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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想多说一点,把话说得漂亮一点,然而泪流不止的情况不允许,他只能长话短说,先把任务接了。

因为着急接任务,齐铭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此时的他双眼通红,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再加上开口时的抽泣声调,怎么看都不像是愿意的模样。

江存度有些沉默,齐铭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什么逼良为娼的勾当……

陛下一直没有反应,齐铭心中纳闷,陛下难道没听清?

如此想着,齐铭吸了吸鼻子,又道:“陛下,臣愿意……替陛下分忧。”

江存度沉思了一下,开口道:“齐郎中如果勉强的话,朕可另派他人。”

第27章

“齐郎中如果勉强的话,朕可另派他人。”

齐铭没料到陛下会如此说,他愣了一下后,连忙表明心迹道:“臣不勉强……替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

“臣愿替陛下收集三千佳丽!”齐铭稍微缓过来了一些,总算把话全部说完了。

听到这番话,江存度又盯着齐铭看了看。

齐铭虽然眼眶通红,可看过来的目光却很是殷切,似乎并不是被迫的。

确认齐铭是真心领这个差事后,江存度开口道:“既如此,齐郎中便暂代吏部侍郎之职,负责三千佳丽之事。”

说完,江存度的视线扫向殿中百官:“众卿有什么异议吗?”

百官很安静,只有部分淮国公一派的官员看向了淮国公,毕竟吏部侍郎一直是淮国公的得力副手,如今被一个新人顶替,对淮国公来说,应该有不小的影响。

淮国公垂眸立在原地,没有丝毫动作,从吏部侍郎被指派三千佳丽的差事,他便对眼前的结果有所预料,只是他没有想到陛下的发难来得如此迅速。

如果是往常,淮国公定然会想办法转圜一下,可今日和亲队伍被劫消息传来,彻底扰乱了淮国公的计划,他暂时无暇分心应对吏部侍郎之事。

没有人站出来,齐铭升任吏部侍郎之事就此敲定。

“臣叩谢陛下恩典。”齐铭开口谢恩,顺便表忠心道,“臣定当尽心竭力,替陛下集齐三千佳丽!”

这次的临时朝会,在齐铭的谢恩声中结束了。

从勤政殿回到御书房,江存度开始清点国库和内库的资产,毕竟这次的任务要求是劳民伤财,而要做到合理伤财,首先就要了解手中到底有多少本钱。

让江存度比较欣慰的是,先皇虽然养儿子不行,但治国能力确实不错,经过先皇的励精图治,不管是大堇的国库,还是皇帝的内库,都攒下了不少资产。

清点完毕,江存度心里大概有了数,他决定尽快将行宫之事安排下去。

江存度计划做得很好,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家养病的梁太傅回来上朝了……

第二日的早朝,百官按照惯例向君王行礼过后,梁太傅第一个站了出来。

“陛下,和亲之事咳…可有结果?”梁太傅说话多有停顿,明显是病还没有好利索。

虽然只是偶感风寒,但梁太傅毕竟年纪大了,想要完全恢复还需多修养,李佑德留下的医嘱也是如此,可近期朝中接连发生大事,梁太傅如何还养得下去。

昨日和亲的情报传回来,梁太傅今日便赶来上朝了。

“目前还没有找到线索。”江存度开口道,梁太傅不询问,今日他也要说一下最新进展,“延州牧已经向北疆边军请求支援剿匪。”

北疆边军正是镇安王率领的军队,江存度怀疑延州牧也是镇安王的人,否则怎么会这么巧,请来“山匪”本匪来剿匪呢?

梁太傅作为文臣,更倾向文治教化天下,武力冲突之事,不是梁太傅擅长的领域,得知最新进展后,梁太傅强调了应当对此事重视,便转移了重心。

“陛下,臣听闻陛下欲修建行宫?”

“确有此事,朕已与朝中诸卿商议过,行宫之事已经定下。”江存度缓缓开口道,“此事无须太傅忧心,太傅应当多保重身体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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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听得此言,梁太傅的情绪不由得激动起来:“陛下,先皇轻徭薄赋,与民生息,换来大堇之盛世安稳,如今陛下欲建行宫,大兴土木必劳民伤财咳……”

梁太傅缓了缓,继续道:“陛下,厉民养己,横征暴敛实非明君之举,陛下一意孤行如此,让史书如何书写?让后世如何评判啊!”

江存度看向梁太傅,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梁太傅所言并没有错,历来皇家大兴土木,都需要征调大量民夫充当劳动力,也就是让百姓服徭役。

而徭役换个说法就是官府合理合法地让百姓无偿劳动,上位者随便一个决定,对平民百姓来说可能就是一场惊天的动荡。

古代家庭青壮年是主要劳动力,而一旦家中青壮被强行征调,家中的生计就会难以为继,严重的可能会导致家破人亡。

而即将面对如此困境的不是一个家庭,而是每一个出人服徭役的家庭。

江存度想到系统劳民伤财的要求,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太傅所言甚是……”

听到这句,朝中百官垂眉耷眼,心中想的却是:还得是梁太傅出手啊!

就在众朝臣以为陛下改变心意,梁太傅也神色稍缓,目露欣慰之时,就听陛下又道:“但天命不足畏,人言不足恤,朕所行不愧于心,又何须在意史书如何书写?”

梁太傅一愣,随后不解道:“陛下既认同臣所说,为何又言不在意史书评判,陛下难道仍要一意孤行否?”

“行宫之事已定,朕不会改变心意。”江存度肯定道。

“陛下,君不可独治,不可愎谏,不可咳咳……”大概是情绪太过激动,梁太傅咳了两声,脸色憋得涨红。

江存度轻不可闻一叹,开口道:“太傅担心朕厉民养己,可如果朕回馈于民呢?”

梁太傅又是一怔,问:“陛下,何谓回馈于民?”

“朕欲增加一条新规。”江存度开口,视线游离在高居朝堂的百官之间,“日后,凡在大堇服徭役者,可按月领取一定数额的工钱。”

“这……”梁太傅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朝中百官也因江存度所言,产生了片刻骚动。

“陛下,此举会不会有些不妥?”户部尚书出列道,“府库中的钱粮,还要用于边防、军务、赈灾、修葺、官员薪俸等事,不可轻动啊!”

以往百姓服徭役,都是义务,从没有领工钱的说法,如果开了先河,一次两次国库还能承担,可如果次次如此,对国库来说绝对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国库如果吃紧,应思开源,而不是在百姓身上节流。”江存度明白户部尚书的顾虑,可却不能认同户部尚书的说法。

思及此,江存度不禁望向了北方,女主夏清岚就开辟了多重财源,等镇安王登基后,又进一步开拓海外市场,让新朝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时期。

江存度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开源的问题,留给这个世界的主角来解决就好,他只需在国库能承受的范围内,把任务完成,然后等待镇安王上位,退休养老就可以了。

“先皇轻徭薄赋,是与民生息,朕给予劳役工钱补助,也是另一种与民生息。”江存度望向殿中百官,又道,“更何况,如此是于国于民两利之事。”

“于民,得到工钱补助,百姓便可以维持家中生计;于国,百姓不再抵触徭役,国家稳定得以维持。”

最主要的是,如此还能完成系统的任务要求。

劳民,让百姓干活;伤财,给干活的百姓发工钱。

如此真是一举多得啊。

系统:【……】

江存度无视系统在他脑中打的省略号,他看着朝中百官:“众卿对此还有什么异议吗?”

户部尚书看向梁太傅,梁太傅沉思过后,开口询问:“不知陛下所说开源,可有方略?”

“此事会有人负责。”江存度道。

等男主镇安王和女主夏清岚上位后,开源的大饼便会成为现实,现在先让他拿来应付一下眼前的情况。

“修筑堤坝与行宫之事,最迟明年暑热之前,朕要看到成果。”说到这里,江存度看向工部尚书,“工部尽快调集工匠,统计徭役人数,上交给户部,户部核实后,根据民间工酬情况,给予徭役者发放工钱。”

工程大,时间紧,只能增加劳力来保证工程如期完成。

除此之外,江存度想了想又道:“朕不希望出现阳奉阴违与弄虚作假之事,户部与工部互相监督,务必保证工钱如数发放到徭役者手中。”

户部是梁太傅一派,工部是淮国公一党,让两部互相监督,可以起到制衡的作用。

而两部相互制衡,有所忌惮,就能最大保证底层徭役者的利益。

早朝结束,相关部门立刻忙碌了起来,各部衙门讨论的也多是陛下修筑堤坝与行宫之事,只有淮国公例外。

今日早朝,虽然陛下只是简单提了一句北疆之事,可却引起了淮国公的注意。

淮国公工于心计,看待问题也总偏向阴谋论,他从一开始就不认为和亲队伍被打劫是山匪所为。

从立场来看,如果和亲成功,战事停歇,受影响最大的便是镇安王。

如果没了战事,镇安王便不能再继续掌兵,所以为了保住手中的兵权,最可能做出此事的便是镇安王。

而今日早朝,陛下却说延州牧向北疆边军请求支援,让始作俑者支援,此事的最终结果,恐怕会是不了了之。

淮国公觉得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他找来亲信,秘密交代了几句。

另一边,兵部尚书府。

新任吏部侍郎齐铭散值回家后,拿着一个册子询问兵部尚书:“爹,您看我的统计有没有疏漏?”

兵部尚书接过册子,疑惑瞥向齐铭:“什么统计?”

“京中的未婚佳丽啊。”齐铭理所当然地回道。

未婚佳丽?

兵部尚书一愣,翻开手中的册子,入目第一个名字便是:齐金钰……

看到这个名字,兵部尚书脸一黑,手中册子打向齐铭:“逆子!”

齐金钰不是别人,正是兵部尚书的长女,今年已经二十有三。

在古代,这个年纪还没有嫁人已经算是大龄剩女,而齐金钰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她曾说过三次亲,每一次还不等过门,男方就因各种原因暴毙了。

而齐金钰平时又喜欢舞刀弄枪,武艺丝毫不输男儿,久而久之外面就多了一些传言,说齐金钰命硬克夫,一般人压不住。

现在齐铭却把齐金钰的名字写进了三千佳丽名册,而且还排在了首位。

齐铭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他护着头问:“爹,你打我干嘛?”

“陛下升你做吏部侍郎,是为了让你弄这些东西的吗?”兵部尚书咬牙道。

“爹,我领了差事,要是什么也不做,岂不是要和前任吏部侍郎一个下场?”齐铭不服辩解道,“不管陛下是不是真的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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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佳丽,我做了总是没错。”

“就算其他人眼红我,拿此说事,我的差事办得漂亮,陛下也总有理由护着我啊!”

“办得漂亮?”兵部尚书冷笑了一声道,“办得漂亮就是把你长姐的名字写在头一个?”

“我这不是想着万一吗?”齐铭小声嘟囔,“我觉得陛下收集三千佳丽也是在做好事……”

“你以为陛下是和你一样的短视之人吗?”兵部尚书恨铁不成钢,把册子扔还给齐铭,“把你长姐的名字给我划掉!”

齐铭接过册子,忍不住撇嘴,抬眼对上老爹的怒目,立刻改口道:“划掉就划掉……”

兵部尚书拍着胸口顺气,就在这时,府中管家一溜小跑过来,脸上带着喜色道:“老爷,小公子来信了!”

听到管家的话,兵部尚书脸上怒色一缓,虽然当初齐锐李代桃僵不告而别,但到底是疼宠了多年的小儿子,事情已经过去,兵部尚书的气也早就消了,心中也只剩下了挂念。

“那小子还知道来信?”兵部尚书嘴上嫌弃,手却已经伸出去,去接管家递上来的信件。

拿过信,兵部尚书立刻就拆开了,明显是十分期待,然而这份期待并没能维持多久。

待到看清信中内容,兵部尚书只觉眼前一黑,头脑阵阵发晕,拿着信件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北疆这边,镇安王带头劫了和亲队伍,结果劫来的公主是个男子,嫁妆中还反常地带有大量粮草,如此异常,让北疆诸多将领认为,这是一场针对镇安王的阴谋。

齐锐却有不同的看法,为了证实心中所想,他写了一封家书,所以也就有了眼前兵部尚书手中的这封书信。

信中,齐锐并未提及北疆边军,也没有透露自己参与了打劫,只旁敲侧击地打听陛下对此事的看法。

可知子莫若父,齐锐不会无缘无故打听此事,并且还是在眼下这个关头。

眼前这封信只能说明两点:一、打劫是齐锐所为。二,打劫不是齐锐主导,但是齐锐参与了。

这两点,不管是哪一个,齐锐都脱不开关系。

兵部尚书死死盯着手中书信,额头上暴出条条青筋:“逆子!当初敢跑去北疆,老子就该打断他的腿!”

齐铭见到这种情况,凑过来瞄了一眼信上内容,看完后,他向后退开了好几步,然后说道:“我就说坑爹的不是我!”

兵部尚书怒瞪过来,齐铭连忙开溜,同时嘴上说着:“爹,我去厨房给你准备生姜手帕,我上次试过了,爹如果你发挥得好的话,咱们家说不定能保住九族……”

第28章

御书房。

江存度让人传唤了李佑德,这次倒不是为了看病,之前他整理手中可调用资产,发现内库中藏有一本医书。

能被皇帝内库收藏,这本医书应该有一些价值,既然如此,与其让这书放在库房中落灰,不如交给太医院研究,让它发挥原有的价值。

李佑德再次被陛下传召,太医院的太医奉承之余,心中难免有些羡慕。

“李院使医术精湛,能得陛下看重,我等望尘莫及啊!”

“除了李院使,陛下从未传唤过他人,李院使的医术让我等叹服啊!”

“前朝有一位医道圣手,李院使的医术莫非传承自这位医圣?”

李佑德脸上挂着笑,心里却阵阵发苦,他得陛下看重,哪是因为医术啊,完全是因为话术……

不过李佑德祖上确实在前朝当过太医,只是和医圣比还差得远,想到此李佑德不免叹息:“莫说得到医圣前辈的传承,就是能看一眼前辈的手稿,李某死也值了。”

听李佑德如此说,太医院的其余太医也忍不住叹息,前朝灭亡,有关医圣的一切也都被埋没了,如果医圣前辈能有传承留下,那真是医道之大幸啊。

身后太医们感慨叹惋,李佑德已经提着药箱出了门。

陛下有召,不得怠慢,李佑德心中只盼陛下别再为难他,让他硬接台词了,他一生钻研医术,对编台词搭戏的事情真的不擅长啊!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安!”见到陛下,李佑德先行礼问安。

“平身吧。”

疏懒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李佑德提着药箱起身,欲像前几次一样上前给陛下诊脉,只是他才迈出两步,便与迎面而来的食乐对上了。

李佑德疑惑停在原地,就见食乐手中拿着一本书,递到了他眼前:“李院使,这是陛下赐的医书。”

医书?

李佑德垂眸看去,当看清医书的名字,双眼瞬间瞪圆了。

顾不上礼仪,李佑德放下药箱,接过医书就当场翻阅了起来。

李佑德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医书中,已然忘记自己还身在御书房,最终还是食乐出声提醒,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李佑德捧着医书,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陛下,这是……给我的?”

李佑德从未想到,令太医院众太医叹惋失传的医圣传承,会以如此方式出现在自己的手中。

“李院使觉得此书有用,便把它传扬下去吧。”江存度开口道。

“陛下,这医书……可以传出去?”李佑德不敢置信,让众人求而不得的医书不但到了他手中,而且还能借由他的手发扬光大,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拘何人,有心钻研医术者,都可传阅誊抄。”说到这里,江存度看向李佑德,又道,“也不限于宫中太医院,民间的医者亦如此。”

李佑德心中震撼,突然跪地行了一个大礼:“陛下……”

宫中都传陛下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可今日李佑德却发现陛下其实是菩萨心肠。

陛下用的桌子是御案,陛下吃的饭食是御膳,就连给陛下看病的太医也叫御医,御用是为了彰显帝王的权威与尊贵,可今日陛下却愿把宫中独有的珍贵医书传扬天下。

都说医者仁心,而陛下虽然不习医术,却仁慈悲悯心系天下。

李佑德眼泪汪汪,日后他再也不埋怨陛下不给戏本,让他硬接台词了。

江存度看着李佑德,他不明白这李院使好好的怎么突然哭了。

李佑德这泪眼朦胧的模样,让江存度想到了兵部尚书,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心想说哭就哭难道是大臣的必备技能吗?

下方李佑德注意到陛下的动作,立刻关切地询问:“陛下可需要臣把平安脉?”

李佑德整个上身都探出向前,殷切得仿佛马上就要扑过来给江存度诊脉。

江存度抬手制止,他道:“朕无碍,李院使无事就退下吧……”

李佑德红着眼睛回到太医院,众太医见到李佑德的模样,互相交换着眼色,只以为李佑德得了陛下的厌弃。

有人叹了一声,安慰道:“李院使不必太难过。”

“在宫里当差,外人觉得咱们风光,可实际……”有人跟着附和,只是话到一半就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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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清楚此人未尽之言,伴君如伴虎,他们太医院这些太医,能安稳退休就算是有福气了。

李佑德眨了眨湿润的眼睛,他环视在场情绪低靡的众人,疑惑问:“你们都怎么了?”

众人只摇头叹息:“情况我们都了解了,李院使也要看开一些……”

李佑德有些发懵,他小心地拿出藏在衣服里的医书:“你们怎么知道陛下赐下了医书?”

啊?

众太医比李佑德还懵:“什么医书?”

有人眼尖看到医书上的署名,瞬间瞪圆了眼睛,一个箭步冲上前:“这莫非是医圣的传承!”

李佑德眼疾手快,把手中医书高举起来:“都别抢,不要损坏了医书,陛下说了人人都可借阅誊抄。”

圣手的医书现世,其余太医很快也反应了过来,众人把李佑德围在中间,争抢道:“李院使能不能先让我借阅,我可以替大家誊抄!”

“让我先来,我字写得好,也可以无偿帮大家誊抄!”另一人紧跟着说道。

两人的算盘珠子已经崩到了众人脸上,有人出言揭穿道:“谁用你们帮忙,我们可以自己来,李院使先让我借阅!”

太医院这边乱成了一团,而御书房这边,江存度难得提前批阅完了奏折,享受了一段清闲。

江存度手拿茶盏,站在窗边遥望着北方,心中慨叹,要是能日日如此清闲就好了。

想象总是美好,而现实总不如人意,江存度清闲不过半日,第二日早朝,淮国公一派开始针对和亲队伍被劫一事上奏。

“陛下,臣以为延州牧请边军支援多有不妥。”出列的是兵部侍郎。

兵部侍郎早在鹦哥事件就倒向了淮国公一派,而有关鹦哥事件,淮国公藏得很深,兵部尚书并不知道是谁在暗中推动,但是从结果来看,他下台后,兵部侍郎是最可能得到好处的人。

所以在兵部,兵部尚书没少针对兵部侍郎,而兵部侍郎有苦难言,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据臣所知,北疆将领多有对和亲之事不满者,此次和亲队伍被劫,微臣觉得北疆将领应当避嫌。”兵部侍郎陈说原因。

军营中多是心直口快之人,之前和亲消息传到北疆,一些将领收不住脾气,说了一些抱怨的话,有心人想要调查,根本就瞒不住。

江存度看着出列的兵部侍郎,有些漫不经心地询问:“依冯侍郎来看,此事应当如何处理?”

“陛下,和亲事关重大,从京中派钦差去往延州或能震慑宵小,也能彰显陛下的天威。”兵部侍郎答道。

“那冯侍郎觉得钦差当派何人?”江存度又问。

“这……”兵部侍郎似乎是在思考,顿了一下,才道,“和亲之事是鸿胪寺和礼部负责,臣觉得钦差可选鸿胪寺和礼部的官员胜任。”

江存度笑了,眼前的垂旒也晃了两晃,他道:“鸿胪寺和礼部既不会查案,也不能剿匪,派出去用礼义廉耻震慑宵小吗?”

兵部侍郎:“……”

江存度的视线在朝中转了一圈,最终落到了刑部尚书身上:“钦差便从刑部中选派吧。”

这么长时间,镇安王应该已经完成了收尾工作,他派两个钦差过去意思一下,顺便把碍眼的人一并处理了。

“冯侍郎既然对和亲之事如此关心,那么便作为随行人员一同前往北疆吧。”

兵部侍郎有些发懵,钦差从刑部中选派,而他是随行人员,随行人员的职责是什么?陛下倒是说清楚啊?难道让他以跟班的身份去北疆吗?

“陛下……”兵部侍郎想要询问清楚,然而却被打断了。

“此事如此定下,众卿无事便退朝吧。”江存度直接结束了今日的早朝。

早朝结束,淮国公不着痕迹瞥向兵部侍郎,眼下虽然不是他期望中的结果,但也不是不能运作……

这边淮国公想着后续计划,另一边心事重重的还有兵部尚书。

昨日,齐锐的书信从北疆寄到兵部尚书府,虽然信中只是不经意提到了和亲之事,可兵部尚书却从字里行间品出了言外之意,那就是他的好儿子参与了打劫……

与之前的鹦哥事件,还有李代桃僵事件不同,和亲是关乎边疆安稳的大事,兵部尚书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到陛下面前一哭了事。

最主要的是,齐锐领的是监军之职,结果不但没能起到监察的作用,还监守自盗,这简直就是罪加一等。

如今满朝文武都在盯着这件事,兵部尚书不清楚陛下对此事的态度,因此陷入了两难。

原本兵部尚书想寻个机会探探陛下的口风,没想到在他行动之前,兵部侍郎先提出了钦差之事。

兵部尚书曾多次面见陛下,对陛下的处事风格有一定了解,今日陛下的处理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随意,像是在随便应付了事。

这给了兵部尚书一个信号,那就是陛下似乎并不是很看重和亲之事。

见识过陛下的雷霆手段,兵部尚书不敢托大,他知道就算自己不主动请罪,和亲队伍被劫的真相估计也瞒不了多久。

既然如此,他不如再主动一次,争取求一个宽大处理。

有了决断,兵部尚书捏了捏藏在袖中的帕子,他要去御书房面圣。

御书房。

江存度才开始批阅今日的奏折,食乐便进来通报,兵部尚书求见。

听到兵部尚书的名字,江存度下意识抬手按了按眉心,鉴于前几次的经验,他总觉得兵部尚书过来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不管怎样,人还是要见的,江存度放下手,对着食乐道:“请齐尚书进来吧。”

多次来御书房,兵部尚书早已轻车熟路,甚至和养在门边的多舌也混了一个脸熟,当然,最让兵部尚书熟练的,还是他表演了多次的认罪三步走:

第一步进门先跪下,第二步掏出袖中帕子按压眼角,第三步声泪俱下地认罪:“陛下,臣有罪,臣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啊!”

江存度:“……”

下方兵部尚书动情地表演着,上方江存度闻着若有似无的生姜味,他嘴角不禁抽动了一下,开口道:“齐尚书,有话好好说,你先放下帕子,收收眼泪。”

兵部尚书:“……”

第29章

兵部尚书把帕子攥在手心,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道:“陛下,臣实在是愧疚难当,罪该万死啊!”

“到底是什么事?”江存度直接询问。

“陛下……”兵部尚书觉得难以启齿,“和亲队伍被劫之事,可能与……与臣家中犬子有关……”

“知道了。”江存度淡淡回了一句。

“臣教子无方,万死……”等等,兵部尚书请罪的话突然卡住,陛下刚刚说的是什么?

兵部尚书有些不敢确信,陛下刚刚的语气似乎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陛下……”兵部尚书想要确认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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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知道了,齐尚书还有其它事情要禀告吗?”江存度又问。

兵部尚书:“……”

陛下的语气漫不经心,又透着些许百无聊赖,兵部尚书怀疑自己可能没有汇报清楚,否则陛下就算不动怒,也不该是如此淡然的反应吧?

“陛下,和亲队伍被劫,可能与犬子有关……”兵部尚书又小心重复了一遍。

“朕已经知道了,齐尚书过来就是为此事吗?”

当初齐锐的奏折突然改了口风,江存度就曾猜想过这种可能,所以此时听到兵部尚书禀告,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兵部尚书:“……”

江存度不觉得意外,可兵部尚书却觉得很心惊。

陛下的反应如此平淡,只能说明陛下早已对此事的真相了然于胸,想到此,兵部尚书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此刻,兵部尚书十分庆幸自己主动来请罪了,否则他要是为了保齐锐而选择隐瞒不报,那才是真的害了齐锐,乃至整个尚书府……

兵部尚书俯身拜道:“臣教子无方,以致逆子惹下如此大祸,臣不敢奢求陛下原谅,请陛下治臣的罪!”

看着再三请罪的兵部尚书,江存度开口表明态度:“齐监军做得不错。”

他一开始就曾暗示齐锐督促镇安王,不要让镇安王懈怠了,而齐锐不但督促了,还亲身参与了,从这个角度来看,齐锐做得确实不错。

兵部尚书再次怀疑自己幻听了,陛下非但不怪罪,居然还在夸奖?

这个时候,陛下总不会是在说反话吧?

为了确认,兵部尚书抬眼,悄悄向上瞄了一眼。

只见陛下手臂撑在御案上,手支着头,身体重心微偏,冕冠上的垂旒轻晃着,让人辨不真切神情,不过单从姿态来看,陛下应该很是放松。

陛下如此心平气和,说的只可能是真话,既然如此,那便意味着,陛下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和亲成功。

兵部尚书又想到陛下特别要求陪嫁的粮草,如果和亲队伍被劫在陛下的预料之中,那嫁妆中的粮草就很耐人寻味了。

兵部掌管的是军政,兵部尚书很清楚,北疆的粮草应当是不充足的,所以陛下的真正目的,难道是引诱镇安王犯错,进而收回兵权吗?

不对,如果是如此,陛下应该在得知和亲队伍被劫第一时间,就派出钦差彻查,可事实是,陛下不但没有第一时间派出钦差,还在今日兵部侍郎提出此事的时候,表现出了敷衍的态度。

所以,真相难道是陛下对镇安王并不像表面那样不满?

短短时间内,兵部尚书就思考了许多,他并不能确定陛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只是对陛下的才智谋略发自内心地叹服,态度也变得愈发恭谨了。

“陛下恩德,臣万死不足以为报!”兵部尚书再次叩首谢恩,齐锐犯错是事实,陛下不在意是陛下宽仁,做臣子的不能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扶齐尚书起来吧。”江存度对着食乐说道。

兵部尚书起来后,江存度再次开口:“兵部的人员也该调动一下了。”

“陛下的意思是?”兵部尚书小心地询问。

“兵部侍郎心系北疆,既然如此就让他留在那里吧。”江存度淡淡开口道,“等兵部侍郎离开后,寻个得用的人,接替侍郎之职。”

兵部尚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道:“是,臣领旨!”

兵部尚书是来请罪的,没成想会收获意外之喜,他早就对手下的侍郎不满了,没想到陛下一句话就帮他解决了。

按照陛下的意思,钦差从刑部选派,而兵部侍郎只是随行人员,原本兵部侍郎还有侍郎身份,可陛下要另寻人接替兵部侍郎之职,这也就是说,兵部侍郎要变成白身了,可真就是一个随行人员了。

这一趟御书房之行,兵部尚书哭唧唧地来,脚步轻快地离开。

兵部尚书这边舒眉展眼,另一边刑部尚书却愁眉不展。

陛下让刑部派钦差,可具体派谁,要派几人,却都没有指示,这可愁坏了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在衙门想了半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散值后,便来了兵部尚书的府邸。

兵部尚书得知刑部尚书来访的时候,正在给坑爹的不孝子齐锐回信。

回信内容简洁明了:「陛下已经派了钦差,你要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就别认我这个爹了,老子不想被你连累。」

兵部尚书打定主意让齐锐长点记性,不然他早晚让儿子坑死。

把信封装好后,交给管家,兵部尚书这才出来迎客。

“罗大人,你来得正好,今日咱们再杀一局?”兵部尚书笑呵呵地说道。

刑部尚书摆手叹息道:“齐尚书,不瞒你,我今日被难题绊住了,恐怕无心下棋……”

兵部尚书眼睛一转,便知刑部尚书是为何而来了。

兵部尚书才见过陛下,弄明白了陛下对和亲之事的态度,他正愁没有表现的机会呢。

此时提点一下刑部尚书,不但能得到人情,还能让陛下看到他的价值,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罗大人也是两朝老人了,陛下想办什么事,会有什么态度,不是很明确吗?”

兵部尚书在暗示刑部尚书留意陛下的态度。

“齐尚书的意思是?”刑部尚书有些不敢确认。

“陛下最近对行宫之事催得紧。”兵部尚书却反问了一句,“罗大人觉得是为何?”

自然是因为陛下想去行宫避暑,可这与和亲队伍被劫,派不派钦差有什么关系?

刑部尚书一时没转过弯来……

兵部尚书捋了一下胡子,又提醒了一句:“那罗大人觉得,陛下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就派出钦差?”

为什么?刑部尚书一时怔住……

陛下没有第一时间就派出钦差,原因是什么,除了陛下无意如此,刑部尚书想不出第二个答案。

而陛下不想派钦差又是为了什么?一是陛下早已知道事件真相,二是陛下根本就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这两点不管是哪一个,都能给刑部尚书指明方向,那就是派钦差的事不急,派出了钦差也不一定要查出什么。

思路一旦打开,刑部尚书立刻豁然开朗,他对着兵部尚书一揖道:“多谢齐尚书指教,我今日得闲,咱们杀一局?”

“罗大人客气。”兵部尚书还了一礼,笑呵呵地引着刑部尚书到棋盘前坐下。

这边,兵部和刑部的两位大人悠闲地对弈,另一边,负责行宫之事的工部和户部却忙碌异常。

为了如期完成行宫与堤坝工程,工部需要征调大量民夫。

任务下发到各地,各地府衙开始张贴告示,将徭役之事广而告之。

百姓们围在告示前,首先看到的就是“徭役”两个大字,许多人当即就变了脸色。

见到这种情况,一名不识字的汉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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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人:“上面写的是什么?”

“官府又要抓人服徭役了……”

在百姓眼中服徭役就是去当免费苦力,没有人愿意前往,可他们又无法拒绝,因此官府的强征行为,在百姓看来和直接把人抓走没有什么区别。

“怎么会这样……”不识字的汉子黝黑的脸色上透出几分惨白,“俺要离开了,俺家中的爹娘和娃子怎么办?”

回话的人叹了一声,刚要宽慰两句,就听旁边突然有人“咦”了一声。

“我是不是看错了?服徭役可以拿工钱?”

“工钱?”后面看不到告示的人忍不住开口,“俺做梦都不敢这么想嘞!”

“要是给工钱,那可真是老天爷开恩,我第一个抢着去!”

“历来官老爷抓咱们干活,哪有给工钱的……”

“你们看啊,告示下面有写!”先前说有工钱的人,指着告示下面说道,“真的有工钱!”

“哪里?写在哪里?”

“让我也看看!”

“后面的人不要挤了!”

“啊!我看到了,真的给工钱!”

“工钱!多少工钱?”

“每个青壮,每月半贯……”

“半贯?”有人惊呼道,“我在外面做工也不过小半贯!”

“官老爷真的给工钱吗?”

“不但给工钱,这告示上还说了,家中只有一个青壮的,可免除徭役!”有人大声念着告示上的内容。

“真的可以免除徭役吗?”先前不识字的汉子听到这一条,立刻拉着旁边人询问。

“哎,你别拉我啊!前面人挡着,我也看不到告示啊!”

不识字的汉子松开手,又转头去问旁人……

“是真的是真的,上面都写着呢!”终于有人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不识字的汉子激动之下,跪下连连磕头,他的家中除了他,便只剩下老弱妇孺,如果他去服徭役,那一家老小真是没了着落,如今这额外的规定,可以说是拯救了他全家。

“这种好事真能落到咱们身上吗?”

一道质疑声突然传出,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

“是啊,如果咱们干了活,拿不到钱找谁说理去?”又有人提出了疑问。

“我曾去某位大人家中帮工,工钱到现在还没有讨回来。”有人说出自己的经历。

“俺也从没听说过服徭役能拿工钱。”

“我看这告示就是骗咱去服徭役的……”

“陛下金口玉言,不会骗人!”

一道轻婉的声音突然传来,听到的人下意识转头,就见一位戴着帷帽的小姐站在人群后方,旁边还跟着一位容颜姣好的婢女,主仆二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

“陛下住在宫里头,哪知咱外面的事。”有人反驳道。

“外面都是官老爷和差爷管事。”有人跟着附和,“官老爷要是不给钱,咱也见不到陛下。”

百姓的担忧很现实,也很朴素,自古皇权不下乡,虽然京师脚下没有到如此地步,但陛下日理万机,全国大小事务都需要陛下过眼,很难面面俱到。

戴着帷帽的小姐,正是出宫的江泠姝,她听到众人的发言,便忍不住出声替陛下说话:“陛下不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众人只当富家小姐不知民间疾苦,许多人都回过身,不再接话,只有一人回道:“这位小姐说得好听,我们要是受了冤屈,见不到陛下,你能替我们做主吗?”

江泠姝并非什么都不懂,这段时间她每日都听师傅讲课,所学就包括了一些治国之道。

所以听到此人的发言,她下意识便想说自己可以……可很快她又想到自己只是后宫一女子,如此干预前朝政事,恐会惹来非议……

“小姐,咱们该离开了。”云藜开口道,这里人多嘴杂,她怕有人冲撞了公主。

江泠姝看着拥挤在告示前的人群,今日的她最终还是没能把做主的话说出口。

江泠姝怀着心事离开了人群,来到锦绣坊所在的街区。

“之前是我莽撞,冲撞了琼颜姑娘。”一个男子的声音从锦绣坊内传了出来。

江泠姝和云藜进到锦绣坊内部,以为有人在为难琼颜,便出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这声询问,一个文雅扮相的公子转头看来,见到是两位姑娘,他礼貌作揖道:“在下齐铭,来此是为了向琼颜姑娘赔罪,不知两位是?”

江泠姝身份特殊,不适合在此公开,琼颜上前解围道:“这两位是我的客人。”

“原来是琼颜姑娘的客人。”齐铭一点也不认生,又拱了拱手道,“失礼失礼。”

说完齐铭又转向琼颜:“琼颜姑娘,之前是在下无状,多有唐突,还请见谅。”

齐铭所说是在画舫上醉酒遇到琼颜之事。

前不久,齐铭偶然见到锦绣坊内的琼颜,回想起这件事,便有了今日的赔罪。

“齐公子,之前的事我并未放在心上。”琼颜对着齐铭说道,“我还有客人要招待,还请齐公子见谅。”

齐铭看向门边新来的客人,他拱手歉意道:“是我失礼才是。”

说完,齐铭视线转到店中首饰上,他道:“店内首饰别致,不知琼颜姑娘可否推荐一二,我想赠予家中长姐。”

“不知齐公子长姐平日喜欢什么样的风格?”琼颜询问。

齐铭脑中闪现长姐手握长枪的模样,再看柜台里面小巧精致的簪子,他道:“长姐喜欢结实耐耍一些的……”

琼颜没有多想,只以为齐铭所说的长姐喜欢把玩首饰,便推荐了一款点翠蝴蝶发簪。

齐铭买下簪子,最后看了琼颜一眼,便道别出了锦绣坊。

真正的客人离开,琼颜把江泠姝和云藜请进了锦绣坊里间的茶室。

江泠姝和云藜常来,已经和琼颜成了相熟的友人。

请两人入座后,琼颜沏上一壶茶,也坐到了桌边。

“有消息了吗?”琼颜开口询问。

江泠姝轻轻摇头:“目前还没有,父皇已经派了钦差。”

两人谈的正是和亲队伍被劫之事,自从得知这件事,江泠姝就一直很自责,她始终觉得沈拾之是被自己连累了,如果不是因为她,沈拾之也不会遭遇如此劫难……

而北疆,遭遇劫难的沈拾之,此时已经被救了下来。

延州牧请求边军支援后,镇安王亲自带领一支精锐帮忙搜寻,最终在延州地界的两座山头,剿灭了两伙山匪,而其中一伙正是打劫了和亲队伍的匪徒。

匪徒全部被剿灭,和亲的随行人员全部被救了出来,只是随行的嫁妆全部不知所踪,一同不见的还有和亲的艳阳公主……

至于沈拾之,沈拾之说自己是随行送亲的鸿胪寺少卿。

“沈少卿为何会穿着喜服坐在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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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陆寻山提出疑问。

和亲随行人员被救下后,暂时被安顿到了边军驻守的边城内,此事事关重大,自然要调查清楚,军师陆寻山,连同延州府衙的公差一起调查事情真相。

“山匪来袭,我为了掩护公主,与公主调换了身份。”沈拾之答道,他假扮公主的事情,除了陛下,也只有淮国公等少数人知道,这件事情是不能公之于众的。

“那公主去了哪里?”陆寻山追问道。

此时他们已经查明,艳阳公主是淮国公之女加封的公主,可这件事还是有很多疑点,最可疑的是,他们根本就没见到传说中的艳阳公主。

“我被山匪带上山,不知公主去了哪里。”沈拾之说道,同时出言试探,“你们救援的时候,没有找到公主吗?”

陆寻山皱眉,那日情况混乱,除了从喜轿中走出的沈拾之,他们连公主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为了阻止和亲,他们要把公主藏起来,可现在他们还没有藏人,公主便人间蒸发了……

陆寻山观察着沈拾之,突然道:“随行名单中有沈少卿的名字,可我询问其他人,都说没见沈少卿露面,沈少卿这一路上都跟在哪里?”

“还有,公主失踪,沈少卿似乎并没有很担心。”

沈拾之抿唇,避过陆寻山的问题,反问道:“山匪中有人叫出我的名字,你们可查到是何人了?”

“我觉得那些山匪的身份不简单,公主说不定是被山匪藏了起来。”沈拾之推断道。

“……”陆寻山有些心惊,沈拾之的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居然猜中了他们的计划。

“山匪都已经伏诛了。”陆寻山解释道。

“是这样吗……”沈拾之垂眸不知在思考什么。

“沈少卿先休息吧,如果想到什么线索,可以随时联系我。”陆寻山决定结束谈话,再谈下去不但查不到线索,他们倒可能先暴露了。

眼见陆寻山要离开,沈拾之突然开口道:“我能看看那些山匪的尸首吗?”

“这……”陆寻山有些为难。

“见到匪徒的尸首,我说不定还能想起一些什么。”沈拾之又道。

“这件事我无法做主,需要先请示王爷。”陆寻山最终说道。

从安顿和亲随行人员的院子离开,陆寻山先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才去找谢行珏汇报情况。

听了沈拾之的要求,谢行珏沉思片刻,开口道:“让他去看。”

陆寻山有些顾虑:“那沈少卿恐怕会看出些什么。”

名义上他们剿灭了两伙山匪,可实际上只有一伙,虽然他们已经把打劫时穿的衣服换到了真山匪身上,可有心人如果仔细观察,还是能通过身形辨别身份。

今日与沈拾之谈完后,陆寻山直觉沈拾之不是好糊弄之人。

“无妨,让他去看吧。”谢行珏说道,“证据咱们都已经处理过,这种情况下遮遮掩掩,反而更惹人怀疑。”

有谢行珏同意,陆寻山亲自领着沈拾之,来营房的陈尸所查看山匪的尸首。

边城天寒,此时又是冬季,山匪的尸首保存都比较完好,沈拾之一一看过,看到了一些熟悉的衣服甲胄,还有一些身形隐约眼熟的山匪,可在所有的尸首中,没有一具尸首,与那日喊出他名字之人的身形相吻合。

从停尸房出来,沈拾之一言不发。

“沈少卿可是又想到了什么?”陆寻山询问。

“所有山匪的尸首都在这里吗?”沈拾之开口问道。

“被边军搜剿的都在此,但也不排除有山匪趁乱逃脱。”陆寻山解释道。

沈拾之不再说话,沉默跟在陆寻山旁边,两人一路穿过边军驻扎的营房,向内城而去。

就在两人即将走出营地范围的时候,沈拾之突然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等一等。”沈拾之突然开口。

陆寻山驻足向前看去,就见前方齐锐与军中将士一起路过。

“沈少卿有什么事吗?”陆寻山试图转移沈拾之的注意力。

沈拾之没有回答,他看着前方,开口道:“齐锐。”

齐锐正与身边人聊天,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识向前方望去……

与沈拾之目光相撞的瞬间,齐锐心下一惊,打劫的时候他虽然蒙着面,可他却不小心叫出了沈拾之的名字,为了避免被认出来,这段时间他一直窝在营地内没出去。

只是他没出去,沈拾之却意外来了营地。

与打劫对象迎面撞在一起,齐锐第一反应是跑,只是不等他迈开腿,便再次被人叫住了。

“齐监军。”陆寻山叫住了齐锐,此时齐锐要是躲了,那可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既然已经碰面,那只能大方相认了。

“陆军师。”齐锐尴尬笑了笑,“还有沈公子,你们怎么在这里?”

“齐公子不知道吗?”沈拾之反问,同时观察齐锐的神情。

“我最近一直在营地内,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齐锐强行解释道。

“和亲队伍被劫这种大事,齐公子难道也没有听说吗?”沈拾之进一步逼问。

陆寻山给齐锐使眼色,让他不要深谈,找个借口自然地离开。

齐锐眨了眨清澈的眼睛,努力理解陆寻山的意思……

之前陆寻山曾告诉过他,证据都已经处理好,就算有人怀疑,只要他们咬死不承认,对方便无可奈何。

所以,陆军师这是告诉他不用怕,大胆上吗?

突然来了底气,齐锐腰板都挺直了,他回沈拾之道:“我当然听说了,我听说打劫的山匪很是凶残,沈公子一定受惊了吧,今天我请客,给沈公子压惊!”

说着,齐锐又看向身边的几位将士,他道:“大家都一起来,今天我做东,咱们去醉山阁给沈公子压惊!”

将士们都是豪爽的性格,听到齐锐请客,立刻有人起哄附和。

眼看一群人就这样走远,陆寻山忍不住捂住了脸……

第30章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陆寻山心累地向谢行珏汇报情况。

谢行珏听了也有些沉默,他道:“让人过去盯着点,别让他们喝多了。”

“我已经安排人去了。”陆寻山说道。

吃饭压惊都不是问题,就怕将士们酒后乱语,被沈拾之套话,所以陆寻山过来之前就安排了人。

“将士们应该都有分寸。”夏清岚开口道,两人看过来,她笑了一下,又说,“而且,齐监军如此也算是误打误撞,说不定刚好能打消那位沈少卿的怀疑。”

陆寻山怔了一下,点头赞同道:“夏姑娘说得有理。”

原本陆寻山对夏清岚的身份一直都很怀疑,可随着日渐相处,他发现夏清岚是一个非常有才学的女子。

前不久夏清岚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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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香皂,吸引了许多外地来此行商的商户,除此之外,夏清岚还在做着其它实验,其中有一种叫水泥的东西,干燥后十分坚固。

虽然水泥目前还在实验阶段,可陆寻山已经能够想象水泥的价值,别的不说,只说修筑城墙,水泥便兼具了砖块的方便与岩石的牢固。

夏清岚做出来的东西,不管放到任何地方都能受到追捧,可夏清岚却愿意无偿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支持边城建设。

只这一点,就让陆寻山不得不叹服。

“那位沈少卿身穿喜服坐在轿子里,身份经不起推敲。”谢行珏也开口说道,“所以对咱们的威胁并不大。”

“我现在担心的是朝廷那边,刚刚我正在和清岚商讨。”谢行珏说着,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了陆寻山,“延州牧传来消息,陛下已经派了钦差过来。”

如果那三十万石粮草是诱饵,那这次的钦差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

京城。

领会了陛下深意的刑部尚书,拖延了两日后,选了两个心腹担任此次出使北疆的钦差。

两名钦差得到刑部尚书的指点,一路悠闲,并不急于赶路,而这散漫的态度,急坏了随行的兵部侍郎。

“两位大人,咱们是不是加快一些脚程?”兵部侍郎忍不住催促。

“不急不急。”王钦差回道,“咱们走慢一些,路上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和亲队伍被劫是在延州地界,此地能有什么线索?”兵部侍郎提出质疑。

“冯大人莫急,那匪徒敢打劫和亲队伍,肯定是早有预谋,说不定从此地开始就盯上了和亲队伍。”周钦差回道。

兵部侍郎:“……”

十日后,北疆边城。

“王爷,延州牧的消息可靠吗?”陆寻山开口询问,眼看十多天过去了,可他们连钦差的影子还没看到。

延州位于大堇的最北方,边城便是隶属于延州,驻守在边城的镇安王与边军,就是延州的一道防护屏障。

管辖延州的州牧曾多次向谢行珏示好,而谢行珏为了方便行事,接受了延州牧的示好。

只是破坏和亲事关重大,这件事并没有让延州牧知晓真相。

现在,陆寻山有些怀疑延州牧那边是不是出问题了。

谢行珏也有些想不通,按理来说钦差轻车简从,又有驿站更补马匹,应该早就到了才是。

“再等等,可能出了什么意外吧……”

就在两人沉思的时候,齐锐突然风风火火赶了过来:“不好了,钦差要来了!”

“钦差来了?”陆寻山立刻来了精神,询问齐锐,“进城了吗?”

“什么进城?”齐锐有些不解。

陆寻山:“你不是说钦差来了吗?”

齐锐扬了扬手中的家书,他道:“我是说钦差要来了。”

齐锐手中拿的,正是兵部尚书的回信,为了让齐锐长记性,兵部尚书并没有告知齐锐真相,只把事情往严重了说。

而这封信到了北疆,传递的信息便是:陛下果然要严查,钦差果然来者不善。

“王爷……”陆寻山有些担心地看向谢行珏。

谢行珏神色还算平静,他道:“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如今只能静观其变了。”

又过了半旬,两名钦差并几名随从,终于姗姗来迟,到达了边城。

已经得知钦差来者不善,众人本不该有所期待,可等待实在是太熬人了,确定钦差终于到达后,众人居然反常地生出了一种终于把人盼来的解脱之感……

钦差某种程度上代表着陛下,所以谢行珏和一众将领,亲自到城门迎接。

这一路上,兵部侍郎可谓是心力交瘁,终于到达目的地,他迫不及待想要完成任务,所以率先发问道:“和亲的随行人员现在都在浥安城内吗?”

浥安城就是边城,因为在边州的最边边,因此众人习惯称呼为边城。

北疆众人早已严阵以待,听到询问,陆寻山作为代表站了出来。

陆寻山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他看向站在最前面的两位钦差,想以接风洗尘为借口,安排钦差吃饭,借机探探口风,只是还没等他开口,有人快了一步。

“冯大人莫急,咱们现在风尘仆仆,总要先梳洗一番,吃饱肚子再干活。”王钦差先一步对着心急的兵部侍郎说道。

台词被抢,陆寻山懵了一下,笑容都僵在了脸上,反应过来后,他连忙附和道:“这位大人说得是,王爷已经安排好了酒席……”

“如此便有劳了。”周钦差紧跟着笑呵呵地说道。

不知是客随主便,还是主随客便,总之双方想到了一起,这场初次会面比想象顺利了许多。

只有兵部侍郎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这一路上,他听“莫急”,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不料到达了目的地,他还要继续被这两字折磨。

到了宴席上,兵部侍郎食不下咽,他看着宾主尽欢的众人,再次提出了问题:“和亲队伍被劫,延州牧搜寻无果,边军一出动就剿灭了山匪,莫非边军早就知晓山匪的底细?”

“不知众位能否替在下解疑?”兵部侍郎开口询问,视线隐隐瞟向了镇安王谢行珏。

陆寻山张嘴,刚要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说辞,然而王钦差又快了他一步:“这有什么可疑的,边军行动迅速,只能说明咱们大堇的将士素质高。”

陆寻山的话卡在喉咙,憋了好一会儿,他再次附和道:“正如王大人所说,将士们常年作战,应对敌人自然经验丰富……”

入座后,经过介绍,北疆众人已经知道,钦差只有王、周两位大人,而不停提出问题的只是随行人员。

北疆众人暗中交换着神色,眼下随行人员和钦差自问自答地情况实在是诡异……

“可我们得到消息,就在和亲队伍被劫之前,浥安城似乎有一队人秘密出城,现在又没有战事,城中人秘密出城是为何?不知王爷还有众位将士可否替在下解惑?”兵部侍郎紧抓不放,他憋了一路,此时只想好好发泄一下。

这次陆寻山先看向了王钦差,眼见王钦差正拿着酒杯饮酒,他心里莫名一松,刚要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理由,却又被人抢先了一步。

“这有什么可惑的?”这次开口的是王钦差旁边的周钦差,“边城位置险要,军中将士当然要时不时出城巡视,才能确保我大堇边疆安稳啊。”

台词又一次被抢的陆寻山:“……”

“可是我听说……”

这次兵部侍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王钦差打断了:“冯大人莫急,美酒佳肴在前,冯大人却总想着其它,岂不是辜负了王爷还有一众将士的心意?”

兵部侍郎:“……”

这顿饭,兵部侍郎没吃两口,就感觉自己已经被噎饱了,同样没怎么吃的还有陆寻山。

宴会结束,陆寻山找谢行珏密谈。

“王爷,你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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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实话。”陆寻山的神情十分严肃,“你是不是把钦差也劫了,然后提前收买了?”

谢行珏:“……”

陆寻山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他看向谢行珏,又道:“所以钦差姗姗来迟,是因为王爷在做安排?”

“王爷,下次有这种安排,你应该提前告诉我。”陆寻山神色变得幽怨,“今天我的话,都被两位钦差抢了。”

什么都没做的谢行珏:“……”

“钦差不是本王安排的……”谢行珏开口解释道。

“那两位钦差为何向着咱们说话?”陆寻山很是疑惑,“钦差不是陛下派来的吗?”

谢行珏也想不通,他举目望向京城的方向。

说实话,整个和亲事件,从轿子里走出男公主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一路向着诡异的方向发展,谢行珏总觉得哪里不对,可眼前又有重重迷雾阻隔,让他无法做出正确判断。

“这难道是欲擒故纵之计?”陆寻山根据事实推测道,“两位钦差想让咱们放松警惕,然后再抓咱们的马脚?”

谢行珏微微摇头,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你还记得那封认罪书吗?”谢行珏突然询问。

和亲事件发生之前,陛下曾让弹劾镇安王的兵部侍郎写过一封认罪书。

“王爷的意思是?”陆寻山皱眉沉思,他想到某种可能,眼睛突然睁大,“陛下并不是要敲打王爷,那封认罪书其实是陛下在向王爷传递信任?”

如此理解,便能解释陛下的动机了,可陛下的行为还是很诡异……

“既然如此,陛下为何不明说?”陆寻山还是有一些想不明白的地方,“陛下为何不直接拨粮草过来,而是要放在和亲队伍中?”

“当年几位皇子夺嫡,结果十分惨烈,先皇倍受打击,走得很急。”谢行珏说起当年的事情,“而当今陛下原本是最无缘继位的皇子,登基的时候,整个朝堂上下无一亲信。”

“王爷是说,朝堂上有人要针对王爷,而陛下受到朝臣掣肘,不得已采取了迂回策略?”

“这只是一种可能……”谢行珏也不能断定,他再次望向京城方向,“事实到底是什么,看两位钦差接下来的行动就知道了。”

两位钦差去看望了被救下的和亲随行人员,慰问了几句之后,又去陈尸所扫了一眼山匪的尸首,再之后便像游客一样在城内闲逛,时不时品尝一下边城的特色美食……

与悠闲的两位钦差不同,作为随行人员的兵部侍郎倒是很忙,他先见了沈拾之。

钦差出发前,和亲队伍被救下的消息已经先一步传回京城,淮国公得知沈拾之无事,并且和其他人一起被安顿在边城,便写了一封书信,交给了兵部侍郎,让兵部侍郎转交给沈拾之。

等兵部侍郎离开后,沈拾之拆开了书信,信中淮国公少有地表达了来自一位父亲的关切。

沈拾之看了,情绪却没有多少波动,因为他已经习惯了淮国公话里有话,表面所说,大多不是淮国公真正想要表达的。

沈拾之迅速扫过前面的关切之语,果然在后面看到了重点。

和亲关乎大堇和达朗部落的关系,破坏和亲无异于谋逆,信中淮国公对沈拾之说,如果发现任何异常,或者察觉什么蛛丝马迹一定要说出来。

淮国公还说陛下已经派钦差彻查此事,而沈拾之不管是作为国公世子,还是陛下授予的鸿胪寺少卿,都有权协助调查,还原事实真相……

“真相……”沈拾之嘴中念着这两个字,脑中却不自觉浮现那日齐锐和众将士给他压惊的场景,以及近日来,他在边城的见闻。

沈拾之笑了笑,将手中的书信放到烛火上引燃……

接下来的时间,边城内异常和谐,两位钦差好像完全忘了自己来此的职责,每日都悠闲得很,就连兵部侍郎也不再讨人嫌,学着两名钦差在城内闲逛,偶尔见见被救下的和亲随行人员。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陆寻山想到谢行珏的猜测,他决定主动去试探一番。

陆寻山来到安顿钦差等人的宅院,两位钦差大人正在房中烤着火,饮着茶,聊着天……

“边城的几家酒楼都吃过了。”王钦差捧着茶碗,有些苦恼地道,“接下来咱们吃什么?”

“我打听过了,城北有几家吃食小铺,据说味道很不错。”周钦差准备充分,提前做了美食攻略。

进门刚好听到这两句的陆寻山忍不住嘴角抽搐,比起查案,这两位钦差更像是来公费旅游的。

陆寻山整理好表情,他清了清嗓子,对着两人一礼道:“两位大人来此查案,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两位大人如果需要人手,或者其它,都可以和在下说,王爷特意嘱咐过,一定要尽心协助两位大人调查。”

见到陆寻山,周钦差眼前一亮,他道:“军师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好有事要咨询。”

听到此言,陆寻山立刻端正神色:“大人请讲。”

周钦差:“城北的馄饨铺和包子铺,哪个更好吃?”

陆寻山:“……”

所以,你们二位真的是来公费旅游的吗?

周钦差问得认真,陆寻山想了想,也给出了一个认真的回答:“大人说得两家铺子我都吃过,我通常是买上一屉包子,然后去馄饨铺就着馄饨吃。”

“妙啊!”周钦差拍手称赞,对着王钦差说道,“咱们初来乍到,还是要多与当地人交流,否则就要错过美食了。”

陆寻山:“……”

“大人,案件的事情,可有疑难?”陆寻山尝试把话题引回正途。

“案件?”周钦差好似才想起这回事,他和王钦差对视了一眼,开口道,“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打劫和亲队伍的是山匪,而山匪都已经伏诛。”

说到这里,周钦差手抵在唇边咳了两声,正色道:“这几日,我们在城内各处考察,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等城北那几家铺子考察完,我们就要回京复命了。”

陆寻山:“……”

虽然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但事实好像真的被镇安王猜中了,陛下似乎并不打算追究和亲队伍被劫之事。

这个想法浮现,陆寻山心下一松。

就在陆军师以为这次可以轻松过关的时候,兵部侍郎带人闯了进来:“不能回京!”

“冯大人,你这是作何?”王钦差不解地询问。

“我找到了证据!”兵部侍郎言之凿凿,手中拿着一支金凤钗,“这支金凤钗是公主的陪嫁之物,而如今却出现在了边城内。”

说到这里,兵部侍郎看向陆寻山:“我想边城的将领可能要好好解释一番了。”

因为这突然的变故,两名钦差,还有镇安王等一众将领,一起聚到了边城衙门。

两名钦差作为主审,坐在案桌前。

“冯大人,这金凤钗从何而来,你可否详细说明?”王钦差开口询问。

“这金凤钗是我在城内一家当铺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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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铺掌柜说,是一位穿着甲胄的将士典当的。”兵部侍郎陈述经过,并且补充道,“我已经让人把当铺掌柜请了过来,两位大人可以当面确认。”

王钦差和周钦差对视了一眼,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他们也没有退路,只能按照规矩把证人请了上来。

当铺掌柜跪在堂下,兵部侍郎拿着金凤钗询问,掌柜所答和兵部侍郎的陈述无异。

“你所说的将士长什么样?”陆寻山询问当铺掌柜。

“这……”掌柜皱眉沉思,“有些黑,有些壮,其它的我不太记得了……”

当铺掌柜的回答太笼统了,军中拉出十个人,有八个黑壮。

“冯大人,你说这金凤钗是陪嫁之物可有证据?”周钦差再次开口问询。

“自然是有。”兵部侍郎又让人请来了和亲队伍的随行人员。

“小人是掌管嫁妆的,嫁妆单子中确实有一支金凤钗。”

“你如何确定嫁妆单子中的金凤钗就是眼前这支?”王钦差追问道。

“小人清点的时候见过。”证人看了看兵部侍郎手中的金凤钗,肯定道,“那金钗就是这样的。”

案子审到这里,陆寻山与谢行珏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很清楚,嫁妆不可能出现在边城内,这明显就是一场栽赃。

而两位钦差与兵部侍郎一问一答间,线索和证据全部指向了边军,陆寻山突然意识到,他们可能从一开始就被迷惑了,两位钦差和兵部侍郎看似不和,其实是一方唱白脸,一方唱黑脸,目的便是等此刻给他们致命一击。

如此看来,陛下从来没有信任过王爷,甚至不惜用如此手段,也要拿回王爷手中的兵权……

“不知王爷和众位将领可否替在下解惑,嫁妆中的金钗为何会出现在浥安城内?”兵部侍郎乘胜追问道。

“王爷……”陆寻山轻声开口。

谢行珏面无表情地看着堂中的兵部侍郎,开口反问道:“本王怎么没听说和亲嫁妆找到了?”

说到这里,谢行珏转向陆寻山:“延州牧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陆寻山摇头道:“延州牧正在派人搜寻嫁妆的下落,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

“既如此,冯侍郎手中的金钗是不是和亲嫁妆,还有待进一步查证。”谢行珏沉着开口道。

“证人在此,王爷难道要抵赖吗?”兵部侍郎质问道。

谢行珏没有看兵部侍郎,而是对着指认金钗为嫁妆的证人询问:“你确定这支金钗一定就是和亲嫁妆中那一支吗?”

“和亲之事,事关重大,如果有人信口雌黄,指鹿为马,本王一定不会轻饶。”

谢行珏话音落下,他身后的将领齐齐握住了腰间武器,同时盯向堂中证人。

证人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看着兵部侍郎手中的金钗,开始变得迟疑起来:“小人清点嫁妆的时候,只是大概扫了一眼,记得不是很真切了……”

“记不真切却胡乱指认,此事的责任你担得起吗?”陆寻山斥问道。

“这……大人询问,小人也没想那么多啊!”证人慌乱地解释道。

陆寻山:“那你现在想好了,再说一遍。”

证人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又盯着兵部侍郎手中的金凤钗看了看,最终说道:“具体模样小人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一只金凤钗。”

“你……”兵部侍郎没想到证人会改口,他看向谢行珏,以及一众将领,“王爷如此恫吓证人是否不妥?”

“本王只是根据事实说明利害关系,可有动他一根手指?”谢行珏从容地反问道。

“还有,既然这位掌柜说是军中将士典当的金钗,那本王就把军中将士找来,让掌柜一一辨认。”

“只是掌柜的你要清楚,军中将士都是上阵杀敌的好儿郎,如果你敢信口污蔑,本王定治你的罪!”

谢行珏说话的同时,他身后的将领也都盯着当铺掌柜,一个个目光如炬,锐利如锋,让掌柜不由得胆寒。

“小的……小的一定好好辨认……”掌柜颤着声说道。

一行人来到衙门外,谢行珏让杨副将去营地传人。

而杨副将才刚离开,很快又折了回来,他旁边还跟着两人,一个是齐锐,另一个是沈拾之。

“不用麻烦军中将士了。”齐锐开口,看向旁边的沈拾之,“金钗的主人来了。”

随着齐锐话音落下,众人齐齐看向了沈拾之。

而沈拾之上前一步,看着兵部侍郎手中的金凤钗,开口道:“这支金凤钗是我带来的,也是我让人典当的。”

“这怎么可能!”兵部侍郎不敢置信地瞪圆眼睛,“沈世子,你是不是记错了?”

“这分明是和亲嫁妆中的金凤钗啊!”兵部侍郎说话的同时,尝试给沈拾之使眼色。

沈拾之不知有没有接收到,他走到兵部侍郎身前,伸出手道:“不知冯大人可否让我看看这支金凤钗?”

“这是自然。”兵部侍郎以为沈拾之领会了他的意思,把金凤钗递了过去。

沈拾之接过,拿在手中仔细端详,最终确认道:“这确实是我带来的金凤钗。”

“沈世子,你……”兵部侍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他没想到最后关头淮国公世子会倒戈向对面,“你是不是糊涂了?”

沈拾之淡淡瞥了兵部侍郎一眼,继续道:“那日,军中将士请我喝酒压惊,我拿出此金凤钗典当,是想换了银钱,请将士喝酒,以做答谢。”

沈拾之脑中浮现那日与众人饮酒的场景,对于和亲队伍被劫之事,他心中确实有许多疑惑,他也有意借着与众人饮酒套话。

可军中将士都是豪爽之人,大家聚在一起喝酒吃肉,笑谈战场上的凶险,自豪地展示身上的伤疤……

大概是从小目睹淮国公为人处事,沈拾之对虚伪或真诚很敏感,他能感觉出来,军中将士之间没有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只有坦坦荡荡的真诚。

所以,那日除了喝酒吃肉,他什么也没问,不过那之后他在边城内行走,还是了解到了一些事情。

先皇平定天下的时候,达朗部落曾攻占过边城,由于援军来迟,整个边城被杀掠一空。

边城曾一度沦为死城,后来天下大定,随着边军驻扎在此,一些侥幸逃难离开的百姓才陆续搬了回来,如今数十年过去,众人依然没有忘记那段历史,每一个生活在边城内的人都知道,城外有一群野蛮的敌人在对他们虎视眈眈。

了解完边城的过去,沈拾之也找到了和亲事件的真相。

真相便是,如果他是边城的将士,他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沈世子,你再仔细看看,这支金凤钗真的是你带来的吗?”兵部侍郎出声提醒道。

“我已经仔细看过了,这支金钗,凤尾上第二根凤羽比第三根长,正是我带来的那支。”沈拾之这一次给出了详尽的回答。

兵部侍郎:“……”

“这位大人,如果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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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疑问的话,我们这里还有证人。”齐锐说着,对着后方招了招手。

一个身形壮实,皮肤黝黑,看起来十分憨厚的将士走了过来。

“鲁大哥你来看看,这金凤钗是不是沈公子让你帮忙典当的?”齐锐开口说道。

憨厚将士看了看金凤钗,点点头道:“没错,这金钗就是沈公子让俺帮忙典当的。”

陆寻山没想到情况会如此峰回路转,他趁机对着当铺掌柜问道:“掌柜的,你也来辨认一下,是不是这位将士典当的金钗?”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了当铺掌柜。

冷汗从掌柜额角滑落,他盯着憨厚将士看了又看,最终不是很确定地道:“大概是这模样……”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大概是什么意思?”陆寻山看着当铺掌柜,幽幽开口道,“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着,掌柜的你不要怕,实话实说自有王爷给你做主。”

掌柜:“……”

掌柜揉了揉眼睛,又盯着憨厚将士瞧了瞧,最终咬牙说道:“是这位将士……”

齐锐看向兵部侍郎:“事实已经很清楚了,这位大人,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兵部侍郎眼前阵阵发黑,他伸手指着沈拾之手中的金凤钗……

“这金凤钗……是……”此时,兵部侍郎很想大声喊出来,这金凤钗是他带来的,与沈拾之没有丝毫关系!

最后仅存的一丝理智,让兵部侍郎咬住牙齿,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兵部侍郎脸色憋得涨红,努力想着应对之策,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沈拾之问:“沈世子,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一支金凤钗?”

“我想赠予艳阳公主,有问题吗?”沈拾之反问。

兵部侍郎:“……”

兵部侍郎很不甘心,如今他在兵部受到排挤,而眼下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表现机会,他不想就这样错过。

兵部侍郎还想在金凤钗上寻找漏洞,而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和亲嫁妆找到了!”

众人寻声看去,就见一身穿锦蓝罗裙的明媚女子带着一队人马赶了过来。

谢行珏与赶回来的夏清岚对视,两人心照不宣。

夏清岚让人打开收纳嫁妆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支金凤钗。

夏清岚将金凤钗举至众人眼前:“真正的金凤钗在此!”

当得知兵部侍郎拿着金凤钗出现,谢行珏就猜到对方很可能是想通过嫁妆做文章,他与夏清岚提前商议了应对之策,两人兵分两路,一个去府衙稳住局面,一个去城外把嫁妆运回来。

之前,谢行珏让当铺掌柜一一辨认将士,就是想拖延时间等夏清岚回来,只要拿出真的金凤钗,兵部侍郎的指控,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只是谢行珏没料到,沈拾之会突然站出来帮忙解困。

眼前危局已解,再加上寻回的嫁妆佐证,陆寻山看向兵部侍郎:“冯大人,可还有什么疑问需要解答?”

兵部侍郎瞪眼看着夏清岚带回来的嫁妆,随后又环视众人:“怎么会这么巧刚好寻回和亲嫁妆?”

陆寻山轻咳一声,刚要回答这个问题,却又被两位钦差抢先了一步……

“冯大人,你都能巧合地在当铺发现金凤钗,和亲嫁妆刚好在这时寻回,又有什么可奇怪的?”王钦差开口说道。

“是这个理。”周钦差点头赞同,“说不定是陛下保佑咱们快些结案呢!”

陆寻山:“……”

能不能给他留一点表现机会?

案件峰回路转,但总算尘埃落定。

兵部侍郎环顾四周,他突然有种孤立无援,四面楚歌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一道尖细的嗓音传了过来:“圣旨到!”

朝中派来宣旨的圣使刚好在这时赶到,圣使手托圣旨,行至众人面前:“兵部冯侍郎听旨!”

听到圣使点自己的名字,兵部侍郎没由来心中一慌,他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圣使瞥了一眼傻呆呆愣在原地的兵部侍郎,又掐着嗓子重复了一遍:“冯大人听旨吧。”

兵部侍郎闭了闭眼,软着腿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冯侍郎多次在朝堂言及北疆之事,念及冯侍郎心系北疆,特准冯侍郎辞去侍郎之职,留在北疆,为大堇边疆建设尽心效力。”

听完圣旨内容,兵部侍郎彻底傻眼了,他没想到自己来一次北疆,不但回不去了,还丢了官职。

“冯大人……看咱家这记性,现在应该是冯白身。”圣使瞥向眼前失了官职的兵部侍郎,“冯白身,还不接旨谢恩?”

兵部侍郎颤抖着手接过圣旨,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

众人袖手旁观,无一人上前,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兵部侍郎完全是咎由自取。

“圣使,陛下可有旨意给我二人?”王钦差和周钦差趁机上前问道。

“陛下确实有一句口谕给两位大人。”圣使的态度比面对兵部侍郎时,和缓了不少,他道,“陛下说,两位大人如果查清了真相,便回京复命吧,莫要久留,耽误了北疆军事。”

“臣领旨。”王钦差和周钦差异口同声说道,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王钦差开口道,“有关和亲队伍被劫之事,我们已经调查清楚,这便和圣使一起回京面圣。”

传旨圣使笑着点点头:“如此甚好。”

一切尘埃落定,两位钦差马不停蹄回落脚的宅子打包行李。

来的时候,是两名钦差和三名随行人员,回去的时候,随行人员只剩下了两个,原兵部侍郎被留了下来。

等两名钦差带着自己的亲随离开后,两名佩刀将领进入宅院,对着已经沦为白身的兵部侍郎说道:“还请阁下移步离开,这栋宅子是给钦差大人落脚休息的,如今两位大人离开,王爷要收回这栋宅子了。”

原兵部侍郎表情僵硬,努力挤出一个笑问:“敢问两位军爷,今后我住在哪里?”

其中一位将领手指着外面的街道,另一位将领开口道:“请吧!”

另一边,城门处,传旨圣使,两名钦差,还有一众被救下的和亲随行人员,要一同回京复命。

谢行珏让人把寻回的几箱嫁妆搬了过来。

陆寻山走到两位钦差面前,开口道:“这些寻回的嫁妆,两位大人也一同带回去复命吧。”

两位钦差对视了一眼,王钦差开口道:“陛下只命我等查明真相,并未提及带回嫁妆。”

“嫁妆不如先留在此地,我等回京后会向陛下禀明。”周钦差说道。

“这……”陆寻山总觉得有些不妥,他看向谢行珏,询问要如何处理。

“圣使觉得如何?”王钦差询问传旨圣使的意见。

圣使也有些为难,他看着那些嫁妆,回想陛下派遣他来此的目的,一是传旨,二是催回两位钦差,不要让钦差延误北疆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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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明显是有所偏向的,想到此,圣使笑了笑道:“就按两位钦差大人所说吧,我等还要快些回去复命,带着嫁妆恐怕不好上路。”

嫁妆最终还是留在了边城,两名钦差和一众和亲的随行人员轻车简从出了城,向着南方的京城出发。

行出不过一里,沈拾之突然勒马停下,他望向前方。

前方是既定的回京路,回去后,他便能继续做他的国公世子,而身后……沈拾之回首望去,是巍峨坚守在边境抵御外敌的边城……

见沈拾之停下,王钦差开口询问:“沈少卿可是遗忘了什么?”

沈拾之看向两位钦差,突然一拱手道:“还请两位大人替在下禀明陛下,在下也想留在边城尽心效力。”

“啊……”两位钦差诧异不已。

而沈拾之已经调转马头,策马扬鞭,向着边城的方向而去。

绯衣似火,义无反顾奔向全新的未来。

城墙上,目送一行人离开的谢行珏等人将这一幕看在了眼中。

“这沈公子倒是一个妙人。”陆寻山不禁感慨了一句。

谢行珏也望着那抹红色身影,他抬手对着手下说道:“开城门,让沈公子进来。”

“这沈公子,是陛下特意派来的吗?”夏清岚突然问了一句。

众人同时陷入沉思。

当初轿子里走出一个男公主,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可如果这是陛下有意安排,那就说得通了。

思及此,众人不约而同望向京城方向。

陆寻山开口道:“陛下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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