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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永徽六年的冬日来得比往年还略迟一些。
武元庆和武元爽自并州入京之时,北地的气候还算适宜。
以至于当这两人与后头车队信马而至,甚至有几分时运在我的满足感。
“谁能想到,才只几年的工夫,那母女几个便转运了。”武元庆策马在车队之前,随口与武元爽说道。
“谁说不是呢。”武元爽答道。
他本是坐在车中的,但想着自己此番是以外戚身份来到长安的,又觉得得挺起胸膛来办事,也得让人瞧瞧自己不是做不成事的人,干脆也骑上了马。
可这两人乃是武士彟与前妻相里氏所生,都已是四五十岁的年纪了,又只在并州领着个闲差,也就是个庸碌闲人罢了。
便是真想装出个不乏本事、能文能武的样子,就卖相上来说也属实不成。
但武元爽是不会这样以为的。
这秋冬交际之时的风一吹,他还觉出几分潇洒来了。
他又朝着武元庆说道:“你说说,这都算是个什么人世无常。阿耶病逝之时你我谋夺分家产,把那杨氏给赶去了犄角旮旯地方,哪想到这老妇还能仰仗着女儿翻身。”
“皇后……二娘居然成了皇后,真是风光得没边了。”
他咋了咋舌,“说起来,你不怕我俩到长安来,要被那两人下绊子?”
出门前光顾着为升迁而狂喜,左右奔走相告了,到此时他才想起这么点烦心事。
武元庆满不在乎地嗤笑了一声,“二弟,你有没有真担心这事,难道我这个做兄长的会看不出来吗?”
他说话间扫了一眼后头跟上的马车。
就算他未曾明言,做兄弟这么多年了,武元爽也能看清对方到底在暗指什么。
后头又有一匹快马赶了上来,坐在马背上的人却是将话挑明了,“担心此事作甚,做皇帝妃嫔的哪有不和外头亲戚同气连枝、彼此扶持的,更何况是做到皇后这个位置上。”
这说话之人并非武士彟的儿子,而是他兄长的儿子武惟良。
他虽名字里带了个“良”字,却真不是个有多良善之人。
在他看来,武士彟这个叔叔后娶的夫人既没给他生下个儿子,便算不得是他们武家的人,正因为如此,欺压杨氏母女的事情也得算上他一份。
可那又如何呢?
反正他不在乎这个。
“我们那位皇后殿下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她若要在前朝培植党羽,也只能依靠于我们几个了。”武惟良比起那两人,说话还要放肆些,“也算她明白这个道理,一登上后位,就将我们拉扯到宗正少卿、少府少监、卫尉少卿的位置上。”
封官的诏书还被妥帖地放在后头的车上,更是让他底气倍增。
武元庆回笑道:“正是如此啦。如今外甥还被册封为了太子,我等前往长安,不过是想要为其保驾护航罢了。”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难道还要管这鸡犬平日里有没有咬过人吗?
没这道理!
“但到了长安城里还是先小心一些吧,”后头的车中传来了个声音,正是武惟良的弟弟武怀运,“面子上还是要让皇后殿下过得去的。”
此番往长安来的诸人之中就数他的官职最低,让他不免有些担心,是不是其中还是有旧日恩怨的影响。
偏偏前面那哥仨个个笃定于自己的判断,便让他怀疑只是自己多心了而已。
但说白了他也没多将早年的那一出放在心上。
当抵达长安这富贵之地后,眼见新的官邸新的身份,以及不两日就堆积起来的拜帖,他所剩无几的担忧直接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只要他们能在长安城中站稳脚跟,就算皇后和杨夫人跟他们之间有些纠葛摩擦,也绝不可能旧事重提的!
皇后不会不知道,毫无外戚倚仗的皇后,就是个站在那儿的活靶子!
连起先还有些谨慎心思的武惟良都是如此,武元爽和武元庆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甚至还觉得,自己和皇后的关系更为密切呢。
正是怀揣着这样的念头,当冬至家宴,已被这富贵冲昏了头脑的武元爽在听到杨夫人提及当年旧怨,似有朝着他们炫耀女儿之意的时候,想都不想地回道:
“我等为武德功臣之后,本也当随履历升迁,如今还要令人以为我等是依裙带关系入朝为官,以至声名有损,有何可喜的?”
“您觉得这话好听,我等可不觉得。”
然而他话音未落,一只酒杯已“啪”得一声砸在了他的面前。
武元爽一抬头,就对上了杨氏毫不掩饰怒火的眼睛。
他猛地一惊。
屋中炭火正旺,暖气和酒意让人有些昏昏然。
可在意识到他说了什么醉话之后,武元爽突然泛起了一阵冷意。
但想到武媚娘确实还需要有他们这些兄弟帮扶,做不得孤家寡人,武元爽又和其余众兄弟一并强撑着脸面说道:“武氏家族也有荣耀在身,不是光靠着妇人光耀门楣的!”
这话说得是挺心虚的,毕竟就连加封武德功臣,都好像是陛下为给妹妹抬升地位而折腾出来的。
可话既已说出,便没有将其撤回来的道理。
大不了就是真将杨氏又得罪了一次。
反正……这等家族内部的矛盾难道会被摊牌到明面上吗?
武媚娘那皇后的位置都还没坐多久呢,总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总得要点脸面的。
但让这四兄弟没想到的是,她还真就有这么“傻”。
自她成为皇后之后,杨夫人便因皇后生母的身份,被册封为代国夫人。
且不说其在外命妇之中的地位卓著,便是再要进宫来见女儿,也比此前容易了数倍。
所以这出夜宴之中遭到的奚落之言,就被杨夫人以最快的速度告知到了武媚娘的面前。
没人知道这对母女之间究竟谈论了些什么,只知道,当杨夫人带着尤未散去的愠怒离开后,皇后所住的延嘉殿主殿中灯火亮了一整夜。
到了第二日临近中午的时候,方才见皇后殿下用些饭食。
傍晚李治闻讯赶来,就见武媚娘尤在伏案奋笔疾书。“媚娘?”
她闻声抬头,神情中有几分憔悴,但眸光炯然,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在见到是李治亲至的时候,又倏尔和缓了几分神情,“陛下怎么亲自过来了?”
李治轻叹,“宫中有事发生,难道我会一点都没听闻吗?”
他随即在武媚娘的身边坐下,见她袖边还蹭上了些墨迹,不似平日里诸事齐整,不由更觉感慨。
“阿菟也说,你自代国夫人入宫后便未曾休息,连三个孩子都先让宫人带着了。弘儿与阿菟都聪慧,却也会在心中担忧的。”
他顺手将案上的纸张拿到手中,便见到了其上最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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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外戚训》三个字。
李治眸光一闪。
这几个字,可不像是昨日才开始写的。
倒是最新的两页上,墨迹都还未曾干透。
那新旧对比的鲜明让人不难猜到,她应当是在早前就已有了书写这训诫之言的念头。
但不知是出于何种想法,并没有继续写下去。
可因为某个原因,将她继续写成此书的念头给彻底引爆了。
想想这两日间的情况,大概也只有杨氏入宫一事了。
但还没等李治看清上头具体写了些什么,就忽见武媚娘俯身行了一个重礼。
一个更应当在正式场合出现的参拜礼节。
虽已隐约猜到媚娘要做何事,还是做一件对他而言的好事,李治依然一惊,“媚娘这是作甚!”
武媚娘咬了咬牙,沉声说道:“陛下容禀——”
“我自忝居后位便心中忧虑,唯恐外戚势力为祸,再为陛下增添麻烦。那几位兄长是何种品性,我年幼之时已有了定论。”
“若只因家父为李唐太原起兵功臣,我今位居皇后,便贸然令其青云直上,实属恶事。”
“我本欲用《外戚诫》作为规章,框定其言行,以防其做出令武氏蒙羞之事,令先父在九泉之下不安,哪知道……”
她面颊有一瞬的紧绷,无奈之意展露无疑,“就是这想要共聚天伦的想法,让此规章暂未完成,以至于这些无能之人张牙舞爪,骄狂得厉害。”
“陛下,”她仰头看来,目光中实有确凿的苦痛,“昨夜之事,我也不瞒着您。”
她紧跟着便将母亲杨氏与武元爽等人的对话一字一句地说出,不太意外地看到李治的脸色黑沉了些。
李治心中暗骂,好一群不知所谓的玩意!
以李治看来,要是拿武元爽等人的骄狂做派去跟长孙无忌比较,都得是对长孙无忌的侮辱。
现在连长孙无忌都得暂时偃旗息鼓,这群人凭什么有胆子自视甚高,真觉得自己是个玩意了?
若是面前有一本册子的话,李治只怕是要在顷刻间将他们给记下了。
更别提,此时还有他自己选出的皇后在面前恳切言说:
“陛下啊,今日他们可以用言辞羞辱我的母亲,明日便能倚仗着外戚的身份在长安城中做更多为非作歹之事,后日便想要尝试干涉陛下的决断了。”
“不,或许会是以舅舅的身份接近于弘儿,影响他的想法。”
李治的眼皮一跳,这一点显然更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媚娘,那么你是什么意思?”
武媚娘坚定地回道:“说我是为了自己不被人抓到把柄也好,说我是为了陛下的颜面也罢,又或者是为了弘儿的安全,总之,这长安城是不能让他们待下去了。”
再待下去,只会放任这群没本事的蠹虫平白给人添乱。
李治颔首,认同这个判断。
媚娘这话说得坦白,更让他有了同感。
说这些人是没本事也当真一点不错。
大唐官员的升迁固然不太容易,但若像是武元庆武元爽这些人这样,明明有些背景,却到了四五十岁还在七八品官位置打转的,必定是真没本事!
像是李义府那等会寻机会出头的小人,早年间也是凭真本事做他晋王府下属的。
那四人混不开到这个地步,纯属自己不行。
确实没必要在长安城中留他们几个吃闲饭,往后还容易引发其他的问题。
李治可不做这种亏本之事。
武媚娘接着说道:“可若是贸然将他们自长安贬官驱逐,又显得其中有所隐情,难免引人非议。”
不错,这确实也不是李治乐于看到的。
废王立武的风波刚刚过去,他尚在整顿内政之时,若在此时忽然给人抓住了攻讦他和媚娘的把柄,对他的声望没什么好处。
“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陛下愿不愿意听听。”
李治无奈,“媚娘都这样说了,应当是早有主意,何必先说那些不可行的路子,直接说来便是。你如今已是皇后,不必还这样事事小心。”
武媚娘对此付以一笑,但是否真将那后半句话全然当真,她自己心中有一杆评估的秤。
“陛下不如在年后,对那四人以外派之名放到其余各州任职去。您看,宗正少卿等官职为正四品,各州刺史则在从五品到从三品之间,正能平级调派。便说——”
不需媚娘对此过多言语,李治已能自己顺着这话茬接了下去,“便说他们不适应长安城中生活,想去更自在的地方。”
他这一出接话,和盖棺定论的拍板也没甚区别了。
让他们走!让这群没事找事的武氏子弟都滚他的视线外面去!
不过这样一来……
他定定地看着面前之人,“媚娘,虽说用这等借口将人驱逐出京,在名头上好听一些,可总难免有人攻讦你这是在以权谋私,对异母兄长有所苛待。”
“武氏族人远离京城之后,你与弘儿也到底少了几个可依靠之人。果真如此的话,你不会后悔吗?”
武媚娘摇了摇头,“陛下既已见我执意速成这外戚诫一书,便应当知道我意坚决了。身为皇后,若不能以身作则为陛下分忧,那还何谈国母二字!”
“至于弘儿是否会少几个可用之人,我却不那么担心。”
“一来,陛下正当年富力强之时,弘儿的太子位置能否坐稳,除却看他是否有这等天赋外,没有任何东西比陛下对他的支持更为重要。”
“二来,陛下必定会为子女择选良师益友在侧。这些人的作用,难道还不如那些将武德功臣、家族荣耀挂在嘴边,却一事无成的家伙吗?”
李治闻言一笑。
那前一句,将太子的命脉和他这位天子彻底联系在一处,正是李治最想看到的状态。
而那后一句,也是李治近来所想。
弘儿出生于永徽三年的秋季,到如今整三岁了,翻过年去,按照虚岁来算就是五岁。
这个年纪,又是太子,已该当开始按照未来继承人的方式培养,直到二三十年后能接下李治的位置。
对于上一任太子李忠,李治本就对其有所不满,自然不会考虑到这一层,可对李弘,李治还是寄予厚望的。
既然都这样说了,李治确实不能让武氏族人影响到他,而是应当如媚娘所说,以有识之士对太子予以教导。
“若如此的话,”李治想了想,说道,“朕本就有意在明年改元,以示朝堂有新气象,便趁机为那几人加官外派吧。至于要将其放往何地,媚娘也一并参谋一二好了。”
他又不是听不出来,在媚娘、杨夫人以及那几个没点眼力见的兄弟之间,除了对方近来跋扈行径确实惹人不满外,还有些私仇要处理。
这点无伤大雅的有仇必报,可不会让李治觉得她有何性情上的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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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他自己也是这种性格。
见媚娘已因回禀之事得到了解决,神色中的疲惫削减,李治也心情松快不少。
他一面随手翻阅着那几页外戚诫,深觉媚娘此举为他起码在几十年内少了个心腹大患,一面与她均在案前坐下。
武氏兄弟惹人厌烦,便不必在此时提起了。
倒是方才既已提到弘儿即将进学之事,可以继续说道一二。
谈论的是育儿,话题也更显家常一些。
但他没想到的是,媚娘随后出口的一句话却是:“说到弘儿的进学,我是不担心的,有陛下照看着呢。若非要说的话,我更担心另一个孩子。”
李治对于他觉得值得付出之人,还得算是慷慨。
加上太子本就是天下间身份最尊贵的几人之一,李治更不会不舍得择选良师。
所以比起弘儿,她之前答应阿菟的事情,才应当要单独提出。
否则,李治就算明知女儿聪慧异常,大约也不会想到要给她破格待遇的培养。
见李治有些讶异地朝她看来,武媚娘接着说道:“我是说阿菟。”
“翻过年去,她也有三岁了,她说话又比寻常孩童要早,更是比她兄长还早一些能顺畅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我思前想后,觉得不妨让她得到一番栽培。”
“宫中的内文学馆没有这等教习幼儿经验,有些不合适。我本想着让阿菟去跟弘儿做个伴,也要培养培养他们兄妹的感情,或许还能督促弘儿履行学业,可再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妥。”
李治问道:“这又是为何?”
他虽不指望女儿学出个什么经天纬地之才,但让她和太子一并读书也不错。
武媚娘苦笑:“阿菟是如何聪明的您也见到了,她甚至能在大酺之时出外游玩中,和那位邓王府中的门客交谈自若。真要和弘儿一并上学,学得太快了可怎么办?到时候,您给弘儿选择的伴读是要听从谁的话行事?”
李治:“……”
好问题啊。
他一面觉得这会不会有点多虑了,一面又觉得,以阿菟在大酺日出行前表现的本事,弘儿可能真的在聪明才智上比不过妹妹。
他有心忽略掉这个有点残酷的事实,便顺着话问道:“那媚娘的意思是,单独再为阿菟延请一位老师?”
“正是。”武媚娘回他,“陛下莫要嫌我多事,对阿菟这位老师该当是何许人,我还真有一点想法。不过——”
“能否让其准允教授,还得看陛下的本事了。”
这话李治就不爱听了。
怎么就还得看他的本事了?
除非是让三公位置上的重臣来教授阿菟念书,否则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何况媚娘才刚做了那样一件让他如此满意的事情,嘉奖太子反而显得不够诚意,倒是给阿菟点好处,既无损于政局,又显出他对皇后“大义灭亲”的赞许。
他眉峰一蹙,“媚娘说来便是。”
武媚娘低笑了一声,像是被李治此刻的表情给逗乐了,随即说道:“我想着,此人在言辞、见闻与人品上都务必有其过人之处。”
言辞,自然是得说得过她那小女儿。
见闻,便是要满足阿菟对于了解天下事的愿景。
人品……总不能让李义府之流的人来教导女儿对吧?
“此人最好也莫要在朝堂上的官职过高,以免因陛下这出特殊的委任而觉心中不快。但若太过年轻,又恐怕他不够沉稳,觉得教授一三岁幼童乃是荒诞不经之事。”
李治:“那么不知媚娘选定的是何人?”
武媚娘语气笃定地答道,“刘仁轨。”
门下省给事中刘仁轨。
这是一个此前绝不在李治预料之中的名字。
可当他玩味地默念了一番这个名字后,又开口道:“媚娘这个人选,有点意思啊。”
刘仁轨现年已有五十五岁了,但只担任着正五品给事中的官职。
虽说此职位是位卑权重,那也足以看出,刘仁轨此人没什么身家背景。不仅如此,他还不爱站队抱团,活脱脱一个孤臣。
但孤臣无妨,对于君王来说,这等喜欢直言上谏、又不跟着权臣瞎混的臣子,简直是个稀缺品种。
自长孙无忌所属势力倒台一半后,李治一面担心着刘仁轨要跟新得势的许敬宗李义府等人合不来,一面又觉得,该当将这位的官职再往上升一升。
他也正如媚娘所说,够有学问,够有见闻,够有人品,也足够……
“等等,你觉得他够沉稳吗?”
刘仁轨是怎么出头的?
是因为他在担任陈仓县尉的时候,折冲都尉鲁宁屡屡犯事,陈仓的县官实在管不住他,反倒是刘仁轨有这个胆子,直接将人给打死了!
这件事传到了当时还在世的李世民耳中,便将刘仁轨给喊到了面前问询,问完之后觉得此人真有刚毅正直之风,干脆给他升了官。
要这都能叫沉稳的话,天下便没有冲动的人了。
武媚娘却道:“难道陛下不觉得,只有这等脾气才能看得住阿菟吗?”
别的老师或许会怕得罪权贵,刘仁轨他当年都敢劝阻先帝狩猎举动,现在可没什么不敢的。
阿菟既要学学盛世的道理,那就得先见见这种硬骨头。
她调侃道:“陛下,我总觉得,这会是一对很有意思的师徒。”
第32章
皇后都这样说了,李治好像还真提不出什么反对的建议。
若是媚娘在将武家众人丢出长安的同时,这样快便打算凭借给太子找老师一事,在朝堂上拉拢真正亲近于她的势力,李治说不定还要觉得存有隐患,需要经过一番思量才能同意。
但只是给女儿找个老师,便没那么大的问题了。
刘仁轨也还远远不到重臣的行列。
唯一的问题或许也就只是,正如媚娘所说,跟一个会跟皇帝呛声的直谏之臣说,让他去教一个三岁小孩儿,是应当要斟酌一下如何去说的。
要不然,很难不令人怀疑这是他在给人下绊子。
李治抬眼便见,媚娘已朝着他摆出了一副打趣且鼓励的眼神,仿佛在说,陛下,奖励我已要了,如何做就看您的了。
这可真是,比起方才公事公办的时候更有压力了……
嗯,幸好,他还能看到另外一出好戏,权当调剂了。
让他看看有些倒霉的外戚会被丢到什么地方去。
——————
永徽七年春正月初一,李治下诏改元显庆。
所以这也该当叫做显庆元年正月初一。
改元所带来的大赦天下诏令下达之时,李清月正一边听着庭前以烧竹爆响驱逐邪祟的声音,一边吃着长寿面。
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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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很是怀念现代的生日蛋糕,但现在能有面点并寿面也不错。
最重要的是,当她满了两周岁后,宫中正月大宴上的许多东西,她便不是光能看不能吃啦!
当然,其实早在去年冬至的朝贺宴上,她就没受到那么多限制了。
“阿菟!”
外头忽然响起了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李清月刚好吃完了最后一口面,从桌边蹦跶了下去,出得门去就见一身新衣的李素筠正在外头向她招手。
见她已有回应,李素筠飞快地自庭院之中窜了过来。
“你当心一点!”李清月连忙提醒道。
院中还有火星子呢。
李素筠却显然不大在意这个,“都快烧完了怕什么,我阿姊说她看书看到杂谈里还有地方为驱恶鬼,把硝石往竹子里一并塞,这才需要担心担心会不会把人给炸了。”
她抬了抬下巴,似乎对于自己借着姐姐所说,来妹妹面前显摆学问,很能助长一番脸面。
却见这个被她拜访的小寿星没因她这话对她来上个刮目相看,而是在看向庭中竹筒残骸的时候,脸上闪过了一抹若有所思之色。
硝石……
对哦,往竹子里塞硝石还是这几年间演化出来的事。
那从爆竹变成后世所说的爆竹,从炸炉到火药,已有一番进度了。
“愣着做什么呀,”李素筠伸手在李清月的面前摆了摆,“我可是来给你送生辰礼物的。”
她还有一只手藏在背后,在送礼这话说出口后,便将其显摆了出来。
“走走走去偏殿给你看。”
比起李清月这个假小孩,李素筠真是活泼稚嫩得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显庆改元,萧淑妃被准允回宫与女儿团聚几日,她的心情看起来更好了些。
以至于当她随同李清月往偏殿走的时候,还絮絮叨叨,“我说你这个生辰时间选的真好,年礼和生辰礼都可以合并到一处来送了,不用我费两次脑子。”
“……”李清月扯了扯嘴角,“我看你是想说这日子选的不好吧。”
“我哪有这意思!”被揭穿的李素筠努力让自己的脸上没露出一点幸灾乐祸的表情。
然而下一刻她便听李清月说道:“也对,你肯定没这个意思。元月初一和生辰在一处,那是提醒你想忘掉都不行,以你宣城公主的身份,想必也不差这个将礼物以二合一的财力对吧?”
这次沉默的换成李素筠了。
她连忙岔开了话题,“算了算了,看我给你带了个什么。”
她将手中的木盒放在桌案上,小心地打开,就见其中摆着一尊极为精巧的银制盆景。
银片被捶打到极薄的状态,塑造成花叶之形,以至于在被从木盒中拿到桌面上来的时候,上头的枝叶还有一瞬的颤动。
竟像是真有柔软的叶片在随风而动。
李清月眼前一亮。
这是……锤揲技法所做的兰花啊。
见小伙伴真被这礼物给吸引去了注意,李素筠解释起来的语气越发兴致高昂:“我找工匠定制的时候本想再让他用鎏金把花单独装饰一番,阿姊却说,那样就落于俗气了,而且未必赶得上时间。我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现在这样便很好!”李清月连忙接道。
要真用了鎏金技法,她收礼还得收出负罪感来了。①
她朝着李素筠露出了个格外灿烂的笑容,“你有心啦!”
李素筠是真一点没心眼,在将“盆景”塞回盒子里的时候还与她说道:“你喜欢就好,幸好有阿姊帮我把关,不然我原本想送个木雕小狗的。”
“那其实也挺好的。”
李清月刚嘀嘀咕咕了半句,忽见李素筠将目光转到了墙上,“哇,这是谁送的。”
她顺着视线望去,答道:“我阿娘送的。”
在墙上摆着的,是一张格外精细的地图,但不像是寻常地图一般画在纸上,而是雕刻在木板之上,上头还打了一层蜡。
在墙下的桌案上李素筠瞧见了几支炭笔,对应的好像正是地图上隐约出现的痕迹。
她端详了许久,这才有些好奇地问道,“为何这些标志都画在这么边远的地方啊?”
李清月觉得这很难解释清楚。
如果要解释的话,便先得解释一下,武氏宗族的那些人都是多么傻帽的玩意。
还得说,阿娘为了继续站稳和陛下的利益一致立场,选择将武氏宗族之人驱逐出长安政治中心,将他们外派出去做刺史。
这可不是好事。
谁让三百六十州并非州州都是好去处。
毕竟大唐疆土辽阔,到了边角旮旯的地方,当地之人对于刺史的服从可得大打折扣。
到了更为野蛮的南北边境之地,便是将刺史当个吉祥物的也不在少数。
要不然,李义府怎么会在听闻自己将被贬官壁州的时候,做出如此孤注一掷的反抗举动呢?
当然,以武家兄弟几个的大言不惭,李清月觉得,他们还是可以去这种地方努力一把的。
反正他们自己也说了,他们能做官,那凭借的是武德功臣后裔的名头以及他们自己的真本事,想来是不稀罕皇后为他们做靠山的。
到了地方上,还更能给他们大展拳脚的机会对吧。
就是可能去的地方条件艰苦了一点。
但这无妨的!
难道还能比他们五十岁时才当八品官的条件艰苦吗?
在李治都准允武媚娘自行择选将武氏兄弟几个派遣出去做官的地点后,李清月更是努力地陪同母亲一起寻找送那几人去上岗的好地方。
于是干脆直接在那张新打造完成的地图上做了标记。
但这些话总不能直接和李素筠说。听起来也太不像样了一点。
她想了想答道,“因为在书中瞧见这些地方,想着总有一日我也得去那里看看。”
按说在方今这等交通不够便捷的时候,旅游这种事情起码和她们这些公主是没关系的。
然而不仅李素筠自己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还有那一个敢说一个敢信的习惯,竟真让她被糊弄了过去。
至多就是……
李素筠在回到自家寝殿之后朝着李下玉问道:“阿姊,邕州有什么记载中的名胜地吗?”
“雍州?”李下玉从面前书卷之中抬头,“关中古称便是雍州啊。”
“不是不是,我知道这个,我是说那个邕。”李素筠试图比划了一番那个字的写法。
李下玉明白了,“你说那个邕州啊……可那里是岭南道,大唐最南边的地方,哪有多少文书会记载那里的事情啊。”
若说岭南道的东部番禺还因冼夫人的缘故经历过规范的统辖,虽距离冼夫人过世已有五十多年,仍不算太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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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道的西部便真可谓是民风剽悍,各个部落间各自为战了。②
这绝不是个适合于参拜古迹的地方。
要是按照李清月能对照于现代地图的说法,邕州这个地方,就是现在的广西南宁,放在如今,正是个瘴气横行之地。
谁没事跑那儿去啊?
李素筠挠了挠头,“那里原来不是好地方吗?”
可阿菟分明对那里格外留意……
并没等李素筠对此疑惑多久,朝廷新下达的一条政令便解释了她的疑惑。
武皇后的异母兄长在其坐上皇后位置后,原本是一个做宗正少卿,一个做少府少监,都是清贵职务,不是有点关系门路的人还拿不到这样的位置。
结果忽然之间多出了个职务调动:
武元庆改任龙州刺史,武元爽改任邕州刺史。
若论官职品级,这两人都是没降的,武元爽那个邕州刺史甚至还能算升官。
可也不看看那龙州邕州都是什么地方!
龙州虽比邕州好上一些,乃是在剑南道的北部,却怎么也得算是在蜀地境内。
那么光是走马上任,就不是一件容易事。
至于武惟良和武怀运,也没落得个好,一个在江南道的南边,一个在岭南道的东部。
武媚娘显然也很清楚,将这些人丢到有作战交锋之地,反而会于国事有误,还不如尽往南蛮之地放。
“其实南边挺好的,我听说气候比北方和暖不少呢。”
武元庆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险些想要对其怒目而视。
但看清了说话之人乃是深受陛下喜爱的安定公主后,他又被迫将视线收了回来。
圣旨既下,皇后又摆明了是要对他们予以惩戒,绝不可能有变更的机会。
甚至没等他们借着筹备上任之事在长安拖延几日,就被敦促起行了。
唯独能算作是荣幸的,便是因武家男丁四人尽数外派做官,皇后与代国夫人行将与亲人分离,亲自前来为他们送行。
可要武元庆等人看来,她们还不如不来!
皇后亲临,便意味着这出明升实贬的行为,有着她的授意。
她也显然并不在意于将家族龃龉摊开在外人面前。
李义府等人因力挺皇后上位,表达对陛下的支持,得到了何其风光的待遇,自然也有人考虑要不要拿这几个弃子开刀,讨上位者欢心。
他们要去上任的地方本就已是龙潭虎穴了,竟还有可能面临另外的一出打击。
这可如何是好!
武元爽只恨不能回到刚来长安的时候,倒回到他对着杨夫人说出那番话之前。
他甚至有些阴谋论地在想,杨夫人在酒宴之上对着他们显摆女儿,是不是就是为了让武媚娘有将他们一并发落处置的机会。
偏偏话是他们自己说的,又与旁人下套没什么关系。
他本就体格虚胖,便是让他在从并州往长安去,也只是在临到了长安的时候才开始骑马,可现在却要路途颠簸,一直行到那岭南道去。
光是想想,都要在这开春时候冷汗涔涔了。
然而没等他再想出个弥补的法子,试试能不能让皇后心慈手软,将他们在半道上召回,武元爽便被随同皇后出行的侍从给架到了马车上,根本没给他重新套近乎的机会。
在马车车门被合上的那一刻,他看到的最后画面是皇后身边的小公主,对着他比划了个招手告辞的手势。
武元爽:“……”
完了。
这一下离开长安,名为外派,实为流放,真的完了。
“他们这么走了真的不会有问题吗?”同在送行队列中的一人问道。
李清月朝着说话之人看去,便瞧见了一张与母亲面貌相似,但更为柔和的脸。
她不似身在宫中的后妃能好好保养自己的面貌,倒是气质不俗,填补了这份缺漏。
她正是武媚娘的亲姐姐武顺。
现如今因妹妹地位水涨船高的缘故,在抵达长安前便已收到了册封她为韩国夫人的诏书。
李清月腹诽,她和阿娘看起来真是迥然不同的性格。
比起母亲的恩怨分明,雷厉风行,武顺便有几分温吞脾性。
但上头有位皇后妹妹庇护着,还不至于让她因此而吃亏。
听她这样发问,李清月朗声答道:“姨母不用担心,升官肯定是好事。出去历练一番,还能让他们增长见闻,往后回来,便没人会觉得他们立足不正啦。”
“而且这名字多吉利啊,又是龙又是邕的。”
她这话说得格外理直气壮,毕竟在为那几人选取“流放”地的时候,她还出了不小的力,把那打击杨夫人的罪魁祸首丢去了更为遥远的地方。
武媚娘也顺势挽着姐姐的手安抚道:“你看,连阿菟都这样说了,阿姊有何可担心的。”
小孩子童言无忌,可不会说谎话的。
往后回来,也确实不会有人觉得他们立身不正,依靠裙带关系,因为——
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回来!
只是,连武媚娘都没想到,他们这个回不来居然会应验得如此之快。
也不知道该说武元庆武元爽这兄弟两个平日里疏于锻炼体质太差,还是该说,因外派委任他们连日担心受怕精神状态恶劣,又或者是因为赶着官员上任的时限以防延误期限,武元庆刚抵达龙州地界就病死了。
武元爽则是在到了邕州之后小半月才染上了热病,随后一病不起。
还未当场暴毙没错,大概也就只能稍稍拖延一些时日而已。
这“噩耗”传到长安来的时候,距离他们二人动身出发,才只过了两个月而已。
对此,皇后虽是喜闻乐见,还是该当做出一点表示的,好歹也得表露出一点忧心无奈的样子。
同时,刚被说服担任小公主启蒙老师的刘仁轨收到了一条自宫中传来的消息。
因舅舅病故,小公主心中沉痛,觉得与拜师时宜相冲,不如等三月之后,忧思尽过,正好全心投入到学业之中。
刘仁轨:“……”
他该说什么好呢?
如果说,让他去教一个三岁小孩已经是一件很蹊跷的事情,那么作为完全能看明白皇后将兄长外派举动的人,刘仁轨对于这条推迟授课的消息就更想吐槽了。
李治也在来到延嘉殿之时,大觉好笑地问道:“我什么时候错过了消息,你和你那糟心的舅舅也算有交情了?”
李清月努力抓着手中的毛笔,一本正经地答道:“因为我发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严不严肃的李治不太清楚,他只瞧见女儿的脸上还沾着点墨迹。
哦,他好像明白什么情况了。
“我得先趁着正式进学前的时间,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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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给练一练。”
要是上来就在老师面前丢了个脸,那可不太妙。
所以说——谢谢武元庆武元爽两兄弟,给她提供了个请假的好理由!
第33章
不过练字这种事情怎么说呢……
李清月没指望自己能通过三个月的速成培训,就成个书画名家。
毕竟她在穿越之前就没这个条件好好学书法。
她只是在想——
她既有了这个见证武媚娘一步步成为武曌的机会,又在目睹大酺景象中见到了那等鲜明的两极分化,想要知道究竟何为盛世,那么她就不能像是寻常孩童一样按部就班地学习。
李治或许不能理解她一个已有封号的公主为何要有这种急迫的心情,李清月却心中有数。
阿娘将刘仁轨争取来给她做老师,可不是让一个饱读诗书、见证官场与民事多年的长者,只来教她《急就篇》与《千字文》的。
但这些话,不适合由阿娘直接接触刘仁轨去说,而应当由她自己的表现来争取。
所以起码她在写出的字上不能太过缺胳膊断腿。
这一手字,也得用在记录老师所教内容上。
那这个学写字的准备,就显得很重要了!
所幸,汉唐之间书法名家不在少数,又多有家族传承,令族中年幼孩童也需勤于书法。世家子弟启蒙更是个顶个的早。
以至于适应于幼童所用的毛笔也应运而生。
对于清月来说,握笔习字或许费力,但也只是因为用笔种类和执笔姿势需要时间来适应罢了,并不是她的小身板负担不起提笔的压力。①
比起她来说,这三个月里还是别人的压力更大一点。
首先便是分拨到她名下的那些宫女。
早前澄心便被准允在闲暇之时抄录诗集作为习字渠道,现在则有了更加必需的理由——她得陪着小公主进学啊。
李素筠再次到访延嘉殿偏殿的时候,都差点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
她来的可能不是安定公主的住所,而是一处女子学堂。
在发觉众人之中,虽然清月的手要稍微无力一点,可论起识字进度和字体端正程度反倒是她最领先后,李素筠更是露出了有点微妙的表情。
总觉得此地的情况,像是其余众人在被一个三岁小孩儿追着跑。
她当即决定,绝不将这边的情况告知阿姊,以防她也被打包送到此地,加入到这个行列中。
另一个很有压力的,不是别人,正是卢照邻。
在他给小公主做了一次向导之后,因接下来的十余日里都未听到什么特别的消息,他还以为是他那出关于逐食的解答触犯了什么禁忌。
邓王那头又一度与他说,可能确实是他理解错了陛下的意思,让卢照邻继续安心在府中做这典签的职务就是。
然而在显庆元年的三月里,他收到了一条来自宫中的聘请邀约。
他依然可以继续在邓王李元裕府中做他的门客,只需每日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指导公主习字。
卢照邻极是担心又从公主这里抛出一个不大容易回答的问题,好在他这种担心看起来是多余的。
接连三个月中,设在皇宫外院书斋中的上课,还真就只是在书法上练习而已。
至多便是在他每日授课后,公主会要求他讲一件长安城中的时兴话题。
但对此话题,又不要求他做出任何评点,就好像只是在经由他这个并不身处朝堂之人收集长安城中资讯,以弥补她身处宫中消息滞后的缺陷。
这时间一晃而过,便已是六月。
自三月里传来武元庆的死讯到如今,正好是三个月了。
安定公主拜师刘仁轨就读之事,也终于提上了台面。
刘仁轨下朝之后,与三两相熟的朝堂官员道别后,便朝着弘文馆方向行去。
长安已进夏日。
今年比之去年雨水不盛,又不像永徽四年一般大旱,竟是个罕见的好年头。
但刘仁轨的心情却没往年舒坦。
他所担任的门下省给事中官职,有权力审议诏敕奏章,甚至将其驳回返还,这就必然要跟中书省打交道。
偏偏显庆元年的元月刚过,担任中书侍郎的李义府便被特进“同中书门下三品”以参知政事。
那是大唐的宰相位置!
如此一来,骤然得势的李义府自然要以一封封奏章,来彰显自己刚刚到手的权力。
可换了别人说不定还要对这位新贵趋炎附势,刘仁轨才懒得惯着他。
元月至六月之间,二人之间意见相左次数,以一个巴掌反正是数不清的。
这种局面之下,还不晓得他明日会不会遭到贬官打击。
但刘仁轨并不在意自己去向何处,他单纯是在思量,陛下用人破局,又要何时将其收网呢?
拖得太久,可就弊大于利了。
这份情绪并未被他带到即将教授的学生面前。
在踏足于弘文馆中那处单独收拾出的屋舍前,刘仁轨已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沉稳架势。
朝堂种种,和一个还不到三周岁的孩子可没什么关系。
她才三岁啊……都还不如他的孙子年龄大。
刘仁轨甚至在获知授课自今日开始前就在思考,自己究竟该当以何种方式开场。
倒是陛下和皇后都先后派遣人来告知于他,他不必担心因为自己长得不太和气,就会将公主吓哭。
安定公主会是个很特别的学生。
总之见到她就一切都知道了。
刘仁轨心道,陛下和武皇后能在与长孙无忌的博弈中占据上风,他们所说的话应当是可信的。
但在瞧见那不过三尺来高的孩童之时,刘仁轨还是有种微妙的不真实感。
当然,身着学子青衿服的李清月在看向进门的刘仁轨之时,眼中也有一点恍惚。
自门外走入的老者虽看起来精神矍铄,但唐代的医学条件、刘仁轨早年的贫苦经历、以及他因不愿结党营私而难以长进的俸禄,都注定了他不会是能得到妥善保养的那一类。
所以他的长相,看起来是符合他年龄的。
那么谁能想到,这位长者居然能在贬官又海运失利差点被斩首的情况下,以六十多岁的高龄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指挥天分。
当然,现在还没到时候,所以他看起来就是个正常来上课的文官。
如果非要说的话,唯一一点特殊便是他那双眉毛放在清瘦的脸上有那么点不协调。
这双眉毛过于浓重了,显出几分他性情里的执拗来。
李清月收回打量的目光,朝着刘仁轨拱手做礼,“学生方授业于先生,敢请见。”
她这句端端正正的话一出,刘仁轨立时从那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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惚中回过神来。
李清月所行,正是皇子入国学授课之前的拜师之礼!
不管这是由人所教,还是她主动效仿,足见她并没当这出进学是个玩闹之事。
刘仁轨是个对人对事都较真的性格,一见此种情形反倒是多了几分对她的好感。
而在安定公主的面前还摆着一张桌案,上头整整齐齐地摆着五匹束帛,放在了竹编筐子里,一只能装二斗酒水的酒壶,还有五条熏干的肉条。
这份礼物并不贵重,却也是最标准的拜师束脩礼。
刘仁轨从容回礼道:“某也不德,敢不从。”②
这便算是师徒之间的头一次会面了。
原本应当还有一个奉酒敬脩的过程,但刘仁轨开口劝阻了这个动作,便不必非要遵照全套的流程办事。
那也太过拖沓了。
反正……这个学生以此刻看来的表现,让人觉得并不难教。
没必要死板按照规矩办事。
在这出拜师礼行完后,束脩被人暂时拿去到一边,尽数放在筐中,到时可由刘仁轨带回家中,桌案上很快换成了笔墨纸砚。
刘仁轨端详了一番李清月的样子,见她已在下方案几后头坐好,不似头一遭进书房读书的样子,脸上没表露出什么态度,捋胡须的速度却比平日里慢了几分。
倘若有与他相熟之人在此,便能告诉旁人,这得算是他心情尚好的表现。
他想了想,先开口问道:“公主往日看过哪些书?”
这问题还是要先问清楚的,总不能一通乱教。
听她说话表达流畅,应当有些早熟,刘仁轨估量着不需自一二三教起。
但他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会从李清月这里得到一个这样的回复。
“《千字文》与《急就篇》均已学完了,《太公家教》也念过一半,《诗经》与《论语》做过誊抄,未能尽数背下,《杂集时用要字》与《俗务要名林》都通读过。”
“誊抄过的部分都在这里了。”
李清月伸手指了指一边,刘仁轨这才留意到,同时身在此地的还有一位约莫二十岁的年轻人。
在他的身边堆着厚厚的一沓纸张,按照纸张的褶皱程度来看,应当均是使用过的。
刘仁轨起身走到这叠纸张旁边,便见其上尚有些稚嫩的墨字。
从最上方的一张往下翻去,字样越发有了章法,不像是匆匆写成的。
虽仍欠缺笔力,但能看得出,她所学书法里,有着名家指导的影子。
而其中所写内容,正与李清月话中所说并无差别。
这可真是让刘仁轨吓了一跳。
谁见过三岁孩子折腾出这样多东西的?
便是昔年先帝的徐贤妃,在四岁之时也就是通读论语与毛诗而已。
再看这位小公主所念书籍,目的性也很明确。
《千字文》与《急就篇》都是孩童启蒙读本,自然要先学完以确保识字。
《杂集时用要字》与《俗务要名林》则是对前者在用字和词汇上的补充,所以只是通读而非背诵。
《太公家教》念过一半,是因其中乃是做人道理,但未可尽信,可不全读。
《诗经》《论语》在誊抄纸张中出现得最多,以刘仁轨猜测,她说是说的未能尽数背下,大抵还是往谦虚了说的。
他抬眸朝着那守在一边的年轻男子看去,隐约记得自己此前在街头偶遇邓王的时候见过他。
正是被邓王称作“文采斐然,我之相如”的卢照邻。
这位……应当不是来为公主做伪证的,而更像是个陪读,也就让李清月所说的话更有了可信度。
可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啊。
刘仁轨在这一刻心中思绪百转,甚至生出了几分迷茫之感。
但他到底如武媚娘所预料的那样“沉稳”,或者说心志坚定,已在转瞬间回过神来。
在重新落座之后,他便朝着李清月问道:“多余的考校就不必了,想来公主也不会在此事上诓骗于我,那么公主是想学《礼记》还是《春秋》?”
说句实话,不用从习字开始教起,对刘仁轨来说还舒坦不少。
既然安定公主的习字准备都已妥当,那也不必非要按照什么“公主该学何物”的规矩了。
刘仁轨在接下这任务前,因无甚可参考,干脆将皇子教习的章程给借了过来。
他估摸着卢照邻此人既陪同公主誊抄论语诗经,总是已将其讲解过一些的。
这样一来,按顺序便该是礼记与春秋之流的书籍了。
卢照邻旁听着这句发问都觉得有点发懵,只觉自己隐约明白了几分被抓来教授的意图。
却讶异地听到,安定公主居然未做出那二中选一的选项,而是回道:“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可否先请老师随我走一趟。”
这实在是一个很奇怪的要求。
但大约是她先前做出的表现就已极为出挑,让刘仁轨不能将她当做一个寻常孩童看待,以至于在听到这句回话后,他只是思忖了片刻,便答道:“如公主所愿。”
于是一个很奇怪的组合就出现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还穿着官服,带着个身着学子服的三岁小童。
虽长者为师,但因公主身份的缘故,二者还是并列而行。
后头则跟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与一个已换上便装的宫女。
好在李清月想去的地方也不是步行就能去的,需得先上马车才行,又让这样一行人不必直接走在大街上。
李清月被澄心抱上马车坐定,朝着车夫吩咐道:“去晋昌坊。”
卢照邻眼皮一跳。
晋昌坊这地方,在长安城中的地位有些特殊,但并不是因此地有高官居住在此,而是因为——
关中最出名的佛寺大慈恩寺就修建在这里。
他近来和公主所说的外界消息里,与此地有关的也最多。
谁让在五月末,此地就开始举办一场盛会。③
那是五年一度的无遮大会。
卢照邻和李清月说过,若将其只当做一场佛教的聚会是不对的,这背后有很深的联盟意味。
贞观十九年,西行取经的玄奘归来长安,于贞观二十二年入住慈恩寺,出任此地的住持。
去年,也便是永徽六年,因佛教门徒各持己见,在翻译《因明入正理论》之时,三家义疏各自矛盾。
宫中尚乐奉御吕才抓住了这次机会,当即提出了数十条疑问,前往大慈恩寺与玄奘辨驳因明之说。
虽说此次辩论最后以吕才辞屈告退落幕,但掀起的并不只是儒家与佛道之争,还有佛教内部的宗派斗法。
于是就在今年,玄奘法师决意进一步获得天子的支持,在官方钦定的名号之下弘扬佛法,以便挽回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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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于李治来说当然是一出互惠互利。
要说李治笃信佛教是不可能的,毕竟他都给儿子取名叫李弘了。
但既然玄奘所传佛教对他巩固政权有利,他也不妨给对方提供一些便利。
二月之时,玄奘赶赴德业寺为数百名尼姑受菩萨戒,四月里,他上表请李治题写了一篇《慈恩寺碑文》。
当碑文刻成送抵寺院后,除却理当向朝廷致谢外,他还在随后的五月里将迎碑大会与无遮大会合并举办。
这场无遮大会因是位居中土筹办,注定不可能像是天竺那般持续七十五日,还在期间布施贫困者数十万人,直到戒日王将财宝尽数捐出方停止。
玄奘没有这个财力,李治也不可能放任他以这等方式大揽民心,以至于逾越到皇权之上。
但这场无遮大会的分量依然不容小觑。
卢照邻甚至将其分作了几次告知于李清月,可比她从宫中获知的消息详尽得多。
当李清月和刘仁轨自马车中走下,进入这座足有数十个院落的佛寺之时,这场对于大唐佛教来说的头号盛会依然未曾结束。
因今日恰逢无遮斋会,内容是施舍民众,往来之人更是极多。
所幸,李清月本就没打算往中央去凑。
她只同刘仁轨一道朝着藏经塔(大雁塔)的方向走去,在通报了身份后继续攀登上塔,直到登临于高塔中段足以俯瞰下方景象的位置,她方才止步。
身处此地,便不会与寺中往来人群相冲,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自塔上俯瞰,长安城的一座座里坊尽入眼底,但最近也最是明显的,正是一千多间房屋之中居住的僧人,和此刻聚集在此地的长安民众。
虽因高处瞭望的缘故,他们无法看清下方众人的面貌,却也不难瞧见这些人潮涌动的景象之中佛宗兴盛之态。
刘仁轨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公主现在可以说了,您为何要来此地?”
李清月答道:“老师已见眼前景象,那么应当不介意听我说上两句。如其中有谬误,可随时指出。”
刘仁轨颔首。
“无遮大会之中,我阿耶亲自书写慈恩寺碑铭,又令左仆射于志宁、礼部尚书许敬宗、黄门侍郎薛元超、中书侍郎李义府前来此地看阅经文,为其助长声势,所需为何?”
“自永徽四年到永徽六年天灾影响,关中粮产不丰,阿耶需以佛教教义规范民众言行,令其事君尽忠,心中无怨。”
“此为君王之所需。”
这开头三句一出,已让刘仁轨下意识地握紧了面前的塔上栏杆。
他侧过头来看着李清月同样投过来的目光,惊觉其中灵性惊人,根本不像是在陈述他人之言,而确实是她心中所想。
但哪怕这是个经由人点拨也能说出的话,也依然非同凡响了。
而她甚至还未说完。
“玄奘法师要佛学新旧两派和大乘两宗暂时止歇内部争斗,先将佛经翻译完毕,在朝廷的支持之下传教,令其中经义广布民众之间。”
“此为高僧之所需。”
“至于一应与会之人,他们试图通过聆听佛经教义抚平心中苦痛,消弭仇恨,又或者他们根本不信这些说辞,只想借着此番施恩斋饭,节省一顿两顿的口粮。”
“总之,此为民众之所需。”
李清月的目光中有一瞬的闪烁,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难免令她想到那日大酺之时所见。
当日追逐斗酒、掷钱盈车的,与此时匍匐佛前的,大约是两种人。
她定了定心神,方才继续开口说道:“天子有所需,高僧有所需,民众有所需——光是长安城中一处里坊便有如此种种心思。”
“人心复杂,上下制衡,可见一斑。”
“那么老师觉得,是学春秋还是礼记,能让我读懂长安之所需呢?”
……
刘仁轨面色未变,心中却已涌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学生,恐怕不能随便教了。
他此刻才知道,陛下和皇后都说的“见到安定公主后就明白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34章
但在自藏经塔一步步往下爬的时候,刘仁轨还是免不了出声问道:“公主将这番话毫不避讳地告知于我,所图为何呢?”
她确实是个平生罕见的天才人物,让人甚至有些担心到底能不能教好她。
就像是一块在年幼之时就已会思考的璞玉,不是一般的难能可贵。
可问题来了,她图什么呢?
她是公主而非皇子啊。
李清月在其中一步台阶上停了下来,正因这上下台阶的错位,恰好处在俯瞰对方的视角。
当刘仁轨抬头回望之时,因后方塔外光线照入,让这位小公主的脸处在了逆光的状态里,有些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倒是能听到她此刻的答话,“老师应当不知道近来宫中一事。”
“我兄长同样也算年少聪慧,比我大上一岁有余,自元月起,便由阿耶选定的老师教习文书。兄长在通读论语诗经之余,也有专人为其将过往史书以故事形式讲授于他。”
“六月之时,正好讲到楚子商臣之事。”
刘仁轨都问她是学礼记还是春秋了,当然不会不知道小公主所说的“楚子商臣”是什么事情。
这一段说的是,楚成王原本准备立商臣为太子,后来又改换了主意想要立王子职为太子。
商臣听闻此流言又核实后,在下属的谋划下决定弑君篡位,也就是后来的楚穆王。
若将春秋之中的故事以这等方式讲述给孩童听,是听得懂的。
但只怕这其中还出了些问题。
果然刘仁轨随即又听到李清月说道:“我兄长闻听这故事后便说,这弑父篡位之事令人不忍听闻,为何圣人修春秋,却要将其修编其中?”
刘仁轨答道:“这自然是因为善恶刊载书中俱有其道理,善者持褒奖之意,以勉励后人,恶行昭彰于世,以向后人警戒。”
李清月道:“我也是这样以为的,若不知史书兴替,不能明正得失,但我兄长却觉得,既为此等残忍之事,何能口述耳闻!”
“以致郭瑜先生说,太子是天性仁善,孝顺父母,难以置信这世间居然会有人为权力所诱,到了弑君杀父的地步,往后便先只同他讲礼记,等到他的想法有所改变后再改也不迟。”①
“可世间诸事,哪里是不看不听,就能真当其不存在的呢?”
刘仁轨面色不由多出了几分肃然。
公主所说是没错的,她虽然年幼得有些过分,但显然因其阅读誊抄的文书足够,已有了一番自己对世道的认知。
太子这话便说得着实幼稚了些。
以他这年龄,倒也能说得通,或许过两年就不是这个想法了,可总归是让人觉得,这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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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性”过于柔和乖顺了。
又听李清月说道:“那么老师觉得,我可否承担起这个劝谏或者敦促太子的职责?”
刘仁轨顿时了然。
可以,当然可以!
女子插手政务从旁劝谏敦促的情况并不少见。
汉代之时有太后摄政临朝,以朕自称,其中还有和熹太后邓绥这等“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的贤才,挽汉室于数十年天灾之中。
魏晋南北朝之间则有北魏文明太后这等纵横捭阖、杀伐果决之辈。
隋文帝的独孤皇后、先帝的长孙皇后、还有那位上呈《谏太宗息兵罢役疏》的徐贤妃,均在政务之中有所见地,从旁辅佐。
不只是皇后太后,公主之中便有平阳昭公主这样的巾帼女将,为父兄基业助力。
倘若太子仁善有余威严不足,偏偏这位比太子还年幼的公主窥见了这种征兆,她是否应当竭力去做出一点改变呢?
可她到底还是年岁尚小,太子也还没在性情上有所定论,寻一良师让自己通晓事理才是正道。
日后真出了岔子,她再来力挽狂澜也不迟。
甚至比起皇后太后摄政,由公主相助于兄长,还要更加安全一些。
刘仁轨想到这里,心中有些困惑已不复存在了,至多就是再为太子李弘感到几分担忧。
哎……这脾性也不知像谁啊。
陛下虽在仍是晋王之时颇有仁善孝悌之名,但外敌环伺,他还是能以雷厉风行之态还击的。
就如发起西域用兵之事,陛下便做得很好。
太子那一番话,却像是走了个极端。
也不知道这情况能否随着年龄增长有所改变。
大唐如今,多少还是有些内忧外患的,需要的其实是一位足够有眼力和魄力的君王统领局面。
太过仁善了未必就好。
好在,李治这位陛下也还没到三十岁呢,倒是并不急于将太子给培养出来。
他朝着李清月回道:“既如此,我知晓公主之意了。”
这份神异之处,既是事出有因,他也不必非要禀告于陛下。
至于眼下嘛——
刘仁轨转身挪步:“先回宫吧,今日讲课就不继续下去了。”
公主所展现出来的种种都已经让他确认,他不能按照常理教导了,自然也得给他点时间,让他回去准备一番如何授课。
但在压力之余,刘仁轨也不免有几分心绪沸腾。
谁不愿意教一个天才呢?
何况是一个有可能成为李唐栋梁的天才!
当马车从大慈恩寺折返皇城的时候,卢照邻忍不住用隐晦的目光打量起了回来的两人。
他觉得这应当不是自己的错觉。
如果说在公主刚刚拜师的时候,刘仁轨对她的尊敬更像是因她的身份而起,那么现在就更像是因她本人所拿出的本事,将她放在了平等交流的状态。
绝不再将她只当一个孩子!
这种转变表现得很是明显。
必定是因公主在藏经塔上和刘仁轨说了些什么。
卢照邻也直觉,这不会是一出简单的对谈。
偏偏这两人都没接着塔上的话往下说,而是谈起了长安城中的杂事,搞得他心中抓心挠肺得难受。
大约是他这个想要得到解惑的表情摆得过于明显了,当束脩被重新交到刘仁轨手中,用同一辆马车将他送返回家的时候,小公主目送着老师远去,收回目光,便朝着卢照邻看了过来。
“你想知道我上塔去之后和老师说了什么?”
卢照邻连忙摇头。
小公主愿意说也就算了,不愿意的话,他可不能有这等旺盛的求知欲。
李清月却是从容开口,“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我就是按你提供的信息说的。”
卢照邻沉默:“……?”
他看起来是很好骗的样子吗?
这种话说出去,至多就是让人觉得公主的记性不错而已,哪能引起刘仁轨这等“老江湖”的重视。
但很显然,小公主已不愿再多说下去了。
他怎么猜测的不重要,反正最后的结果,就只当他真在其中做了一份贡献吧。
等一下!
卢照邻突然警觉。
这样一来,他是不是还能在刘仁轨授课之时,从中旁听一二?
他早年间先后师从于曹宪、王义方等名师,但前者精通的是文字之学,后者长于五经。
所以随着他在邓王府中做门客,遍览长安风物以来,他越发确认,光靠着这些本事,还远不能让他成为一个梦想中的政客。
现在他是要因祸得福,由于那一出意外的向导职务,进而窥见一条出路了?
听得分开之前安定公主说了句“明日复来”,卢照邻更是打消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有些事情或许真是不知道更好。
倒是另一头,入夜的烛光中,李清月窝在武媚娘身侧,将白日里和刘仁轨之间交谈的种种,都告知了母亲。
武媚娘认真地听完后不由奇道:“你是怎么想到和他说这些的?”
要以寥寥数句让刘仁轨相信她的能力,其实并不容易,总不免会让人觉得这是父母所教。
但这等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却很容易打开局面。
刘仁轨随后的表现就证明了这一点。
李清月想了想答道:“因为合适吧。”
说话的时机要合适,就像是她在告知于阿娘将有雨水成灾的时候,也选定了合适的时间。
说话的内容也得合适,同样是在说明人人各有所需,她就不能用废王立武来做为案例。
大慈恩寺的这场无遮大会,就来得恰到好处。
武媚娘显然听懂了她的这个意思,在心中又暗赞了一声。
但她沉吟片刻后又觉得,她不能放任女儿因此而骄傲,接道:“确实合适,不过……要我看来,你跟刘仁轨所说的话,其实还差了几分火候。”
见女儿仰头看向自己,目光殷切,俨然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武媚娘笑道:“在你话中,高僧所需与民众所需姑且不论,那君王所需却还未说透。”
“起码,你阿耶支持于玄奘法师,还有另外两个理由。”
“其一便是,你阿耶有意编纂《西域图志》,这份图志不止包括西域内容,还有印度、大食地界的相关讯息。”
“昔年玄奘法师归国,编成《大唐西域记》十二卷呈递于先帝,但此书与你阿耶所要之物仍有些不同,还需整改重制。若由陛下麾下官员先给一提纲,随后填补内容,玄奘法师就是最好的助手。”
“那么,既是要拜托他自翻译经文之余抽出空当来做事,自然要先将报酬给予对方。此为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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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图志》!
李清月目光一亮。
的确如此啊,玄奘法师沿途经由诸国,所见所闻又与寻常的丝路商人大不相同,是一笔很特殊的财富。
或许对于玄奘本人来说,参与到这等文书的编纂中,是在耽误他翻译佛经的进度,但对于李治这种有心收拢西域各国、平定边陲的帝王来说,却是时势之所需了。
所以对大慈恩寺施恩,还暗藏着一笔交易。
她连忙追问,“其二呢?”
武媚娘答道:“其二……你或许没深入了解过,那就是李唐帝王与佛教之间的拉锯极为微妙。”
“自隋朝大力发展佛教以来,民间笃信此道之人不在少数,正因为如此,武德元年高祖称帝,便有意在朱雀大街上设立无遮大会,以图得到一部分人的拥趸。”
“先帝则一度贬抑过佛教,直到玄奘归国后才放开限制。而与玄奘法师接触最多的还是陛下。”
“可纵容和借力是一回事,让其发展依然归于掌控之下又是另一回事。有些话,以你那陪读的身份是没法知道的。”
卢照邻所能知道的,是长安地界上民众之间能流通的消息。
最多就是再加上他在邓王李元裕府中所得。
可李元裕显然不是什么政治敏感的人物,这就让卢照邻所知的消息着实有限。
但李清月本来也没指望他什么都清楚,只是需要从他这里打开一个时事阅读窗口罢了,此刻听母亲这么说,直接扬声卖乖道:“那就得阿娘给我解惑了。”
武媚娘好笑地瞧着她此刻没那么成熟的表现,开口回道:“去年的时候,你阿耶其实颁布过一条诏令,名字叫做《道僧犯罪同俗法推勘敕》,是让官员在某些罪案之中,可以不管先帝在贞观年间推行的《道僧格》,直接用世俗律法定罪。若非要再往前说的话,永徽四年的时候,还有另外一条诏令,便是令道士僧侣不能为人看诊。”
“从君王的角度来看,此举是有其必要性的。毕竟,僧侣不必履行丁役,难免吸引大量编户之人投靠,必须从中打压。可对佛教中人来说,陛下此举便是要同他们翻脸的意思了。”
“自去年诏令颁布到如今,以玄奘法师为代表的上层僧侣便屡次向你阿耶上书,请求废止那条新规,可你知道吗,他何止不想废除这条,甚至想再增设一条,就是令僧侣不得接受父母跪拜,继续肃正礼法。”
武媚娘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既要用人,便不能一味打压,今年便算是个缓和期了。总得再将优待拉回来些,再谈往后的事情。这就是君王所需的另一重了。”
就当今年是李治和佛教之间拉锯放松的状态吧。
李清月听得有些发愣。
她单知道佛教在唐朝有玄奘取经这一出,还在高宗武皇时期得到过长足发展,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多的门道。
这些东西确实如母亲所说,因其中有帝王一步步试探宗教底线又予以示好的拉锯,在方今时代,除非诏令发起之人和佛宗支柱人物,否则是无法看明白的。
而这又何尝不是君王所需的另一个部分呢。
武媚娘感慨,“阿菟你看,这就是君王制衡之道啊。”
所以她此前将武氏众人先踢出局外,除却把拖后腿的人给丢到眼不见为净的地方,有顺势给女儿争取利益的想法,又何尝不是看透了李治的心思,所以先将自己放在不败之地。
连人都没了,便无从谈起制衡了。
见女儿还有些恍惚,武媚娘点了点她的额头,“行啦,你今日的表现已够好了,这不是还要接着向刘仁轨学习吗?”
就连她也还在成长学习之中呢,又怎么能希望女儿什么都懂呢。
她能做到这一步,让刘仁轨既未觉得有必要上报天子,又不再当成一个寻常孩童教育,一手先声夺人着实漂亮。
反倒是她的兄长李弘在此番成了个称职的挡箭牌,稍有些落在下风了。
武媚娘也说不清在听到此事的时候自己究竟是何种心情,但现如今弘儿还是被她所寄予厚望的太子,或许也只是在有些表现上过于孩子气了些,总能将其掰扯过来的。
也正如阿菟向刘仁轨所说,她应当会是确保弘儿地位的一方助力,先一步成长起来总没坏处的。
……有些屈才,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她又朝着李清月柔声说道:“先去睡吧,时候也不早了,我倒是很想知道,在你弄出了这样一出后,刘给事中得用什么法子来教你。”
大概会挺有意思的。
武媚娘也同时在心中盘算道,这样一来的话,刘仁轨和李义府的矛盾她就不能放手不管了,起码不能让阿菟还上着学,突然就把老师给丢了。
她刚想到这里,忽觉袖子又被拉了拉,拽回了注意力。
见女儿睁着一双黝黑的眼睛,眼巴巴地看过来,“我今日想同阿娘一起睡。”
武媚娘失笑。
方才运筹帷幄的到底是谁啊?
“行,由着你。”
李清月一声欢呼,翻身而起。
母亲的一番鼓励,早让她在接受指导之余,重新振作起了精神。
在前去洗漱的时候她便在心中思量:不错,她眼下确实还差了火候,可那又如何?她才开始学习呢!
阿耶可以继续薅玄奘的羊毛,她就应该有样学样,把刘仁轨的本事给薅到手!
就是有个问题……老师已有五十多岁高龄了,老让人家受到惊吓其实也不太好吧。
李清月摸了摸下巴。
要不,明天往尚药局和太史局都跑一趟,看看搞中医和搞风水的都有没有什么养生妙招?
第35章
李清月是个想做就做的性子。
现在腿脚利索得能跑了,更是本性展露无疑。
加上她原本就有意去维系一下和太史局的关系,更让她的这趟行动有了理由。
去!怎么不能去呢?
想着第二日的授课时间在下午,她就在早上出了门。
对于安定公主这个意外来客的到访,太史令李淳风还真是吓了一跳。
他看着面前的小公主,一边思量着她上来便抛出的问题,一边回问:“公主怎么想到寻我来问这个?”
这孩子倒是怪有意思的,在抵达了太史局的这座灵台后,比起他这个大活人,她好像更在意那台浑天仪,活像是看到了什么格外稀奇的玩意。
要不是还有一段距离相隔,她恐怕还能上手去瞧瞧。
按理来说,她不应当明白此物是什么的才对。
但李淳风听她方才开门见山地问询养生之道,说话说得格外通顺,还真说不准她真知道些东西。
听李淳风发问,李清月努力绷起了脸,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说正事的,这才开口回道:“阿娘说,您能按照事实说话,不将一些东西当做笑话,是个可信赖之人。我年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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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旁人当我说笑,您一定不会。”
这话当然不是武媚娘说的,而是李清月见人说人话,当场瞎编出来的。
可她这句评价却是没错的。
若不是李淳风对于洪灾预测报以用科学分析说话的态度,甚至尝试着总结关中水患的规律,光是靠着她向武媚娘示警的那一个“雨”,还远不能起到避祸的效果。
那大概也不会有她这个安定公主的封号了。
就这点上来说,李淳风给她的印象极好。
殊不知,李淳风也因这句话受到了几分震动。
他也倏尔想起,彼时他自长安前往关中、行将向陛下汇报的时候,这位小公主其实也在现场,还将他那个有点倒霉的样子给看在了眼里。
好在转念一想,当时才只有四五个月大的孩子应当记不得那场面,不必担心他有什么面子上挂不住的情况。
顶多便是……
当他正面瞧见这位小公主的时候,凭借着他那一手占卜相面的本事,李淳风惊觉,这位安定公主面貌端正大方,可能并不只是如李治让他所给出的批命一般身带祥瑞,更有一份非同一般的气运。
他心中一凛。
这样的人,绝非池中之物,或许真能有些不为人知的本事。
他回道:“公主既是说正事,臣自然不会当您说的是个玩笑。”
“那便太好了,”李清月面色一喜,“另一个前来寻您的理由,是我觉得您在官员之中看起来精神最好。”
“之前我阿娘的封后典礼,来的官员不少,我一眼就在人群中瞧见您了,和旁人的气度看起来不大一样。不过我个子矮,太史令可能没瞧见我。”
李淳风:“……”
这等恭维话,和上一句比起来,更是闻所未闻。
可若细究之下,这可能还是一句真话。
大唐朝廷对于六品之上的官员,其实是没有退休年龄规定的,因为他们不需要在任职期满之后重新参加铨选,而后被更加年富力强的官员顶替下来。
只要还有体力,那就可以继续干下去。
谁让陛下不愿意看到合用的臣子辞官,臣子也不想放弃手中的权力。
造成的结果便是,大唐高官之中的老龄化情况极为严重。
这还是次要的。
再看剩余众人里,患有头风、足病、背疮这几种疾病的官员起码占了一半,无外乎是跟用脑过度、少有走动,平日里饮食还多吃酒肉有关。
这一对比之下,也难怪永徽五年弘化公主前来邀请李淳风的时候,觉得他固然在衣着上有些不够体面,依然能看出仙风道骨的样子。
而此刻对上小孩子不加掩饰的热切目光,李淳风除了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以缓解尴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又听安定公主说道:“这便是我找您的缘由了。”
“不瞒太史令,近来因阿耶体谅我就学,新赐了个老师,昨日已与我见过,我很是喜欢。就是有一个问题,老师已五十多岁了。”
“您想想,我若要学成,一二十年的时间总还是要的,到时候再来过问身体康健之事,恐怕就已经太迟了,这才想着早做准备,向您请教请教养生之法。”
李淳风看着这位小公主滔滔不绝,很难不生出几分对其老师的羡慕情绪。
但正事要紧。她话都已说到这个份上了,李淳风还真不能随便回答。
他斟酌了一番后回道:“其实此事若由公主直接问询于陛下,稍费些周折也能得到答案的。不过公主问我,也算是问对了人。”
李淳风话毕,朝着边角上的一处书架走去。
李清月留意到,在此地放着的书籍和其他地方的稍有不同,不像是周遭存放史料与天文资料的制式,而更像是李淳风自己的笔记。
他将其中的两本册子抽了出来,这才走回到了李清月的面前。
若非方才李清月言辞着实讨人喜欢,他是不敢将这等东西摆在她面前的。
小孩子翻动书籍难免搞破坏,到时候可没处找人说理。
现在却让他安心了些。
书册在前,他缓缓开口解释道:“我有一位同信道教的长辈名唤孙思邈,早年间太宗陛下也曾将其召入宫中问诊,请其在太医署中任职,但其志不在为官,以在民间行医能救助于更多人回绝了。”
“因他本就是京兆人士,每隔上个四五年还是会回返长安小住一段的,太宗便没限制此等高人往来。倒是我有幸,还与他有书信往来。”
他随即又将手中的那两本册子朝着李清月所在的方向推了推,“四年前他在完成了《备急千金要方》后,又整理出了两卷书籍,名为《千金养生方》,分作上下两卷,这几日才寄送了一份抄本到我这里。与他早年间教我奉行的养生之道没甚区别,只是又经由了一番整理。”
“以我看来,比起尚药局或者太医署的精心看护肯定是尤有不如,但若当做平日奉行的养生之道,却应当有奇效。”
“若公主不嫌弃,便先用此书吧。”
李清月的眼神,其实早在李淳风提到“孙思邈”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彻底亮了起来。
只是顾忌着以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其实不应当对孙思邈有这样大的反应,她又努力将自己的表情给压了下去。
孙思邈……
药王孙思邈啊!
居然是他的著作!
若论医术上的里程碑式人物,孙思邈当仁不让。他以“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为名写下的千金方医书更是毋庸多言的医学巨著。
尤其让李清月敬佩他的,便是他还倡导建立起妇科与儿科,并在千金方中有此门类,记载有对应的疾病。
她是完全没料到,此番前来寻李淳风,本只是想从他这里问些寻常的修身养性功夫和食补方子,竟得了个如此意外的大收获。
“您真愿意将此书借阅给我?”
她小心地自李淳风处将书给接了过来,果见那《千金养生方》之上写有孙思邈三字。
以李淳风的名头,应当也不至于在此事上诓骗于她。
李淳风看着她这一副小大人做派,心中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但还是端正着面色答道:“为何不能呢?孙老先生平生所奉行之道,便是让自己的医术帮扶到更多人,不会在乎我是不是将书借阅给了旁人。公主誊抄完毕后将其还回便是了。”
李清月如获至宝,当即应道:“这是自然!此番算我欠着太史令一个人情,若往后有需要我帮忙之处,着人来延嘉殿告知于我便是。”
李淳风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这位小公主帮忙的地方。
毕竟,他在这太史局中做官到太史令,其实已是升无可升了,除却这个位置之外他又真没什么兴趣。
而在这里又不必顾及朝堂风云,更不涉及人身安全,没什么麻烦可言。
但能得这样一句不似作伪的承诺,总还是令人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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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舒畅的。
他目送着小公主离去,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好像忘记问了——
安定公主那位五十多岁的老师到底是谁啊?
想想此事在宫中知道的人恐怕不在少数,李淳风又先将这份没必要的好奇给收了回去。
反正对他来说,他只是在今日借阅出去了一本书而已。至于其他事情都不太要紧。
见已无人继续打扰于他,他便重新投身到了手头的工作之中。
太史令这个位置,说其是能者多劳可能都是往少了说的。
李治看他已将《法象志》完工,还协助修编了晋书和五代史后,又在这两年间盯上了他的术算能力。
以至于李治做出了个决定,让他负责编定和注释十部算经,以便用于国子监教材,其中就包括了《九章算术》《五经算术》《周髀算经》等算书。
故而这接连几个月间,除了天文历法的相关工作外,李淳风几乎将其余时间都用在了上头。
所幸这太史局中的千人里,可用之才不在少数,大多数的观测记录事宜,在他儿子李谚的带领下也能完成。
要不然,在方才小公主夸他精神状态鹤立鸡群的时候,他可能就要不敢领受了。
等等!
李淳风的动作忽然停住了一瞬。
刚才小公主过来探访的行为不会是陛下授意的吧,目的是来看看他是不是还有余暇干别的事情?
“……”不不不,应该没有那么巧的事情。
这一点也还真是他想多了。
虽然小公主在离开他所在的灵台后,确实是朝着立政殿见陛下去了。
听得外侍通传安定公主到访,李治自案台上抬起头来,也有几分讶异。
在将人放进来后,他便好奇问道:“阿菟怎么想到来这儿了?”
往日里都是他去见子女的多,还真没哪个像是阿菟这样直白跑到他面前来的。
真是个新鲜体验了。
见李治已将目光自奏表上挪开,李清月朗声答道:“昨日我同老师相谈甚欢,但想着我年纪小,麻烦事又多,万一老师为我所拖累,导致身体不好,那就是我的过错了,所以今日找太史令要来了一份孙思邈老先生的养生手稿。”
“恰好我又自太史令处听闻,孙老先生的妇科医术也极为高明,便想到了阿娘。”
“阿耶,”李清月眼含期许,“阿娘生下六郎的时候是在路途之中,虽然尚药局的医官都说未留下病患,我还是心中不安。倘若孙老先生下次回返长安,可否劳烦阿耶令人告知我一声?”
李治闻言,神情一暖,“此事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让人去做的。要不是孙思邈行踪难测,在一地医治病患后便很快转去了下一处,我还真想尽快将他请到宫中来。”
可像是孙思邈这样的医者,就算是天子也总想着要同他打好些关系,以防一遇上宫中医官也束手无策的疾病,或许还能从他这里找到个出路。
以至于从隋到唐的历任天子,都没有一人对他行胁迫之举。
李治自然也不会破坏这个规矩。
“阿菟也是有心了,不过现在是真找不见人。所幸宫中汇聚天下名医,若你阿娘有何不妥,早让人禀报到我这儿了。”
李清月闻言,点了点头。
李治刚才的注意力都先落在了女儿说的后半句话上,这会儿见回答完毕,方想到了那前半句上,又忽然笑了出来,“你刚才说——”
“你担心刘仁轨会因为操劳你的学业而生病,所以想让他养生?”
李清月茫然:“是这样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这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
然而李治一手撑着桌案,一手摆了摆,依然没止住笑意。
“你让我该说你们两个什么好呢,你可知道,我想着你们昨日刚见面,我总得过问一二,就在散朝后将刘仁轨给叫到了面前。”
“他对你夸赞有加,但给我提了个建议。”
李治抿了抿唇角,平复了面色,方才抬头看向女儿,“他说听闻太子仁善有余,烈性不足,公主勤练书法,唯恐久坐,都应当培养培养英武之气,以防慧极必伤,难有学识有成后大展拳脚的机会。建议我给你们在半年后增设一门锻炼体格的课程。”
“另外他向我求了个恩典,因有些课程的需要,他会将你带出宫门去,让我准允他的逾越之举。”
李清月轻“咦”了一声,又连忙忙问:“那阿耶答应了吗?”
当听到李治说出原委之时,李清月便知道他究竟为何发笑了。
她和刘仁轨竟各自出于不同的原因,都给对方折腾出了个提高体质的目标!
可她上的明明应该是启蒙文学课,居然只是一天的工夫,就各自歪去了不知名的方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既是缘分也是默契。
而后半句话,李清月则极是怀疑,和刘仁轨昨日所说的授课准备有关。
她相信这位老师不会让她失望的。
李治答道:“我原本是不打算答应的。固然皇室子弟大多有骑射演武课程,但弘儿时常有疾病在身,阿菟你又年纪太小,并不适合参与进去。”
“可刘仁轨说,只是让你们多跑动,打打五禽戏之类,以图谋将来,我又觉得没有拒绝的必要。”
想到李弘的情况,李治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太过温吞仁善之人,可做不得天子啊……
刘仁轨建议的以习武锻炼心性之说,其实有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