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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周]问鼎 千里江风 75246 字 8个月前

按说一岁多的孩子应该没那么容易交流,结果她刚将这个问题抛出来,便见清月重新将目光放到她的脸上。

她歪着脑袋沉思了一会儿,方才说道:“阿娘说喊阿姊。”

“……”李素筠被这句理所当然到直白的话给打败了。

但想想她也没法从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嘴里听到什么“感觉你是阿姊”或者“因为看你亲切”之类的话,这个答案又挺像那么回事的。

她刚想出了那么些神奇的对话模式,就忽见自己的膝盖上被人戳了戳。

李素筠:“诶?”

面前的小女孩长着一张格外讨喜的面容,因开春和暖,面颊上更是血气充盈,就是她现在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快。“你压着我的花了。”

李素筠低头,这才发觉自己坐的位置确实有点不巧,正好将摆在李清月身边的草木给压着了些。

但要说这是压着花了又不至于,那至多就是些枝叶罢了。

再说了……

“御园花草,皆为圣人所有,怎么就是你的了?”李素筠一边动了动自己的位置,一边问道。

清月认真回她:“花是临照殿里的,是我的。”

她只是看湖边视线开阔,这才将东西都搬到了这座望云亭中,又不是真在这里摘的花。

李素筠显然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

不过这答复虽是有理有据,她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吐槽,“好霸道啊……”

阿耶知道妹妹是这种性格吗?

可下一刻她便见到,清月将手中编成一束的花递到了她的面前,笑得眉眼灿烂,“呐,谢谢你让开了,送你。”

这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模式,让李素筠的动作有一瞬的停顿,

但望着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她还是下意识地将花给接了过来。

然而她又陡然意识到,这好像是自己被这个妹妹完全牵着鼻子走了,以至于在一举一动间都在遵循着她的规则办事。

偏偏因对方年岁尚小,又举止有礼,让人完全无法对她生出什么气来。

也或许……

没她想的那么多?

起身离开望云亭的时候,李素筠心中念叨,应当不是那小婴儿有着如此浑然天成的指挥做派,而是小孩子的逻辑本就跟大人不太一样。

对!这也是说得通的。

毕竟她也没见过几个这种年纪的孩子。

李素筠抱着这捧花回到淑景殿的时候,还在想着下次再见到这个妹妹,得再观察观察她的行事,却忽见母亲阴沉着面色站在窗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李素筠记事以来,几乎从未见过母亲有这等神情。

不知道是何种本能作祟,让她下意识地将手中的花束给藏到了背后。

而后,她一边将其偷偷递给了宫女,让其带回到偏殿之中收好,一边端正了仪态走进了主殿,朝着萧淑妃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阿娘这是怎么了?”

听到女儿的声音,萧淑妃骤然从情绪之中抽离了出来。

对上李素筠这有些茫然的神情,她心中更是不由一软。

先前在获知李治直接提出册立武昭仪为皇后的惊愕,以及那种说不清是恐慌还是愤怒的情绪,都在见到女儿归来的那一刻,暂时被压制在了心中。

她抬了抬手,“过来。”

李素筠应声走到前面,却忽然被母亲俯身抱在了怀中。

“阿娘?”

李素筠狐疑出声,不知为何母亲要有这等举动。

这一下拥抱并不像是母亲在迎接她回来,无端令人有些心慌。

但也就在此时,萧淑妃一把握住了她藏在后头的手,在将她松开的同时,将其抓出在了面前。

李素筠抓着的那些花枝上还蹭着些泥土,现在都明晃晃地呈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萧淑妃挑了挑眉头,“你上哪儿来的那么多精力,我看是该让你和你阿姊一并去内文学馆进学去。”

李素筠嘀嘀咕咕,“那您到时候头疼的事情得更多了。”

见萧淑妃的目光扫了过来,她又连忙改口,“我去洗手,然后陪您用膳!”

萧淑妃松开了她的手,便见女儿连忙往宫女打好的水盆方向跑,这连蹦带跳的样子真是让人难以犯愁了。

她叹了口气。还是该当提醒提醒她,近来少在外头走动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到底会朝着哪个走向发展……

她本以为她和王皇后的这出联手,应当只是将陛下的那项决定给压灭下去,却不料这是触底反弹,让陛下在一怒之下选择掀了屋顶。

也对,朝堂之上看似权柄尽数集中在太尉等人的手中,只要陛下愿意狠下心去办事,因他手中兵权尤在,是真能杀出一条血路的。

万年宫大水之事已证明了,他听任那些朝廷要员发表建议,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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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能事事顺遂,还不如他豪赌之下的结果!

现在便是——

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永徽六年的三月,在春雨落在长安城中的时候,这废王立武之事终究还是从原本的暗中讨论,被陛下摊牌在了明面之上。

几乎是在前后脚的工夫,王皇后便被扣上了在宫中行巫蛊之术的罪名。

但大约陛下自己都知道,是否真有巫蛊之术尤未可知。

他不过是要给这出废后设置一个导火索而已!

李治要的,也只是一个结果。毕竟比起上来便是一句王皇后无子,巫蛊之术的罪名显然要更为直白。

有李勣等人的支持,有去年拿到的实绩,皇宫之中又是李治自己的地盘,这巫蛊的罪证也完全能拿得出来。

同月之内——

王皇后之母魏国夫人柳氏被限制入宫。

王皇后、太子李忠均被禁足于宫中。

一时之间朝堂哗然。

第二日的朝会之上,褚遂良、韩瑗、来济等人在长孙无忌的授意之下一并向陛下谏言。

这三人所说的话在言辞上有些区别,但其中的意思却是一致的。

王皇后从家世地位上都远胜过武昭仪,皇后无子但也有李忠记名在膝下,皇后乃是先帝为陛下赐予的发妻。

如此一位皇后,怎能轻言废弃!

但这一次,打从李治用巫蛊之名拉开正式废后的序幕开始,他就不是那么容易再被劝回来的。

对于这些人一次次对他君王权柄的限制,他在登基的六年后,也势必要给出一个有力的还击。

他也相信,在他并非孤军奋战的时候,只要他的立场足够坚定,总会有一个又一个的人跳出来的。

四月的朝堂之上,几乎都是一方谏言一方漠视不听的状态。

李治身处风浪之中倒也沉得住气。

反正朝政议会里也并不只有废后这一件事可以用于议论的。

身在金满州的左卫大将军程知节被追加葱山道行军大总管一职,大军朝鹰娑川方向挺进。

诸多战报传递入京都有商榷之处。

要不是王皇后还被禁足在后宫之中,众人几乎都要怀疑,李治提出的废后决议,只是众人的一出幻觉。

可这当然不是他们的幻觉,在又一次遭到朝中众臣的反对后,李治并未多加言语,在结束了朝会后往安仁殿走了一趟。

以此刻皇宫之中风声鹤唳的状态,无人胆敢随意窥探天子与武昭仪之间到底又说了些什么。

为人所知的仅仅是,在第二日,武昭仪的母亲杨夫人又往宫中来了一趟。

比起去年所见,或许是因为杨夫人已逐渐习惯了在长安城中的生活,她看起来富态了不少。

但清月觉得,若是自己没有看错的话,杨夫人的眉眼间有几分遮掩不住的愁绪。

也不怪她有这等表现。

昔年为王皇后做媒的同安大长公主于前年去世,寿数八十六岁的她历任了三朝七帝,见证了不知多少风云。那现年已七十七岁的杨氏,算来也差不了太多。

亲眼见过隋唐迭代的杨氏无法不担心,李治近来的过激举动,会否引发朝臣的反扑,以至于落个黯然退场的结果。

若真如此的话,已和李治完全绑定在一起的武媚娘,便绝不可能有好下场。

可眼见女儿此刻正值身份飞升的要害关头,杨氏又不愿意在此时给她泼冷水。

“阿娘可还记得去岁我让你留意的事?”

“啊……”武媚娘一开口,让杨氏连忙收回了思绪,“我记得此事。”

固安县公崔敦礼那头,她是去走动过两次的,对方显然也从方今朝堂局势里看出,武氏已再不是往日可随意看轻的角色。

若有明哲保身之法,确实不必强求冒尖,免得落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此事在早前就已被杨夫人告知于媚娘了。以他近来在废王立武事件中做出的缄默不语表现看,他将此道奉行得很是不错。

那么媚娘所问的便应当是后一件事了。

“自你父亲被追封为并州都督,登门往来的人确实多了不少,但……大多是些京中小官。”

武媚娘颔首,并不奇怪这一点。

那些自恃身价的高官,在反对李治将她册立为皇后的时候,不止一次攻击于她的门第。

哪怕陛下在去年有意提高了武德功臣的地位,也没能改变这一点。

便更不必提和杨夫人有所往来了。

杨夫人也当然不可能住到崇仁坊这样的地方去,那么平日出入所见到的人也就同样有限。

不过没关系,她现在要的便是小官。

武媚娘问道:“态度上最为亲近的是哪一位?”

杨夫人想了想,答道:“是御史中丞袁公瑜。因同住一个里坊的缘故,他的夫人时常上门来与我做个伴。”

武媚娘道:“那么劳烦母亲替我转达一条消息给他。”

她随即附耳低语了两句。

杨夫人面色遽然一惊,迟疑问道:“当真要如此做?”

武媚娘语态从容,“此事乃是陛下授意,若不然我敢擅做这样的决断吗?”

她继续解释道:“方今局势,正处此消彼长之时。陛下已先贬柳奭,后禁足皇后与太子,再有过激举动,反而容易令有些人意图拼个鱼死网破,倒不如以点破面,令愿意声援陛下之人再看清楚一次陛下的态度。”

杨夫人咬了咬牙,“好,我去做此事。”

或许是因身负重任的缘故,她今日便没这个心情在宫中长留用膳了。

只在离开前,她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媚娘的三个孩子,低声自语道:“是该拼一把才好……”

连带着尚不能言语的六郎都被她抱起了一回后,她这才告辞出宫。

在小半个月后,这长安城中便发生了一件特别的事情。

长安令裴行俭认为,陛下若要立武昭仪为皇后必是灾祸之始,于此事上多有妄言。

甚至意图召集几名同样有此想法之人,一并求见褚遂良,为反驳陛下建议的一方多加筹码。

御史中丞袁公瑜“不知”在有长孙无忌与褚遂良于朝中主宰意见的情况下,该当如何将谏言传达圣听。

于是将此事通过夫人的门路潜报给了杨氏。

杨氏匆匆进宫告知了武昭仪,又由武昭仪将此事汇报给了陛下。

随后的发展便很合乎常理了。

按照天子该当有的脾气,李治可以允许众人在朝堂上发表意见,却绝不允许有人在反对于他举措的同时,还在暗地里做出这等举动。

褚遂良等人高低也是个宰相,尚有对着陛下直言劝谏的底气,可裴行俭便没这等保障了!

被检举揭发的裴行俭直接被从长安令贬斥为了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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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都督府长史。

西州西州,顾名思义,自然是在边地西疆了。

“裴行俭是个人才,可惜是个有点认死理的人才,眼下先将他贬官出去,倒能起到一番杀鸡儆猴的作用。”李治看着面前正在教阿菟认地图的武媚娘,问道,“不过为何媚娘建议将他贬往西州?”

以大唐疆域之广,东南西北无处不可贬。

他虽隐约猜出了武媚娘的用意,却还是想要亲自听听她的想法。

“陛下这是要考校于我了。”武媚娘笑了笑。“那我便好好答上一答。”

“其一,正如陛下所说,裴行俭乃是个人才,既是人才,便应当先放去最缺人的地方。西北边地各族杂居,混乱多时,现如今将领的数量已不在少数了,却缺几个能在此地吃得开的文官。裴行俭明经科出身,又做过长安令,不正是个得用的人才吗?”

“其二,我听闻贞观年间苏定方苏将军便对裴行俭的军事天赋有所看重,对其多加传授。苏将军正在西域,倒不如再成全这番师徒名分。以妾看来,裴行俭这体格是没本事变成第二个裴行俨了,但若能为陛下培养出个儒将,不失为一件妙事。”

“至于其三嘛……陛下是要让人看到个态度,又不是真要失了百官之心。现如今这份处置便恰如其分。我想陛下近来,应当能听到好消息了。”

这三条理由足以看出,媚娘或许早年间没有这个条件接触到朝堂事务,但她洞穿全局的眼力已随着地位的上升越来越出众。

只是让李治没想到的是,他还没发表意见呢,坐在媚娘前头的阿菟已是卖力地鼓起了掌。

李治好气又好笑,“你听得懂你阿娘说了些什么吗?”

清月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

她就算听得懂,以她的年纪这会儿也该当说自己听不懂。

但有一句话,她是可以在现在回复的,“阿娘说的肯定对。”

李治:“……”

算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女儿说的也不算错。

西州这地方,确实是裴行俭目前最好的去处。

正如媚娘所说,若是能让裴行俭因为这趟贬官而有所得,那便是赚了。

老一辈的将领里,尉迟敬德和李勣已退下战场,程知节年岁渐大总有力不从心之处,苏定方到底也已年过五旬。

年轻一辈的将领里,李治数了个遍,发觉其中竟有大半都是外族将领,这听起来着实有点不像话。

不过暂时还能压制得住他们,不到急需解决这问题的时候。

反倒是在将裴行俭自长安贬官丢出去后,这漩涡之中的下一步变化,对于李治来说才更为重要。

敌方的势力削了一步,该我方前进了。

李治揉了揉额角,“媚娘,那你觉得,我们这一方的援助,会在何时登场呢?”

武媚娘答道:“最迟半个月后吧。”

反正在此期间,李治也不愁没事情做。

今年的关中雨季,还是太过漫长了些,让人总有些回到了去年的错觉,又该排查水患了。

清月望了望窗外,遗憾地叹了口气,她今天也得窝在殿里了——

同在长安城之中,李义府也正在望着窗外的雨丝出神。

去年的雨季,当万年宫中众臣随同陛下一道受困于山中的时候,他主动请缨,和薛仁贵一道下山处理洪灾后续。算是在来济等人的围追堵截之中,得以在陛下面前露了一回脸。

但这份功劳,也仅仅是让他顺利地摆脱了中书舍人的官职,晋升到右谏议大夫的位置上。

在中书省内部的晋升流程里,这是从正五品上阶,达到正四品下阶而已。

右谏议大夫这个位置,在中书省内部也足足有四人之数。

想想与他本事相仿、起步资历也相似的来济此刻在什么位置上,李义府便不免在心中大觉悲愤。

只恨自己没能如对方一般抱上个合适的靠山,以至于处处受制。

但还没等他就着雨幕喝完这壶酒,就忽听门房通传,说是有人到访。

他刚要令人放行,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一边同门外的扈从推搡着,一边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李义府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连忙让人退开。

没两步的功夫,那身着便服的精瘦男子便已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目光在桌案上一扫而过,当即冷笑了一声,“您还有空在这儿喝酒呢?”

李义府回道:“你这是何意?”

来人名唤王德俭,与李义府同在中书省做事,担任的也是李义府早先那中书舍人的官职。因这家伙脖子上长了个肉瘤,还给自己美其名曰取了个智囊的称号。

但要说此人是个智囊倒也不错,毕竟他是礼部尚书许敬宗的亲戚,比起寻常人那自然是多出不少消息的门路。

这人也不跟李义府客套,“你还不知道吧?这京城之中即将遭到贬官的,可并不只裴行俭一个人。”

李义府见对方话说到了一半便牢牢地盯着自己,就算他再怎么因为饮酒有些反应迟钝,也马上反应了过来。

他眼皮一跳,“你说我?”

王德俭一脸同情地看向他,“上头斗法,下头遭殃,长孙太尉的意思,将你贬官去壁州做个司马。”

一听这话,李义府惊得差点将手中还拿着的酒壶都给摔了。

十道三百六十州,若要将各州名字尽数记住,还能对应其所在,对大多数人来说都过于艰难了。可有些州的名号,因其乃是各方官员避之不及的存在,是理所当然能被记住的,就比如说这个壁州。

只因它位于蜀地!

现如今确实还没有那首蜀道难,但并不妨碍人人均知,被贬官到蜀地是什么概念。

天高皇帝远的,要想回来便难了。

李义府便绝不愿意被贬去那种地方,和南蛮打交道。

他连忙拽住了王德俭的衣袖,语气急促,“你这智囊今日既来提醒于我,总不会是来送我入死地的。不知是否是许尚书那头有何破解之法要教授于我?”

“这还用我提醒吗?”王德俭拍了拍他的手,回道,“你既得罪的是长孙太尉,那便继续为另一方添柴加火便是了。你说,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什么事?”

另一方……

李义府脸色一凝。

他不会分不清楚局势,王德俭话中的另一方,自然是指的陛下。

而陛下现如今最为迫切的,就是要得到更多人的支持,成全他废掉王皇后改立武昭仪的心愿。

“你是说,让我上书赞同陛下立武昭仪的想法,以求得陛下的庇护?”

王德俭抖出了一副玩味的神情,“你没有别的选择了吧。”

李义府沉默了好半晌。

去年洪灾之中他都敢冒尖出头,如今他也当然应当有这个胆量。

可上书支持废后再立,又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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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情况不是一回事!

洪灾的出现是证明了天子的判断并没有错,此番陛下这方的胜败却尤未可知。

李义府并不知道,李治敢于做出这番与朝臣的正面抗衡,乃是先得到了李勣的支持。他只知道,自己这个举动若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谁知会落个什么样的下场。

许敬宗这老狐狸让王德俭来告知他这个消息,只怕也有存心用他投石问路的意思。

但……正如王德俭所说,他李义府又与其余观望之人不同。

倘若他不冒死一搏,对于他这么个本就在边角的人物,陛下哪会在意他会不会被贬谪到看不见的地方。

李义府咬紧了牙关,“好,我写!”——

永徽六年五月,在众多反对废后的声音里忽然杀出了一个异类。

中书省右谏议大夫李义府言辞凿凿,疾笔千行,力陈武昭仪可堪为后,呈递奏表于陛下。

陛下大喜,不仅立刻着人查验了李义府的贬官诏令,将其撤回,还为其升官右散骑常侍。

消息传来的时候,身处于风浪中心的武昭仪却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还在继续教授子女习字。

反倒是她怀中的女儿皱了皱眉头,嘟囔了一句,“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她不喜欢的哪只是李义府的名字,而是对方的人品。

李义府,投机倒把的小人一个。

若是拿李义府去和裴行俭相比,那当真是侮辱了后者。

可前者升迁后者贬官,从某种意义上也是政局起落的无奈。

“我也不喜欢,”武媚娘没因为女儿孩子气的表现而将这句话忽略掉。

她望了望窗外,感慨道:“但,这是千金买马骨啊……”

第26章

千金买马骨的人,难道会在乎马骨头能不能像正常的马儿一样奔跑吗?

那也未免对马骨抱有太高的期待了一点。

此时的李义府,就是这样的一块马骨。

早在李治与武媚娘决意用贬官升官的区别对待,来进一步挖掘愿意站在他们这一方的官员之时,他们便已经达成了一致共识。

愿意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势必要施加重赏,以确保让其余观望之人心动。

所以李义府到底是不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人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所能够起到的标杆作用。

或许,也只有这等有心钻营的小人,才敢在此时率先捅出一刀。

可别小看这些小人呐……——

也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当长孙无忌的垄断没有影响到李义府的这出升官后,本就有想法的人纷纷坐不住了。

倘若陛下当真圣意决断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为何不趁机在其中捞上一笔好处呢?

尤其是,有些官员本就因没能和长孙无忌抱团遭到排挤,或因门第出身不高而必须遵循严苛的升迁规律,都在其中看到了一份希望。

大唐官员数量本就是超标的。

永徽六年的中央地方官员合计一万多名,若是按照每年退出去五百人的消耗来算,补位进来的也应当只有这个数字,可光是各种途径获得任官资格的,每年便有将近一千五百人。

其中还有些是因辟举以及门荫得官,有着非同一般的人际关系,已可算是“内定”的。

而上位升迁更是一笔体力和时间账。

若这个慢慢磨资历的路上还多了个拦路虎,那就更是难熬了。

但现在有人告诉这些人,他们可以选择将这个拦路虎给搬开,然后让这条上升的路径重新变成一条坦途——

这件事,他们是做还是不做?

相信但凡有一点眼力见的人都会去做的!

许敬宗这人更是当即领会了陛下的意思,先往长孙无忌府邸中跑了几趟,在劝说无果后,先将一部分相识的官员劝谏去了水患治理的大事中,以示对陛下忠诚。

随后,他以他这礼部尚书的身份再写了一封奏表,直言皇后数项罪过。

其中一项,便是永徽三年皇后拒行亲蚕礼之事。

比起袁公瑜、王德俭以及其他意图在此时冒尖出头之人,许敬宗知道,自己还要更有优势。

他的官职地位更高,所以也比其余众人更为敢写!

那些人至多是在论述武昭仪的家世,证明她的地位并没有那么低,她也能坐得上这个皇后的位置。

许敬宗却敢直接拿着礼法的名号,悍然对着王皇后开刀,以论证她的“不能”。

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陛下现在在数位宰相之中还没有拿到半数赞成票,这对于政令的推行还是多有不利。

那么当废王立武的斗争到达一锤定音的关键之前,陛下势必要将人抬到这个位置,也将某些人拉下马去。

李义府和来济的升迁路线相似,也为陛下充当了马前卒的作用,应当能顶上去。

他许敬宗有没有这个机会呢?

他思量了一番,觉得自己应当是有的。

不过这个前提是,先得有这个位置空缺出来——

“都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许敬宗此人真是将这话诠释得淋漓尽致。”

武媚娘刚听得李治做出这句感慨,便见李治将几封奏表合拢在手,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李治有此感慨毫无疑问,是许敬宗又有了些大动作。

武媚娘没在此事上多问。

陛下对于这些投机之人,虽放任了其中一部分打着迎立于她的名号,但也并不乐于见到她跟这些人结成太过深厚的关系。

否则便是在扳倒了一支限制他掌权的势力后,又将另外的一路给扶持得过高了。

何况,这些人在陛下心中到底是何种地位,武媚娘心知肚明。

她就算真要拉拢自己的势力,也得换一个时间,还要聪明一点。

现在就出手,显得过于急躁了。

她笑了笑,“反正这些小人,陛下要想解决也容易。”

许敬宗和李义府这样的人确实是一把快刀,但这等容易得意忘形的小人,更应该说,是一把随时会折断的刀。

要抓他们的把柄还不容易吗?

到时候在不需要用他们的时候,随时可以清算。

李治回道:“确是如此啊……”

不过现在还是他们对李治有用的时候,遭殃的,就是这些新晋贵人的另一方。

在得到了李治给出的暗示回应后,许敬宗接连上奏的几条消息,比起此前的温吞讨好,已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第一刀削向的便是来济。

在长孙无忌的扶持之下,来济从中书舍人到拜相,所用的时间不到十年。

这其中能被挑出错处的地方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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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中书省之中对来济心存怨言的不在少数。

这些搜罗在一处的陈言,很快经由许敬宗之手捅到了李治的面前。

许敬宗的这一招无疑很聪明。

他是不可能直接跳到中书令位置上的,与其如此,倒不如先成全李义府,也为自己此前将其作为投石问路棋子的举动表达一番致歉。

如此一来,在抗衡长孙无忌那方反击的时候,他便有一个完全同进退的盟友了。

李治在面对这份举报的时候,同样手段堪称雷厉风行。

去年来济没有在万年宫山洪对他表达支持,也被他按在了罪责之中。

连带着那一长串的官员联名检举,直接将来济削出了个贬官台州刺史的结果。

李义府尚未在那右散骑常侍的位置上做多久,便被抬到了中书侍郎的位置上,权柄仅次于两位空缺的中书令。

而许敬宗的第二刀,指向的正是褚遂良。

当这位先帝顾命大臣以“不负先帝圣恩,以命相请”的说法,解巾叩首于殿前,请求李治收回成命的时候,砸在他脑门上的便是一封历数他罪状的奏表。

其中最重要,也最致命的一条,便是重新清算褚遂良侵占田地一事。

那本该是已经翻篇的事情,可别忘了,这其中还有一桩后续官司。

当年检举褚遂良恶意低价买卖的监察御史韦思谦,在褚遂良重新被起复后贬官清水令,不得升官。

偏偏韦思谦其人,真该算是个天生的谏官。

他于立身持正上毫无缺漏可言,即便被贬官,也以“大丈夫当正色之地,必明目张胆以报国恩”为其做人宗旨。①

觉得此人并非池中之物,甚至为其鸣冤打抱不平的人绝不在少数。

李治都不知道许敬宗这家伙是怎么找到门路将这些名单收录起来的。

不过,手段不重要,结果最重要。

奏章砸下去的那一刻,也不知道褚遂良额头上的鲜血,是因在殿前台阶上叩首所造成的更多,还是被砸出来的更多些。

但此刻谁还顾得上这个。

更为醒目的,是李治在此时的一句厉声发问,“褚遂良,你字字句句不忘先帝,但你真无愧于先帝吗?”

“……”褚遂良呆滞在了当场。

上首那位年轻的帝王气焰正盛,当他手握的分庭抗礼势力越多,借题发挥的底气也就更为充足。

李治冷然开口,“你去潭州冷静冷静吧。”

褚遂良他被贬了——

算起来,褚遂良被贬还遇上了个好时候。

长安城中的夏日连雨正当止息,不必令人需要打着伞去送行。

当然,这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值得安慰的。

降雨停下,高兴的反而是那些唯恐洪水再起的百姓,还有就是——

终于能被准允出门的小孩子。

清月握着尖端包了白布的投筹,努力朝着距离她不远处的投壶比划,试图在自己已能走能跑后找点新鲜花样玩玩。

但另一道一直灼灼盯着她的目光,让她刚抬起来的手又放了下来,只能将目光转回到了身边。

见李清月终于看向了她,李素筠松开了被咬着的下唇,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安逸啊?”

因两位公主不乐意令人打扰的缘故,原本随侍在旁的宫女都往远处退开了不少,只需能看到她们的身影便好。

而或许正因这份相对清静的环境,加上在她面前的又是个小孩儿,李素筠的情绪表露都显得直白了不少。

确实是……情绪表露。

当李清月朝着她看去的时候,惊觉这个年长几岁的姐姐扁了扁嘴,话中竟隐约有几分哭腔。

与其说她在问的是“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安逸”,还不如说,她在问的是,“你凭什么还能这么悠闲到无所担忧”。

清月垂眸沉思,不难猜测她此刻是何种心情。

对真正只有六七岁的孩子来说,她不会明白什么叫做朝堂博弈里的加减法。

来济、褚遂良先后被贬后,朝廷重臣里对于废王立武一事的态度本是四个反对两个中立一个赞同,现在四个反对里去掉了两个,又顶上了两个赞同的,便成了两个反对两个中立三个赞同。

优势到底在哪一方,已经很明显了。

只怕反对的两个里,其中一个也已经开始战战兢兢的。

李素筠能感觉到的,只是近来后宫的气氛也因前朝变革而大有变化。

便比如说她的母亲萧淑妃。

如果说那一次奇怪的拥抱已经让敏锐的孩童感觉到不安,这几日母亲越发反常的态度,就几乎是让她感到恐慌了。

可她又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倘若她将自己的这份担忧对着母亲问出来,绝无法从她那里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毕竟她的年纪还太小了,就算真遇上了麻烦事,只怕也没有帮忙分忧的本事。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在见到这个比她更小的妹妹之时,竟将这种不安给流露在了话语中。

不过话一出口,她又有点后悔了。

李清月的封号是安定,小名是阿菟,可不代表着她真能在这个年纪就帮人排忧解难,势如猛虎。

“算了,我跟你说有什么用,你玩你的吧。”

李素筠干脆在地上坐了下来。

因前两日日光暴晒的缘故,地上的青草上已不剩什么水珠。

她信手扯过了一根抓在手里,想了想又多扯了一根,自己跟自己斗草玩。

可那股子憋闷的劲儿却总无法排遣出去。

但还没等她将两根草的其中一根给扯断了,她便发觉自己面前的光线被挡住了。

显然是李清月站到了她的面前。

她闷着嗓子问道:“你干嘛呀?”

“哪有问问题只问一半的。”李清月伸手戳了戳她的胳膊。

李素筠没抬头,“那你能回答?”

李清月默然了一瞬。

李素筠的问题确实不太好回答。

她一个两岁不到的孩子,这会儿不当个正常的儿童打发时间,顺带锻炼锻炼臂力体力,为自己的健康成长打好基础,还能干什么别的吗?

但凡她真能有这等参与朝政的机会,她保管在褚遂良这家伙对着母亲的背景资历指指点点的时候,直接冲到朝堂之上,对着褚遂良来一句“何不扑杀此獠”。

这话到底是不是谣传抹黑的姑且不论,那听起来是真爽啊。

可惜褚遂良已不在长安城里了,让她没有了这个实践的机会。

她如今所能做的,除了做好一个看客外,也就是在亲身经历这段历史的时候,自上位者斗法里学到些东西。

比如说那出以小人作刀打开局面的操作,是当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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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在看到眼前小姑娘要哭不哭表现的时候,她又在想,她是不是还能有一件事可以去试试。

她开口道,“我又不像你,还需要担心阿娘。”

李素筠霍然抬头,“你什么意思?”

她定定地打量着李清月的脸色,只见在这个说话早熟的妹妹脸上,并没有什么落井下石的意味。

反倒更像是在跟她认真地探讨这个话题。

李清月慢吞吞地伸出手,自李素筠的手里将其中一根草抽了过来,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李素筠都还没反应过来呢,那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就已一把将草给扯断了。

完整的那根正在对方的手中。

李清月摇了摇手中代表胜利的那根,说道:“我教你个办法试试?”

李素筠:“……”

好吧,她觉得自己上一次对李清月的判断并没有错。

这妹妹果然很不对头。

但李素筠的交友圈里就这么几个人,又眼见母亲的焦虑神情无处排解,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你,你说给我听听。”

听到那句从李清月那里传达过来的话后,李素筠还努力让自己将这句话给背了下来。

若是让人瞧见这种出主意的场面,只怕要大呼好笑了,奈何这两个人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李素筠甚至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不会将给她出主意的小智囊给供出来。

就是吧……

听人说话是一回事,真将其按照计划所说的那样问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李素筠蹑手蹑脚地返回淑景殿,便被殿中的低气压给惊了一跳,让她险些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都给忘了。

可伸头缩头反正都是一刀,见母亲挥退了宫人,像是要与她有话要说,李素筠抢先一步开口:“阿娘,有人托我给您带一句话。”

萧淑妃眉心一蹙,“什么话?”

她思量了一番近来女儿接触到的人,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因她被其余事情困扰,除了知道女儿正常就寝用膳之外,竟不知她平日里都做了些什么。

更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会从女儿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

“她问,您和皇后殿下,是想要效仿卫子夫卫皇后吗?”

萧淑妃倒抽了一口冷气,一把捂住了女儿的嘴,“谁跟你说这话的!”

李素筠茫然不解地看着母亲的反应,自手掌缝隙里又挤出了一句话,“阿娘,卫子夫是谁啊?”

第27章

李素筠的茫然一点都不作伪。

毕竟,她就充当了个传声筒的作用。

以她的年纪,虽已开始接受皇室公主应有的教育,先学的也不是前朝历史,以至于她对于唐代之前的隋朝都不大清楚,更何况是汉朝。

所以她是真不知道卫子夫是谁。

可这句话落在萧淑妃的耳中,却无异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卫子夫啊……

萧淑妃怔怔地松开了掩住女儿嘴巴的那只手,神情有一瞬的恍惚。

她可以担保,借着素筠之口问出这句话的人,用这个名字暗指的绝不是孝武卫思皇后的前半生,而是她的结局。

七百多年前的汉武帝时期,巫蛊之祸牵连甚广,眼看灾祸就要直接降临在太子刘据身上的时候,卫子夫听了刘据的局势陈述,选择站在刘据的这一头。

她以皇后身份协助太子开兵器库,以图反抗汉武帝,杀出一条生路来。

那是以皇后身份反抗天子,何其有胆!

虽然卫子夫并未能够成事,在事败之后果断自杀谢罪,但这无疑是给后面的人指示了一条出路。

一条……萧淑妃也曾经想过的出路。

自北周到隋到唐,再到李唐开国之后的第二任天子交接,个个都跟“造反”有那么点因缘际会的关系。

所以一点也不奇怪她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若是陛下的举动危及生命,她和王皇后又恰好手握太子,既已因利益瓜葛而联合,那自然也无所谓弑君谋反。

既然先下手为强才是政斗之中的准则,她们为什么非要遵循李治那一刀刀割肉的游戏逻辑?

太子李忠拥有关陇势力在背后的拥趸,完全可以成功上位。

唯独需要在意的问题,是宫中禁军的布置和发动此事的人脉。

自玄武门之变后,先后在位的两位皇帝都对禁军把持得极为严密,唯恐再发生一次这样的惊变。

而李治在万年宫山洪之后,对原本负责把守玄武门的薛仁贵器重有加,给了他统领宫中更多兵马的权力。以萧淑妃所见,薛仁贵此人无疑是很认死理的,也势必竭尽所能地确保李治的安全。

真要行僭越行刺之举,只怕没那么容易。

所以她若真要这样做的话,就必须先联络上被幽闭宫中的王皇后,看看这位皇后手中还有多少底牌。

这也是她在反复纠结了数日之后,一度打算去做的。

然而素筠带回来的一句话,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李素筠好像也隐约意识到自己大约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捂住了自己的嘴,用有些无措的目光看向母亲。

萧淑妃心中一软,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你先下去休息吧,没什么事。”

李素筠不太相信这是没事的表现,可母亲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暂且相信这是真的。

在回到偏殿后,她又悄悄地通过窗户的缝隙朝着主殿方向看去,见母亲将平日里跟着她的宫女给叫去了,也不知道是去说些什么。

李素筠有心溜去找姐姐咨询一二,又怕将答应了隐瞒消息的阿菟给供出来,只能先去做点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

殊不知此刻她的母亲陷入了何种错愕的情绪之中。

“安定公主?”

宫女顶着萧淑妃探寻的目光,答道:“是。近来公主没有与旁人有往来了。”

萧淑妃这几年间因少有冒头,令人恍惚以为她性情柔和,但今日忽然拿人来问,又分明是一派目光凛然如刀的样子。

面对这等犀利的视线,谁也没胆子在她面前扯谎呐。

她连两位公主往来之时宫女大多不在交谈距离内,都没忘记告知于萧淑妃。

可宫女给出的这个答案,却让萧淑妃很是困惑。

安定公主到如今也才一岁半,素筠能和她玩到一块儿去,都已是很令人吃惊的事情。

若是由她传话,还是能令素筠相信要告知于她的那种,想来更不可能。

比起这是由安定公主说出的话,萧淑妃更愿意相信,这是武昭仪经由安定公主之手,给素筠送了一条消息。

这或许是一张字条,又或许是什么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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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这句警醒之言最后抵达了她的面前。

她和王皇后想要效仿卫子夫吗?

当这样一个问题由她的政敌朝着她发问的时候,她就算真的曾经这样想过,现在也绝不能再想!

这就是一条已经被截断的出路。

她挥退了宫女,任由淑景殿的大门合拢,将自己放在一间慢慢黯淡下来的宫室之中,随后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她如今剩下的路只有两条。

一条,便是不顾陛下近日做出的种种反击,依然选择和彼时上门拉拢于她的王皇后站在一处。

哪怕是已经被人防备着谋逆的可能,也要走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要是还有那么一点侥幸的可能,让她们的谋划成功,她便成了太妃,诸事无虞。

可更大的概率,还是她们被李治一并清算。

或许陛下会因朝堂之上才经历了一番清洗的缘故,选择将后宫风波给掩盖下来,以只杀主谋的方式平息风浪。

但若她死了,她的子女也难以保证日后坦途。

另外一条,就是在收到这条警醒之后尽快回头!

她确实有错,可到底不像王皇后一般,和关陇六镇的贵胄有着密切的联系,让陛下急于清除。

只要她愿意舍弃一些东西,还是有活命机会的。

这么一看,后面这条路显然要可靠得多。

人总得先活下来,才能考虑其他的东西。要知道,眼下的局势也已和王皇后上次找她的时候大不相同了……

或许还需要被她在意的,就是武媚娘的态度了。

但一来,自武媚娘入宫,她便早早抓住了李治的需求,跳到了王皇后的对立面上,让萧淑妃都没能插上几句话。

两人之间没有太多仇怨。

二来,她能让人带来这份警告,或许也代表了她的态度了吧?

不过话是这样说,萧淑妃想了想,还是不敢贸然行动。

她将自己的心腹宫女喊到了面前,像是闲谈一般问道:“你觉得,武昭仪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宫女没料到会忽然自萧淑妃的口中有此一问。

大概是因萧淑妃这两年间过于修身养性的缘故,她竟没在第一时间想到什么后宫争斗之上,而是真琢磨起了武昭仪的品性。

萧淑妃瞧着她的表情都能猜到她此刻所想,不知为何颇感无语凝噎。

但再一想到自家女儿也是这种没心没肺的状态带回了个炸雷一般的消息,又将本欲出口的吐槽给吞了回来。

听得宫女说道:“我听人说过,六局二十四司的宫女除却常驻于各宫的,但凡是去过安仁殿的,几乎都对武昭仪评价很高,觉得她为人宽和,是个相处起来舒服的主子。别的姑且不论,她应当挺会拿捏相处分寸的。”

若不然也无法在回宫后的短短时间内便博取到李治的偏爱。

不过这最后半句话,她好像还是不要说比较好。

萧淑妃闻言揉了揉眉心。

她的心腹宫女在立场上应当是天然站在她这一方的,尚且会有这等想法,那么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经年累月间扩散出去的声望,或许真是她能察觉到自己近来异动的凭据。

而这份与人为善的做派,不管是伪装也好,还是当真如此,总之她若此时收手,活命的机会看起来更大了些。

但有错就是有错,陛下这种脾气的人,不会因为宫里多一个淑妃吃不了多少多余闲饭,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想了想,又在第二日将女儿叫到了跟前。

武媚娘既然不想让这拉拢出现在明面上,而是通过她的女儿传达消息,那她便先还是按照这个法子继续往来好了。

李素筠认真地端详了一番母亲的面色,惊觉她比起昨日的样子平和了不少。

她心中一喜。

这么看,阿菟真的没有骗她,那句话是有用的。

但很奇怪的是,昨晚上她在睡前让宫女跟她说卫子夫,听到的却是一个公主府中的讴者一路成为皇后的故事。而这种身份,和王皇后还有阿娘相距得有点远啊?

没关系!她现在还想不通,迟早能想通的。

萧淑妃摸了摸女儿鬓边的碎发,“替阿娘做一件事好不好?”

李素筠点了点头。

“去问问,若要后退,该当如何。”

她需要知道武媚娘能对她、对她子女的容忍底线在哪里。

但让萧淑妃有些没想到的是,被女儿在两日后傍晚带回来的答案,并不太像是武媚娘希望她接受到的处罚,反而是在教她,要退到哪一步去,才能让李治打消对她问罪的意思。

这也是一个,若是让萧淑妃自己去想,绝不会想到的答案。

她望着面前早已因心烦而剪秃了的盆景,又将那个答案在口中转圜了一遍,“周国夫人啊……”

——————

永徽六年七月初,废王立武尚未随着朝堂人事变动结束而落下帷幕,后宫之中倒是先有了另外一条令人惊愕的消息。

萧淑妃向李治递上了一份请罪书。

她以妃嫔善妒为名自请除淑妃之位,并请跟随周国夫人钻研佛理,重学规矩。

周国夫人是什么人?

那是李治的保母姬揔持。

自南北朝时期便盛行的尊崇保母风尚,让姬夫人在太宗朝便被封为三品夫人。

长孙皇后病逝后,姬夫人在李治面前的地位水涨船高。又因太宗亲征辽东之时,姬夫人率领太宗后宫嫔妃前往前线觐见,在还朝后便被封为一品夫人。①

到了李治登基之后,姬揔持便成了周国一品夫人!

这一连串的升迁,足可证明李治对这位长辈的恩厚。

若说李治对谁最为信任倚重,姬夫人必然在前三之列。

而让李治格外满意的是,姬揔持很明白自己的优待从何而来。

或许是因早年间以罪臣身份进入掖庭的缘故,姬夫人地位虽高,却很少出来走动,使用自己的特权,反而是随着年事渐高而愈发喜好佛理。

揔持这个名字便是她在研读佛经后为自己取的。

这样一来,萧淑妃为何选择与周国夫人待一处去,便好理解了。

她这封请罪书,一面是抬了一手周国夫人的品性,以“就学”为由给自己寻找了一个上佳的避祸之地。

另一面,则是表明了将以佛理修养心性,绝不再耽误陛下的要事。

随同萧淑妃此举一并到来的,还有曾经有所异动的南方贵族的偃旗息鼓。

表现到这个份上,就算李治当年真因为萧淑妃碍于家族立场“袖手旁观”的缘故对她有些不满,现在也着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种“抱大腿稳准狠”的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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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略,不像是萧淑妃能想得出来的。

这让李治接到这封请罪书的时候,不觉陷入了沉思。

可当他令人将萧淑妃近来接触过的人都给盘算了遍,也没发觉她的“智囊”在哪儿。

那便——权当认为是她自己想通了吧。

反正有罪要罚,有“功”也得赏,萧淑妃请罪请得快,李治回应的圣旨同样不慢。

天子有诏,萧淑妃褫夺淑妃称号,改封昭容,留于周国夫人身侧反思进学。

但为防叨扰周国夫人清修,在其佛堂之侧另修了一处院落,用于萧昭容所居。

此外,雍王李素节的这个“雍”字,原本是因母亲身份而贵,现如今萧淑妃降为九嫔,他也得有些表示才对。李治思量之下,将其自雍王改封为许王。

这一条,在别人看来当然是惩处,可萧淑妃收到这封圣旨的时候却大松了一口气。

“人人都道雍王有继承陛下位置的机会,若非太子先归入皇后名下,得正统名号,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必定远比现在多。”她抱着女儿低声说道,“现在便安全多了。”

李素筠不大明白,“人少才好吗?”

“当然更好。”这话不是自萧淑妃嘴里说出的,而是她的大女儿李下玉。

这女孩子已有十岁上下的年纪,或许是因平日里多习文墨,在打眼望去之时便觉有股书卷气,也比李素筠看起来文静不少。

只从她望向母亲隐约藏着几分担忧的目光中,还能看出情绪波动来。

“对,当然更好。”萧淑妃语气笃定地说道,“总归此番的麻烦已是差不多过去了。往后……”

她看了看素筠的脸,有一瞬间想说她是傻人有傻福,早早便同未来皇后的宝贝女儿玩在了一处,又想到李治此人的偏爱未知能持续多久,还是别将话说死了的好。

“往后的事便往后再说吧。”

萧淑妃幽幽叹了一口气,“你记得替我谢谢那个出主意的人。也……好好听她的话。”

她随后要跟着周国夫人一段日子,虽然还能回来看女儿,但也没法像此时一样日日过问。

倒不如赌一把,武媚娘在成为武皇后之后不会对她的女儿有所苛待,让人找到对付她的把柄。

那么听话一点总是没错的。

见母亲将话说得郑重其事,李素筠也连忙点了点头。

虽然……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忙到底是怎么帮上的,而且总觉得让她听一个不到两岁孩子的话,也有那么点奇怪,但既是阿娘说的,她先答应着吧。

她更不知道的是,当萧淑妃选择退出的那一刻,摆在王皇后这一边的筹码便又少掉了一枚。

也让李治下达最后一道宣布的指令,再没有了后顾之忧!

这场废王立武的推拉过招,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

——————

永徽六年七月中,李治下达了废后旨意。

他以“中宫无嗣”“谋行巫蛊”“屡有忤逆”之名,将王皇后废黜,贬为庶人,暂囚于掖庭禁室之中。

废后旨意下达的两日后,许敬宗等人联名上奏,重新请立武昭仪为皇后。

同时请求将王皇后父亲以削爵论罪,对其再行一步打压。

到了这一步,韩瑗这个反对派已再不敢将自己的反对说辞摆上台面,长孙无忌也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皇帝外甥,暂时缄默不语。

活跃在政坛之上的新贵们,则忙不迭地以最为热切的言语鼓吹起陛下决断的圣明,武昭仪又有多么合适于皇后这个位置,只等着陛下的最后一道旨意。

李治看着铺开在面前的圣旨。

昨日他和媚娘一并见了被送往禁室关押的王皇后。

她倒是还如昔年成婚之时所见的那样,虽已去掉了那满头珠翠与周身华服,也无损于她这仪态端庄。

面对废后的旨意,她没有过多为自己辩解。

毕竟,她早已在李治被迫立太子的时候,就什么都看清楚了。

现在只是有一道明明白白的旨意告诉她,无论是在后宫中抓武昭仪的错处,让李治失去这个由头,还是前朝势力压制住陛下的集权在手,他们都失败了!

那么迎接陛下随即而来的打击,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王皇后在消失于二人视线之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没有说错。

“我不是输给了武昭仪,而是输给了我的立场出身。但我不后悔没有背叛自己的立场。”

她和李治从来就不可能彼此交付信任与真心。

那她当然不可能让自己去当李治捅向关陇势力的刀,反而葬送自己的家族命脉。

如今只是损失她一个罢了。

李治想要彻底打破朝堂的垄断,还有太多的路要走,而这其中暗藏的机会,她相信她家族之中的人是能抓住的。

这话真是真实得可怕。

便如王皇后的堂兄王方翼,就已在仕途中展露峥嵘了。

李治倘若要朝野上下不只被一种声音所统治,就势必要对他委以重任。

也是在昨日,李治也与媚娘又有了一番讨论。

话题之中谈及的,便是当媚娘登临皇后宝座后她当如何去做,相应而来的武氏家族崛起,媚娘又当以何种方式应对。

让李治觉得她很聪明的一点是,她没有将话说死,但她给出了一番足够聪明的答复。

她说:“皇后当以身作则。”

这一句话,足以涵盖大部分的情况了。

还是昨日,他也同长孙无忌又有了一次会面。

但与此前不同的是,这不再是由他亲自登门拜谒长孙无忌,而是这位太尉前来面见陛下。

没人知道这场君臣之间的对话到底说了些什么,但由李治近前的侍从所见,当长孙无忌步出大殿的时候,脚步竟有几分蹒跚。

当李治望着面前这张还未宣读的圣旨之时,便忍不住想到长孙无忌彼时的问话。

他说:“陛下欲卸磨杀驴吗?”

这实在是一句,不太聪明的问话啊。

长孙无忌现在还觉得自己有些委屈,当真是让人不知该当如何评价。

想到这里,李治目光之中的犹豫在此时彻底褪去,只剩下了将玉玺按在圣旨之上的坚定。

这是他选出来的皇后,也是最适合于此时的皇后!

【武氏门著勋庸,地华缨黻,往以才行,选入后庭,誉重椒闱,德光兰掖。】②

武氏比起太原王氏的根基,相差得实在是太远了。

可也正是这份差距,才不会让李治芒刺在背。

【朕昔在储贰,特荷先慈,常得侍从,弗离朝夕。宫壶之内,恒自饬躬;嫔嫱之间,未尝迕目。圣情鉴悉,每垂赏叹,遂以武氏赐朕,事同政君,可立为皇后。】②

诏书盖印。

从今日开始,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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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便是武皇后了。

或者说得准确一些,在封后大典之后,她便是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了。

——————

“快,这边这边。手脚都勤快一点。”

李清月从打开的窗扇探出了个脑袋,就看到安仁殿的院子里人来人往走动频频,真是忙乱得很。

也不奇怪。

阿娘从昭仪变成皇后之后,自然不能再住于此地了。

按照李治随同封后诏书下达的指令,皇后随后的居所在延嘉殿,越过金水河再行出一段便到了陛下在内宫的书房甘露殿。

那属实是个好位置。

但安仁殿内除了武昭仪的东西之外,可还有两位皇子一位公主的诸多物事呢。若要以尽快的速度整理妥当,怎么看都是个大项目。

澄心抱着个箱笼往板车方向走的时候,还恍惚了一下。

任谁也没想到,就在去年她还在担心武昭仪的前途,今年便已见到她升迁了,还是升到皇后的位置上,很是不真实。

也正是这份升迁,让她的压力增加了不少。

皇后的宫女和昭仪的宫女所面对的要求总归是不同的。

更何况,还是主子钦点的心腹宫女啊……

小公主的份量也比之前重了不知多少,她可绝不能有任何一点看顾失当。

一想到这里,澄心下意识地便往安定公主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趴在窗台上的小公主忽然被后头的武后拍了拍肩膀。

也不知道小公主是又干什么好事了,这一拍竟险些将她吓得跳起来。

李清月一回头,瞧见是母亲,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她便听到武媚娘问道:“昨日我去送萧昭容,她说谢谢我的提醒,这是怎么回事?”

武媚娘很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提醒萧淑妃。

毕竟,萧淑妃是死是活是升是降跟她没什么关系,李治应当也不希望看到出现这样的拉拢抱团,所以对于萧淑妃很可能在往死路上走,武媚娘也没做出什么反应。

可萧淑妃开口之时竟像是万分笃定,并不觉得这份帮助是由别人带给他的。

若非武媚娘沉得住气,只怕要被萧淑妃看出她一无所知的端倪来了。

到了回转之时,武媚娘才有了余暇思考这其中的情况。

不知道是因为阿菟近来和宣城公主走得近,还是因为她刚开口便是一个“雨”字的缘故,出现这等费解的事情,武媚娘第一个便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而算起来,这份突如其来的感谢,竟也不算坏事,更像是阿菟这个福星所为了。

武媚娘伸手点了点女儿的眉心,“你做的?”

李清月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容,一把抱住了武媚娘的衣袖,顾左右而言他,“阿娘,我们说这个干嘛呀。”

“阿耶都让人将皇后袆衣送去延嘉殿了,我想看看您穿着是什么样子!”

早在岐州籍田礼的时候,她就想看了!

第28章

昭仪固然为天子妃嫔,也算身份贵重,但与皇后又诚然是两种身份。

彼时的武媚娘方与李治跳出樊笼,虽有破局锐气,却到底还少了些底气。

今日却大不相同了。

武媚娘瞧着挂在身上的女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感慨,她这私底下的说话流利程度是比给李治添油加醋的时候高出不少,还是应该说她在此时岔开话题的样子当真可爱。

但……

算了,既是安定公主,有些小秘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萧淑妃,不,萧昭容自这出废后风波中跳出去,暂时托庇在周国夫人的名下,她的两个女儿倒是可以作为阿菟的玩伴,也算是件好事。

“走吧,”武媚娘无奈地笑了笑,“这边乱糟糟的,也确实该先过去了。”

虽然皇宫内院占地不小,但此时她们才用过晚膳不久,还未到夜幕降临之际,倒也不必非要坐上轿辇去新宫殿。

武媚娘干脆拉着小女儿的手慢慢走过去,权当饭后消食。

自安仁殿往北过院墙,而后往东北方向走,便是一片开阔的宫中园景。

往南便是甘露殿,往北则是延嘉殿。

二者之间除却园景相隔之外,就是那条金水河了。

这条流经长安唐宫的金水河,和后世紫禁城中同名的金水河不大一样,并没有什么玉带环绕,而是穿皇宫而过,呈现出不大规则的流向。

但这条活水对于皇宫而言无疑颇为重要。

后妃所住的宫殿群中有着北海、西海之名的各个湖泊,几乎都是由金水河供给的活水。

当武媚娘牵着清月的手,自河上石桥走过的时候,落日晖光正铺照在水面上,将整条河道都给染成了灿金色,让她们像是自一条鎏金飘带之上走过。

这便不难让人理解,它为何会有金水河之名。

李清月本想探头瞧瞧这河水之中有无锦鲤池鱼,结果她人还没桥上栏板高,又被母亲小心地牵着,根本没有这个探寻的机会。

唉,只能等她再长长个子再来了。

但还不等清月遗憾于此事,延嘉殿就已出现在面前了。

各司其职的宫人看起来走动频频,好似因这出皇后废立的结果突然陷入了混乱,但若仔细看去便会发觉,因尚食、尚衣、尚药、尚仪、尚寝、尚功六局的划定,各处也不过是忙而不乱。

就比如说尚寝局,司设女官早已先到,让人将主殿偏殿的寝具陈设筹备妥当,好让这位新上位的皇后能将五皇子李弘与小皇子李贤给先安顿下来。

不错,在废王立武的尾声,李贤虽还未满周岁,但已被李治赐予了名字。

李弘的“弘”字,寄予的是道教谶纬之说,李贤的“贤”字,则更像是李治再为武皇后这里加上一道盖棺定论的评价。

或许是因为怀有李贤之时,无论是李治还是武媚娘的处境都要比几年前好上太多,以至于李贤虽是在拜谒昭陵的途中所生,体格上还是颇为康健。

清月随同母亲抵达之时,还隐约听见他因周遭环境变化而发出的一阵有力哭喊。

但在重新被母亲抱起,感觉到了熟悉的气味,再被转交给乳母之后,他又已安分了下来。

等候在一旁的尚服局司衣、司宝女官并随行女史垂手站定一旁,未曾对这一出予以打扰。

当小皇子被安顿下来后,才见其中作为代表的女官走上前来,“皇后容禀,玺绶之物还需留待册封大典呈上,宫中神宝符契文簿已尽数在此,交由殿下过目。”

“一应大典所用衣物,也已由尚服局赶制完成,均在此地了。如其中有何不妥之处,皇后可交代于我等尽快改制。”

她说是说的“有何不妥之处”,但这层层女史女官的把关,让其中出差错的概率降到了最低。

李清月也早将目光挪到了一旁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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衫宝架上。

武德年间划定的规章,皇后服为三等——袆衣、鞠衣与细钗礼衣。

现如今便是前两者各有两套,后者则有三套摆放在了她们面前。

之所以只先上呈这几套,则是为了将其带回重改少费些功夫。

与早前武媚娘以昭仪身份随同李治行籍田礼所穿礼服不同,皇后袆衣之上的翚翟花纹以十二行为数。

以方今典范规章,这个十二正代表着皇后尊贵身份。

便如那细钗礼衣是头上十二钿,袆衣所对应的礼冠也是花钗十二树。①

攒簇形如球状的金钗,交织成了花钗之树,在暮光与烛光交映里,泛着一层夺目的宝光。

以李清月目之所见,其虽名为花钗十二树,但实际上只是大花十二而已,小花钗错落其间,连带着其余的金环金片金珠以及赤金博鬓,形成了整座头冠。

哪怕还只是被搁置在漆盘之上,也不难想象,将其戴在头上之时,会是何种样子。

李清月忍不住拽了拽母亲的衣袖,见她弯下腰来听她说话,她便目光发亮地说道:“我想给阿娘戴这个。”

武媚娘读懂了她话中的潜台词,“大典前?”

李清月点了点头。

武媚娘故作沉吟,见女儿又想去拽拽衣袖,这才开口道,“可以倒是可以,但你可得当心了,别将它给戴歪了。”

李清月连忙应道:“那是当然!”

她又不是来添乱的,只是想做一个更有参与感的见证者罢了!

于是当皇后册封大典到来的那一刻,在皇后殿中便出现了个堪称古怪的场面。

早已袆衣礼服在身的皇后坐在妆台之前,身边摆着一架宽凳,在凳上站着个三尺还不到些的孩童,正以一副小大人一般的模样打量着面前的母亲。

在她的手中便托举着那花钗十二树后冠。

因冠上花钗颤动,让人很难不担心,她会将这沉重的头冠给砸到地上去。

可端坐在她面前的皇后尚且神态从容,稳坐泰山,含笑看着女儿在此刻比划的动作,其余人等除了小心在旁接应,防止那凤冠落地,大约也没什么可做的。

好在,前几日小公主便连着捧过相同重量的物事,让人相信她不会干出突然松手之事,多少让人觉得安心一些。

何况,当她将这座花冠朝着面前梳理得宜的云鬓上摆去的时候,这位仪态雍容的皇后又忽然伸手扶住了女儿的臂膀,为的便是让这座花冠愈发安稳地卡在了发髻之上。

这实在是一幕有些奇异的景象。

可不知为何,亲眼见到这一幕的宫女竟不由屏气凝神,只觉这其中并不仅仅是亲子互动而已。

但突然之间的孩童出声又打破了此刻的静默,“好啦!没有戴歪。”

李清月满意地松开了手,当即就有宫女来将这发冠进一步固定妥当。

她还站在凳子上没下去,便正能对上武媚娘朝着她看来的目光。

或许是因礼服在身,她现如今是以皇后身份统御六宫,她也并不需要再谨小慎微做事,在这抬眸间流转的眸光中正有一番灼然光华。

那绝不是花钗金影映照,也不是因今日晨起打扮,到此刻正有朝阳入内,而是她骨子里便升腾起来的赤焰,行将以一种愈发坦然的姿态呈现在世人面前。

就先自这场皇后册封大典开始!

——————

农历八月中的长安,已有秋风渐近。

天高气清,正当册封的好时候。

皇后册封,依照礼节应当由天子临轩册命,便是由天子亲自离开宝座,来到殿台之前,行册封礼,作为仅有皇后、太子以及少数重臣能得到的尊荣。

但册封典礼却是自肃章门开始,正值内宫与外朝分界之地。

早在册封典礼举办的前两日,有司便已在此地设好了太尉、司徒的座次。此外,又设了内外命妇的座位。

——后者还是因李治下诏而头一次出现的待遇。②

但虽说规章有变,其余诸事倒也进展顺利。

便如陈设于肃章门的仪仗队,以及司乐礼器之物,早已尽数就位。

李清月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周围是同样与会的皇子公主以及宗室,忽听身边有人小声问道:“你不觉得热吗?”

她一转头便对上了李素筠的脸。

像是唯恐被人发现在这等时候开小差,她将自己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总算在鼓乐声中没引起旁人的注意。

热确实是挺热的,头上还顶着个太阳,却人人都得穿着厚重的礼服。

可这等场合也着实不多见,热便热一些吧。

她朝着李素筠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便见对方立刻乖觉地正襟危坐。

倒是另一头的李下玉朝着这边看了一眼,有些不明白妹妹为何如此听安定的话。

若是她未曾记错的话,阿娘应当只是让素筠听从“出主意之人”的话,以李下玉在送别母亲之时所见,那指代的应当便是今日接受册封的武皇后,但怎么连武皇后的女儿都算上了?

不过此刻确实不是适合多话的时候,妹妹能安分下来总归是没错的。

只因随着各方人员到位,已有内侍高呼:“请中严——”③

那正是禁中戒备的信号,标志着这出册封典礼正式开启。

自礼乐鸣奏的方向,太尉、司徒乘辂而来,又在永安门外降辂,于谒者持节前导之中行来。

随后,礼乐转入正和之音,李清月立马转移了目光,看着袆衣花冠在身的皇后自另一侧抵达此地,站定在乐音停止的那一刻。

两相对望,长孙无忌的目光别提有多复杂了。

但无论他有多不想承认自己此前的种种决断失败,也并不想看到武媚娘坐到皇后的宝座上,他此时的身份都只是执行册封礼的“太尉”,而不是能影响到君王决策的重臣。

与他同来的司徒,乃是李唐宗室要员徐王李元礼,也有着监督他此行莫要胡来的作用,甚至又以眼神示意了他一番。

长孙无忌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尽数压制了下去,起码在明面上已再看不出端倪。

众人便只能见着这两位高位官员北面而跪,齐声而呼,“太尉长孙无忌,司徒李元礼,奉制授皇后备物典册。”

皇后册印与玺绶先后传递于司徒、太尉、内谒者之手,随后呈递于案前,由皇后身侧的尚宫取册,尚服取玺绶,立于皇后身后。

这便不难让人觉得,当武皇后率领六局女官步出的那一刻,到场的太尉、司徒等人已不再是这出大礼中的重要角色,而仅仅是承担起传递功能的使者。

内外命妇一并起身的行礼中,也虽是人人均着礼服青衣,最为醒目的也依然是今日册宝在手的皇后。

日光更盛了,盛得像是在皇后袆衣之上镀了一层金红色的光影。

身披战衣的新皇后便在这华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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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

目睹这样的场面,谁又还能想起,在争论武昭仪能否担任皇后位置的时候还一度有那么多声音,声称其若成为皇后,必将有损国母体面。

而如今这等场面在前,她走出的每一步依然稳健,像是完全将这些声音摒弃在外,从容地接受着作为内外命妇代表的大长公主行礼祝词,内外命妇再拜,宫中女官再拜。

但大概只有武媚娘自己知道,她并不像是外人所见的那么平静。

这份权力荣耀到手的那一刻,她有一瞬恍惚地想起自己十三岁那年初入宫闱,虽与阿娘说着见天子焉知非福,心中却也未尝不是惶恐,想起在太宗过世自己被充入感业寺之时的绝境,想起自己抓住机会起势的开端,也忽然想到了弘化的那一番感慨陈词……

然而也正是在此时,她又在人群中瞧见了女儿那双灵动的眼睛,将她的种种神思都先拉拽回了眼前。

内侍的下一声高呼更是让她必须全神贯注,“奉制授皇后礼毕,转太极殿——”

册封皇后的下一步礼节,正是从肃章门外转入太极殿中,接受群臣朝贺!

到太极殿去!

谁让皇后的身份本就不只局限在后宫之中。

当各方乘辂自肃章门抵于太极殿前的时候,李治这位天子早已自另一头的立政殿动身而来。

他甚至比本该抵达的时间更早一点。

毕竟,如果说武媚娘重视这场封后典礼的话,李治也不逞多让。

皇后既是他所立,也就代表着他手中的权力达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而当皇后之位易主的时候,太子李忠也势必会被人上奏请废,让他再不需要在看到这个儿子的时候便记起,这是一个他在为人所裹挟钳制之时册立的太子。

更不用说,朝堂之上经由了一番洗牌后,他的下一步举措也就可以推行下去了。

此时此刻,他望着朝他走来的身影,讶异于媚娘如此契合于这个角色,却也欣喜于在此前的政斗博弈之中她从未往后退让一步,甚至一次次带给他突围的建议。

那么现在,这份成功无疑是属于他们两人的。

太极殿正处这皇宫中轴线之上,乃是朔望日中朝举办之所,注定了此刻能够入殿的人不在少数。

先前见证授册的内外命妇与早抵达此地的朝堂官员分列左右,尽数目睹着这一幕。

皇后缓缓行来。

青红金都是极重的颜色,但分毫也未曾影响她在每一步踏出间都更盛一层的大方气场。

那不是寻常人能拿出的表现。

或许此前还有人只听过与她有关的风闻,听的是在废王立武之事的闲言碎语里,将她当做是挑拨陛下与王皇后的祸乱之人。但在朝堂翻覆落定,而她本人体面登场的那一刻,他们都需要重新认识认识她了。

身在人群之中的李清月因为个子小年龄小的缘故得了个特许,可以往前站站,便清楚地看到了这出帝后相会。

嗯……或许叫帝后相见还有些不够确切。

毕竟,李清月此刻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神情并不是因为父母在前、母亲登临后位,而是因为——

对于绝大多数后宫妃嫔来说,成为皇后已经是事业的终点。

但她知道的。

对母亲来说,这只是她事业的起点而已。

——————

永徽六年八月,武后受玺于肃章门,受百官朝见礼于太极殿。

永徽六年九月,皇长子李忠去太子位,改封梁王。

同月,五皇子李弘改封太子。

天子有诏,因皇后初立,太子新封,当与民同乐,赐长安大酺三日。④

——————

何为大酺,便是因国家的吉庆之事,允许百姓聚众欢宴。

不,不只是欢宴,还有歌舞嬉戏之事,长安的宵禁也会因此而放开,街坊里巷的限制同样会被清除不少。

“所以我也能出宫去玩?”李清月指了指自己。

见母亲点头,她哇得一声惊呼了出来。

去万年宫可不能作数,这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出宫!

她可以出宫去看看了!

第29章

因她已不必像是去年一样,还只能被迫待在马车上,她更觉得出宫这个机会来得妙极。

能自己走几步路了,也就更能亲自领略长安风光了。

这份好消息,让她甚至选择暂时性忽略一些不大痛快的事情。

比如说,在母亲被封为皇后之后,武家众人的地位也自然应当水涨船高。

所以武媚娘同父异母的兄长,也在封官行列。

消息送达后,他们应当不日间会抵达长安一遭。

但李清月想了想传闻中这几位“兄长”对杨氏母女的打压,估摸着母亲没那么好脾气让他们继续沾着自己的光。

反正打击这群人的势力,对于刚经历了一番外戚干政之事的李治来说,或许还是好事,她也没什么好操心的。

那么比起武元庆武元爽这些人,更让李清月担心的,还是行将前来长安的武顺和其子女。

对于母亲来说,武顺是去年年末刚死了丈夫、带着一对子女生活的寡妇,自当得到她的照看,但这对子女是不是省油的灯,那便另当别论了。

好在,这两人年岁都尚小,总能找个法子弄远点的。

李清月咬了咬牙,先将他们在心中记了一笔。

这并非箭在弦上之事,还不至让她乱了阵脚,相比之下,反倒是另一件事有些微妙。

已过世的武士彟在去年刚被追赠了个并州都督的情况下,又因是皇后之父,被追赠了司徒与周国公的名号。

但……这名号有些不妥啊。

周国公的夫人理该是武媚娘的母亲杨夫人才对,偏偏萧淑妃如今随侍的那位姬夫人,恰好还领着一品周国夫人的名头。

姬揔持反应得其实不慢,她心知这封号有些不妙,便上表于李治,请求辞掉周国夫人的名号,给她另改一个。

结果,也不知是因李治觉得给错了封号后却让保母避讳有所不妥,还是要借此对刚拿到皇后位置的武媚娘敲打一二,又或者是真觉得此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竟并未批准此事。①

李清月盯着李治半天,也没猜出这家伙在想什么玩意。

反倒是李治在发觉女儿盯着他后转回头来问道:“阿菟这是在作甚?”

李清月总不能真将此事摆在台面上来问。

她仰头说道:“我在想大酺庆典出门。”

李治已习惯了女儿自二三月里到如今这半年间日益顺畅的表达,没对此有所意外,反倒是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你做了哪些准备?”

李清月一本正经地答道:“阿娘说,我需想好出门的时间、行路的方式、携带的资材,还有便是一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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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的人。”

她甚至指了指面前的本子,颇有准备充分的意思。

李治都要被这模样给逗笑了。

便听得清月说道:“出门的时间好说,大酺头一日必定人潮拥堵,若我走丢了,阿耶阿娘要心疼了。第三日呢,阿娘说许多好玩的已收摊不见,就该第二日去。”

他点头。

这听起来有点道理,可若人人都是这样想的,那便有点好笑了。

李清月又道:“行路的方式嘛,我如今能在宫中走小半个时辰,但长安街市上各种新鲜玩意若要看下来,起码得半日工夫。”

“阿娘说若我走不动有几个办法,一个便是弄一辆板车,随时坐上去休息,另一个便是弄个腰舆。”

李治问道:“那你选了哪一个?”

“有车自然要坐车的。”李清月答道。

腰舆这种东西,若是放在宫中为行动不便的年迈官员服务,或许还算好用,比起寻常的轿辇也要轻便不少。但若是用在逛街上,那就当真太醒目了。

她又补充道:“我要一辆驴拉的小板车。”

反正她不是去街市上逞公主架子的,怎么方便怎么来。

见李治首肯,她接着说道:“再便是听阿娘说,街上会有很多有趣的食物和手艺奇巧之物,阿娘已将买东西所用的钱财交给澄心了,让她帮我管着,别瞧见什么都买回来。”

李治笑道:“你便是都买回来了也装得下,顾虑那么多作甚?”

反正她的临照殿还能用来放杂物呢。

李清月摇了摇头,“不妥不妥,阿娘说了,要节俭些为好。而且好多东西我也吃不得……”

这才是最气人的。

李治努力让自己没在此时露出什么幸灾乐祸的神情,心中倒是暗赞了一句媚娘教女有方,问道:“那随你同行之人呢?”

李清月答道:“宫人与护卫必定是要的,再便是我想向阿耶求几个人。”

李治挑了挑眉头,“是要我多拨给你几个护卫?”

“不是不是,”李清月摇头,“其一便是,我想带上素筠阿姊,她说她也没出过宫门,想此番同去见见何为大酺。”

李治思量了一番萧淑妃之女和阿菟走得太近的影响,最后还是觉得不必在此事上担忧过多,便并未做出阻拦,“那你可得当心别把你阿姊丢了,还有呢?”

像是因满足了她带着小伙伴一道出行的愿望,让她颇为兴奋,李治眼看着女儿又往他所在的方向挪了挪,这才开口说道:“阿耶,你认识的人多,必定知道,有没有什么年轻一点的,聪明一点的,又能当向导的?”

李治干咳了一声:“能跟你这个聪明人交流的?”

见女儿毫不客气地点头,李治扶额,“行,我给你找人。”

他手底下的人里,大多是自他还在晋王时期便跟随的,要找个女儿所说的“年轻人”怕是有些难度,总不能让她去跟上官仪大眼对小眼去。

不过倒也无妨,去几个皇叔和兄弟府上问问便是了。

有几个格外喜好招揽门客能人的,总能找出几个神童来。或许会和阿菟更有共同语言一点。

但年龄也不能太小了,那就成了个负担。

“对了,”李治方要出门,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问道,“你不约你阿兄一并出去?”

李清月连连摆手,“此番大酺是因阿娘与阿兄的缘故,若在街头被人认出,怕是要进退无门了。”

她才不找这等麻烦呢。

李弘要想出门,自己去就是了。

反正宫中也不缺多出一组侍卫。

李弘听了这理由,愣是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只比妹妹大一岁多的他甚至还没到三周岁,更不知道面对这等“嫌弃”的表现该当如何回答,只能目送着妹妹带着宣城公主一并坐在小板车上出宫去了。

但比李弘更为傻眼的,应该是那位临时上岗的“向导”。

卢照邻看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潮叹了口气。

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好好地在邓王李元裕的府邸之中做着个典签的职务,平日里所需要做的也就是整理邓王府中藏书,顺带利用职务之便读一读书,居然会分到一个相当莫名其妙的差事。

这还不是个寻常的差事,而是陪同陛下的小女儿游览大酺街景。

最离谱的,大概就是自邓王李元裕处说出的理由了。

“我琢磨着,陛下名为替女儿寻一向导,实则是在朝堂局势更迭后,意图再行选拔出一批可用之才。否则为何需要此人聪慧、年轻、有耐心且熟知长安情况?”

再宠溺女儿的父亲也没必要给一个两岁不到的小孩安排此种向导啊。

李元裕一点也没想到,事情可能真就只是如此,直接便想歪了,甚至觉得自己能想通这一点,可见已在思想境界上朝着李元嘉的方向追出了一段。

他在将卢照邻送出门前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升之,你为我府中之相如,又是少年便拜于名师门下的奇才,怎能除却在长安城中走动便是枯坐书阁呢?”②

他都将卢照邻比作司马相如了,当然要送对方见一见天子!

卢照邻:“……”

啊?这也太草率了吧?

今年还不满二十岁的卢照邻看着抵达既定地点的小公主,更有点怀疑人生了。

虽然这位公主看起来很有想法地选择了驴车,混入长安市井中毫不见违和感,就连衣着也看起来像是个普通孩童所穿,打眼望去没有半分的公主架子。

但他是真的不会带孩子啊……

哪知道他还在恍神之中,就见那小公主不知为何,在听闻了他的名字后露出了几分饶有兴致的目光,像是看到了什么特殊的存在。

好在转瞬之间,小公主已将目光落到了街市之上,也是同样的兴致勃勃。

这让卢照邻顿时松了一口气。

听得小公主指向远处惊呼了一声“那是何物”,卢照邻连忙转头望去,朝着那高竿飘带望去,下意识地应道,“那是寻橦之戏,公主……”

他话刚出口就被李清月给打断了,“出门在外叫什么公主,喊我三娘子就行了。”

她又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李素筠,“这是二娘子。”

二娘子……

行吧,卢照邻压力更大了。

但这骤然之间打断他说话的一出,倒是让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位年幼得有些过分的公主,好像着实有点早熟,在言谈中所表现出来的稳重,也绝非寻常孩童可比。

或许也只有在看着街市之上种种的时候,她满眼新奇的样子,让人还能确定,她确实只是个孩子。

毕竟,李清月是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大酺中放开的种种限制,让百姓像是正找着了呼朋引伴、聚众欢庆的契机,便是比之年节时候也相差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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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街巷院墙只能拦阻隔街相对,却无法拦住各种游街杂耍活动。

不,可能还要更有过之。

九月秋收已过,本就是百姓稍有闲暇的时候,不趁着此时欢庆,又该当趁着何时呢?

以至于李清月环顾四周,不由发出了一句感慨——

好多人呐……

还并不只有行人。

当身着平民衣着的宫人载着李清月等人往那“寻橦之戏”方向而去的时候,坊市的交叉口上,便有一队旱船经行而过。

以竹子与布做成的旱地莲舟挂在人身上,成了一艘艘可以随着人在陆上行走而动的小船,随着锣鼓声动,就是一列时而快走,时而翻转的船队。

“那本是因纪念屈原而设的赛龙舟,只是因有些地方没这等水上行舟的条件,便改成旱地行船了。也有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的意思。”

见李清月看着这列正表演起“颠簸”姿态的小船们,卢照邻开口解释道。

别管小公主能不能听懂,他接了活总是要干的,不能影响到邓王的颜面。

但他大概不会想到,李清月还真能理解这些人的愿景。

接连在关中发生了两年的暴雨,虽说都未造成过于惨重的后果,但想必没人希望暴雨还会持续到第三年。

是该乞求风调雨顺的。

所以并不奇怪,同样是自街头行过的马车之上,胡姬拨弦而歌,唱得也是轻快的丰收歌谣,还挺有一番异域与中原结合的混搭美感。

而当李清月行到那先前吸引住她注意力的高竿飘带位置之时,更是瞧见,在背景的天幕之下,这片似是专门用于曲乐杂艺的坊中,数丈长的竹竿扎在中间空出的表演场地上。

长竿之上捆缚着形同山峰与云雾的道具,戴竿舞者则穿梭其间,手持绛节。

虽未有一句唱词,竟也能令人体会到这出表演之中的意思。

那是身姿轻盈的持令使者要往云间去请一场恩泽之雨。

此雨必是随令而停的。

因主竿与那些辅助的高竿各自相抵,交错入云,这才能令她之前隔着这样远的距离也能瞧见。

在表演的收尾,那立足于高竿之上的女艺人竟像是乘风而落,轻盈地跃到支竿之上。借着飘带与“神山”的遮掩,游鱼一般落了地。

随后便是铜钱如雨朝着那讨赏的盘中落了进去。

李清月抹了把额上的汗。

也不知道是为这艺高人胆大的戴竿艺人捏了把冷汗,还是因她在侍从庇护下挤出了一条路而觉太热了。

哎呀,想到这里,她忽然暗道了一声糟糕。

她瞧见新鲜玩意便忘了其他人了。

那有着初唐四杰之一名号的卢照邻倒是还在她的身侧,可跟随着她的队伍是真少了一半。

她惊了一跳,连忙问道,“素筠呢?”

好在此时,忽然自远处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阿菟,快来看这儿?”

李清月被侍卫抱了起来,总算瞧见李素筠在何处了。

遥遥看去,李素筠的面前正有一对角抵相斗之戏,比赛到了最是难解难分的时候。

她平日里就算有机会见到宫中侍从,却也只见得他们持刀而过,何曾有这样身形矫健的打斗。

再远处更是一片乐舞百戏的喧闹场面,其中腾挪踏跃应和着热切起来的节拍,也是宫中绝不可能见到的鲜活场面。

吸引住她的目光一点也不奇怪。

李清月在心中腹诽了一句,这也确实像是素筠会喜欢看的东西。

当然,想归如此想,她的行动却没耽搁。

她吩咐了一句让澄心给那戴竿艺人看赏,自己则指挥着侍卫往李素筠的方向去,免得两人被变幻的人潮冲散了,离得太远就没那么好找了。

可刚挪出两步,她就发觉澄心没像往常一样手脚利索。

李清月连忙叫停了侍卫,回头看去,“怎么了?”

“啊。”澄心一愣,猛地回过神来。

李清月端详着她的脸,“你今天好像有点魂不守舍的。”

对上这道已有探寻之意的打量,澄心抿了抿唇,回笑道:“哪有什么事儿,只是很久没见到这种场面了,有点惊讶罢了。”

她飞快地自袖中锦囊里翻出了数枚铜板,丢进了圆盘之中,与其余看客所给的并无差别,又快速地跟了上来。

可眼见这表现利落,李清月还是没打消自己的疑虑。

她嘟囔道:“我又不是素筠……”

所以她没那么听话也没那么好忽悠。

偏偏澄心明摆着不想给出个真正的答复,她便是真拿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也没什么用。

而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上一次澄心有些异样,是在见到岐州百姓向着回返长安车队行礼的时候,这一次则是见到这些杂耍艺人。

这么看,平日里心思玲珑的宫女,竟也有自己的秘密了。

李清月心中已暗自盘算,等回宫之后便先偷偷打听一番,澄心是按照采选、进献、罪没这些途径里的哪一条进的宫,说不定还能发掘出些东西来。

现在便先不必多管了,毕竟她能出门的时间也就这么一点。

在她的面前,乐舞百戏的演出正是接着那出云中竿舞而起的,乐音已彻底换成了一种急促的鼓点。

见李清月朝着他看来,卢照邻伸手指向了那批杂耍艺人中领头的那个,很是敬业地继续解释道:“这是自汉代便兴盛的百戏之一,名为七盘舞……”

“……”

——————

当夜幕渐渐在长安城中降临的时候,这些嘈杂的声音才终于平息了下去。

但今夜并无宵禁之鼓,只有几个自长街上跑过的孩童恶趣味地想要去锤一下街鼓,这份庆典仍可继续下去。

于是另外的一种声音便渐渐代替了白日里的喧腾鼓乐,成为了夜色中的主流。

那是一种更为轻柔也更为和缓的乐音。

里坊之中的酒肆灯火也随之亮起来了。

李清月随着卢照邻的推荐择了家酒楼,在厢房中落座。

站在凳子上朝着窗外看去,就见她们此刻所在的里坊中,各家酒楼饭馆各自挂上了招牌,点起了亮如白昼的千盏灯笼。

随之而来的还有自各处窗扇里冒出来的酒香饭香,以另一种方式撞击着人的感官。

她看得清楚,也闻得清楚。

虽然没有长街两侧灯火交织的壮丽景象,但一座里坊好像就是一座微缩的小城,在这城中攒动的人头就像是这幅浓缩画卷之上的星星点点。

哪怕眼前所见只是窗口一隅,却也不难想象到,长安城中还有无数处这样的地方,共同组成了这座关中都城的风貌。

这不由让她发出了一句感慨。

“这就是大唐盛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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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她所处的时代相隔千年的大唐盛世。

李清月托着下巴,将手肘搭在窗口,改了个更加舒坦的姿势,以便欣赏下方的景象。

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也正有一道酒肆开业的铜锣炸响了整座街巷。

一个个抛飞而起的灯笼则像是灯花迸溅,骤然吸引去了众人的目光。

没有烟花,却是另一种华彩纷然。

而在大酺的欢腾气氛之中,没人会因此而对其有任何的意见,反倒是捞着酒壶的客人尽数朝着那散财的铺子涌了过去。

看呐,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但李清月其实并未完全沉浸在下方喧腾中,毕竟她也不好喝酒这一口。

以至于喝彩声几乎冲破里坊之时,她竟耳力极灵敏地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可能只是在喃喃自语,并没有想要任何人听到。

偏偏因她身怀系统的缘故,还是将其收入了耳中。

那声音还很熟悉,正是方才一度走神的澄心发出的。

“……不是的。”

李清月闻言眸光一闪。

不是什么?

这不是长安盛世?

可此时的大唐虽还不到开元盛世,到底已经历过贞观之治了,关中的人口也早非隋末时候可比。

再以今日之所见场面,说这是盛世好像也没什么不妥的。

澄心浑然不觉自己的声音没能被掩盖在下方的动静里,反倒连后一句都被她那小主子给听去了。

那也实在是她有感而发的一句——

“不够体面的人……哪有机会出现在公主眼前呢。他们早去各州逐食去了。”

听到这里,李清月眉头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只因她好像听到了一个对她来说很陌生的词语。

当澄心带着钱袋下去结账的时候,她便状似无意地朝着卢照邻问道:“逐食是什么?”

李清月并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只能依照着澄心方才念出的声音模仿。

但很显然,她模仿的并没有错。

卢照邻闻言,在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愕然,“三娘子为何忽然有此一问。”

在此刻的大酺盛景之中,她本不该提及这样的事情。

李清月却只是固执说道:“我问你答就是了,你不是给我当向导的吗?”

卢照邻愣了愣,忽然想到了在他前来此地之前邓王李元裕对他的叮嘱。

那么难保这句话并不是公主要问,而是陛下要考校他一二?

他正了正面色,答道:“关中田地粮产不足,四面关隘又限制运粮进入,尤其是水路,几乎无法用于大量运输粮食。所以若遇灾年粮荒,陛下便只能令百姓出关,前往其余各州讨要食物,是为逐食……”③

李清月呆在了当场。

窗外忽然又响起了新的一声锣鼓,把卢照邻最后的几个字给吞在了满堂斗酒声中。

第30章

李清月是一点都没有想到,“逐食”居然是这个逐,这个食。

可按照澄心彼时自言自语的状态,卢照邻所给出的这个解释,又应当没有出错。

这话中的语境是相符的。

【关中缺粮,让百姓流亡于外觅食,是为逐食。】

这完全是一个现代人很难在历史事件的记载中留意到的残酷事实。

在李清月的认知之中,长安的政局风云才刚落下帷幕。

这是年轻的天子自权臣的手中收回权力,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正要大展拳脚干出一番事业。

伴随着“上有所好”出现的投机倒把,也终究不会是这个时代的主流。

而当皇后、太子初立所带来的大酺三日到来之时,因正当秋收,也理所当然地让人能喘一口气。

百姓们不再像是平日里的情况一般,被限制三人以上的聚众饮酒,正可找亲朋好友共聚,品一口长安庆典中的热闹劲儿。

但李清月忘了,打从她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她见到的便都是长安上流人士的生活。

所以她不会觉得,饭桌上出现缠花云梦肉、素蒸音声部、樱桃蘸乳酪是什么奢侈的东西,只恨自己还是个小婴儿,便无法品尝到这些“大唐风味”的美食。

她一面看着母亲协助计算官员四时衣物的开支,觉得九品官花五个月的俸禄才能置办齐一套真是有点奢侈,是该削一些支出。

却忘记对于更多人来说,要攒出租庸调便已不容易了,更谈何四季数套衣物之说。

就算是身在这片庆典的场面之中,她也不会去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有机会享有参与街头闲逛的自在。

那起码是已经大略解决了温饱问题的人啊。

至于那些不够“体面”的人,因他们不是关中的粮食储备所能喂养得起的,对朝廷来说乃是多余之人,自然只能去外头自己寻找生路了。

李清月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

外头灯花酒宴依旧,甚至不知在哪处又多了一阵琵琶语。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长安城中的贫富差距是很能用一种东西体现出来的,那便是这处里坊距离皇城的距离。

而她现在所在的位置,事实上也确实未距离朱雀门太远。

毕竟,她今日还是要回宫去的。

那她看到的,从来就只是一部分的“长安”。

也难怪在她以一种看新鲜事物的眼光说出此为盛世的时候,会听到那样的一句反驳。

但这句反驳,也轻得像是在风里一吹就散了。

直到这句“逐食”的解释一出,方才重重地捶了她一记,让人无端觉得心中发闷。

卢照邻刚要再自逐食之事往下分析粮运弊病,忽见这位小公主朝着他示意了一个暂停说话的信号。

作为一个称职的陪客,他连忙止住了话茬。

一时之间他也顾不得去想,自己的这番答话是否妥当,便见那方才有一瞬目光沉沉的小公主,忽然朝着包厢门户的方向看去。

渐近的脚步声里那位先前下楼的宫女走了回来,小公主露出了个笑容,“澄心,你说我要不要自此地买些时兴茶点回宫?”

没等澄心答话,她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虽说宫中美食多得是,但这毕竟是长安民间风味嘛。我想带一点给阿娘尝尝。”

澄心丝毫没意识到此地刚经历了一番插曲,见小公主兴致勃勃地挑选起带回宫的礼物,还拉上了宣城公主做那个口味鉴定之人,也不免觉得自己此前的感慨或许有些不合时宜。

安定公主还这样年幼呢。

小孩子看的,不过是个热闹罢了……

但她没看到的是,当这位小公主刚在长安城中欣赏遍了山车旱船、寻橦走索、百戏竞作和夜来酒会,在意兴阑珊中回返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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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时候,并没兴致勃勃地向着武皇后诉说起此番出宫的种种见闻,而是安静地趴在她的膝盖上好一会儿,才问出了一个问题。

“阿娘,你说什么才是盛世呢?”

“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问题?”

武媚娘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有些讶然地看向自己面前的这个孩子。

这个问题若是由李弘问出来,她或许要觉得,这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词,像是刚开始学对话不久的人一样,想要弄明白每一个词语的意思。

那她或许还能给出个能让普通孩子听懂的答案。

可从阿菟的口中问出,她便要想想,这是不是当真在问询一件要事了。

想想今日她方出宫去一趟,或许正是从中得来的疑惑?

但这个问题……

武媚娘早年间随同父亲游历于各州,见证了各州风土人情,以及各自的难处,而后便被卷入了这深深宫闱之中,以至于在外界所传的贞观盛世里,她其实一直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间。

所以若真要让她去解答,她自觉自己给出的不会是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这并非她妄自菲薄,而是确然因她有所经历,故而不敢妄言评说。

在烛花又跳了一簇的声响中,她伸手扶了扶女儿小发揪上蹭得歪斜的金饰。

这个动作好像只是下意识而为的关切,又好像是一个暂时回避这个问题的信号。

李清月给自己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才听到母亲说道:“阿菟,这个问题太大了,盛世可能只是一部分人的,评判标准也各不相同,你得自己去看才好。”

“比起由我来说,不如你自己想到答案。说不定连你阿耶也没法回答出这个问题。”

毕竟,现如今的天下可绝不能算是盛世,那又要让人如何去描述,还要让一个孩子明白其中的意思呢?

“那——”李清月侧过头来。

见烛光投照的影子里,武媚娘的脸上也有着一片思量之色。

她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将疑虑留到随后,便又问道,“阿娘,澄心是怎么进宫的呀?”

去年的万年宫中,阿娘将澄心和桑宁给留了下来,协助她完成搭线韩王李元嘉之事。

自宫女待遇之中也不难瞧见,母亲对她们两个有所优待。

若说没有对她们的背景调查一番,可不像是母亲这等行事谨慎之人会做的。

那与其她自己去问,还可能会因为她年幼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直接问能给出答案的人。

直接问阿娘!

武媚娘一听这话就笑了,“有你这么不打自招的主子,真是她的不幸。”

她是何其聪慧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在阿菟的两个问题之间,势必是有些联系的。

那就必定是澄心的某些行为引发了女儿的这份思量。

但她猜测,澄心可能自己也不知道是她干出的好事。

所以才让阿菟觉得,以这种直白的方式说出来,反而不容易让母亲觉得有必要找澄心聊聊。

以阿娘的度量,也不至于因此问责。

正是看出了这份小心思,武媚娘才觉得女儿聪明得有些可爱。

李清月却只眨了眨眼睛,示意母亲不必在此事上深究,让她听听答案便好。

盛世到底如何,很难有一个定论,但这第二个问题应当不难有个答案的。

她所料也不错。

武媚娘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她是以父罪罚没入宫的,不过此罪多少有些无妄之灾。”

“她父亲一度在御史台察院之中担任监察御史,巡视州县,监察的乃是浙东各州的屯田、铸钱以及官员行事。在永徽二年之时却出了个大岔子。”

“他在上呈的奏表中为此地官员评优,然而到了永徽三年的时候,转巡此道的监察御史却发觉,当地几座储谷大仓的数目不对。”

“当地府官拿不出个解释来,上一位监察御史自然就有过错。她父亲被判流放,家眷充入内廷。但她家中人口本就简单,算起来也就只有她一个罢了。”

“虽说早年间她识字习文不多,但她跟随父亲四方走动,对人事体察却要比寻常宫人强得多,我也正因如此才属意于栽培她。”

李清月恍然,这种早年经历倒是和阿娘有点像了,也难怪会被特别看重。

只不过,“为何阿娘说是无妄之灾?”

监察御史若不能履行责任,确实是当罚的,在当地存粮查验上出了岔子,是官员失职没错啊。

莫不是被人构陷的?

武媚娘的脸色有一瞬的复杂,“因为永徽四年,那里爆发了民间叛乱。”

啊……叛乱。

李清月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有点忘记的知识开始往外蹦了。

她也隐约想到了这出叛乱,不,或许应该说起义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果然,武媚娘接着说道:“早年间浙东就发生过洪灾,彼时赈济情况不佳,又有随后税赋不减,以至于当地民怨虽被暂时平息了下去,却也埋下了隐患。”

“若是无人将其激化也就算了,偏偏在这其中有人,以道教与摩尼教的经义潜中发展教众,聚集起了一批人手。既有了人手也就自然要有粮。永徽二年之时,此地的粮库便有教众动了手脚。”

她叹了口气,“所以与其说澄心的阿耶是在包庇当地的府官,不如说,他是没发现当地有潜在的反叛苗头。虽然二者都是失职,但后头的那项确实不是品性问题。”

“永徽四年,那宗教领袖陈硕真自号文佳皇帝兴兵反叛,夺取了睦州,直到抵达婺州之时遇上了崔义玄,方才被阻挡住进攻之势,随后被扬州长史协助包抄,乱象得以平定。”

“大约是因平乱得胜的缘故,也算陛下网开一面,才没对这位监察御史二度问罪。”

“至于澄心……你应当也瞧见了,她在宫中行事一贯是多问多看多听,论起心思灵巧更是少有,但若不是事出有因,谁愿意让自己活得如此之累呢。”

李清月听得愣住了许久。

澄心的背景让她意外,也让她忽然理解了,为何一个看起来不像贫民出身的宫女,居然会留心到贫民到底过的是什么生活。

要知道,大唐初年可还没有到处采选民间美女的“花鸟使”,宫女来源之中除了官奴婢外,最差的也是良家子,所以她大概不是是因粮荒而一度在外逐食的存在。①

直到阿娘解释了来由,方才消除了她的困惑。

但比起澄心的背景,更让李清月感觉到一种被历史知识捶打了一记的,正是母亲在话中提到的文佳皇帝陈硕真。

只因倘若她未曾记错的话,那领导了农民起义的能人陈硕真,是个女子!

她甚至不像是往年那些农民起义一般,只给自己领个平天将军之类的职位,而是丝毫不在意于天子尤在的影响,来上了一出草率却也石破天惊的称帝。

可惜,她在李唐初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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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的几十年内发起这等反叛,用未经训练的农民队伍去和正规军相抗,最终还是落了个被剿灭的下场。

李清月之前就知这样一个人。

但她并非专研于历史之人,便也未曾记下,陈硕真的起义和失败竟就是在她出生的前一年。

只隐约记得有人曾经探讨过,唐初的这次女子领兵起义和自号称帝,对于母亲日后的选择到底有没有影响呢?

眼下听武媚娘用平缓的语气将其缓缓道来的时候,反正是听不出的。

不过这番对话,倒是让李清月生出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如果说,早前险些迟缓一步才想起的万年宫山洪已经让她意识到,完全将改变命运的机会寄托在她记忆上,是肯定不行的。

谁让她只记着大事和王侯将相的变动。

那么这趟宫外之行让她获知的逐食一事和澄心的来历,则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她绝不能只依靠着自己的认知常识去看这个世界,甚至带有一种后世之人目睹此间的优越感。

现在只是一句轻飘飘的盛世感慨,谁知道往后会如何呢?

她既想看到母亲从现在这个位置上继续起步,自己也不能走错路。

别人现在还能因为她是个孩子而对她多有包容,往后却绝不会的。

她伸手拽了拽母亲的衣袖。

武媚娘低头就看见,女儿的一双眼睛因为听故事而有些发亮。

虽然也有可能是被宫灯照出来的结果,但还是忍不住让人望进那双眼睛的热切之中。

“阿娘,您给我找个启蒙老师吧。”

教授一个如此年幼的孩子,听起来便像个苦差事。寻常人也不会在这等年纪便好好进学,开始那些太过高深的道理。

但李清月觉得,自两汉魏晋南北朝时期,便多有三五岁神童之说,没必要真将表现给框死了。

所以这个启蒙老师是可以找的,最好还能有些本事。

毕竟,她已在那一记闷击之中清醒过来,更为迫切地确定,只有真按照这个时代的种种记载先学习一遍,方能知道她所提的那个“何为盛世”的问题,到底应当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武媚娘没有打击她这求知欲,一边伸手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一边回道:“今年只怕还不行,转过明年来,你也可对外说是三岁了,我便为你寻一个足够有分量的老师。”

阿菟先自盛世之说跳到澄心的来历,又说起进学之事,虽是跳脱了些,但这其中却也不失千丝万缕的联系,让她隐约猜到了几分女儿的想法。

这个想法确实太超前也早熟了些。

可若她本就生而有异,又并不会对她这个母亲有何损伤,何妨成全她的想法呢?

她徐徐说道:“在此之前,你阿娘我也还得先做一件事,或许能给你换到一个更好的老师。”

李清月下意识地循着母亲的目光往桌案上看去,便见那上头有一份刚写了个开头的文书。

文书开篇,写着《外戚诫》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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