不动了吗?”
球球挣扎着,要下来。
越临放下他,他便自己跑到溪流旁的鹅卵石上,用脚踩水,时不时刨几颗石子玩儿,还去扑蝴蝶。
越临走到楚寒今身旁,和他对上目光。
球球是个小朋友。
想玩。
想闹。
不明白为什么要一刻不停地走啊走,遇到新奇漂亮的东西便会停下来,到处玩一玩。
楚寒今也停着,说:“等他先玩儿吧。”
路上没有那么危险了,只要不遇到很多人,楚寒今都可以轻松解决。越临应了声,便将裤脚撩起,走到溪水中给球球抓小鱼。
球球牵着他的手,快要被水冲走了,吓的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但抓紧越临的手指异常兴奋地抖动。
楚寒今在高处的石台坐下。
他得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来。
没多久,越临把球球的小裤头脱下,放水中洗了洗。
球球就光着屁股蹲他腿边,看他洗裤头。
越临语气懒洋洋的:“小男子汉,裤头以后得自己洗,别指望你父君,知道吗?”
球球点头。
“洗裤头很简单,用水泡,再搓一搓,有皂角时用上皂角,搓完用水把滑腻腻的东西都冲走,衣裳就算洗干净了。”
越临摸摸他的脑袋:“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球球又点点头。
洗干净的裤头用一根树杈子晾着,在蓝天下迎风飘荡,球球瘫在一块鹅卵石上,张开双腿遛鸟。
越临回到楚寒今身旁。
“他现在很开心。”
楚寒今看他一眼:“他开心就好。”
“对啊,开心就好,总不能知道我们此刻在逃亡吧?”
球球聪明异常,也许很快就能察觉他们现在并不太招人喜欢。
这对小孩子来说真是一件残忍的事。
越临说:“我身体恢复了四五成,伤口只要愈合,断裂的灵脉就能恢复连接。”他尝试性地运起灵气,道,“我能感应到宋书现在的位置。”
楚寒今点了点头。
“找到他,恢复你的记忆,真相就能大白了。”
对于这楚寒今倒没有很强的信念感,如果对方心狠手辣杀了宋书,线索又会中断。
不过他很确信,自己和越临的方向并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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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山林尽头传来动静。
“爷爷,刚才的大老鼠真可怕,比牛还大……”是个婉转的女童音。
一位耄耋老者背着竹篓,走在山间的小路,竹篓里装着草药,单手牵着位幼齿女童,女童头上别了多山野百合,十分漂亮。
女童一蹦一蹦,跳着,看到了河岸上晒太阳的楚昭阳。
她吓得一僵,道:“爷爷,那里有个男的没穿衣服。”
“……”
越临啧了声,快步回到河床,摘下裤头往楚昭阳的腿上套。
楚昭阳还有点懵,任由爹爹给自己穿上了裤子,隔溪流看河岸上的女童和老者。
老者呵呵笑道:“还是小孩子嘛。”
“可他就是没穿裤子嘛。”
女童挺不好意思地躲到他背后。
老者走到河边,将竹篓里背的药材倒出来,进行简单的清洗。
他取出了一个烧饼,递给女童。又随意地打招呼:“你们从哪儿来啊?”
楚寒今:“风柳城来。”
“吃过午饭了吗?我还有几个饼。”他翻着竹篓。
楚寒今推脱谢绝:“不用了,多谢长者,我们自己有吃的。您爬山这么高,带点吃的也不容易,自己留着吧。”
老者便不再说话,乐呵呵地坐着歇脚。
溪流旁,女童咬着烧饼,走到楚昭阳身旁。
楚昭阳抬眸看他。
这是他见到的第一个小女孩。
不像其他的人那么高大,声色俱厉,也不像爹爹和父君,身上有他熟悉的味道。眼前的小女孩比他高一些,陌生,但却感知不到危险的气息。
女童掰碎了饼,递给他一块:“你吃吗?”
楚昭阳愣了愣,接到手心。
女童吃剩下的饼。
楚昭阳看着他,有样学样也往嘴里送。好像觉得美味,一口就咽了下去。
“你吃这么快啊?”
女童好像很吃惊,掰一块再递给他。
楚昭阳又吞下去。
“……”女童皱了下眉,看看手里的饼,眉眼流露出犹豫,但想想又掰碎一块递过去。
楚昭阳都没用手接了,往前一步,用嘴叼住了她的手。
女童取出手指,讷讷说了声:“有口水。”便往溪流里冲了冲,又掰饼给他吃。
看他吃的高兴,她笑了下,眼里全是光彩。
楚昭阳眼珠转动,唇角慢慢扭曲,往上弯,学着她笑了一笑。
楚寒今意外地看着。
这是球球第一次学着像人那样笑。
笑完以后,他走到女童面前,伸手摸摸了她头发上别的那支野百合。
楚昭阳喜欢花。
可喜欢了。
也许身上有植物属性,他觉得花最好看,任何一朵花被折断他都会伤心的。
但他没有把花取下来,只是摸了摸,随后像牵爹爹父君一样,去牵小女孩的手。
小女孩愣了一下,反手牵着他,俩小孩子一起蹲河边看小鱼。
楚寒今垂眸注视。
耳边,响起老者的声音。
“这位年轻人,受伤了吗?”
楚寒今回头,见老者拈须目视越临,神色十分友好。
越临点头:“确实有伤。”
老者善意道:“老夫正好行医,家就在山脚下,二位可以来老夫的家里,老夫为你治一治伤。”
这位医生,一看便是普通的医者,为普通人疗伤。越临的伤口,只有道医能治。
走了这么久,偶尔能感觉到人的善意,让人心里温暖,但楚寒今也不得不回绝他的美意:“我和他是修士,受的伤,恐怕不在先生的治疗范围。”
老者面露了然:“老夫确实爱莫能助了。”
俩小孩子玩闹追逐,天色逐渐变暗。
老者站起身,道:“芽芽,回家喽!”
女童正跟楚昭阳玩过家家,拿几片叶子当钱,泥土筑成府邸,扮演的是夫妻。
旁边还有个小石子,当他俩的“娃娃”。
听到要走,女童眉梢下坠,满脸不情愿:“啊?”
老者声音慈爱:“芽芽,以后再玩。”
女童恋恋不舍地站起身,目光从楚昭阳身上移开,她快步跑到楚寒今身旁:“你们住在哪里呀?”
楚寒今迟疑了一下。
“他不会说话,我只好来问你。你是他爹爹吗?你们住在什么地方,我下次来找他玩儿。”女童眸子明亮。
可楚寒今清楚,这一路,不过是萍水相逢,一转念就再也不会相遇。
只有小孩子才在意生命的每次相遇。
楚昭阳似乎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走近,歪着头看看父君,又看看芽芽,牵他的手示意再去玩过家家。
楚寒今只好说:“我们不住这儿,只是过路人。”
“啊……”
小女孩露出满脸的失望。
老者牵上了她的小手:“天下之大,有缘还会再见的。芽芽,回家了,奶奶给你烙了葱油饼,回家吃饼饼喽。”
芽芽有些伤心,再望了望楚昭阳,一步一回头,让爷爷牵着离开了这里。
楚昭阳不明所以,跟着芽芽走了几步,意识到楚寒今没跟着走,停下。
他仰头看着楚寒今。
稚嫩的一张脸,似乎还不明白别离。
楚寒今蹲下摸摸了他的头,想说什么,见楚昭阳揉了揉眼睛。
接着,喉咙发出呜呜的声音。
好像在哭。
第70章70
楚寒今抱着楚昭阳,下了山。
他们要赶的路还很长。
他们路过村庄,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点灯油,升灶火,暮霭中缭绕着云烟,极有田园之趣。
在此之前,从未多看一眼的楚昭阳此时目不转睛,专注地打量着这一切。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出门,拎竹篮到水井旁洗菜。楚昭阳知道不是芽芽,但天然亲近,小步朝她的方向走了去。
不过小女孩看到他和背后的两个大人,却急匆匆跑回了家,似乎极为害怕生人。
楚昭阳有些懊丧地垂头,回到楚寒今的身旁。
他们继续向魔族的边境赶去。
连续的赶路让楚昭阳的脚起了层小茧子,楚寒今捏他的小脚,查看之后道:“应该买双鞋了。”
越临:“行。”
“我身上有些碎银,”楚寒今说,“到了下一座城市进去看看,再买点别的东西。”
一座城池入关时往往有守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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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会尽量避开修士的盘问,但越靠近魔境城池,却发现守备越来越敷衍,到了这一座城池,竟然无人驻守。
楚寒今跟越临对视后,走向城门。
有修士正在盘查:“此人让进吗?”
“不知道。”
“要不要请示——”
“请示个屁!他妈的,随便进吧!”
“……”
旁边的百姓不解:“道长,你们守城这么松懈啊?”
“松懈怎么了?我们的头儿自己跑了,就剩下我们这群大冤种,还能不松懈?”
“此话怎讲?”
“你有所不知啊,先前我们遇水城来了个魔头,扬言来了镇守修士就杀,已杀了三个了。我们新头儿听说这事吓得抄起行李就走,不管我们的死活。既然他不管那我也不管,进这城的人爱盘查谁盘查。”
说完这修士将文牒一扔,当真扭头就走。
其他修士互相看了看,叫着“徐哥等等我”也跟他走了。
越临不觉道:“运气不错。”
楚寒今叹气:“也不能算运气不错吧,靠近边境的地方宗门鞭长莫及,还鱼龙混杂,一般很难治理。既然没人看管,那我们就进去。”
城内正是集市,三教九流的人混杂在一起,熙熙攘攘的街道显得热闹非凡。
楚寒今掏出兜里的银两盘算,来到卖衣服的绸缎庄,竹架上挂满各色的布料和缝制好的衣裳,看起来夺人眼球。
楚昭阳何曾见过这么多衣裳,张大了双眼看着,似乎尤为惊喜。
楚寒今道:“挑你喜欢的。”
楚昭阳眨眨眼,取下一件试了试,肩膀和袖子偏大,穿起来略显宽松。
一位老者接到手里:“老头子帮你改改。”
等待他改衣裳的间隙,楚寒今在大街看到一些穿着不端,堂而皇之将鬼头大刀等佩在腰侧昂首阔步的修士,忍不住问:“这里有魔道的修士?”
老者点头:“那些道长,老朽哪里省得是谁?只知道惹不起。”
“可这还是荣枯道的城镇,怎么魔道的人遍地走?”
老者说:“没有人管啊!仙长将道衙一闭,不管我们的死活,据说好多叛逃的修士来这里修生养息,他们也不管。遇水城,便是无纪律的混战区,可他们并不会随便伤人,遇水城没有正道的规矩,但也有遇水城的规矩。”
楚寒今垂头,一时不语。
楚昭阳的衣裳改好,楚寒今接过留下了银两。
准备走前,楚寒今驻足问:“有什么地方可以住一段时间?”
老者说:“东城有东家租院子,几位要是打算长住,可以去问问。”
“多谢。”说完楚寒今踏出了店门。
街市与寻常的街市无异,唯独沿溪的河岸多有许多公然置换宝物的摊贩,按照规定,灵石灵宝要在专门的地方互市,这儿倒是不拘泥,满街随便扯一块布就能卖东西。有修士,也有普通老百姓,相处其乐融融。
楚寒今白衣翩跹,皎洁若月,步履行走在布满泥垢的街道。这群人最多只看了一眼,并没有任何少见多怪的表情,低头仍然捣鼓自己的生意。
“能看出叛逃到这地方的正道修士不少,见怪不怪了。”越临道。
楚寒今说:“那还好,混在人群里比较安全。”
“或许没这么安全。”
经由越临提醒,楚寒今注意到街市的角落一般有人站着,玄衣玄甲,状似聊天,但目光警惕地四处张望,兴许是这座城池背后的组织。超脱六宗之外,一直有不断崛起的势力,遇水城显然也有一支。
“各地有各地的规矩,我们还是守他们的规矩吧。”越临一手将楚寒今轻轻揽在身后。
距离东城不远是一座砌了围墙被杏树包围的院落。盛夏的燥热天气里,树叶探出叶片茂盛的枝桠,挡住了大部分刺眼的白光,院落中极为清凉,还有株枣树生在古井水旁。
楚昭阳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看到井旁一只盛着半水的木桶,撩起水往身上撒。
阳光落在他肩头,小小的一只,显得手脚粉嫩白皙,说不出的可爱。
楚寒今在院子里走了走,回头注目越临。
越临看了看他,点头。
“就这儿吧。”楚寒今给中间的牵头付了钱。
对方似乎很高兴,还给送来了一个西瓜。
楚寒今默默数钱袋里仅剩的几个子儿时,越临便单手搂着楚昭阳,从井里重新汲了半桶水上来,确定西瓜泡得冰凉冰凉之后,切开露出鲜红的瓤和果汁,先给了楚昭阳一块,随后拿着一块来找楚寒今。
楚寒今收起钱袋,西瓜递到了手心。
越临在他身旁坐下:“挺甜的。”
楚寒今点头,他眉眼斯文,手指细长,一块西瓜托在食指和中指间,吃相十分儒雅秀美。
越临看着他,唇角噙出淡淡的笑意:“还有多少钱?”
“不多了。”楚寒今道,“出门带的少,短租这院子也贵,估计还能吃两天。”
“不着急,”越临掌心转着一张帕子,似乎想为他擦拭西瓜的残汁,但楚寒今吃相十分端庄优雅,一时不能得逞,又将帕子收回了掌心。“来的时候,我看见许多人在河边交易神器,到时候我也去卖点东西换钱。”
“可行吗?”
“他们卖的那些灵纸灵符灵器,成本其实并不高,用极普通的载品写上符咒,轻轻松松就能赚几倍的钱。对我来说很轻松,一会儿我就试试。”
楚寒今再捏了捏空空如也的钱袋,点头:“好。”
“呜哇呜哇呜哇……”身旁,楚昭阳还盯着这块西瓜,发出奇怪的声音。
说不上来是恐惧,还是害怕,或是震惊,从越临三下五除二把西瓜球切开他便瞪大双眼,如今更是错愕,看着西瓜溢出来的红色汁液。
“坏了。”越临想起来,“球球也是球变的,切西瓜吃西瓜估计吓坏他了。”
楚寒今也回头。
楚昭阳盯着果球,但明显也意识到自己与这颗球其实并不一样,抿着粉嫩的唇,经历了慎重的思考后,将西瓜放到唇边轻轻咬了口。
他垂着头,嫩黄的头发盘在脑门,半晌似乎觉得挺甜,又咬了一口。
随即,他抬头露出细细的白牙,好像是个“球球相残”的大坏蛋。
“……”
越临没忍住,嗤一声笑了。
楚寒今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笑完,侧头,越临深金的眸子正垂视他,含着光影:“他长得像你。”
清风吹起了湖面的涟漪,越临声音低下去。
“很可爱。”
楚寒今心口像是软了,默默无言,低头再咬一口西瓜,手就被轻轻地牵住,慢慢没入十指。
他手很烫,指腹粗粝,握住楚寒今的手像铁石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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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金玉。
莫名其妙的悸动产生在其中,楚寒今没松开手,倒是越临道:“进屋子看看大厅和厢房怎么样,行吗?”
球球坐小板凳上啃西瓜,吃一口就意识到了他们小水果是多么美味,狂性大发,正在疯狂旋西瓜,“咔嚓咔嚓”往嘴里塞。
放下心来,楚寒今跟越临走到屋内,四下一打量:“还不错,家具有些老旧,但都干净厚重,没什么味道。房间的朝向也不错……”
他走到了屏风之后,手腕忽然被带住。
回头,对上越临深色的眼眸,像点了火似的。
楚寒今刚想后退,就觉得手腕被紧握,接着,越临偏头吻了上来。
第一反应是烫。
越临体温比较高。
楚寒今脊背僵硬发凉,唇上却非常热,他手指仓促地摸索之后,轻轻牵住了越临的袖口。没有推开他,是一个极好的讯息。
明白楚寒今的心意,越临动作更加狂躁,捏他的手指几乎要扼碎,从封住他的唇变成了轻轻撕咬和吮吸。
……变得微麻。
楚寒今微微闭眼,眼尾一抹红意,牙口紧张地闭拢,呼吸变得有些紊乱。
越临的手从他的臂膀摩挲到耳颈,随即,似乎往内更深入了一些。
“嗯……”楚寒今轻声送出了疑问。
他适应越临的温度和力道,可这温度,却在向他的唇间送入。
越临低音沙哑:“张开牙关。”
楚寒今双颊更红了,手指泛着涟漪般的颤抖,抬起眼皮,如水的眸子凝视越临。
好像春风吹开了波纹,羞耻中带着一点儿怯,仙人动情,还是对越临张开了门扉。
简单的吻,变成了一种撩人的挑逗。
“哐当——”越临调换了位置,将门半合拢,紧搂着楚寒今。
他的手从来没这么用力过,手指掐紧他的腰身,楚寒今的心高高地悬起,升起一种半吊在空中的感觉,几乎有些喘不上气。
可越临的手指却极尽温柔。
他轻声道:“别害怕。”
唇齿间发出了黏腻的声音,像是热烈地吮吸什么。
楚寒今脸红的要命,抓住他的衣领往外推,但后脑被紧紧扣住,只能被迫地接受。
攫取。
侵占。
亵.渎。
他有点儿头晕目眩,仿佛被蚂蚁啃噬的酥痒感升起,从被他舔过的每一处,爬到本就僵硬不堪的脊椎尾端……
这个吻结束时,楚寒今像做了一场梦,大汗淋漓,头微微昏沉,唇瓣又红又酥麻。
他白净的衣衫被解开了,不知道越临情急不堪时都抚过什么地方,衣衫揉得乱七八糟,锁骨坦露出一片,白净的肌肤染着晚霞般的薄红。
越临眼中蒙着薄雾,探出舌尖,。轻轻舔了舔他的唇。
声音很低:“讨厌吗?”
楚寒今摇头。
越临有些急迫:“喜欢?”
这下,楚寒今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转身准备走。
但他手腕被牵得很紧,汗津津的,湿漉漉的,越临的声音也湿的不堪:“告诉我,这很重要。”
楚寒今闭着纤薄的眼皮。
像神明被信徒乞求。
许久。
终于,他点了点头:“喜欢。”
但声音如蚊虫般低不可闻。
说完楚寒今便拂袖离开了房门。他走到后堂将整座院子打量一番,确定脸上异样消去才重新回到院子里。
角落堆着一摞木头,越临拿把锉刀正在削玩具。楚昭阳乖巧地坐在他身旁,一副崇拜的模样,瞧着自己的父君。
越临见他,道:“过来坐。”
“……”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个吻太激烈,楚寒今先考虑了片刻,才拉开凳子坐到他身旁。
似乎聊天也有些别扭,等了好久,楚寒今轻轻咳嗽:“是不是该用晚膳了。”
越临停下锉刀,抬头望着他。
日影落到他眼底,撒上了迷离的光辉,波谲云诡。楚寒今心脏又莫名重重跳了一拍。
越临站起身:“好,我去街上逛逛,看着买点肉和菜回来。”
楚寒今给他数了一串铜板,还是没对上越临的目光:“去吧。”
越临似是低声笑了一下,没说什么,拿着楚寒今给的铜板推开院门出去了。
没多久他回来,手里不仅拎着菜和肉,还有些纸张和朱砂,最简单的结咒物品。他将纸张和朱砂放到桌面后,去了厨房里做饭。
楚寒今坐在树底下,正值傍晚,清风徐徐,将他头发吹得散开了几缕,楚昭阳便坐在他的膝头玩木偶。
等了不久,越临端着菜出来了,楚寒今便站起身进了厨房,准备帮忙拿一下碗碟。
没成想刚进去,被越临拉着手腕,凑近亲了亲唇。
“……”
他现在的动作显得更娴熟,也更得心应手。
饭菜的香气传到鼻尖,越临垂头看他:“下午怎么了?”
“……”
楚寒今有点说不上来。
他现在看着越临,不像从前看越临。
怎么说呢……
像新婚之后。
越临还想亲亲他,但与此同时听到了吧嗒吧嗒的脚步,是楚昭阳溜达溜达小步跑过来了。
“别……”
说完后楚寒今推开了他。
越临倒是没言语,偏头看了看门口冒出的小脑袋,唇轻轻抿着,似乎明显感觉到了被打扰,但对这小孩儿没话说。
楚昭阳探手抓盘子里的菜。
被楚寒今抓住手,放下去:“不能这样,没有礼仪。”
楚昭阳吐了吐舌头,乖乖地跟着楚寒今洗手去了。
他算第一次吃锅里炒出来的菜,闻到气味就贼亢奋,等楚寒今点头之后,又要用手去抓。
楚寒今递过勺子:“用这个吃饭。”
他反握在掌心,却似乎怎么都学不会。
楚寒今看得好笑,拿出了耐心,将勺子捏到自己手里:“用虎口抵住勺柄,拇指和食指按在柄端,如此,将勺子挖到的东西慢慢抬起来,明白了吗?”
他让楚昭阳再做一次。
这次,楚昭阳颤颤巍巍,大部分菜都跌到了碗里,但好歹保住了一颗小白菜。
他将菜送到嘴里,咀嚼前观摩了“蔬菜”的尸体,露出凝重的神色后啊呜一口塞进嘴里,然后开心地望着楚寒今,又望望越临。
“好吃吗?”
楚昭阳拼命点头。
楚寒今笑了笑,侧头,才发现越临一直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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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笑非笑,往楚寒今碗里夹了一块回锅肉,道:“你吃。”
蘸着酱汁的深色,泛着油光,香气扑鼻,十分诱人。楚寒今送到嘴里,味道也很软糯,炖得极烂,入口即化。
楚寒今点了点头,刚准备夹一筷菜,碗里又多了一筷素菜。
越临道:“吃吧。”
楚寒今看他一眼后不置可否,缓慢地吃菜,不过碗里夹的东西逐渐多了起来,堆到后面都快凉了,楚寒今正打算一口气吃掉,越临的筷子却伸过来,将楚寒今吃到一半的冷菜夹了回去。
他似乎完全不介意楚寒今吃过,送到了嘴里。
“……”
楚寒今垂头,将碗中的米饭吃的干净。
赶路以来,难得过上正常的生活,吃一顿正常的饭。球球似乎也累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用晚上躺在父君的怀里睡觉,而是躺在树下的石板看星星。
楚寒今走近,给他抱到藤椅中。
球球便打着呼,慢慢睡着了。
手指被他轻轻牵住,楚寒今打算陪着球球坐一会儿,背后落下一道阴影。
越临低声问:“他睡了吗?”
楚寒今刚点头,越临的手便抚摸上来,轻轻解开楚昭阳牵着父君的小手指。
“……”楚寒今意识到了什么。
越临的呼吸微烫,带着一点焦渴感,解开以后牵着他的手,轻轻亲了亲楚寒今的脸。
接着,便又贴上了他的唇。
夜色如水,谁家是在院子里干这种事?楚寒今垂下眼睫,思索再三后推开了他。
越临眸底阴暗,似是不解,闪过一抹不甘的情绪:“阿楚……”
楚寒今回头拍了拍球球的背,半晌,才低声说:“……等夜半。”
他声音很低,像水珠滚过竹叶。
越临静静点了点头,没再做出不合时宜的举止,陪着在旁边坐下看楚昭阳睡觉。
小孩子觉多,经常睡一阵醒一阵,之前赶路时倘若清晨起得早,球球便时常半眯着眼半困恹恹跟在父君背后,经常撞到父君的背,直到被抱怀里,搂着肩膀也能呼呼大睡。但有时候午夜又会醒来好奇地爬来爬去,弄得他俩睡觉都不安生。
此时球球也一样,明明在睡,但时不时得睁开眼睛看看父君在不在身旁,确认后才会放心地拍拍,甜甜入梦。
“夜里寒,带他进去了吧?”越临说。
楚寒今应声:“好。”
越临便抱起孩子,进了内室。
他们短租了一座三房的小院子,除了堂屋,还有两间厢房并排,不过墙壁打通只垂下了一串珠帘,随时能进出。
另一间已被辟做了书房,只有一床竹榻,另一间房放了大床,旁边一张较小的陪床。
放下楚昭阳后,越临道:“我去画今天刚买的符纸,明天去河边摆摊卖,补贴家用。”他语气平稳,“你哄球球睡觉,没有你他睡不着。”
顿了顿,又说,“哄完,来帮我的忙?”
不知怎么,平淡普通的一句话似乎有莫名的暗示,楚寒今心脏猛地漏了一拍。
他垂头没看他:“嗯,那你去。”
越临似乎还想说什么,抿了下唇,掀开珠帘去了隔壁。
球球喜欢听故事,他可能听得不太懂,但喜欢听楚寒今对他说话。楚寒今并不是话多的人,此时便回想以前娘亲给他讲的故事,梳理之后,缓慢地讲给球球听。
“后来,姐姐和弟弟便把熊骗到柜子里,烧了一壶开水,从角落的小孔倾注而下,将假扮成姥姥的熊烫死了……”
“……”
楚寒今抿了一下唇,觉得有点儿血腥,但娘亲以前实在过于喜欢这样的恶趣味故事,一定要吓得他小脸发白,牵着她可怜巴巴叫娘亲保护我不可。
说完,楚寒今垂头,见球球四仰八叉,已经睡得很熟了。
他心跳莫名有些加快。
短暂的犹豫后,楚寒今站起了身,掀起了槅门的珠帘。
桌上摆着许多画好的符咒,笔蘸饱了朱砂,红得像血,但越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停了笔,似乎从听到楚寒今的动静起便没再继续,而是等着他。
楚寒今尽量若无其事地问;“画完了吗?”
越临道:“差不多好了。”
他气息有些不稳,显然心猿意马。
寂静的房间内,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气氛尴尬。
楚寒今想想调头:“我再去看看……”
但他准备走时,就被搂进了温热宽阔的怀里,耳后漫过一道滚烫的呼吸。
“夜已经深了,阿楚。”
楚寒今心慌意乱,知道他想干什么,点头:“好。”
不就是下午那种吻吗?
他可以接受。
没想到,越临的手心却紧紧抵住了他的腰,声音热到发颤:“……可以吗?”
言语的迫切,显然是另一层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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